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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嗯,辛苦許醫(yī)生。”

    許則看著屏幕,眨了兩下眼睛,然后保存好記錄:“應該的,那我先走了,您好好休息�!�

    視線在陸赫揚和許則之間轉過一個來回,林隅眠微笑道:“麻煩了�!�

    許則向他點了一下頭,將平板放回原位,走出病房。

    “為什么生氣。”等許則離開后,林隅眠說,“你嚇到許醫(yī)生了�!�

    “哪里生氣了�!�

    “不是沖人發(fā)火才叫生氣,禮貌的冷漠也算,你很少這樣。”

    陸赫揚對此沒作回應,安靜幾秒,林隅眠忽然說:“我需要點時間接受這件事�!�

    “希望不會讓您太困擾�!标懞論P神色如常,“等文叔處理完事情,請他過來一趟吧�!�

    “嗯。”林隅眠難得心不在焉,靠在椅背上按了按太陽穴,才問,“方便告訴我一下,是今年回首都以后的事嗎?目前是什么關系?”

    “高中。”陸赫揚言簡意賅,“前男友�!�

    林隅眠微怔,隨即笑笑:“我這個爸爸果然當得很不合格�!�

    “許則,去健身房嗎?”麻醉科的來敲門,“你沒吃晚飯吧?是不是要值班?”

    對著書正在發(fā)呆的許則有些遲緩地抬起頭,對方瞪大眼睛打了個響指:“看書看傻啦?走呀,我就一個小時�!�

    “好�!痹S則合上書本和筆蓋。

    195院有專為職工配備的體育館,許則不常健身,只會在肩頸或腰背出現(xiàn)不適的時候才來補救一下。

    “哎,聽說你下學期開始就去研究院了?”

    許則調整跑步機配數:“嗯�!�

    “去多久?”

    “應該是一年�!�

    “那到時候還回來嗎,你的軍醫(yī)編制是在195院吧?”

    “還不知道,以后再看�!�

    “我們許醫(yī)生,是信佛的吧,這么隨遇而安�!�

    許則還為此思考了一下,然后回答:“我不信教�!�

    同事踉蹌兩步,差點從跑步機上摔下去,他擺擺手:“好了,不聊了�!�

    運動后去沖澡,出來套上衣時,同事?lián)踝≡S則穿衣服的手,好奇地湊近他的鎖骨:“這是怎么了,看著像被咬了,哪個omega玩得這么野啊,你是談戀愛了嗎?”

    “沒有,是不小心撞到了�!�

    同事露出笑而不語的表情,又在許則身上打量一番,問:“我什么時候才能練成你這樣?”

    沒覺得自己身材有什么特別的,許則說:“不是應該參照骨科張醫(yī)生嗎�!�

    “他�。坎恍�,有點夸張了,像牛蛙,你這種才最好看。”

    一只手突然按在他肩上,背后傳來張醫(yī)生的聲音:“說誰牛蛙?”

    更衣室陷入一片死寂,許則無聲地穿好衣服,拿起東西,說:“我先走了�!�

    下樓后碰到剛從羽毛球館出來的邱誠,兩人便一起走回醫(yī)院大樓。遠遠的,十幾米距離,許則一眼望見陸赫揚披了外套站在大廳門口,面前是一位穿著軍服的老司令官,應該是來探望他的。

    兩人交談了幾句,老司令拍拍陸赫揚的肩,大概是又叮囑了什么,陸赫揚笑著點頭,隨后送他上了車。

    “許醫(yī)生。”正要轉身上臺階,宋宇柯看見朝這邊走來的許則,便叫了他一聲。

    陸赫揚側過頭,目光在許則臉上短暫停留后,又看了他身旁的邱誠一眼。

    本意是想用打招呼起個頭,然后把對話權交給陸赫揚和許則,結果發(fā)現(xiàn)這兩人似乎都沒有要開口的打算,宋宇柯摸不著頭腦,只能沖許則笑笑,說:“我們先上去了�!�

    許則低低“嗯”了聲。

    “這不是之前去過你宿舍的陸上校嗎�!鼻裾\對那塊紀念徽章記憶猶新,“你們怎么了?”

    想說‘沒怎么’,可是說不出口,許則搖搖頭。

    走回大廳,在去往專用電梯的路上,宋宇柯問:“您和許醫(yī)生有什么不愉快嗎?”

