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你做個記號就行，我就是做了個記號，”于保全笑了起來，“是不是字寫得難看��？我也是�！�
項西嘿嘿笑了兩聲，拿筆在衣領(lǐng)畫了兩道波浪線。
他跟于保全一塊兒走出超市，于保全開電瓶來的，項西剛跟他揮手道了別，一扭臉就看到了停在路對邊的程博衍的車。
他眼睛一下瞪大了，趕緊跑了過去，一把拉開了車門。
“你怎么在這兒�。 彼χ傲艘宦�。
程博衍笑著看了看時間：“我在這兒快兩個小時了�！�
“啊？”項西愣了愣。
“我今天休息，宋一中午才告訴我你來上班了，我出來轉(zhuǎn)了一圈買了點菜就過來了，”程博衍發(fā)動了車子，“上車吧，請你吃飯�！�
“去哪兒吃？”項西跳上車。
“我家啊，”程博衍看了他一眼，“你想上哪兒吃啊？”
“對，在外面吃不衛(wèi)生，不健康，不養(yǎng)生……”項西笑著說，“那就去你那兒吃雜豆粥吧。”
☆、第33章
項西的狀態(tài)看起來不錯，程博衍之前在路對面等著的時候，時不時就能從玻璃窗里看到他晃過去的身影，走路都帶著小旋風(fēng)。
“在這工作感覺怎么樣？”程博衍把車往前開出去的時候問了一句。
“棒！”項西打了個響指，“哎你有沒有看到我？我有制服了呢！”
“看到了，”程博衍笑著說，“挺鮮艷的�！�
“其實那個不叫制服吧，得叫工作服，”項西嘿嘿笑了兩聲，“就覺得挺有意思的，特別正規(guī)的感覺，我跟你說，我就沒想過我這輩子還能在這種正規(guī)的地方上班�！�
“那得好好干，”程博衍說，琢磨著過幾天得請宋一和林赫吃個飯，“累不累？”
“還成，不算累，主要是環(huán)境好，干凈整齊的，還冬暖夏涼，”項西靠在車座上一臉滿足，“同事也都挺好的，有什么我不懂問他們都會教我……同事，同事，同事……”
“怎么了？”程博衍轉(zhuǎn)頭看了他一眼。
“同事！”項西笑了起來，“第一次有同事啊，新鮮�！�
“是么，”程博衍笑著，“也是，按您這情況，以前只有同伙�！�
“嗯，”項西應(yīng)了一聲之后又樂了，“真損�！�
正是下班時間，路上有點兒堵，程博衍把車拐上了小路，打算繞遠(yuǎn)路走，這條路雖說車也不少，但沒有紅綠燈。
開了沒多大一會兒，前車的車速慢了下來，程博衍跟著輕輕點了一腳剎車，正想繼續(xù)往前的時候，一個在他車右前方騎著車的人突然車頭往左一拐，倒在了地上。
程博衍趕緊一腳把剎車踩到了底。
車速不高，但這一腳急剎還是讓項西整個人都往前狠狠一栽，肩上的安全帶勒得他舌頭差點兒脫腔而去。
“我操！”他吼了一聲，“這人怎么了！”
程博衍沒說話，坐在駕駛室里看著前方趴在地上不動的人。
“摔暈了？”項西松開了安全帶，“要不要去看……”
程博衍咔地一聲鎖上了車：“你不眼熟么�！�
“嗯？”項西愣了幾秒鐘，突然在車座上蹦了一下，“我操！碰瓷��？我操……這他媽都碰到老子頭上來了？”
“你再操一個信不信我抽你�！背滩┭芸戳怂谎�。
“我太激動了，”項西抓抓頭，“我還頭一次被人碰瓷呢�！�
路很窄，那人橫在車跟前兒不起來，程博衍就沒辦法往前開，后面的車跟著的車開始按喇叭。
項西對這場景其實挺熟悉，很多司機，特別是女司機，碰上這種情況本來就挺慌張，再被后面的車一催，基本就亂了，這時再來兩三個看著就不是善茬的“路人”一圍，七嘴八舌一喊，不少人都會拿點兒錢了。
但程博衍不下車，把車門一鎖，就坐車?yán)锊粍恿恕?br />
碰上這種情況，像饅頭那樣的就捂著瘸腿站起來，邊喊邊觀察，實在是個不信邪心理素質(zhì)過硬的主兒，也只能走人，特別還有行車記錄儀。
