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他抱著包上了公車，抱著包下車，再抱著包進了程博衍他們醫(yī)院旁邊的商場，那天看手表的那個商場。
“給我拿那個深藍(lán)色的看看�！表椢髦苯拥搅藢９�，也沒再多看別的，目標(biāo)明確地指了指那天看過的那款。
“想好要深藍(lán)色的了？”專柜的小姑娘笑著給他把那塊表拿了出來。
“嗯？”項西愣了愣，抬眼瞅了瞅她，“你還記得我？”
“記得啊，”小姑娘說，“我們記人都很厲害的，特別記帥哥�！�
項西笑了笑沒說話。
表其實也沒什么可挑的了，那天都已經(jīng)翻過來倒過去的看夠了，他摸了摸表帶，手感還挺好的：“就這個吧，給我拿個漂亮盒子裝，再系個花，我送人的，行嗎？”
“可以的，”小姑娘說，“給你配個藍(lán)色的花�！�
項西拿著單子去交費，收銀問了一句：“現(xiàn)金還是刷卡？”
“刷卡�！表椢骱転t灑地拿出程博衍的那張卡遞過去。
這卡里的錢去掉手表的，還能剩點兒，他平時零用。
“麻煩簽個名�！笔浙y把打出來的單子給了他。
“什么？又簽名？”項西頓時感覺頭發(fā)都要炸起來了，臉上噼里啪啦地一陣發(fā)癢。
簽自己的名也就算了，這卡是程博衍的，要寫程博衍的名字簡直要命了！
他硬著頭皮拿過筆，程博衍的名字他練過無數(shù)遍，但寫的時候還是想了半天，一筆一劃本來就寫得費勁，再加上收銀一直用一種奇怪的眼光看著他，他寫得更慢了，還忍不住老要用力，感覺筆頭都讓他按粗了。
程博衍今天很難得地不算忙，也沒碰上特別難處理的病人，就有一個頸椎變形比較嚴(yán)重的大叔，來的時候沒事兒，看片子的時候程博衍說了一句：“您看，正常頸椎這里是有一個弧度的，您這里沒有�！�
結(jié)果大叔一聽，就覺得自己要死了，沒彎兒了要死了，要死了，走出醫(yī)院大門兒就要死了。
程博衍給他解釋了能有二十分鐘，嗓子都快說啞了，大叔才終于相信了這個彎兒沒了不會要了他的命。
程博衍換好衣服下班的時候，感覺嗓子今天估計是緩不過來了，估計是有點兒要上火。
出診室的時候碰上劉大夫，他上前一步給攔住了：“給我顆喉糖�！�
劉大夫自打上回身體出了點兒問題之后就變成了一個移動藥箱，雖然沒什么大礙，但開始特別注意，什么維生素之類的擱了一抽屜，還有各種類似喉糖的小驚喜。
“晚上去我家吃飯？”劉大夫給了他一顆喉糖，“感覺咱倆好久沒聊了，你嫂子前兩天還念叨你來著�！�
“哎，”程博衍笑了起來，“你可別嚇我�！�
“你小子一下班就沒正經(jīng)�！眲⒋蠓虺蛄怂谎邸�
“我上班也沒多正經(jīng)，”程博衍笑笑，“今兒不去了，過幾天等我休息吧，現(xiàn)在下了班就想化做一片爛泥攤地上不起來了�！�
剛出醫(yī)院大門，程博衍就覺得自己今天衣服大概是穿少了，太陽一落山，刮到身上的風(fēng)就有些透心涼。
他拉了拉衣領(lǐng)，快步小跑著進了停車場。
走到車邊剛想上車的時候，突然看到車尾靠墻那邊有個黑影。
他愣了愣，再看過去的時候看到了地上有一只手。
“誰？”他頓時汗毛都立起來了。
那邊沒動靜。
他猶豫了一下，走了過去。
車后的地上坐著個人，靠在車上，低著頭。
這人他不用細(xì)看，掃一眼就能認(rèn)出來，這是他寶貝兒子項西。
但現(xiàn)在項西以這種方式出現(xiàn)在車后，他受到了嚴(yán)重驚嚇，來不及琢磨這似曾相識的場面，趕緊撲了過去。
“項西？”他一把抓住項西的胳膊，“你怎么了？”
兩秒鐘之后項西抬起頭，看著他笑了起來：“你今兒下班還挺早啊�！�
“你這什么意思？”程博衍一聽他說話的聲音就知道這小子沒事兒，站起身就把他從地上拎了起來，“玩哪出呢！”