    他覺得許則是有話想說的,并且陸赫揚也知道了許則因為他的易感期而受傷的事,無論如何,都不應該是這種態(tài)度才對。

    “沒有�!标懞論P答。

    宋宇柯從電梯鏡子里觀察陸赫揚的表情,又問:“那為什么您剛才……”

    “我也想知道�!标懞論P反問,“你覺得呢?”

    宋宇柯頓了頓,仿佛無事發(fā)生地開口:“指揮部送來幾份文件,我放到您床頭了,另外可能有幾個電話需要您回一下。”

    “好的。”

    晚上十點,另一個夜班同事去值班室睡覺,許則獨自待在辦公室,在確認自己真的無法像平常一樣有效率地學習后,他將書本合上。

    腦子里想了非常多的事情,又好像什么都沒想,因為無法得出任何結論。再次回過神時,許則人已經在電梯里,九樓腺體科的按鍵亮著。

    “上校休息了嗎?”到了病房門口,許則詢問警衛(wèi)。

    “應該沒有,不久前還有人送文件過來�!本l(wèi)打開房門,確認會客區(qū)的燈亮著,對許則點了點頭。

    許則輕聲說‘謝謝’,走進去。會客區(qū)只亮了一盞落地燈,陸赫揚坐在燈旁的沙發(fā)上,膝前的茶幾邊沿放著一疊文件夾與資料袋。

    在那盞燈所劃分出的橙黃光圈之外的陰影里,許則安靜站著,一直到陸赫揚看完最后一行字,簽名。

    陸赫揚合起資料,左手修長的五指搭在文件夾上,自然地抬頭,對許則的到來并不顯得意外,只問:“這么晚了,許醫(yī)生有什么事嗎�!�

    兩手空空,沒有藥,沒有病歷本,沒有檢查報告,甚至連一只聽診器或是手電也沒有,如果說是為了工作來,實在很缺少可信度。許則發(fā)現(xiàn)自己陷入了很多年前同樣的境地,冒著大雨為陸赫揚買流沙包,沖動不過腦,最后被問起緣由時給不出像樣的回答。

    于是只能直接一點,許則問:“你不高興了嗎?”

    他讓陸赫揚忘記那件事,陸赫揚真的這樣做了,許則卻感到不安,又理不清頭緒,直到問出來的這一刻,終于才意識到自己不安是因為陸赫揚好像生氣了——可是為什么會生氣。

    陸赫揚把問題重新拋給許則:“為什么這么問。”

    “是因為那天我進了你的病房嗎�!币蓡柕恼Z氣不是很強烈,比較像闡述,因為這是許則認定的原因。他想自己那次的主動很大可能是個錯誤,陸赫揚也許并不需要,那種行為只會讓關系變得不清不楚,總之不太好。

    就這樣單方面完成了一條合理的邏輯線,都不用陸赫揚回答,許則便接著說:“對不起�!�

    陸赫揚盯著他看了十幾秒,忽然問:“許醫(yī)生有帶血壓儀來嗎?”

    “沒有,是哪里不舒服嗎?”許則往前走了兩步,走入燈光里,試圖分辨陸赫揚的身體是否出現(xiàn)異樣。

    “只是覺得現(xiàn)在的血壓應該會有點高�!标懞論P說,“沒事的�!�

    各項檢查報告許則都看過,陸赫揚并沒有血壓上的問題,不知道為什么會突然出現(xiàn)這種狀況。許則擔心道:“我馬上通知心內科過來。”

    “不用�!标懞論P把文件放回茶幾上,站起身,走到許則身前,“許醫(yī)生少道幾次歉就可以了�!�

    很在意陸赫揚只穿了單薄的病號服,許則扭頭看墻上的溫控器屏幕,又稍微放心一些。

    “是生氣了嗎�!痹S則執(zhí)著地再次問道。

    陸赫揚說:“有一點�!�

    許則又想說對不起了,但考慮到陸赫揚的血壓,最終還是把這三個字咽下去。他垂下眼點頭:“好的,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能告訴我嗎。”陸赫揚向他請教。

    “我不應該在你易感期的時候進病房�!�

    陸赫揚語氣有點無奈:“要不還是聯(lián)系一下心內科吧�!�

    無法確認這個提議是真是假,許則抬起眼:“需要的話——”

    還沒有說完,視線相交的瞬間,陸赫揚扣住許則的右臉,低頭親過去。

    只是唇貼著唇很淺地蹭了蹭,然而許則遲遲反應不過來,像打開試卷發(fā)現(xiàn)第一題就不會做,難以置信并且十分茫然。

    親了幾秒就停下,陸赫揚直起身,許則拉住他的袖子,睜圓眼睛看他。

    “那天是你先主動的,之后卻讓我忘掉�!标懞論P開口,“沒想到許醫(yī)生是這么不負責任的人�!�

    許則也沒想到,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被扣上一口名為渣男的鍋,他一時語塞,無從解釋。

