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隨手?jǐn)R了茶盞于案上,他抬頭看了眼面前的福祿,似漫不經(jīng)心問道:“可是第三日了?”
福祿應(yīng)道:“回爺?shù)脑�,今個便是第三日了�!�
“可還未松口?”
“未曾�!�
宋毅笑了聲:“倒也是硬氣�!�
福祿垂低了頭。心里卻無不贊同此話,可不就是硬氣。除了剛進(jìn)去那會驚慌失色外,再之后也不知是認(rèn)命了還是賭著口氣要較著勁,竟是泰然自若的在那骯臟潮濕的監(jiān)舍里待了下來。妄他之前還以為這么個嬌滴滴的丫頭怕是待不了半個時辰就要哭著喊著求饒的,畢竟那黑不隆通的地,又臟又亂又潮,還偏生就她自個,哪個姑娘家受得了?更何況還有些蚊蟲鼠類的腌臜物,姑娘家家的還不都怕死了?
沒成想人家一連三日都待的好好的,不哭也不鬧,期間除了喊了幾聲要與狗官主簿對峙外,不吐半字求饒之意。其實不需她多做什么,只需單單喊聲她是督府里丫頭,此廂便輕松過去了,可她就偏生不松這個口。有時候他在外頭都替她著急,甚至都懷疑她那廂是不是愚鈍,只恨不得能進(jìn)去點撥她兩下。
福祿暗暗嘆氣,那般玲瓏剔透的人,又哪里是愚鈍?只怕是不想,不甘。
宋毅又抬起茶盞啜了口清茶,方嘆道:“罷了。姑且念她小小年紀(jì)不知事,此廂便就此了了,再熬下去她身子也吃不住。這回吃了些苦頭,她應(yīng)也知輕重了,明早你便去接她出來罷�!�
福祿忙應(yīng)是。
當(dāng)又一日太陽升起的時候,突然出現(xiàn)在此間牢房的人,不由令蘇傾陡然站起,怒目圓睜。
果真如此!這些日子的猜測得到了證實,她不免驚怒交加,剎那間就氣得臉色發(fā)白,手腳發(fā)抖。
宋毅這個狗官!
福祿親自給她打開了監(jiān)舍鐵門,依舊是心平氣和道:“荷香姑娘,爺特意著我過來接您這廂回府�!�
蘇傾臉色大變。
既然已到了圖窮匕見的時候,福祿也不會顧忌什么,開門見山道:“荷香姑娘,咱家爺對您已是格外開恩,望您這廂可得珍惜著些。若再擰著于姑娘您又有何好處?難不成姑娘還真想在這地待上個,一輩子?”最后三個字咬的極重。
蘇傾手指攥著生了鐵銹的檻欄,聞言忍不住環(huán)顧四望。
福祿料定此廂事必是十拿九穩(wěn),也不催促,只側(cè)過身子等她出來。
寸寸收回了目光,蘇傾深吸口氣,到底憤懣的對他厲聲質(zhì)問:“你們大人既然還了我身契,允了我自由身,那我便不再是督府奴婢。你們此番這般步步相逼,企圖逼我重回督府為奴,豈不是出爾反爾?”
福祿不緊不慢的將袖中的契約掏出,展開在蘇傾面前:“姑娘可是看清了?”
蘇傾目瞪口呆。然后唇瓣直顫,氣得說不出話來。
“姑娘請吧�!�
“狗、官!!”
“姑娘慎言�!�
☆、回督府
蘇傾最終還是跟隨著福祿出了牢房�?v是不考慮那賣身契,
她亦要考慮她此番境地,不隨那福祿離開,
難道還真要在此間監(jiān)舍孤老終生?
光想想就有些不寒而栗。
出去還有諸多可能,
可若真被囚在這不見天日之地,那可就是叫天天不應(yīng),
叫地地不靈了。
牢房外停著一頂小巧華貴的軟轎,裝飾精巧講究,紅緞作幃,
輔以垂纓,具有濃厚的閨閣氣息。
四個轎夫垂首而立,不知在此地等候多久。
福祿上前親自給她打了轎帷。
蘇傾在原地沉默了會后,低頭上了轎。
見那廂終于安分的上了轎,福祿暗下松了口氣,
放下轎帷后,
就抬手打了個起轎的手勢。
四個轎夫抬了軟轎,
步履穩(wěn)健的朝著督府的方向而去。
入了督府后,便直打后院而去,大概一刻鐘左右的功夫,
軟轎緩緩?fù)T诹颂K傾之前所在的小院。
彩玉彩霞已得了消息,早早的出來恭候。見從轎中下來的那道熟悉的身影,
不免心中激動,
可礙于督府管家福祿在這,沒敢出聲,只快步近前,
一左一右扶住了她。
蘇傾抬眼看著這熟悉的院落,苦笑了下,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折騰一圈,到頭來卻又回到了起點。
福祿看向彩玉彩霞:“好生伺候著你們家姑娘。若是房里短了些什么,無論是吃的,穿的,還是用的,都盡管去跟庫房管事的提。平日里伺候著也當(dāng)心點,莫要出了岔子,明白嗎?”