但這人明顯是個新手，跟他一塊兒的也沒什么經(jīng)驗，“路人”圍過來了兩三個，蹲下關(guān)切地問了幾句，那個趴在地上的人一臉痛苦地動了動，坐了起來，指著駕駛室喊了兩嗓子，不知道喊的是什么。
“我下去收拾他們！”項西火不打一處來。
“你急什么，急的是他們，”程博衍說，伸手把車大燈打開了，“反正晚上又沒事兒。”
那人正坐在車頭，大燈一打開，晃眼的燈光正好打在了他臉上，他被照得眼睛都睜不開了，用手遮著眼睛站了起了。
臉上的痛苦表情都忘了續(xù)杯。
正義的“路人”也憤怒了，過來開始敲程博衍那邊的車窗，程博衍看都沒往那邊看，摸出手機按了幾下，然后把手機屏幕對著車窗向外面的人展示了一下。
項西看了看，車窗玻璃上倒映出來的手機屏幕，閃動著的011顯示正在撥號中，外面的人愣了愣，接著就顯示已接通。
“喂110嗎？”程博衍把電話放到耳邊，“我要報警，我這兒有人碰瓷……”
項西立馬想起了上回碰到程博衍車的時候，他把自己鎖到車?yán)镆彩歉纱嗬鞯負(fù)芰?10，頓時莫名其妙就一陣緊張。
外面的人不知道說了什么，地上的人爬了起來，對著這邊破口大罵，罵罵咧咧地推了車飛快地往路邊走了過去。
幾個“路人”也開始往旁邊散，站在駕駛室邊的那個也準(zhǔn)備走開，但在轉(zhuǎn)身的時候他做了一個抬手的動作。
“操！”項西喊了一聲，他太知道這人要干什么了，“丫要劃車！”
程博衍開了車鎖，把著車門往外狠狠一推，門撞在了那人身上，項西跳下了車，從車頭繞了過去。
那人轉(zhuǎn)身撒腿就跑，項西正要追，程博衍打開車門喊了一聲：“項西！回來！”
“傻逼！別讓我再看見你！”項西有些不甘心地沖著那人背影吼，沒有追過去。
這人還沒來得及劃車，項西檢查了一下車，除了一層灰，沒有劃痕，他嘖了一聲：“你不是潔癖嗎，這灰落得都能當(dāng)保護(hù)層了也不洗洗�！�
“我沒潔癖，”程博衍說，“上車，堵路了�！�
項西跑著跳上了車，一邊系安全帶一邊說：“你這就跟精神病都說自己沒病一樣�！�
“洗完車上路跑半小時就落灰了，”程博衍關(guān)了大燈，把車開了出去，“真潔癖到這份兒上我早加入綠色出行的大軍了�！�
項西笑了起來，車開出了這條路，他才嘆了口氣：“真是……沒想到還能碰上這種事�！�
“你以前沒少干呢，現(xiàn)在知道別人是什么感覺了？”程博衍笑笑。
“以前真沒多干……不過干的時候倒是也真沒想過車?yán)锏娜耸裁锤杏X，”項西笑了起來，看了他一眼，“我覺得你挺平靜啊，哎你打110了？警察一會兒去了你不在��？”
“沒打，”程博衍說，“那就是個動圖�！�
“什么？”項西愣了，“動圖？”
“嗯，就一張圖片，嚇人用的，這種小事兒哪能麻煩110，他們每天給人開鎖幫人找路的那么忙�！背滩┭苄πΑ�
“給人開鎖幫人找路？”項西沒聽明白。
“很多人有事兒都會撥110，鑰匙鎖屋里了，面試找不著路了，家里養(yǎng)的雞跑丟了……”程博衍說。
項西沒有說話，靠在車座上看著窗外。
“怎么了？”程博衍問了一句。
“沒，”項西的手指在車窗上輕輕勾劃著，“我一直以為他們只管大事兒，被人搶了，被騙了，打群架了，殺人了什么的撥個110……趙家窯那塊兒好像也沒誰會打110，見了警察躲都躲不及呢�！�
項西怕警察，謹(jǐn)遵平叔的教誨，像你這種連正常身份都沒有還從沒干過好事兒的人，被逮著一回就全完蛋，他哪怕什么也沒干，見了警察也會繞著走。
他從來不知道原來那些活得自信安穩(wěn)的人，居然是可以用這些普通的，微小的，甚至有些沒事兒找事兒的理由找警察的。
他心里有些暗暗地羨慕這種也許不是太合適的行為能帶來的幸福感。
“你那次把我鎖車?yán)飺茈娫�，是也用這張圖嗎？”項西問。
“沒來得及用呢，”程博衍說，“我還沒找著圖你不就喊成一片了么，一通瞎話撲面而來。”