    “忘記的東西已經很多了,怎么還要我忘掉�!标懞論P慢慢地說。

    這是第二次忍住不說‘對不起’,許則抿了抿唇,問:“所以才生氣嗎�!�

    跳過回答,陸赫揚安慰道:“沒關系的,不用往心里去�!�

    可是已經往心里去了一天了,許則想了很久,才想出一句合適的:“以后不會這樣了�!�

    陸赫揚彎起一個淡淡的笑:“希望許醫(yī)生說到做到�!�

    “嗯�!痹S則點點頭,即便可能不會有下一次。

    “傷好了嗎?”

    這個問題陸赫揚早上已經問過,但許則察覺到其中的不同,他還是一樣的答案:“已經好了,沒事的�!�

    “方便讓我看一下嗎�!�

    不可能拒絕,許則對陸赫揚就沒有什么不方便的,他伸手解衣扣,露出鎖骨。光線不夠,陸赫揚靠近看,食指指腹從傷口上擦過,說:“痂已經掉得差不多了�!�

    被摸過的位置熱熱的,許則看著陸赫揚近在咫尺的鼻梁和睫毛,克制地呼吸著,有伸手捂住陸赫揚耳朵的欲望,防止他聽到自己的心跳。

    別在白大褂上的通訊器不合時宜——又或是很合時宜地亮起了紅燈,許則一愣:“是急診那邊�!�

    陸赫揚幫他扣好衣扣:“去吧�!�

    “嗯�!�

    許則往房門走,踏出病房前又忍不住回頭看,陸赫揚依舊站在那里。許則忽地回憶起在重新遇到陸赫揚后最初的想法,他希望自己只是一個平凡、不重要的路人,扭頭就可以被忘記,但現(xiàn)在陸赫揚正在重新記住他。

    第89章

    第二天早上許則輪休,下午才到195院,處理完科里的事,許則站在走廊里發(fā)了半分鐘的呆,最后走向電梯,按下九樓腺體科。

    到病房外時正好有兩個空軍從里面出來,猜測陸赫揚可能在忙,許則打算先離開,警衛(wèi)卻叫住他,推開房門,說:“上校現(xiàn)在應該有空了�!�

    “謝謝。”

    進去之后才發(fā)現(xiàn),陸赫揚雖然有空,但林隅眠也在。

    又是兩手空空而來的許則頓時有些尷尬,走也不是,留下也不是。幸好陸赫揚及時抬頭看他,嘴邊露出一點笑,問:“上午休息嗎?”

    “嗯。”許則點點頭。

    坐在單人沙發(fā)里的林隅眠放下報紙,注視了許則幾秒,微笑著叫他:“許醫(yī)生�!�

    許則身體緊繃,謹慎地回答:“您好。”

    他以為下一秒自己就會面臨患者家屬關于‘醫(yī)生過來是有什么事嗎’之類的疑問,可林隅眠只是站起身去倒了杯水,遞給許則:“許醫(yī)生高中和赫揚是同學嗎?”

    “不是�!痹S則的精神高度集中,不過并沒有什么用。他說,“是校友�!�

    “關系好嗎?”

    許則被問住了,這顯然是不能只簡單地回答‘好’或‘不好’的問題,他握著水杯,不敢看陸赫揚,怕林隅眠察覺出端倪。就這么沉默了會兒,許則給出一個保守的表述:“應該還算可以�!�

    “這樣啊�!绷钟缑哐鄣讕е�,又問,“許醫(yī)生現(xiàn)在單身嗎?”

    “……是的�!�

    “那很好。”

    許則一愣。

    “爸�!标懞論P開口。

    “啊,我還有事,先走了,你們聊吧。”林隅眠還是笑著,對許則說,“許醫(yī)生,下次見�!�

    “下次見�!辈恢涝撛趺磻穑S則也跟著這樣說。

    林隅眠離開病房后,許則依舊杵在原地,他的目的只是來看看陸赫揚,現(xiàn)在看到了,下一步要做什么,許則還沒有想好。

    “門口已經有警衛(wèi)了,許醫(yī)生不用在這里站崗的�!标懞論P將軍部文件裝進資料袋,“坐吧�!�

    “好。”許則走到之前林隅眠坐的單人沙發(fā)旁,坐下。

    “來找我有什么事嗎�!�

    也編不出別的理由,許則只得實話實說:“沒有事,就是來看看�!�

    “看什么?”陸赫揚微微歪過頭,認真地問。

    許則很快地看了陸赫揚一眼,又轉回頭看茶幾,同時毫無技術含量地轉移話題:“上校什么時候出院?”

