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迎著她那充滿仇恨似的目光,聶堯放下驕傲,主動走到她的面前,伸手要去抬她的手。
“我看看。”
他語氣是溫柔的,帶著以往對她的關(guān)切。
然而于卿兒卻不想聽到他的聲音,她承認(rèn)自己霸道,霸道到她只想一個人占有他的好,他的愛分出去一丁點都不行,他必須完完全全屬于她,如果不是,那她就不想要了。
他碰了她的手,于卿兒甩開。
于是,聶堯看到了她手背上的四處燙紅印。
于卿兒天生冷白皮,那燙傷痕在她手背上尤為明顯,一眼都會留意到。
也不管她是不是在生大小姐脾氣,聶堯強(qiáng)行拿捏她的右手,在她手背上輕輕吹了一下,然后迅速擰開另一瓶礦泉水給她降溫。
礦泉水剛倒了小半瓶,于卿兒用力拍開他的手,礦泉水頓時撒了一地,瓶子哐當(dāng)飛了出去。
這動靜太大,周旁所有人紛紛駐足圍觀。
聶堯驚愕,他這輩子都沒有像這樣丟臉過,跟于卿兒在一起,她總讓他一次次失去驕傲和體面。
“分手吧,我不要你了。”于卿兒惡狠狠道,漂亮的美眸微微泛紅。
她承認(rèn)她嫉妒了,嫉妒他把外套給別人御寒,嫉妒他剛才照顧別人不關(guān)心她,嫉妒他有可能喜歡馬霏菲。
聶堯愣住,欲言又止。
對視片刻,他艱澀回答。
“嗯,隨你便�!�
人群的嘈雜聲突然又充盈他們的耳朵里,混混沌沌,雜亂不堪,世界沒有停擺,一切都那么真實又深刻。
馬霏菲愣在原地,心里蔓延出一股酸楚的情緒。
聶堯?qū)τ谇鋬旱木o張和愛護(hù)她都看在眼里,原來愛與不愛是有區(qū)別的,他對任何人都那般孤高清冷,唯獨對于卿兒又是關(guān)切又是吹氣。
哦,原來不是聶堯不喜歡于卿兒,原來她們都錯了……
“怎么了?什么情況?”顏樂天和老楊幾人走過來,他們剛才在找于卿兒,泉隱寺里人太多,轉(zhuǎn)身的功夫便是找不著人。
這邊動靜大,圍觀的人又多,顏樂天自然也被吸引過來。
于卿兒沒有解釋,轉(zhuǎn)身大步離開。
“喂,怎么了?”
顏樂天和老楊追上去,三人很快淹沒在人群里。
聶堯停頓數(shù)秒,沉悶地?fù)炱鸬厣系目账浚鏌o表情將其扔進(jìn)垃圾桶。
“聶堯……”
馬霏菲叫他。
聶堯沒吭聲,轉(zhuǎn)身獨自離去,俊逸身影凄清絕然。
第76章
下午兩點,眾人集合�! 俏髅惹妩c人數(shù),發(fā)……
下午兩點,
眾人集合。
吳西萌清點人數(shù),發(fā)現(xiàn)聶堯不在。
她問了馬霏菲,馬霏菲搖搖頭,
情緒有些消沉。
另一邊,顏樂天和老楊在泉隱寺里找了一圈,
也沒找到于卿兒的下落。
兩個剛分手的人都不在,沒人知道他們?nèi)チ四睦铩?br />
馬霏菲看到走過來的顏樂天,表情頓了一下。
之前給她送畫的人是老楊,她今天特地留意看了一下,老楊基本都跟顏樂天在一起,
也不知道給她送畫的人是不是九班的顏樂天。
“哎,聶堯呢?”顏樂天走過來問馬霏菲。
馬霏菲移開視線,道:“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你不是跟他很好?給他打電話啊。”
“……”
正說著話,聶堯從人群中走來。
他表情不太好,氣質(zhì)陰沉,在旁人看來他只是比以往更沉默許多。
“太好了,人到齊了,我們可以回去了�!�
吳西萌喊話,正坐在樹下的學(xué)生立刻來了精神,一個個紛紛站起來。
顏樂天也不怕聶堯給他甩臉色,
他上去問于卿兒的下落,
聶堯冷冷掃了他一眼,
隨后給了他一個“滾遠(yuǎn)點”的孤傲背影。
“艸�!�
罵了一聲,
顏樂天沒再自討沒趣。
他以后再跟聶堯說一句人話,
他就是狗。
見人都齊了,
眾人一起下山。
來時人很多,離開時同樣人擠人。
上山的路和下山的路不一樣,
眾人跟著指示牌下山。