“懷念一下，”項西抱住他，下巴在他肩上磕了磕，嘿嘿笑著，“沒嚇著你吧？”
“還成，沒太嚇著，”程博衍摟著他拍了拍，看著他身后在燈光下騰起的灰嘆了口氣，“臟著我了�！�
項西笑著松開他，跑開十來米之后在自己衣服褲子上一通拍，然后又跑了回來：“干凈了�！�
“等我下班？怎么不去醫(yī)院里，也不給我打個電話。”程博衍摸摸他鼻尖。
“說了要懷念一下，”項西笑著從包里摸出了一個紙袋，“來，送你的�！�
“送我的？這不年不節(jié)的……”程博衍愣了愣，接過袋子，看到了袋子上的商標(biāo)，“手表？”
“嗯，”項西晃了晃手腕，“跟我這個一個牌子的，不過要貴一些�！�
“你送我個表干嘛？”程博衍吃驚地拿出了里面的小盒子，上面還有一朵藍(lán)色的緞花，很漂亮。
“你不說了么，要送你塊表，要一千往上的……”項西往車上一靠，笑著說。
“別往車上靠，都是土！”程博衍打斷他的話。
“哎！”項西站直了，“要一千往上的，低于一千的不要，你說的�！�
“……我逗你的啊，”程博衍摟過他，“你還當(dāng)真了？”
“我知道你逗我的，我就是想送你，”項西笑笑，“打開看看，看喜不喜歡？”
程博衍打開了盒子，里面是塊深藍(lán)色的手表，挺漂亮的，跟項西那塊青少年手表比起來，應(yīng)該算是青壯年手表了。
“喜歡，你還挺會挑的，幫我戴上吧，”程博衍把手遞給他，“為什么挑個藍(lán)色？”
“你不說喜歡深藍(lán)色嗎？我靠你不會不喜歡這色兒吧？”項西突然就緊張了，“你要不喜歡我就去換一塊，還有黑的白的紅的明黃的還有……粉藍(lán)的，你要粉藍(lán)的嗎？”
“……幫我戴上，”程博衍無奈地伸了伸手，“我沒說不喜歡這個藍(lán)啊。”
“哦，嚇我好幾跳，”項西低頭把表替他戴上了，又扯著他胳膊來回看了看，“還挺襯的呢，好看！”
“嗯，”程博衍在他腦門兒上親了一口，“這個表我太喜歡了�！�
項西讓他舉著胳膊轉(zhuǎn)了兩圈，退后上前的各個角度都瞅了一遍，這才拍拍他：“好了�！�
“看夠了��？”程博衍笑著拉開車門，“上車。”
“這不是第一次正式送你禮物嘛，必須得完美點兒�！表椢魈宪嚒�
“你送我的棒棒糖還在冰箱里呢�！背滩┭苷f。
“你不是吧！”項西很驚訝地看著他，“都多久了��？壞了吧？長毛了吧？哎喲你不潔癖么，不是特講究衛(wèi)生么，怎么一個糖能留這么久……”
“我拿保鮮膜包起來放冷凍了，還沒壞呢，壞了再說吧�！背滩┭苄χf。
“是不是還會拿出來舔一舔再包好放回去？”項西笑著說，“我小時候就那么吃糖，打開，舔一舔嘗個味兒，然后包好放兜里，一顆糖能吃好幾天，深層次地認(rèn)真體會做糖的人灌注在這顆糖里的誠意�！�
“神經(jīng)病，”程博衍笑了半天，“多臟啊�！�
“平叔難得給我買點兒零食，從小就沒得吃，后來自己能弄來錢了才踏實了，所以說錢就是這么美好，”項西說了一半突然拍了拍腿，“對了，說到錢我想起來了，還有東西要給你�！�
“還有什么東西？”程博衍剛要發(fā)動車子，一聽這話又停了手，“你今兒是不是撿錢了啊？錢多了給我唄，瞎花�！�
“嗯，”項西低頭在包里翻了半天，從最下面掏出了一張卡，手指一夾，遞到他眼前，還挑著晃了晃，“就是給你呢，拿著吧小程，每天開車辛苦了�！�
“這是什么？”程博衍一眼沒看清，項西拿著這卡都快杵他眼睛上了，他不得不往后仰了仰頭才看清，“銀行|卡？”
“是的�！表椢鼽c點頭。
“你辦了張卡？”程博衍剛想接過來，項西又把手一收，他看著項西，“怎么？不讓看？”
“讓看啊，何止讓看，直接給你啊，”項西夾著卡又晃了晃，“我就過過癮，手一揮，給自己男朋友一張卡的感覺�！�
