第62章
巨石臺距離山頂還有一段路，陸錦延等人喘勻了氣，開口問道：“小白，你是想留在這里，還是想登頂？”
“我想去山頂。”姜聿白回望他，語氣認(rèn)真，“那里離月亮最近。”
“好。”陸錦延應(yīng)聲，站起身來，“你們今晚就在這扎營，我跟小白去山頂了�！�
他背起登山包，站在石階上朝姜聿白伸出手：“我們走吧�！�
姜聿白微微一怔，乖乖將手放進(jìn)他的手心。
接下的一路，陸錦延全程配合他的步伐，做他的另一支登山拐，同時教他怎么調(diào)整呼吸節(jié)奏。
兩人雙手交握，一階一階登向山頂。
踏上頂峰的那一秒，一陣?yán)滹L(fēng)吹來，姜聿白雙腿一軟，心中卻并沒有絲毫恐慌。
因為他知道，陸錦延一定會接住他。
下一瞬，果然落入了熟悉的懷抱里。
“九點(diǎn)三十分，是超級月亮最圓的時分�！标戝\延從背后抱著他，“我們還有時間，先吃點(diǎn)東西，休息一下吧。”
姜聿白點(diǎn)了點(diǎn)頭：“好�！�
山頂?shù)娘L(fēng)很大，溫度也比山下低了不少，陸錦延從背包里掏出防風(fēng)衣讓他穿上，開始找地方扎帳篷。
扎好帳篷后，他們簡單吃了點(diǎn)東西，就坐在帳篷前看月亮。
此時，月亮已經(jīng)升至半空中，與山腳下的萬家燈火交相輝映，灑下的銀輝令眼前的景色美得有些不真實。
姜聿白仰起臉，凝視天上那一輪皎潔的明月。
他曾經(jīng)無數(shù)次抬頭看向月亮，卻從未與月亮如此接近過，近到他以為伸手就能碰到……
陸錦延的目光順著伸出去的手臂，落在微微張開的手上。
修長如玉的手在月光的映襯下顯得愈發(fā)漂亮，但也透明得像是即將消失在眼前。
他心下一慌，不由伸手扣住瑩白的手背。
姜聿白醒過神來，扭頭望向他：“怎么了？”
陸錦延順勢帶著他一起收回手，輕聲回道：“沒事，想牽著你的手一起看月亮�！�
指尖微微動了動，姜聿白到底沒有掙開，任由他將自己的手裹進(jìn)熱乎乎的掌心。
半晌后，他主動開口：“陸錦延，你不是一直好奇我的紋身是什么意思嗎？”
“嗯�！标戝\延溫聲回道，“但如果你不想說，我就不問。”
姜聿白依舊盯著圓月，語速很緩很慢：“媽媽懷孕七個月時查出了癌癥，生下我不久后，就離開了�！�
握住他的手一緊，陸錦延嗓子哽了哽：“小白……”
“我覺得她應(yīng)該是抱過我的，但襁褓中的嬰兒哪有記憶呢？我對她，沒有任何真實的回憶�！鼻逋钙恋捻浊那母∩弦粚铀F，“唯一給我留下的是一段影像，說媽媽去月亮上了，等小白長大了，就可以去月亮上找媽媽了�！�
在他很小的時候，一直堅定不移地相信著，月亮上有他的媽媽。
盡管上學(xué)后被同學(xué)們嘲笑是沒有父母的野孩子，他也從來沒有懷疑過媽媽說的話，一心想著長大后要去月亮上找媽媽。
“后來長大了，我終于明白那只是一個謊言�！苯舶淄鲁鲆豢陂L氣，“但我還是愿意相信，媽媽真的在月亮上，好像這樣就可以騙自己，我不是沒有媽媽的小孩�！�
陸錦延慢慢將五指插進(jìn)他的指縫里，與他十指相扣：“你媽媽，一定很愛很愛你。”
姜聿白與他對視，語氣中含著說不出的悲涼：“可是，是我害死了她。”
姜銘越曾無數(shù)次對他說，就是你害死了你媽媽，為什么當(dāng)年死的人不是你？
這些年，他也不斷地問自己，為什么當(dāng)初死掉的不是他？
如果能穿越回過去，他一定會在媽媽的肚子里，用臍帶纏繞自己的脖頸窒息而亡。
從一開始，他就不該降生在這個世界上。
“小白，不是這樣的�！标戝\延牢牢扣緊他的手，目光中飽含憐惜，語氣卻十分嚴(yán)肅，“當(dāng)年的你，沒有任何選擇的余地。而生下你，一定是你媽媽那時候能做的最好的決定�！�
眸中的水汽搖搖欲墜，姜聿白偏開了臉。
“她告訴你她在月亮上，是想給你留一個念想�！标戝\延抬起另一只手，貼上他的臉頰，將他的臉轉(zhuǎn)回來，“她一定是這個世界上最愛你的人�！�
眼眶終于承受不住水汽的重量，晶瑩剔透的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般滾落下臉頰。