    “再過幾個小時。”

    “這么快�!痹S則忍不住說。

    陸赫揚手撐著下巴,十分放松的姿態(tài):“許醫(yī)生好像不是很開心�!�

    “沒有�!痹S則底氣不足地否認,停頓片刻,補充道,“強易感期之后,應該多休息幾天的。”

    “也不是出院之后就要立刻回基地,大概會有兩三天的假。之后還要考核,確認這次易感期對我的飛行操作沒有影響后才會重新出任務。”

    許則點頭說‘好的’,然后喝了幾口水。他希望陸赫揚平安健康,最好永遠都不要來醫(yī)院,可如果真的不來醫(yī)院,自己或許就沒有能見到他的機會了。

    “沒有別的話要對我說了么。”陸赫揚問。

    茶幾上還有一疊文件等著陸赫揚看,許則很自然地把這句話理解成逐客令——沒什么要說的話就可以走了,我很忙。

    “沒有了�!痹S則說完,仰頭把杯子里剩下的水都喝光。他其實一點都不渴,但這杯水是林隅眠給的。

    放下水杯,許則站起來:“那我不打擾了,祝上�!倨谟淇��!�

    “可能有點冒昧。”陸赫揚仰起頭,語氣真摯,“但我很想知道,許醫(yī)生的理解是不是拿過零分?”

    許則一時有些出神,關于理解,他只在陸赫揚那里得到過零分的評價。

    “我說錯什么了嗎�!痹S則低聲問。

    “嗯,說錯了�!�

    陸赫揚起身,走到許則面前。許則以為會聽到正確答案,可陸赫揚什么都沒有說,只是靠近他,親了親他的嘴角。

    垂在身側的手指微微蜷起,許則想不明白,從昨晚那個吻開始就想不明白,陸赫揚明明是清醒的,為什么要這么做。

    “為什么一臉沉思�!标懞論P用大拇指蹭許則的臉,“該想不明白的是我才對�!�

    他貼著許則的唇親了兩下,許則遲疑半秒,張開嘴。兩人的舌尖碰到一起,許則下意識后退半步,小腿碰到沙發(fā),整個人重心不穩(wěn)地要坐下去,又被陸赫揚用左手摟住腰帶回來。

    許則的鼻息聲很急促,下巴一抬一抬地迎合著陸赫揚,跟他深吻。他們都有想不明白的事,這個結論讓許則放下了一些顧慮,又回到那種熟悉的心境——原因和結果不重要。命運慷慨地又給了他一次機會,也許只是一個吻的機會,要珍惜。

    窗外的午后的陽光照進來,將許則的后頸和耳朵都曬燙,分開時他有種從夢里醒來的昏沉感,頭垂下去抵著陸赫揚的肩,沉沉地喘著氣。

    篤篤篤,敲門聲伴隨著一道懶散的聲音:“陸上校,我開門了哈�!�

    話音才落門就被推開,alpha動靜很大地走進來:“回首都就是開不完的會,煩得要死。”

    反手關上門,賀蔚看向跟陸赫揚隔了兩米遠挨著角落里那盆高高的綠植站著的許則:“哎呀,我們小則也在�!�

    許則與那棵綠植一樣,沉默,靜止。

    “要是我也有易感期就好了�!辟R蔚走過來將警帽扔在沙發(fā)上,“我也來這里住院,享受一下許醫(yī)生的定時探望�!�

    坐下后再抬頭,發(fā)現(xiàn)許則已經戴上了口罩,賀蔚產生一絲迷惑:“干嘛呢,怎么兩人都不說話,站那么遠是吵架了嗎?”

    “沒有,許醫(yī)生想研究一下那棵樹�!�

    陸赫揚說著,拿起茶幾上的杯子倒水,許則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想提醒他水杯是自己用過的,只是來不及了,陸赫揚已經喝了口水。

    “我看許醫(yī)生是想喝水,不然干嘛一直看著你手上那杯�!辟R蔚伸手拿新杯子,“上校是不是被人伺候慣了,都不知道給許醫(yī)生倒杯水。”

    陸赫揚轉頭看許則,許則露在口罩外的一雙眼睛睜得圓圓的,半晌才說:“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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