“感覺怎么樣？”程博衍還舉著手，“給我?guī)湍愦驽X嗎？”
“不，”項西抓過他的手，把卡按在了他手心里，“這是給你的，以后我的錢都存在這里面，給你的。”
程博衍看著手里的卡，好一會兒才問了一句：“為什么？”
“不為什么，我拿著你的卡，你拿著我的卡，”項西說，“舒服�！�
“寶貝兒，我給你的卡是我平時不用的那張，”程博衍摟過他，跟他腦門兒對腦門兒地頂著，“你傻么？”
“我不傻，我就覺得，”項西笑了笑，“想做點兒什么，你說，你這也不缺，那也不缺，什么都不缺還有我這么帥的男朋友……但我總得有點兒什么標(biāo)記在你身上才行，所以就給你這個，我自己留了零花錢的�！�
“知道了，”程博衍親了親他，“我會收好的�！�
“等一下我還有句話沒說，”項西推開他，把鞋脫了，曲起一條腿踩到車座上，胳膊往膝蓋上一架，沖程博抬了抬下巴，“卡拿好，想吃什么，想買什么，看上了什么，就刷�！�
程博衍看著他笑了起來，然后點點頭：“明白了老板�！�
“錢沒了就……就跟我說�！表椢骼^續(xù)。
“沒了怎么辦啊？”程博衍問。
“沒了啊，沒了……沒了就等著唄，”項西說一半樂了，“哎沒了等我發(fā)工資�！�
“好，”程博衍捏著嗓子，“哎喲我也是有人包養(yǎng)的人了，好興奮�！�
“開車�！表椢饕粨]手。
“遵命，”程博發(fā)動了車子，“一會兒路過超市先去買點兒菜，晚上想吃什么？”
“……肉�！表椢髡f。
“牛肉？那給你炒個青椒牛肉吧�！背滩┭苷f。
“買點兒排骨吧，我做個糖醋……我們出去吃吧。”項西說。
“再來個西蘭花，這個也可以放肉炒�！�
“茶餐廳。”
“家里還有包紫菜，可以煮個紫菜湯，你要是還饞，可以再做個涼拌海帶絲……”
“程博衍你等著吧，我早晚收拾了你�！�
“拍點兒大蒜�！�
“你等著！”
——正文完——
☆、番外1
每年一入冬，林赫就得感冒一次，像是慶祝冬天來臨。
今天老總還讓開會，開一半他就雪上加霜地起了燒，老總看他半死不活的樣子手一揮給他趕回家了。
林赫有點兒昏昏沉沉地出了公司大樓，剛一出大門就整底清醒了。
老北風(fēng)一摟，他差點兒想回樓里抱著老總大腿哭喊著讓我溫暖地把會開完吧！
公司這邊的停車費高得嚇人，而且車位緊張，來晚一點兒這錢你想花都花不出去，他的車一般都停在一條街之外陳胖他家小區(qū)里，陳胖早上去上班，車開走他就停進去，下班了他開走，陳胖再停進去。
要碰上他加個班開個會或者走得慢點兒，陳胖就得哭著把車停在車位和旁邊的樹中間。
比如今天。
陳胖還在他擋風(fēng)玻璃上貼了張便利貼，上面寫著：本月第十次，月底請我吃飯。
林赫笑了笑，拿出筆在便利貼上補了兩個字，好的，然后貼到了陳胖的車門把手上。
回家得開車一個多小時，這是每天最痛苦的事，這會兒還堵。
林赫坐在車?yán)铮粗懊骈L長的龜行車隊，有點兒心煩，他其實還好，過了前面的路口他一拐彎，就能拐上車流量少得多的路了，但就這一段，每天得磨掉他四十分鐘。
他被擠到了直行道上，快到路口的時候都沒能并到右轉(zhuǎn)道上，他放慢速度，后面的車還一個勁兒按喇叭。
“別按了！沒看我右轉(zhuǎn)燈閃一路了么！”他在車?yán)锖傲艘簧ぷ樱礈?zhǔn)一個空隙，把車并到了右轉(zhuǎn)道。
松了口氣，往前開了沒多遠(yuǎn)就到了路口，他心情很美地一打方向轉(zhuǎn)進了右邊的小街。
往前開了還沒十米，右后方突然竄出來一輛摩托車，轟鳴著從右側(cè)沖了上來。
林赫平時最煩這些開輛哈雷就滿街竄著感覺自己帥翻全宇宙了的人，車上還掛個音箱放著迪廳音樂的更煩。