“這世上應(yīng)該最愛我的兩個人，一個離我而去，一個厭我如泥�！斌碌难蹨I模糊了視線，帶著哭腔的嗓音顫顫發(fā)抖，“陸錦延，我的出生就是原罪，我不配得到任何愛�！�
陸錦延心中抽痛，溫柔地用指腹為他拭去眼淚：“不是這樣的，小白。”
“其實今晚我準(zhǔn)備了很多話，但現(xiàn)在，我只想告訴你——”陸錦延毫不掩飾眼神里的灼灼愛意，語氣鄭重而虔誠，“姜聿白，你沒有得到的愛，我想全部都給你�！�
“我想給你很多很多的愛，多到足夠填滿一輩子，姜聿白，你愿意讓我愛你嗎？”
天空中的那輪圓月升至最高點(diǎn)，終于達(dá)到了肉眼可見的最大直徑，也是人類站在地球上和月亮最近的距離。
一瞬間，姜聿白終于將所有的顧慮都拋諸腦后，不顧一切地?fù)溥M(jìn)了眼前人的懷里。
如同過去每一次那樣，陸錦延毫不猶豫地緊緊擁抱住他，用力得仿佛要將人揉進(jìn)懷里，與自己融為一體。
好像他們本來就該是一體。
良久后，陸錦延低下頭，貼著心上人的耳畔，說出最簡單也最動聽的告白：“我愛你，姜聿白�！�
這一夜，他們躺在帳篷里相擁而眠，月亮始終如一地掛在天邊，灑下一地柔和的光。
凌晨四點(diǎn)半時，姜聿白又一次從夢中驚醒。
他一動彈，陸錦延也跟著醒了，圈住他的雙臂收緊了幾分，溫暖厚實的大手輕輕拍著他的背，像哄小孩子般低低沉沉地在他耳畔哄著：“又做噩夢了？沒事，有我在呢，小白不怕，不怕……”
姜聿白沒有睜開眼睛，而是將自己更深地投入他懷中，臉頰貼著跳動的心臟，鼻尖嗅著熟悉的氣息，內(nèi)心得到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安寧。
滾燙的唇落在他的手腕上，陸錦延雙眸半睜半閉，想將人從懷里拉出來。
“陸錦延……”姜聿白窩在他懷里不肯出來，語氣嘟嘟囔囔的像是在撒嬌，“我想就這樣睡……”
陸錦延嗓音微�。骸坝H一下，親一下就讓你抱著睡。”
本來準(zhǔn)備今晚告白成功，至少先來一個纏綿的法式深吻，結(jié)果被小白兔的眼淚打敗了。
姜聿白在他懷里磨磨蹭蹭，好半晌后抬起臉來，飛快地親了一下他的唇畔。
只一下，又重新縮回了他懷里。
像只偷偷舔了一口糖果的害羞的小兔子。
陸錦延微怔，啞然失笑，用力摟緊他的小白兔：“今晚先放過你……”
姜聿白再次閉上雙眼，沉沉睡去。
從今以后，自噩夢中驚醒，他不用再抬頭看向遙遠(yuǎn)的月亮，只要用盡全力抱住身邊的人就好。
第53章
再次睜開雙眼時，
帳篷外隱隱傳來人聲。
姜聿白微微仰臉，渙散的目光落在棱角分明的下頜上，意識逐漸清醒過來。
他輕輕握住摟在腰上的手腕，
動作小心地抬起那只手臂。
然而就在成功的前一秒，那只手臂驟然用力，重新壓了下去，
將他更緊地按進(jìn)自己懷里。
“陸錦延……”姜聿白低呼出聲，在他懷里掙扎了一下，
“該起來看日出了�！�
“嗯……”陸錦延閉眼揉著他，
“再抱一會兒�！�
剛睡醒的嗓音低沉微啞，
從胸腔里發(fā)出的聲音震得姜聿白耳根發(fā)麻，
不由繼續(xù)掙扎：“你先放開我，
我喘不過氣了。”
“昨晚是誰抱著我不肯撒手的？”陸錦延稍稍松開一點(diǎn)力道，垂首蹭著光潔的額頭，
“一覺醒來，
就翻臉不認(rèn)人了？”
昨夜的記憶浮上眼前，姜聿白臉頰一熱，小聲反駁：“我沒有……”
“那親一下。”陸錦延低低笑道，
“要實打?qū)嵉赜H，
不準(zhǔn)再敷衍你男朋友。”
“男朋友”三個字一出，姜聿白腦子轟地一聲，雪白的耳尖也紅透了。
男朋友，陸錦延是他的男朋友了……
“來吧，
我準(zhǔn)備好了�！标戝\延低聲催促道。
姜聿白回過神來，
艱難地抽出一只手，
擋在兩人的唇間：“沒刷牙，
臟。”
“不臟，
小白怎么都是香香的�！标戝\延親他的手背，故意親出聲響。
姜聿白微微一顫，語氣輕輕軟軟地和他打商量：“我們先去看日出吧，好不好？”
陸錦延盯著他的眼神里有種說不出的危險意味，最終還是放過了他：“好，先去看日出�！�
兩人一前一后從帳篷里鉆出來。
