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順著聲音，于卿兒悄悄走進胡同。
她隱約記得，這條死胡同是一家豆?jié){油條早餐店的攤點，梨花街的人們要是早上不急著上班，就會點上幾份豆?jié){油條就著胡同里油乎乎的桌椅，美美吃上一頓早餐。
早上這里很熱鬧，一到晚上這條死胡同就格外凄清幽深，前方路燈被梨花樹繁茂的樹葉遮掩，光根本透不進來。
等眼睛適應(yīng)了黑暗，于卿兒看到胡同深處有四個人在打架，正確的說是三個人打一個人…
那個被圍剿的男生，于卿兒覺得熟悉，仔細定睛一看，居然是聶堯。
圍堵聶堯的三個男人都是青壯年，身材有高有矮，普通人打扮，有一個男人甚至拿著電棍。
嘖嘖，三個青壯年打一個高中生，手里還拿著武器，如此不講武德，簡直不要臉。
于卿兒靠著圍墻邊，饒有興致看著這一幕。
聶堯個高，身手敏捷，即便被那棍棒猛砸也仍在奮起反擊。
他先是踹倒一個矮的，起身躲過高個男人的拳頭，手一扯將男人甩到一邊，就這一片刻功夫，他肩膀被電棍重重挨了一下。
然而即便如此，他反應(yīng)也沒有變慢，只見他猛撲向電棍男，將其死死壓在地上，鐵拳狠狠砸下，趁電棍男被錘得一臉痛苦扭曲，他試圖搶奪對方的電棍，可惜被身后兩個男人阻止，拳腳相向。
矮個男人手里拿著石頭，他發(fā)狠地砸向聶堯的頭，頃刻間一抹鮮血沿著聶堯的太陽穴滑落。
于卿兒一看，心口猛然一顫。
這是要出人命了……
怎么說聶堯也是叔公的孫子，他再討厭也是自己人。
沖出胡同，于卿兒大聲喊人：“快來人�。∮腥舜蚣芤鋈嗣�！”
梨花街附近的人不少，聽到有人在胡同里打架，眾人皆是一臉茫然，半信半疑。
于卿兒主要目的是找武器，看到路邊一個男人從電瓶車坐里拿出一個沉甸甸的U型鎖，她一把搶過那鎖頭，快速跑進胡同。
U型鎖很沉，頭部是金屬材質(zhì)，拿著鎖頭揮舞過去，威力堪比鐵棍。
胡同深處，聶堯仍與三個青壯年混戰(zhàn)，憑一己之力一人纏斗兩人，力量持平。
“聶堯！拿著這個！”
于卿兒將U型鎖扔到聶堯腳邊，聶堯反應(yīng)很迅速，伸手便抄起家伙往旁邊的男人招呼過去，這一重擊不得了，男人當(dāng)場倒地，腦袋開瓢，鮮血直流。
有了武器，聶堯如魚得水，解決完一個，他抄起U型鎖攻擊另一個敵手，只見他動作又狠又絕，專攻男人命門，僅一秒就讓那人失去戰(zhàn)斗力，病嗷嗷躺在地上痛苦翻滾。
拿電棍的男人麻煩一點，聶堯和他周旋了一會兒，同樣用U型鎖在那人腦瓜上開瓢，頓時間胡同地面到處是鮮紅血滴。
梨花街的人們漸漸圍攏而來，很快將死胡同入口圍堵得水泄不通。
有人認(rèn)出了聶堯，知道他是聶老醫(yī)師的孫子，當(dāng)下都坐不住了。
聶老先生是誰？這條街最有良心的醫(yī)生，附近居民凡有大病小病只要找聶老先生都能治好，他是這條街的靈魂人物。
這伙人欺負聶堯就是在欺負聶老醫(yī)師，大家怎么能坐視不管。
“你們什么人？居然三個人打一個高中生，太可惡了�！�
“快點報警讓警察抓他們，不能讓他們跑了�！�
“對對對，我來報警�！�
“來倆個人跟我過去綁人，這樣安全一點。”