這輛車倒是沒掛音箱，但沖得太猛，林赫后視鏡里看到車的左轉(zhuǎn)向燈閃著的時候就踩了剎車，估計這傻逼是要從右邊越過他車頭往左超車。
但還是晚了，他車剛降下來沒多少，哈雷已經(jīng)貼著他車頭竄了出去。
林赫聽到了嘭的一聲，同時看到哈雷扭了兩下，好歹是沒倒地，但騎手很不拉風(fēng)地踉蹌了好幾步才用腿撐住了地。
看到那人沒受傷，林赫松了口氣，傻逼！
他打開了車門下了車，沖那人喊了一聲：“哥們兒！怎么開車的！”
那人把車停好，把頭盔摘下來掛在后視鏡上，然后一揮腿下了車，往他這邊走過來。
腿挺長，就是緊身皮褲看得林赫蛋疼。
“你這車開的……”林赫一邊說一邊想繞到右邊看看自己車被刮成什么樣了。
還沒邁兩步，那人已經(jīng)走到他車前，抬起皮靴對著他車左大燈就是一腳蹬了上去：“你他媽怎么開的車！”
林赫有點兒震驚，他正常行駛，這人右側(cè)超車，還生了刮蹭，居然還有勇氣踹他大燈？
“你睡醒了沒？”林赫忍不住問了一句，“你問我怎么開的車？”
“沒睡醒你給我蓋被子？”那人瞪著他。
長得挺好的一張臉，就是滿臉不是好人的表情太明顯，林赫的火一點點從腳底往上抽抽著竄上來：“沒睡醒我給你抽醒了�！�
“來，”那人指指自己的人，“抽一個我開開眼。”
林赫沒理他，走到右邊看了看車頭，側(cè)面被刮掉了一條漆，大概一個手掌長，旁邊還有些小的劃痕。
這車剛買了不到一年，說實話他挺心痛。
拿出手機拍了幾張照片之后，他看了看那人，就是個小流氓，他實在懶得跟他多扯，大冷天兒的，他頭暈?zāi)X漲地在風(fēng)里吹了這么幾分鐘已經(jīng)覺得即將病入膏肓了。
“算了，”林赫把手機收回兜里，打算回車上去，“不用你賠了，我走保險……”
“你得賠我錢�！蹦侨艘惶炔鹊杰囶^上，擋住了他回車上去的路。
“你說什么？”林赫再次震驚了，認(rèn)真地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個頭跟他差不多，不過要瘦一些，長得也不錯，看著也就二十出頭，一副“不給錢就干仗”的架式瞪著他。
林赫從初中到大學(xué)，校籃隊長這活兒湊一塊兒至少干了五年，打架他真不怵，但就是沒太想通這人哪來的準(zhǔn)備跟他干架的自信。
“你別耍無賴，你刮的我的車，我……”林赫話沒說完，鼻子突然一癢，只來得及稍微偏了一下頭，一個大噴嚏就打了出來，舌頭都差點兒一塊兒打了出去。
“你大爺！”那人猛地往后退了兩步，在身上一通拍。
“不好意思，感冒中�！绷趾諞_他擺擺手，拉開了車門準(zhǔn)備上車。
讓林赫沒想到的是這小子會真的動手。
“別跟我裝！”他從后面對著林赫的肩一拳砸了過來，“想跑？”
林赫覺得打架這種事兒離自己真挺遠(yuǎn)的了，也就中學(xué)的時候跟人打過幾次還被程博衍鄙視了一個月。
但這砸了他一個踉蹌的一拳讓他頓時火冒三丈，本來就感冒難受得不行，還吹了老半天北風(fēng)，車被蹭還被踹，這會兒居然還被打了一拳！
他就是再好脾氣也壓不住了，回頭對著那人的臉上就掄了一拳。
不出他所料，這小子論打架真不是他對手，這一拳完全沒躲開，眼角被砸了個結(jié)實。
但接下去的展就有些出乎林赫的預(yù)料了，這人被砸了挺重的一拳居然沒怯場，連臉都沒捂一下就再次撲了上來。
這回他的目標(biāo)不是林赫，而是車門。
他對著車門一腳蹬了上去，已經(jīng)打開了的車門猛地往林赫身上撞了過來，磕在了林赫胳膊上。
挺疼！
林赫對于自己居然會在頂著感冒大冬天的在街上跟人打架這種事已經(jīng)顧不上細(xì)想了，又掄了一拳出去。
這拳砸在了那人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