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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不過這樣做確實風險太大——腳下一滑就得摔個骨折骨裂,到時候別說去找李月馳,直接被付麗玲打包送醫(yī)院了,更是插翅難逃。

    唐蘅覺得自己已經(jīng)快要魔怔了。如果付麗玲再不放他出去,這點所剩不多的理智也會被消磨干凈。到時候他可能真會翻窗戶,也可能會找個錘頭,直接把付麗玲上了鎖的大門砸爛,不過他不知道家里有沒有錘頭。

    唐蘅琢磨著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和付麗玲吃了頓沉默的午餐。然后他躺在床上,望著窗外天空,漸漸睡著了。再醒來時,唐蘅聽見付麗玲在陽臺上打電話。很快付麗玲走進唐蘅的房間,臉色煞白,甚至連嘴唇都在顫抖。

    唐蘅心驚肉跳地想,難道李月馳把電話打到付麗玲那兒了?付麗玲這是……氣得?

    “小蘅,你,你認不認識一個學生……”

    “哪個?”

    “一個女孩子,姓田�!�

    “認識啊……”反正她都知道了,唐蘅干脆大大方方地說,“和李月馳同屆的,怎么了?”

    付麗玲沒有應聲,唐蘅看見她緊緊攥著手機,力氣大到指尖都泛白了。

    “媽……”唐蘅起身,“你怎么了?”

    “那個女孩——”

    忽然傳來敲門聲,付麗玲神色一凜,走到門口問:“誰?”

    “送外賣的……”

    “走錯了,我們沒點外賣。”

    “嗯?”門外那人頓了頓,“是唐國木先生點的嗎?”

    付麗玲眉頭緊皺,像是在猶豫。幾秒鐘后她說:“稍等……”

    唐蘅走出房間,付麗玲低喝:“你別亂跑!”

    “我不跑……”唐蘅說。

    付麗玲掏出鑰匙,開鎖,然后擰開門。那一瞬間唐蘅覺得自己的心臟都要跳出來——果然他沒有聽錯,他怎么會聽錯?那是李月馳的聲音。

    付麗玲愕然,李月馳語速很快地說:“走不走?”

    “媽!”唐蘅感覺自己這輩子都沒這么迅捷過,“對不起!你別生氣啊!”

    唐蘅和李月馳飛奔下樓,把付麗玲的尖叫留在身后。樓下停著一輛自行車,不是唐蘅的變速車,是那種后座可以帶人的普通自行車。唐蘅不知這車是李月馳從哪弄來的,此時也來不及問,李月馳長腿一跨,雙手扶住車把,唐蘅連忙坐上后座。

    李月馳肯定提前給輪胎打足了氣,自行車載著他們一路馳行,穿梭在下午暖洋洋的春光中。最開始李月馳蹬車蹬得飛快,直到唐蘅確定付麗玲沒有追來,他才把速度放慢了。

    唐蘅喘著粗氣說:“太他媽刺激了——咱倆這算私奔了么?”

    他已經(jīng)三天沒見李月馳,此刻忍不住伸長胳膊,攬住李月馳的腰。李月馳背對著他,一面蹬車,一面說:“算吧,早想這么干了�!�

    “看不出來,學長挺野啊�!�

    “我一直想買一輛我室友的那種電動車,這樣咱們?nèi)ツ亩挤奖悖阋膊慌聲炣嚵恕崩钤埋Y笑了一下,“但是電動車有點貴,就先買輛自行車吧。”

    “一樣的……”唐蘅把臉頰貼在他緊繃的后背上,“騎慢點就行了�!�

    李月馳就這樣載著唐蘅,來到他們的出租屋。其實唐蘅中午沒吃飽,這會兒有點餓,但此情此景,哪里顧得上吃東西呢?

    兩人急匆匆地上樓,開門,擁吻在一起。李月馳似乎異常急切,因為平時他將唐蘅摁在墻上接吻時,會把自己的手掌墊在唐蘅腦后。而這次他連這些都顧不上了,他只是用力地在唐蘅唇齒間掃蕩,每一個角落都不放過。唐蘅的后腦勺抵著墻壁,有一點痛。

    這樣吻了很長時間,直到唐蘅受不了了,氣喘吁吁地別開臉。李月馳緊緊摟住他,臉頰埋在他散開的長發(fā)之中。

    兩個人的胸腔都在劇烈起伏,唐蘅感覺自己的嘴唇麻了。

    “學長……”唐蘅故意逗他,“三天就憋成這樣?”