走了小半路程,有人發(fā)現(xiàn)下山有近路,那是一條陡峭的石階小道,遠(yuǎn)路則是平緩的下坡路。
然而很奇怪,所有游客都在走遠(yuǎn)路,沒有人朝近路的方向走,一條窄小的臺階路就這樣孤零零立在那里。
游客大都有從眾心理,見所有人都朝一個方向下山,大家也就隨大眾走平緩的下坡路,沒有人留意到旁邊小小的提示牌。
近路也確實不適合大眾人群走,因為臺階路陡峭又狹窄,人多容易出事故,因而景區(qū)立的提示牌不是很明顯。
幾個學(xué)生在學(xué)校常跟文字打交道,他們對文字比較敏感,因此很快有人發(fā)現(xiàn)路牌上面的提示。
“這里有近路,近路全程1.8公里,遠(yuǎn)路全程2.6公里,我們走這里吧?”一個女生開心道,她像是發(fā)現(xiàn)了新大陸。
吳西萌幾個女生上前確認(rèn),還真是這樣。
景區(qū)官方為游客安全著想,顯然更希望游客走大路,不然提示牌也不會那么小。
“我們走這里吧?近一點。”
“可以啊,走近路。”
“有近路不走是傻子。”
大伙意見達(dá)成一致,于是決定抄近路下山。
聶堯沒什么意見,來時跟大家一起來,走時自然也跟大家一起走。
于是,十幾個學(xué)生一起走下陡峭的石階路。
石階路很狹窄,只夠一人穿行,兩個人沒辦法并排走,石階兩旁立著簡單的鎖鏈扶手,眾人每走一個臺階都要認(rèn)真看路。
大家走下臺階還嘰嘰喳喳笑笑鬧鬧,沒人知道他們離開后不久,這條石階路被景區(qū)工作人員用警示條封鎖了入口,旁邊立上“危路,請勿靠近”的警示牌。
聶堯走在最后面,他有些心不在焉。
整個隊伍唯獨沒有于卿兒,顯然她是一個人離開了,聶堯有點擔(dān)心她的安全。
于卿兒長相太出眾,即便景區(qū)人多也很難說她會不會遇到對她心懷不軌的人,就算她沒遇到壞人,一個人走也不安全,如果她是一個人走這條近路的話……
聶堯心內(nèi)很割裂,他不想要自己太過卑微,被分手了還要時時刻刻關(guān)心她的動態(tài),可如果不確定她的下落,他又沒辦法安心。
沉默半晌,他還是從褲兜里拿出手機(jī)。
猶豫了一會兒,他主動給她打電話。
“嘟嘟——”
兩聲忙音過后,對方掛了電話。
微微皺了皺眉,聶堯給她發(fā)信息。
聶堯:在哪?
聶堯:一個人下山?
等了一會兒,對方?jīng)]有回復(fù),聶堯放下驕傲繼續(xù)給她發(fā)信息。
聶堯:走近路還是遠(yuǎn)路?
聶堯:走大路別離開人群,走近路別一個人走,在原地等我,我們正在走近路。
如他所料,她沒有回應(yīng)。
將手機(jī)放進(jìn)兜里,無意間摸到寺廟的簽語卡片,聶堯掃一眼上面的文字,不由苦笑。
逢卿誤作良緣想,卻遇涼薄困愛殤。
心苦偏難離倩影,情癡怎忍棄紅妝。
愿憑真意消嫌隙,且以柔懷化怨悵。
若得同心相守護(hù),縱經(jīng)風(fēng)雨亦情長。
這是第二支簽的簽語,他不喜歡那支下下簽,愣是給自己換了一支好簽,他喜歡上面的“同心相守”“風(fēng)雨情長”的字眼,可惜現(xiàn)實卻讓他一次次受挫。
幾人走陡峭的石階路近二十分鐘,終于進(jìn)入一個狹小的石頭洞,石頭洞顯然是景區(qū)故意制造的,為給游客更好的游山體驗。
石頭洞里光線偏暗,石壁兩旁潮濕滴水,巖壁上長著不少的苔蘚。
約走30米的石洞路,出口漸漸有光,眾人彎腰從石洞里出來,眼前柳暗花明。
他們面前是一口碧綠的深潭,潭水深不見底,形狀像是龐大怪物張大著嘴。
深潭上方有一座吊橋,那是游客從山的這頭走到山那頭的唯一路徑。
吊橋經(jīng)過風(fēng)吹日曬,常年失修,吊橋中心的木塊空了好幾塊,一個人如果沒有極好的平衡力很容易失足下水。
此時,吊橋的首尾兩端聚集著十幾名游客,沒人走在吊橋上,大家在激烈討論著什么,像是發(fā)生了什么大事。
“什么情況?”