彩玉彩霞二人忙躬身垂首應(yīng)著是。
對著蘇傾告退一聲后,福祿就帶著轎夫離開。
彩玉彩霞便扶著蘇傾進(jìn)了院子,入了屋。
屋內(nèi)水汽騰騰,仆婦們提著木桶來來回回忙碌著,不斷往浴桶里倒著熱水。接著有幾個仆婦端了胰子、香露、蔬果、浴具等物進(jìn)來,小心擱在浴桶旁精致的木架上,又有仆婦提了一小籃子干花瓣來,悉數(shù)撒入浴桶中。
彩玉小心道:“姑娘,奴婢們先服侍您梳洗下吧。”
蘇傾搖搖頭:“不用了,你們都下去吧,我自己來就行�!�
彩玉彩霞驚惶的對視一眼,皆有忐忑不安之色。
“不必?fù)?dān)心。”蘇傾道:“我既然決定回來,便也不會再節(jié)外生枝。此刻便讓我在這靜會罷�!�
縱然心里甚是擔(dān)憂,可她們姑娘都這般說了,她們便知這廂勸說不得,卻也只能依著姑娘了。
“那姑娘……奴婢二人就在屋外候著,若您需要些什么,可記得喚奴婢們一聲。”
蘇傾頷首應(yīng)了。
彩玉彩霞便忐忑不安的出了屋子。立在屋外卻是打起精神豎耳聽著里頭動靜,唯恐出半分岔子。
她們姑娘此番出去,堪堪不過一月時日便被福管家給接了回來,雖不知各種緣由,可稍用腦子想想也知其中必是不簡單的。
尤其瞧她們姑娘回來時這蓬頭垢面的狼狽模樣……彩玉彩霞面上皆有惶惶之態(tài)。
愈發(fā)的屏氣凝神注意著里頭情況,一旦稍有不對,她們必第一時間沖進(jìn)去。
其實蘇傾就是想靜會。
她此刻腦中一片蕪雜混亂。
重新被打回原形的她,不僅要接受前功盡棄的殘酷打擊,更要接受再次受制于人反抗無力的殘酷現(xiàn)實。
這般沉默會,她伸手褪了衣裳,然后抬腳踏入了浴桶。
聽見里頭嘩啦啦的水聲,外頭候著的二人方稍稍安下了心,卻也不敢掉以輕心,依舊凝神時刻關(guān)注里頭動靜。
宋毅剛從宋府回來,福祿就趕忙上前撿著要緊的說了那廂情況。
聽到一切都妥當(dāng)了,那廂此時也安分的入了后院,宋毅低頭琢磨了會,輕笑了下,而后轉(zhuǎn)道往后院的方向大步而去。
福祿詫異了下,然后忙垂頭緊步跟上。
彩玉彩霞二人正仔細(xì)關(guān)注著屋里情況,冷不丁瞧見他們大人進(jìn)了院子,不由大驚失色。
大人素來是夜里過來,怎么今個卻一反往常,大白日就來了?片刻后反應(yīng)過來,倉皇跪下行禮。
這會宋毅已大步跨進(jìn)了廳堂。福祿匆匆上來打了氈簾,宋毅略一低頭便進(jìn)了里屋。
放下氈簾,福祿又仔細(xì)將屋門給闔上。
屋門處的動靜令蘇傾敏銳的回頭。之后就僵在了當(dāng)處。
宋毅笑看著她:“這般盯著爺作甚?可是隔的時日過久,不認(rèn)識爺了?”邊說著邊往蘇傾這邊走來,同時手也探上領(lǐng)間,開始解著襟扣。
蘇傾剎那白了臉。
脫了衣服往浮雕回紋的紅木楎架上一扔,宋毅幾個大步上前,沒等她反應(yīng)過來,便伸臂環(huán)住那略顯單薄的肩背,稍一用力便將她從水中提了起來。
蘇傾倒抽口涼氣。
宋毅笑道:“剛往水下躲什么,可是害羞了?”說著,仿佛親密無間的情人般,抬手撫上她微涼的臉頰,來回摩挲。
蘇傾這一刻難以自抑的渾身發(fā)抖。
就是這個狗官,出爾反爾,玩弄她于股掌之間,如今已然將她逼至走投無路的境地,偏還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來戲弄她,其何其虛偽,心腸又何其歹毒!