你一言我一語間，眾人忙碌分工，三五除下便將地上的三個青壯年用皮帶綁住了手腳。
聶堯靠著墻站著，整個人累得虛脫，他額角仍然在流血，眼神有些渙散，仿佛下一秒就要失去意識。
于卿兒遠遠看著他，慢慢走過去。
說心里話，她挺佩服他的，一人單挑三個成年男性，最后還讓他逆風(fēng)翻盤了，這份硬氣和魄力不是一般人能比。
走到他面前，于卿兒問：“你還好嗎？”
聶堯握著的U型鎖落了地，他眼神渙散地看了看于卿兒，身體趔趄了一下，整個人傾倒過來，于卿兒穩(wěn)穩(wěn)接住了他。
聶堯流血太多，意識有些模糊。
他靠在于卿兒的懷里，已然無知無覺……
第15章
深夜十一點，市區(qū)醫(yī)院�！ ÷檲蜃凇�
深夜十一點，市區(qū)醫(yī)院。
聶堯坐在急診室的鐵皮椅上，任憑醫(yī)生給他處理傷口，整個過程尤其安靜。
于卿兒陪在他身邊，看著醫(yī)生給他一點點清理頭部外傷血跡，頭皮一陣陣發(fā)麻，血是止住了，傷口十分猙獰。
所幸的是，傷口在頭發(fā)里，不用太擔(dān)心留疤。
“疼不疼��？”于卿兒問。
聶堯淡漠地瞥了她一眼，沒有回應(yīng)。
于卿兒聳肩，倚靠醫(yī)院的鐵皮椅悶聲玩手機。
要不是聶家沒人，她才不會跟他來醫(yī)院，搞得她很關(guān)心他似的。
處理完了傷口，醫(yī)生用紗布包扎，小心翼翼在聶堯頭上纏繞了幾圈。
“好了，一會兒再打下消炎藥水，我開個單，你們先拿單子去繳費�！�
醫(yī)生收拾醫(yī)務(wù)用品，目光看向于卿兒，最后那句話顯然是對她說的。
于卿兒茫然，“拿單子去繳費”在她的認(rèn)知盲區(qū)里，她不知道要怎么做，過去如果是她生病，一般由別人替她忙前忙后料理手續(xù)，她什么都不需要做。
于卿兒看向聶堯，聶堯也在看她，漆黑眼眸仿佛看穿一切。
他似乎知道她的窘境，知道她很多生活常識基本為零。
意識到自己可能被人看扁了，于卿兒不服氣，翹起的二郎腿踩地，起身跟著醫(yī)生離開。
“單子是什么？繳費是要交錢對吧？”
“我把錢直接轉(zhuǎn)給你行嗎？醫(yī)生�！�
“一樓收費處在哪里？遠不遠？”
“我遞給別人單子就可以了嗎？”
“就這么簡單？那好吧�！�
于卿兒一連十八問，問得正值夜班的醫(yī)生腦仁漲疼，也真虧得她長得漂亮，醫(yī)生對她還算有耐心。
問清楚了路線和流程，于卿兒踩著帶跟皮鞋“噠噠”走出急診室，步伐仍有幾分茫然。
聶堯看她忙碌的背影，覺得很值得玩味，當(dāng)慣了于家的大小姐，她的反應(yīng)真的很有意思。
忽而手機一震，一條信息彈出。
——聶堯，他帶人去打你了？你在哪個醫(yī)院？
看到信息，聶堯皺眉，隨后將手機倒扣在椅子上，面色更森冷了幾分。
也不知道于卿兒迷路到了哪個旮旯，帶單子出去繳費遲遲不見回，醫(yī)生料理完其他病人，見她沒有回來有些納悶，明明繳費處就在前方百十米。
又過了三分鐘，于卿兒終于回歸。
醫(yī)生問她去哪兒繳費，她說收費處很遠，來回七八百米，她從醫(yī)院的西門區(qū)走到了東門區(qū)，醫(yī)生調(diào)侃夸她真能干。