    李月馳答非所問地說:“我很想你……”

    “噢……”唐蘅小聲說,“我也是……”

    李月馳略微松開懷抱,后退半步。兩人對視,唐蘅愣了一下。

    李月馳的臉頰好像瘦了,黑眼圈也很明顯,但他的胡茬刮得干干凈凈。唐蘅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臉:“你怎么了,熬夜了?”

    “睡不著……”

    “為什么?”

    “想你啊……”

    “…”

    李月馳抓住唐蘅的手:“你媽沒打你吧?”

    “那倒不至于,就是把我手機沒收了……”唐蘅又吻了一下李月馳的唇角,“你怎么不早點來找我�!�

    “我找了……”

    “啊?”

    “前天晚上……”李月馳停頓片刻,“在你家門口,聽見你和你媽吵架�!�

    “你——你都聽見了?”

    李月馳點頭。

    唐蘅第一反應是,糟了。他已經(jīng)不大記得清爭吵的全部內(nèi)容,但確鑿無疑的是,付麗玲說了很多質疑李月馳的話。比如他記得付麗玲質疑李月馳和田小沁的關系……

    “唐蘅,你相信我嗎?”李月馳忽然問。

    “相信……”

    “相信多久?”

    他因為付麗玲的話而害怕了嗎?

    唐蘅笑著說:“一萬年……”

    李月馳也笑了,是那種唐蘅非常熟悉的笑,笑意從他的眼角蕩漾到唇間,那么溫柔,似乎還帶一點點無奈。他在livehouse被女孩兒堵著要號碼的時候,他喝醉了說要和李月馳去美國結婚的時候,李月馳臉上都是這種笑,他見過太多次了。

    李月馳湊過來,細密地吻著唐蘅的耳朵,輕聲說:“我很想做……”

    今天的他格外直白,唐蘅感覺有些招架不住。

    他的動作不算粗暴,但又與往日不同——唐蘅恍惚地想,今天他力氣好大。每一次動作都充滿了侵略性,不那么溫柔,甚至有些痛。李月馳在唐蘅肩膀上咬了一口,低聲說:“唐蘅……”

    “嗯……嘶……”唐蘅皺眉,臉頰紅撲撲的,“你慢點……”

    “你看著我……”

    唐蘅便望向李月馳的眼睛,離得太近了,甚至能從他漆黑的瞳仁中看見一個小小的自己。汗珠順著李月馳的臉頰向下流淌,最后從他的下巴尖滴落,落在唐蘅起伏的胸口。

    李月馳也望著唐蘅,目光直直的,仿佛癡迷。

    “李月馳,你,你——慢點!”唐蘅擰起眉頭,輕哼了一聲。

    李月馳沒有回答。

    總算一輪結束,李月馳慢慢退出去,趴在他身上。兩人的身體都是汗津津的,也分不清是誰的汗。李月馳摟緊唐蘅,輕輕吻他汗?jié)竦聂W角。

    唐蘅覺得今天的李月馳格外直白,格外粘人,可能是付麗玲把他嚇著了?

    “唐蘅……”李月馳的聲音有一點悶,“你還是想去留學,對吧�!�

    唐蘅身體一僵,忽然想起那天晚上吵架,付麗玲一語道破他是為了李月馳才放棄出國的。

    “那天……你聽見了�!�

    “嗯……”

    “不提這些了行嗎……”唐蘅忽然很惶恐,“我現(xiàn)在簽這公司挺好的。”

    李月馳支起上半身,看著唐蘅:“為什么不提?”

    “反正我已經(jīng)決定了。”

    “如果你真的想去留學,還可以……”

    “李月馳……”唐蘅打斷他,“你會不會覺得我很過分?”

    李月馳很慢地眨了眨眼睛,說:“怎么會?”

    “我很害怕,我怕我一出國,咱倆就完蛋了。我不是懷疑你,我——哎我也說不清,我可能就是沒法說服我自己……”唐蘅垂下雙眼,遲疑地說,“你會不會覺得我這人太固執(zhí)了?我其實不想讓你知道的,哦,是不敢讓你知道�!�

    李月馳又趴在唐蘅身上,濕熱的臉頰抵著他的肩頭。他沉默,唐蘅心驚膽戰(zhàn)地等待著。

    半晌,李月馳輕聲說:“那天晚上我在想,這就是你說的「免費」嗎?”

    “嗯?”