老楊問前面的人。
前排一個男生說不出個所以然。
“不知道,好像是過不去�!�
聶堯個子高,遠(yuǎn)遠(yuǎn)能看到吊橋中心缺著木塊,以及深潭的水面像是有大魚在動,水面蕩著一圈圈的漣漪。
“天��!她快死了!誰去救救她!”
一個婦女凄厲的喊叫劃破陰沉的天空,后排眾人才恍然意識到問題的嚴(yán)重性。
不知道為什么,聶堯右眼眼皮直跳,像是有不好的事要發(fā)生。
他本就擔(dān)憂于卿兒的安危,這下更惴惴不安,心臟狂跳不止。
那感覺很糟糕,他的直覺在告訴他,那是她……
那是卿兒……
“讓開!”
推開前面的眾人,聶堯疾步上前。
顏樂天被推得趔趄一下,剛想罵人,聶堯已經(jīng)沖了出去。
顏樂天困惑,人還有點懵。
只是當(dāng)他看到深潭里撲騰出的一只手,以及那一抹熟悉的衣服顏色,他的心有種瞬間失重的感覺。
或許情人間真的有一種默契,冥冥之中總有一種牽引。
很多很多年以前,小卿兒和小聶堯一同墜入大海,兩人曾在生死線上浮沉,被大海淹沒的感覺是深入骨髓的恐懼,此后兩人遇水便有了相反的本能。
小卿兒拒絕游泳,無論爺爺給她安排多少游泳教練都被她氣跑,她總喜歡說謊誣陷他們,誰要他們逼她勇敢。
小聶堯不允許自己懦弱,他逼著自己強(qiáng)大,墜海之后他更加強(qiáng)水性,逼著自己掌握在水里的耐力和技巧,此后他不再怕水,不再聽天由命。
前排一群人還在爭吵,女人罵男人冷漠,男人罵女人自己怎么不去救,水潭上喧囂不止,水潭下森冷死寂,嚴(yán)重缺氧的女孩瀕臨死亡。
隨后在驚呼聲中,一個男生撲入深潭。
二月份的天氣森冷陰濕,所有人還穿著棉衣與毛衣御寒,沒人愿意落水受這冰寒之苦,即便有一個女孩的生命將要逝去。
且潭水太深了,深不見底,像是海底巨獸森冷的眼,在向外界狩獵著人的身魂,未知的事物總是讓人恐懼。
干瞪眼的人們將一切希望寄托在那奮不顧身的身影上,希望他能救回那個女孩,以免他們?nèi)蘸笫芰夹淖l責(zé)。
聶堯沖破一切阻礙,迅速游到深潭的中心,將沉如千斤重的人打撈上來。
一中的人見于卿兒的頭露出水面,眾人都不淡定了,一個個都跟著心驚膽戰(zhàn)。
那可是他們身邊活生生的人,明明幾個小時前還那般生龍活虎,現(xiàn)在臉色卻蒼白如紙,毫無一絲生機(jī)。
顏樂天沖上吊橋,不顧那橋剛剛發(fā)生了事故,長腿一躍便跨過空缺木頭的區(qū)域,快速跑到吊橋的對岸,因為聶堯正帶于卿兒奮力地游向?qū)Π丁?br />
一等聶堯抓住岸邊的野草,顏樂天搭把手要拉他們上來。
“把于卿兒的手給我!”
從來互相看不順眼的兩個男生,第一次默契地配合著彼此。
聶堯抬起于卿兒的胳膊,配合顏樂天讓他拉于卿兒上岸,可惜于卿兒溺死了過去,根本毫無知覺,手臂那么沉……
“卿兒……”
聶堯慌亂叫著她的名字,眼眶濕紅一片。
顏樂天捉住于卿兒毫無血色的手腕,隨后奮力將人拉扯上岸,聶堯在水里助力,不敢有一絲一毫的懈怠。
岸邊有人加入救援,老楊幾人也跑上吊橋沖了過來,眾人七手八腳終于將于卿兒帶上岸。
只可惜她沒有知覺,像是……死了。
沒人留意聶堯是否上岸,聶堯也不需要借誰的力。
他奮力爬上岸,跑跪到于卿兒身邊,看到面色蒼白的她,他緊繃的神經(jīng)隨時一秒崩斷。
有那么一刻他甚至在想,只要她好好醒過來,她喜歡誰,跟誰在一起,他也能容忍她的變化無常。
用力按壓她的胸腔,聶堯給她做人工呼吸,他不信邪,明明簽語上說他們同心相守,風(fēng)雨長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