“我習(xí)慣了，”項西嘿嘿樂了一會兒，“那會兒你是不是挺討厭我的��？”
“談不上討厭，沒好感是真的。”程博衍笑笑。
“我運氣真挺好的，”項西伸了個懶腰，“以前我覺得，運氣這玩意兒，大概是有個總數(shù)的，用完了就沒了，我就是讓平叔撿著沒死那會兒用光了，沒想到還有這么多，你說是不是老天算錯數(shù)了��？”
“別成天想這些，算沒算錯都到這步了，還能收回去么，”程博衍打開了車?yán)锏囊魳�，“路在前邊兒，老回頭瞅容易摔著�！�
車后座上有兩兜菜，項西跟程博衍一人一兜拎著進(jìn)了電梯。
“你這是一次買一星期的菜嗎？”項西感覺袋子很沉，“這里頭跟放了炸藥包似的�！�
“也沒那么多，”程博衍按下樓層按鈕，“今天買了牛奶酸奶什么的就重�！�
“我跟你說，你要買菜去市場買啊，超市的貴不少呢�！表椢髡f。
“臟�！背滩┭芎芎唵蔚鼗卮稹�
“現(xiàn)在市場不怎么臟了，我在砂鍋飯那兒的時候，幫老板買過菜，就你們醫(yī)院后面那個市場，挺干凈的啊。”項西走出電梯。
“咱倆對干凈的定義不同�！背滩┭芴统鲨�匙開了門。
“也是，你這種消毒液就差兌水喝了的人�！表椢髟谒砗笳f。
門打開了，項西站在門外，屋里略微有些熟悉的氣息讓他心里一陣踏實，其實這氣息就是程博衍那個檸檬味的免洗消毒液的味兒，但他聞著就覺得安心。
雖然每次用這玩意兒搓手的時候他都覺得很煩。
程博衍從鞋柜里拿出拖鞋扔到他面前，他看了一眼，還是之前他穿過的那雙。
“我以為你要把這鞋扔了呢�！表椢鲹Q上鞋，把外套脫了放進(jìn)旁邊的柜子里，又?jǐn)D了點兒消毒液在手上。
“沒，用消毒水泡過了�！背滩┭苣弥诉M(jìn)了廚房。
“真?zhèn)宰穑矣譀]腳氣！”項西喊了一嗓子。
“我自己的也是一周消毒一次，”程博衍在廚房里說，“你那小自尊真是一不留神就能傷了�！�
“今天我可沒衣服換了，你得忍著，”項西笑著跟進(jìn)廚房，“做什么菜？我?guī)兔Π�。�?br />
“砂鍋飯，我砂鍋都買了，”程博衍回頭看了他一眼，“你這身兒是昨天喝酒那身兒吧？沒換呢？”
“都說了我就這一套禮服，今天第一天去超市，肯定得穿啊，”項西靠在廚房墻邊說，說了兩句突然反應(yīng)過來了程博衍前一句話，他指著程博衍從袋子里拿出來的倆砂鍋，“你還真買了砂鍋啊！”
“嗯，砂鍋飯不就要用砂鍋做么，我這兒又沒有，”程博衍洗了洗手，“你等我一會兒�！�
項西沒想到程博衍會心血來潮突然要在家里做砂鍋飯，看著放在案板上的兩個砂鍋簡直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砂鍋飯怎么做？
放多少水，擱多少米？
澆頭怎么做！
什么時候該放菜進(jìn)去蒸！
關(guān)鍵是，誰來做？
看程博衍的意思，似乎是打算讓他做？
上回那倆黑炭一樣的雞蛋居然沒讓程博衍對他做飯失去信心？
“項西，”程博衍在客廳叫了他一聲，“來。”
“哦，”項西跑了出去，看到程博衍拿了一撂衣服放在了沙發(fā)上，他愣了愣，“干嘛？”
“給你的，”程博衍拍了拍衣服，“就這幾套了，我高中時候的衣服，你拿著跟你的禮服換著穿吧。”
“我……”項西翻了翻衣服，都是挺新的，t恤和運動褲，長褲短褲都有，一摸就知道料子都很好，“多不好意思啊�！�
“太假了。”程博衍笑了。
“好像是有點兒，”項西也笑了，拿了套衣服，“那我先換上吧，要不一會兒都不敢坐你沙發(fā)。”
項西換上了衣服，還挺合適的，他走進(jìn)廚房：“你高中時候這么瘦呢？”
“嗯，有陣兒是挺瘦的�！背滩┭茳c點頭。
“哪陣兒啊？竄個兒的時候嗎？”項西問。