    “我什么都沒有,什么都不用做,竟然可以和你在一起……你為我犧牲這個,犧牲那個,反正我只要站在原地等著就好了�!�

    “…”

    “你記不記得我說過,一切都有代價……”李月馳喃喃道,“我考上大學的代價是趙老師,本科畢業(yè)的代價是天天打工,當時本來想畢業(yè)就工作,我爸說他身體還行,叫我能讀就讀。我來讀研了,代價還是打工……就像買一盒炒面,得付錢。我得到什么都要付出代價�!�

    “我……我不用�!�

    “對……”李月馳說,“你不用。所以我經(jīng)常想我怎么會遇見你呢?你和他們都不一樣,我第一次遇見你那天晚上,你在「長愛」門口唱歌,周圍的燈亮閃閃的,像做夢似的�!�

    唐蘅怔了怔,感覺心跳又開始加速,他忍不住問:“你喝酒了?”

    “沒喝……”李月馳沖他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就是想說胡話了�!�

    第86章

    遙敬一杯米酒

    這天下午他們總共做了三次,后兩次時李月馳不再說話,只是定定望著唐蘅,在他身體里不停進出。到第三次結束,兩人都像是剛從水里撈出來,唐蘅的黑發(fā)被汗水黏在臉上,他甚至沒力氣將它們撥開。李月馳低頭附在他耳邊,用氣音說:“我還是喜歡之前的顏色。”

    唐蘅已經(jīng)累得快要睡著了,含糊地問:“什么之前的顏色?”

    “頭發(fā)……”李月馳伸手把他的發(fā)絲撥開,很輕地捻了捻發(fā)尾,“之前有幾縷橙紅的。”

    “唔,公司非要我弄成黑的……過段時間再染吧。”

    “沒事……”李月馳笑了笑,“這樣也很好看。”

    “睡一會兒……”唐蘅嗓音沙啞,“我不行了,累死了�!�

    “唐蘅……”

    “嗯?”

    李月馳起身,拿來他們的保溫杯:“喝一點再睡,你的嗓子太干了�!�

    唐蘅瞥他一眼,佯作生氣道:“怪誰?”

    李月馳誠懇地說:“怪我……”

    保溫杯里是溫熱的米酒,味道酸甜,入口順滑。唐蘅一口氣喝下大半杯,他瞇著眼睛,朝李月馳努努嘴。李月馳便抽出一張紙巾,為他把唇上亮晶晶的米酒擦干凈。

    唐蘅倒在床上,又用指尖戳了一下李月馳的手臂。

    李月馳下床,打開空調(diào),25度。

    “睡吧……”唐蘅輕聲說。

    “嗯……”李月馳在他身旁躺下,環(huán)住他的腰。

    唐蘅很快就睡著了——甚至比平時還要快,并且,睡得很沉。李月馳知道這是藥效的緣故�?照{(diào)發(fā)出低低的「嗡」的聲音,燥熱空氣逐漸冷卻,李月馳的指尖輕抵在唐蘅肋下,他能感覺到唐蘅的呼吸已經(jīng)變得悠長而平穩(wěn)。唐蘅背對著他,他看不見唐蘅的臉。但是也不缺這一次,李月馳這樣安慰自己。他太熟悉太熟悉了——唐蘅熟睡時偶爾有一些孩子氣的小表情,皺眉,撇嘴,小狗似的頂頂鼻尖,像是夢里在和人吵架。如果感覺冷了,唐蘅會無意識地蜷起身體;熱了,他會來回翻身,睡得很不踏實。

    李月馳知道今天做得過了,去找唐蘅的時候他不斷告誡自己,要忍住�?茖W家說身體的記憶比大腦記憶更持久,所以有些滑冰運動員失憶之后,哪怕忘記了理論知識,也還能繼續(xù)滑冰。李月馳不希望唐蘅保留太多關于今天下午的記憶,所以他一再克制自己,很多想說的話,忍著沒有說出口;很多想做的事,倒也的確來不及做了。

    可他還是沒能完全克制住,他知道唐蘅被他弄疼了,他的力度太大。如果身體的記憶真的比大腦記憶更持久,那么是不是說,就算很久之后唐蘅淡忘了關于他的一切,至少,身體還留有那么一絲熟悉?做?愛的時候他甚至想到——以后,唐蘅是不是也會和其他男人做這件事?他們做這件事的時候,唐蘅會忽然想起他嗎?身體的記憶比大腦記憶更持久——哪怕只是想他一瞬間,也好。