回到聶堯身邊，于卿兒用手給自己扇風(fēng)：“累死了，你記得你欠我一個人情�！�
聶堯忽略掉廢話，直接問：“多少錢？”
“兩百多塊吧。”于卿兒說。
“嗯�！甭檲蚪o她轉(zhuǎn)錢，發(fā)現(xiàn)沒有她微信。
“加下微信�！�
他把二維碼名片遞過去。
于卿兒不解：“我們又不熟，加什么微信？”
“還你人情。”
“行吧�！�
加了微信，他給她轉(zhuǎn)賬三百。
于卿兒被氣笑了，敢情她忙前忙后一晚上，她的人情就值三百塊？
不對，去到繳費差價，她的人情只值幾十塊。
想了想，于卿兒給他發(fā)微信信息。
——我不要錢，我想知道跟男生親嘴是什么感覺，你真想還我人情，等你傷口好了跟我試一試。
聶堯手機震動，以為是那個女人的信息，下意識蹙眉。
等他看到于卿兒的信息，煩悶的心情莫名被拐到奇怪的氛圍里。
聶堯：你不是有男朋友？
他指她今天牽手那位。
于卿兒：他還沒答應(yīng)。
聶堯看到信息，沒理她。
醫(yī)生推車過來，準(zhǔn)備藥瓶給聶堯打吊針。
扎針完畢，醫(yī)生做好收尾工作，推車離開。
半晌，急診室大廳外有急促的腳步聲，那是高跟鞋踩著地面的聲音，十分清脆，很是悅耳。
下一秒，一個漂亮的年輕女人走進急診室大門。
女人二十幾歲，留著黑色大波浪卷，溫柔嬌巧的臉蛋五官化著精致的淡妝，氣質(zhì)有一種鄰家溫柔姐姐的感覺。
看到聶堯，她眼眶微紅，隨后邁著沉重的步伐，慢慢走到聶堯身旁。
聶堯看到來人，目光微頓，他快速移開視線，當(dāng)他沒有看到來人。
于卿兒觀察女人的著裝打扮，除了比較漂亮，她就是一個很普通的姐姐，普通的包包，普通的裙子，佩戴普通的首飾，如果她是傳聞中跟聶堯交往的女老師，于卿兒會有一點點失望。
當(dāng)看好戲似的，于卿兒看一眼聶堯，發(fā)現(xiàn)后者臉色十分深沉，面對女人含情脈脈的目光，他冷漠得態(tài)度堪比渣男。
“聶堯，對不起，我不知道他會這么做……”女人坐到聶堯旁邊，眼睛潤著一層濕漉漉的水氣：“都怪我，是我連累了你，我沒想到他會做出這么極端的事�！�
女人的聲音很好聽，于卿兒一聽就知道，她是幾天前給聶堯打過電話的那位姐姐。
“你哪里受傷？嚴(yán)不嚴(yán)重？我去了梨花街，好多人跟我說你被人打了，你不知道我當(dāng)時有多害怕，我好害怕你出事�！�
說著，女人抬手觸碰聶堯的臉，想要檢查他身上的傷，卻被聶堯避開閃躲了。
女人無奈苦笑，自言自語：“那件事后，你對我總是這么生疏�！�
聶堯隱忍了一會兒，冷聲道：“老師，以后別來找我了�！�
女人微愣，神色黯淡，眼里染滿失落情緒：“對不起，都怪我，如果我前幾天不去找你，你也不會受傷�！�
“不管是不是你那位前男友，總之別來找我。”聶堯態(tài)度堅決。
“我知道的，我知道，可是……”女人有些固執(zhí)，即便聶堯從未承認(rèn)過，她一直堅信她和聶堯是雙向奔赴。
“我……可以等你的，聶堯，我等你畢業(yè)，等你成年，我……”
為了他，她失去了工作，在親戚朋友面前丟盡了臉面，時常還被前男友報復(fù)，然而直到這一刻，她仍然認(rèn)為自己是正確的。