胸中的憤懣與怒簡直要噴薄而出。蘇傾再也抑制不住內(nèi)心的怒意,猛地一陣掙扎掙脫他的桎梏和撫摸,然后仰頭對他怒目而視。
“大人既已答應(yīng)放我走,如今又為何出爾反爾?大人位高權(quán)重,如此言而無信,說出去豈不是讓人笑話!”
似沒料到她竟敢當(dāng)面對他發(fā)難,宋毅詫異了下,而后挑眉盯著面前瞋目怒視的女人。
“出爾反爾?”他笑了聲,然后探手過去又要去摸她的臉,見她厭惡的躲過,便一把抓過她的臉頰,稍用力向上抬起。
“爺沒放你?難道不是你自己要回來的?”
蘇傾怒目而視。
宋毅緩緩收了笑,盯著她:“你還真當(dāng)這世道容得你一介孤女橫沖硬闖?若不是爺庇護(hù)你兩分,你當(dāng)真覺得你此刻還能安然在此?”
“莫天真了�!彼闪耸郑D(zhuǎn)而輕拍了拍她的臉,又笑道:“你該慶幸爺還肯憐你幾分,還愿接納你�!�
蘇傾的胸口劇烈起伏,手指著他,罵道:“你這個狗官!”
宋毅瞇了瞇眼。然后撫掌大笑了兩聲。
“這倒也新鮮。若此話出自旁人之口,爺自是恨不得將其碎尸萬段,可若是面前嬌娥這般喚……”說著他猛地俯身,伸手將她從水中抱起,邊大步朝著床榻方向走去,便大笑著:“爺卻覺得骨酥筋軟,通體舒暢。今個爺就讓你瞧個真章,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狗官�!�
☆、寶珠來
因隔著屋門,
里頭動靜聽得不甚清楚,只隱約聽得里頭姑娘似乎悲憤的怒叱了句,
具體說的什么彩玉她們沒聽清,
可‘狗官’二字卻清清楚楚的砸在她們耳中。
她們二人不免心驚肉跳。正惶惶惴惴之際,卻冷不丁聽到里頭大人幾聲大笑,
似又說笑了幾句什么,之后屋內(nèi)便是窸窸窣窣的一些聲音。
聽得大人似乎并未動怒,彩玉彩霞方長長呼了口氣,
剛才剎那間冰冷起來的手腳這才稍稍回了些溫度。
福祿亦詫異了下。他還真沒想到,他們爺竟能容忍那荷香姑娘這般的忤逆,倒是十分稀罕了。
沒過多時,里面床榻搖晃的吱呀聲就傳了出來。隱約傳來的還有他們大人粗喘著喚著幾聲什么嬌嬌,心肝兒,
肉的,
夾雜著姑娘似被沖撞的支離破碎的哭罵聲,
聽得人臉紅心跳。
彩玉彩霞紅著臉垂了頭。自打來督府伺候姑娘,從來見著大人都是一副沉肅威嚴(yán),不茍言笑的酷厲模樣,
何曾料到大人這般作風(fēng)的時候?更何況以往屋內(nèi)大概是不怎么有動靜的傳來的,她們姑娘全程似乎在強(qiáng)忍著不出聲,
而大人更是不必說,
似乎嫌多說一字都嫌煩,因而往日便也只能大概聽得些床榻搖晃的聲音。
如今乍然聽到里頭令人臉紅耳熱的動靜,著實令她們有些不自在。
福祿拿眼掃了她們一眼,
便揮揮手令她們?nèi)ネ馕荽箝T處候著。
彩玉彩霞如釋重負(fù)。
待躬身垂首輕著腳步來到屋外后,聽不到里頭動靜了,兩人臉上的熱意方慢慢消散了�?蛇@會子想起自己剛才不堪的表現(xiàn),不由又暗恨自個上不得臺面了,在福管家面前丟了這么大個臉子。
兩人不免又羞臊起來。暗下決心下次斷不可這般沒臉,以后指不定這樣的時候多著呢,這般下去豈不是丟盡了她們姑娘的臉面?瞧那福管家就面不改色的,她們?nèi)蘸蟮脤W(xué)著些。
若知道她們內(nèi)心所想,福祿只怕會嗤笑聲,他們爺在紫禁城走馬章臺那會,多激狂的動靜他都聽過,這些個算什么。
不過他還是略有些詫異的。近些年來他們爺多有克制遏抑,倒是鮮少有這般恣肆的時候,如今看來,爺待這荷香姑娘到底是有些不同的。
一回事了,宋毅頗為滿足的喟嘆了聲,之后便從她濡濕的身子上緩緩抽了身。
蘇傾細(xì)細(xì)的貝齒死死咬著唇,含淚的眸子怒恨的盯著他,一副恨不得能吃肉啖血的模樣。
宋毅見身下嬌兒美眸含淚,偏又咬牙死忍著不肯在他面前落淚,一副孱弱又倔強(qiáng)的清韌模樣,讓他剛稍些平復(fù)的心又有些癢了。
笑了笑,本已起身下榻的他便又重新入了榻。
蘇傾又急又怒又恐,手抓著身下被褥強(qiáng)自撐起此刻酸軟無力的身子,便要倉皇躲避。
結(jié)果可想而知。
不消幾個來回,蘇傾就被他重新捉入身下。
被動承受著,她的聲音都在打著顫:“你這欺男霸女的狗官!你……不會有好下場的!”