“我初中就竄差不多了，”程博衍把袋子里的生菜拿出來放進(jìn)了洗菜池里，“我弟剛死那陣兒，我吃不下東西，也睡不好�！�
“……哦，”項西應(yīng)了一聲沒說別的，沉默了一會兒之后他換了話題，“高中的衣服還留著呢，挺節(jié)約的嘛。”
“原來更多，不少都送打包送福利院去了，”程博衍回頭看著他，“砂鍋飯是先煮飯嗎？”
“是。”項西點頭。
“然后呢？”程博衍問。
“然后啊，然后就是有些人要炒菜蓋上去，有些人要直接蒸的，香腸臘肉什么的……”項西回答。
“我要香腸的，”程博衍從冰箱里拿出一包香腸，“這是我媽拿來的，一直沒怎么吃�！�
“等一下，”項西看著他，“我怎么聽說是你請我吃飯啊？”
“是啊，我買菜了啊，我連鍋都買了呢�！背滩┭芤部粗�。
“還有這樣請人吃飯的�。俊表椢鞫悸牁妨�。
“那我做，”程博衍很干脆，“你就說你吃不吃吧�！�
項西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
在砂鍋飯那打工的時候，項西倒是認(rèn)真看過老板娘做飯，不過米都是先按比例用水泡著的，要用的時候直接就和著水米一塊兒舀進(jìn)鍋里了。
項西拿著倆砂鍋蹲在廚房的米桶跟前兒思考了很久，最后估計著抓了幾把米放進(jìn)去，洗好米又估計著放了水，一塊兒放到灶上煮著了。
程博衍在他淘米的時候把香腸都切了，項西看了看：“這香腸自己家做的吧？”
“嗯，我大姨做了拿給我媽的，”程博衍說，“你行啊，這都能看出來？”
“我不行也看得出來啊，一點兒肥肉沒有，我還以為許主任做的呢，”項西嘆了口氣，“沒肥肉蒸不出油來飯不香啊。”
“你一會兒自己加點兒油不就行了。”程博衍并不在意這個。
“那能是一個味兒么？”項西說，想想又揮了揮手，“算了沒事兒，我也養(yǎng)養(yǎng)生�！�
“吃香腸養(yǎng)不了生，這些腌制類的東西對身體都不好，”程博衍把切好的香腸裝到盤子里，“特別是街上賣的，亞硝酸鹽都……”
“你先出去，”項西用胳膊肘推了他一下，“謝謝�！�
程博衍回到客廳，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聽著項西在廚房里敲盆敲碗地折騰，幾次都想起身看一下他到底在弄什么，但最后還是忍住了。
看了一會兒電視，手機響了，他拿過來看了一眼，是宋一。
“吃飯了沒？”一接電話宋一就在那邊問了一句。
“沒吃，你請我啊？”程博衍笑笑。
“不請啊，我就順嘴一問，你隨便聽聽就行。”宋一說。
“過兩天我值完班請你和林赫吃個飯，”程博衍看了看放在茶幾上的小臺歷，“算是謝謝。”
“為項西的事兒么？那有什么可謝的，又不是別人的超市，我安排個人到自己家超市又不費事。”宋一很無所謂地說。
“他今天干得怎么樣？”程博衍問。
“挺好的，機靈，反應(yīng)快，不懂的也肯開口問，”宋一說，“我就是吧，想問問，過陣他做熟了要不要給升個職什么的？”
程博衍往廚房看了一眼，站起來走進(jìn)了臥室：“這事兒問我？”
“要是別的員工我肯定不問你啊，這不是你介紹來的么，”宋一笑著說，“這還是頭回你見你拜托別人什么事兒呢，我得認(rèn)真對待�！�
“不用特殊對待，該怎么就怎么，”程博衍想了想又說，“他沒上過學(xué)，太難的事兒你先別安排他做�！�
“哦，知道了，”宋一應(yīng)了一聲，停了一會兒又開了口，“那什么，博衍，這小孩兒真是你病人？”
“你想說什么啊。”程博衍坐到窗邊的臺子上。
“我什么也不想說，我就想八卦一下，”宋一笑了，“我現(xiàn)在一個人在家呢，太閑了�！�
“之前真是我的病人，”程博衍說，“他手術(shù)我給做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