聶堯和學(xué)校里的男孩不一樣，他很不一樣，他高大帥氣，成熟聰明，冷靜克制，他比她見過的任何一個成年男性優(yōu)秀，他值得她飛蛾撲火。
“等你念了大學(xué)，我去你在的那座城市工作，我……”
沒等她把話說完，于卿兒插話進來：“阿姨？你幾歲？”
女人一愣，目光從聶堯身上移開，直到這一刻她才注意到聶堯旁邊的于卿兒。
看清于卿兒的臉，女人心里一震，被眼前粉雕玉琢的精致混血女孩驚艷到。
“你三十好幾了吧，怎么有臉說跟聶堯在一起？”于卿兒知道女老師沒有三十歲，她故意這么說。
她十分自然地牽了聶堯的手，炫耀式地在女人面前晃：“看到了嗎？我是聶堯新交往的女朋友，他平時沒少夸我漂亮�！�
女人愣住，用不可置信的目光詢問聶堯，她希望他給予否定。
聶堯的注意力在于卿兒的手上，在這兵荒馬亂之間，他居然分了神。
被于卿兒牽著，他沒有甩開她的手，任憑事態(tài)發(fā)展下去。
“老師，我跟他不僅同歲還門當(dāng)戶對，我比你年輕漂亮，你說聶堯喜歡誰？”又扔出一把插心刀，于卿兒湊近聶堯，搗亂道：“你說，你喜不喜歡我？”
盯著于卿兒近在咫尺的俏皮臉蛋，聶堯輕吸一口氣，沒等他說話，于卿兒在他嘴唇上親碰一下：“好了不用說了，我知道你喜歡我�！�
突然被她親，聶堯愣愣看她。
她知道他現(xiàn)在不可能對她發(fā)火，她是真敢……
女老師看著兩人，眼神很受傷。
以前她從未有過質(zhì)疑，畢竟她從小到大都漂亮，她喜歡的人只要她努力爭取就一定會得到，哪怕是一段不被看好的愛情。
而現(xiàn)在，她被于卿兒擊垮了全部的自信。
比年輕漂亮，她真的不如人家。
“聶堯，這是真的嗎？”
聶堯煩得很，腦袋的傷口隱隱作痛。
“別對我有幻想，我不喜歡年紀(jì)比我大的長輩。”他平靜道。
空氣短暫沉默。
半晌，女人拎包離開，步履凌亂而倉促。
等女人走后，聶堯和于卿兒十分自然地松開手，彼此都很平和。
“你又欠我一個人情。”于卿兒邀功。
聶堯看著她，目光無意識落在她的唇瓣上，冷聲道：“你是不是嫌自己命太長？”
知道他在說親嘴的事，于卿兒笑了：“有種你親回來�！�
聶堯：“……”
——
聶堯和于卿兒走出醫(yī)院大門，此刻是凌晨兩點。
凌晨時分，醫(yī)院十分冷清，因為醫(yī)院的特殊性，周遭總給人一種冷颼颼的感覺。
于卿兒哆嗦了一下，下意識貼著聶堯走。
叫了一輛的士，兩人一起坐后排。
江城一中校規(guī)校紀(jì)嚴(yán)格，于卿兒白天不能好好睡覺，一到夜晚就犯困得不行，尤其她還陪聶堯到凌晨兩點。
車子行駛城市道路上，穩(wěn)穩(wěn)扎扎晃動之間，她靠著聶堯的肩睡著了。
感覺到肩膀一沉，聶堯微微側(cè)頭，看到于卿兒安靜恬淡的絕美面容。
遲疑了一下，他捏起她的下巴，仔細打量她的臉。
她的眼睛、鼻子和嘴巴都漂亮精巧到無可挑剔，一副禍國殃民的長相，難怪學(xué)校一群男生對她趨之如騖。
聶堯看著她的眉眼，她的臉和記憶中的小女孩慢慢重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