宋毅粗喘著:“嬌嬌此話當(dāng)真入耳,狗官若不欺男霸女,還配叫狗官?”
似沒料到他這般無恥,蘇傾不由怒目圓睜,簡直要氣昏了頭,下一刻揮著雙手胡亂沖他拍打過去。
輕而易舉的捉過她的雙手擎于她頭頂,宋毅動作激狂了幾分,嘴里卻低聲安哄著:“嬌嬌莫急,要什么爺都給你�!�
蘇傾斷斷續(xù)續(xù)哭罵:“狗官……無恥……至極!”
“對對,是狗官。”宋毅笑道,亦覺得此刻那粉面含怒,美眸含淚又含恨的不屈模樣,真是既柔媚又清絕,偏又幾些無力反抗的孱弱,勾的他半邊身子都酥了。
宋毅想,往日還嫌她較勁擰巴,嫌她頗不識趣。如今瞧來,這股子擰勁帶到床笫之間,還真是頗有幾分帶勁,倒是令他有幾分食髓知味了。
他還當(dāng)真是愛極了這滋味。
遂抬手撫了撫她濡濕的臉頰,他頗為疼惜的喟嘆:“來嬌嬌,本狗官疼你�?熳尡竟饭贆z查檢查,嬌嬌的身子這些時日可有消瘦?”
蘇傾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微腫的唇瓣顫抖的蠕動著,似乎想要再出口怒罵些什么,可最終卻狠狠咬了牙緊抿了唇不吐半字,也似認(rèn)命了般閉了眼撇過臉,一副見他半眼都嫌的模樣。
宋毅見她又一副咬緊牙關(guān)兀自強(qiáng)忍的模樣,不由低低笑了。不急,他有的是法子磨她。
外頭候著的福祿搓了搓耳朵,悄無聲息的朝外走了幾步,待覺得里頭聲音遠(yuǎn)些了,方再次停住。
不知不覺,日頭已落,天已擦黑。
誰也沒料到今個他們大人竟纏膩了這么久,大概有大半日的光景了。待大人再次出來,已到了該用晚膳的時候。
宋毅單手?jǐn)n了攏襟口,便略微一低頭出了屋子。福祿緊步跟隨,雙手也麻利的在他們爺身后小心撣了撣衣裳的褶皺,撫平折痕。
走到屋外時宋毅停了下來。他側(cè)目大概掃了眼一旁垂首跪下的奴仆,見她們手里端著些湯湯藥藥的,神色微頓。
“怎么不見膳食?”
雖他們大人的聲色低啞,帶了些□□未消的慵懶,沖淡了些素日的威嚴(yán),可跪地的奴婢們自然聽得出其中不虞的意味,哪里敢大意半分,忙開口解釋著。
“回大人的話,姑娘她素日食的少,晚膳尤甚,從來都是堪堪吃了碗補(bǔ)品便再吃不下其他,因而姑娘囑咐奴婢們就不必再準(zhǔn)備其他。”
宋毅微皺了眉,片刻方道:“一會去吩咐膳房做些她愛吃的過來,你們幾個務(wù)必看著她吃下些,之后再伺候她睡下。”
彩玉彩霞忙應(yīng)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