天色漸亮，東方天空泛起紅色霞光，來看日出的游客都在找尋最佳拍照地點(diǎn)。
“我們?nèi)ツ沁叞��！标戝\延看了一圈，自然而然地牽住姜聿白的手。
他們剛準(zhǔn)備走到大石頭那邊去，身后傳來沈照咋咋呼呼的聲音：“陸哥！小白！我們來了！”
經(jīng)過一夜的休整，三人早起后一合計，決定還是爬到山頂來看日出。
姜聿白條件反射地掙開了握著自己的大手，往旁邊挪了一步。
陸錦延輕“嘖”一聲，看向他們：“你們怎么來了？”
“好不容易來一次月亮山，不在山頂看日出多可惜��！”小晴拍了男友一巴掌，“你說是不是？”
“是是是！”丁鴻宇連連點(diǎn)頭，狗腿地獻(xiàn)殷勤，“等會兒我給你多拍幾張！”
“太陽就快出來了！”不遠(yuǎn)處傳來游客激動的聲音。
沈照立刻邁開腳步：“我們快去看吧！”
“走�！标戝\延虛虛攬住姜聿白的肩，一起走向前方。
滿天紅云，朝陽噴薄欲出。
終于，在萬眾矚目中，一輪紅日越出了遙遠(yuǎn)的地平線。
山頂?shù)挠慰蛡兗娂姲l(fā)出驚嘆聲：“好美啊！”
隨著太陽漸漸升高，變得光芒萬丈，穿過晨霧灑滿了山川大地，也將所有人籠罩在溫暖的陽光下。
生機(jī)勃勃的，充滿希望的日出。
這是姜聿白第一次以這樣的視角看日出，眼前的景象實在太美，他情不自禁閉上眼眸，仰面感受太陽的溫度。
陸錦延站在他身旁，忍不住悄悄碰了碰他的手背。
姜聿白睜開雙眸，沒有看向身側(cè)的人，而是默默將自己的手遞了過去。
陸錦延心中一喜，緊緊握住了他的手。
兩人并肩而立，沐浴在金燦燦的陽光下。
“小白，這是我們第一次一起看日出�！绷季煤螅戝\延輕聲說道，“往后余生的每一次日出，我都想和你一起看�！�
姜聿白用力回握他，一切感動都藏在兩人交握的雙手中。
“來拍照啊陸哥！”沈照大聲呼喚道，“你們怎么光看不拍呢？”
姜聿白主動松開手：“去拍照吧�！�
“跟我學(xué)，比半個愛心�！毙∏缯谥笇�(dǎo)男友經(jīng)典的情侶拍照手勢。
陸錦延有些眼饞，壓著嗓音申請道：“小白，我也想拍這個。”
姜聿白看了一眼四周，悄聲回道：“都是情侶才會這樣拍�！�
“嗯？”陸錦延眉峰一挑，盯著他的眼神變了變。
話一出口，姜聿白就明白自己說錯了話，心里有點(diǎn)著急：“不是……我的意思是拍照的都是異性情侶……”
“好吧�！标戝\延嘆了一口氣，“如果你實在不愿意拍，那我們就不拍了�！�
“我沒有不愿意�！苯舶酌蛄嗣虼�，“我們拍吧�！�
陸錦延一下子又高興起來，迫不及待地掏出手機(jī)：“來筆芯！”
姜聿白伸手比出半個愛心，和他的大手合在一起，將太陽圈在兩人的手心里。
“好了！”定格合影，陸錦延心滿意足地收回手機(jī)。
“我也要拍，誰來跟我拍？”沈照發(fā)現(xiàn)他們倆的拍照動作，“我也想拍對著太陽筆芯！”
“沒有人想跟你一起拍�！标戝\延潑他冷水，“你一個單身狗，就別湊這個熱鬧了�！�
“什么意思？陸哥你跟小白不也是單身狗嗎？”沈照很不服氣，“我們這里只有一對情侶！”
陸錦延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反正沒人跟你拍�！�
*
看完日出，他們在山上逛了一圈，趕在中午前坐纜車下山。
畢竟昨天上山堪稱大動筋骨，再走下山估計明天都爬不起來了。
回到民宿，姜聿白洗了個澡，剛走出衛(wèi)生間，就聽見有人在敲房門。
打開房門，一張英俊的面容露了出來。
姜聿白一怔：“有事嗎？”
“怎么了？”陸錦延站在門口，垂眸望著他笑，“沒事就不能來找我男朋友嗎？”
姜聿白還沒習(xí)慣他動不動把“男朋友”三個字掛在嘴邊，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眼睫。
陸錦延繼續(xù)問：“讓不讓男朋友進(jìn)？”
“讓�！苯舶仔÷暬氐�，松手轉(zhuǎn)身往里走。
陸錦延邁進(jìn)房內(nèi)，單手關(guān)上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