    這些念頭真要命。好像他還沒動手,自己先死過一次。

    五點十七分,不能再拖了。

    李月馳緩緩收回手臂,把空調(diào)被展開,蓋在唐蘅身上。他很想再吻一次唐蘅的臉頰,但他怕驚醒唐蘅,而且今天已經(jīng)吻過很多次了。李月馳沉默片刻,食指勾起唐蘅的一縷頭發(fā),俯身,吻了他的發(fā)尾。

    他知道自己這輩子,可能再也沒有機會,看見唐蘅熟睡的模樣。

    李月馳輕手輕腳地穿好衣服,拿上鑰匙,最后,他把唐蘅兜里的錢悉數(shù)取出。有零有整五十二塊八毛錢。他知道錢對唐蘅來說是最不值錢的東西,那就讓他最后自私一次,從唐蘅那里,最后一次,拿走點什么。

    等到某一天,他垂垂老矣時,如果身體的記憶和大腦的記憶都不作數(shù)了,那么至少,他還有一點看得見摸得著的東西作證。

    李月馳悄無聲息地關上門,他愛的人,仍在熟睡。

    五點半,唐國木開完會,慢悠悠走向辦公室。他這兩天高血壓犯了,視力不太好,而這個時間,走廊里的燈又還沒開。所以當他看見辦公室門口的模糊人影時,心頭竟然升起一絲恐慌。雖說他自掏腰包補償了那對夫婦二十萬,但鄉(xiāng)下人不識抬舉,竟然嫌他給少了,最后還是院長出面,又從學院撥了三萬塊錢給他們。

    前方的人影高高瘦瘦,顯然是個男人。不會是他們找了什么鄉(xiāng)下親戚,來鬧事的吧?

    又向前走幾步,唐國木看清那人,倏地松了口氣。

    李月馳穿件寬大的白襯衫,牛仔褲,低眉順目站在他面前。

    “老師……”李月馳不看他的眼睛,低聲說,“我……我想和您說幾句話�!�

    唐國木嗤笑一聲,想把手里的教材甩到他臉上,不過走廊有監(jiān)控,還是算了。

    “進來吧……”唐國木漫不經(jīng)心地說。

    他開了門,進屋,坐在他的皮質座椅上。李月馳跟在他身后,把辦公室的門關上了。

    “說什么?”唐國木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道歉就用不著了,孩子�!�

    李月馳揚起臉,咬字很清晰:“我不是來道歉的�!�

    他的眼睛黑白分明,目光非常冷靜。

    “哦,那你要說什么?”

    “老師,我打算離開漢大了。”

    果然如此。唐國木暗自慶幸,這不識好歹的小崽子滾蛋了,付麗玲也就滿意了。今天中午他告訴付麗玲那女孩自殺的事,付麗玲像是受了很大刺激似的——女人就是膽子小。

    “那你和唐蘅打算怎么辦?”

    “分手……”

    太好了,付麗玲一定會滿意。

    “行了,我知道了……”唐國木不禁露出一個微笑,“退學需要導師簽同意書,是吧?你帶了沒?”

    “沒有……”李月馳上前兩步,“我不需要那個�!�

    不需要?學校的政策什么時候變了?

    不對,他說的是「我不需要」。

    唐國木有些迷惑地看向李月馳,忽然發(fā)現(xiàn)李月馳的神情不但冷靜,甚至可說是冰冷。他站在他面前,背光的緣故,雙目漆黑,幽深,像一口不見底的井水。

    之前那種絲絲縷縷的恐懼感又回來了。

    唐國木強迫自己鎮(zhèn)定下來——李月馳不過是個窮學生,他敢干什么?

    “反正你自己辦手續(xù)吧,要簽字就來找我……”唐國木想要盡快結束對話,“好了,還有別的事么?”

    李月馳諷刺地笑了一下。

    下一秒,他猛地掐住唐國木的脖子!

    他的手勁太大,以至于唐國木竟然發(fā)不出一點聲音,只能徒勞地掙動四肢。由于缺氧,唐國木瞪大雙眼,目眥欲裂。

    他看見李月馳從寬大的白襯衫下,掏出一把匕首。

    很鋒利的匕首,刀尖反射著他辦公室的白色燈光。

    “這是田小沁的,你明白�!彼踔翛]反應過來,李月馳已經(jīng)把匕首捅進來。

    然后他抽出匕首,用更清晰、更冰冷的聲音說:“這是唐蘅的……”

    嗤的一聲,匕首再次捅進他的腹部。

    李月馳松開鉗制他的手,盯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如果你敢傷害他,無論過多久,無論我在哪,我都會——殺掉你。這次只是警告,記住了嗎?”

    匕首還插在他身體里,他說不出話,已經(jīng)小便失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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