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孟為魚在寧塢審視的目光中，坦然地轉身離開。
寧塢帶著孟為魚出去，來到了自己的車子旁邊，給他拉開車門，畢恭畢敬道：“孟大少爺，請�！�
孟為魚一開始并沒有發(fā)現有什么問題，當他戴好安全帶，發(fā)現寧塢坐在駕駛位上的時候，他突然惴惴不安地拉住位置隔壁的安全扶手。
“喂�。�！”寧塢第一次暴怒，你什么意思？
“不，你在我的記憶中才十七歲，是不能開車的�！泵蠟轸~解釋自己的行為。
寧塢一聲不吭，把駕駛證拿出來，放到孟為魚的眼前，問他：“看清楚了嗎？”
孟為魚瞄了一眼，回答道：“嗯……”
“那還不快把手給我放下�！�
“嗯……”
車子順暢地從醫(yī)院離開，大約開出一百米后，放下手的孟為魚有一種自己可能會遭遇第二次車禍的不詳預感。
“話說�！睂帀]淡然地開著車，問孟為魚一個問題，“你為什么不愿意跟沈舟渡回家？”
孟為魚坐在副駕駛上，手撐著下巴，正在看著窗外的風景。
“這個，確實有不愿意跟著他走的一個原因�！泵蠟轸~含糊其辭。
“什么？”寧塢問，隨后看到前面紅燈，準備剎車。
“我怕沈舟渡奪走我的貞潔。”孟為魚默默把手抬起，按住胸口的衣服。
黃燈變紅燈。
寧塢一下子踩下剎車，車子后視鏡照出他百感交集的臉。
肯定是羨慕我吧
車子到達一棟豪華公寓，寧塢干脆利落地將車子停好，隨后收起鑰匙下車。他本來想要順著熟悉的路線回家，結果人走了兩步，發(fā)現身后沒有腳步聲。
寧塢好奇地轉頭，發(fā)現孟為魚還坐在副駕駛上，一動不動。他無奈地走回去，打開車門，無奈地問：“就算你現在是十七歲，車門還是會打開的吧？”
孟為魚抓住安全帶，猛地抬起頭看寧塢，警惕地瞇起眼睛。
寧塢先是被他過于炫目的美貌給晃了一下，隨后不懂他為什么要用這種眼神注視自己。
“這里不是你的家，你是誰？你把我?guī)磉@里是要做什么？”孟為魚熟悉寧塢的家庭住址，這里根本就不是他的家。
“啊�！睂帀]恍然大悟，連忙和他解釋道，“我結婚后，就從家里搬出來了，因為我的老婆不習慣和我的爸爸媽媽一起相處�！�
“早說嘛。”孟為魚了解了，他解開安全帶，準備出去。
寧塢沒有馬上走開，擋在門前。
“麻煩讓讓�！泵蠟轸~的語氣理所當然。
“你到底為什么脾氣那么爛？”就算寧塢是他多年的好朋友，還是時常被他的種種行為震撼。
孟為魚看他不讓開，手托著下巴，仰起頭，露出了顛倒眾生的笑容。
寧塢看傻眼。
孟為魚朝他勾了勾手指。
“不要了。”寧塢最后時刻醒悟了，他糾結地說，“我不喜歡男人，而且也結婚了，我們之間沒有未來的�！�
“你想太多了，我只是想要告訴你，我如此富有、而又擁有如此美貌，好脾氣對我來說，到底有什么用��？”孟為魚覺得好笑。
“說的也是�！睂帀]再一次沒有原則地同意了孟為魚的說法。
“有錢的人容易傲慢，好看的人容易被寵壞。”孟為魚的人雙手托著下巴，朝寧塢眨眼睛，“這個世界上真的存在有錢、好看又脾氣好的人嗎？”
寧塢倒是想到一個人符合孟為魚的標準，他回答道：“沈舟渡�！�
孟為魚聞言，瞇起眼睛，仔細思考寧塢究竟是故意的，還是無心。鑒于寧塢的演技還沒有出神入化到欺瞞他的地步，孟為魚決定原諒他一次。
“沈舟渡根本就不好看！”孟為魚大力反駁他。
“呵。”有眼睛的人都知道沈舟渡長得好看。
“他脾氣也不好。”孟為魚說出他印象中的沈舟渡，“你沒發(fā)現他總是暗搓搓地找我的茬嗎？”
“但是他沒有找過我麻煩，其他人也沒有……”都到了如今的地步了，寧塢不信孟為魚不清楚原因。
孟為魚咬牙切齒道：“肯定是羨慕我吧，那個丑八怪�！�
寧塢不想再和他談論這些會讓他懷疑孟為魚智商的事情了，他走開，讓出一個位置。
孟為魚從車內出來，轉身關上車門。
寧塢有一句話忘記說：那在當年的他看起來，孟為魚也很奇怪，他雖然脾氣看起來爛，實際上沒有什么東西會往心里去，嘩眾取寵是他的愛好，厭惡、好感的目光是他無聊生活的調味劑，他人對他的感情濃墨重彩，而他對所有人都一樣無動于衷。
那么，為什么沈舟渡和其他人不一樣，總是能輕而易舉挑起他的怒火呢？
兩人到了寧塢的家門口，孟為魚站在后面，看著寧塢把耳朵貼在門邊，像個變態(tài)一樣竊聽著里面的聲音。
孟為魚：“……”
奈何這一家公寓的隔音太好了，寧塢什么都沒有聽到，只好懷著七上八下的心，用指紋把鎖打開。
門被推開，里面一片黑暗。
寧塢立刻就松了一口氣，他把燈打開后，歡迎孟為魚進來。
“家里小了點，你隨便一些就好了�！睂帀]說了一些客氣話。
孟為魚則毫不客氣地感慨道：“真的是好小的家�！�
在換居家拖鞋的寧塢突然嚴肅道：“你給我走�！�
“我不過隨便說一句話，你就想趕我走�！泵蠟轸~唏噓不已，“我可以幫你換一間更大的屋子�！�
“不用了，我和老婆兩個人，住這里已經足夠了�！睂帀]的家里不是沒有錢，如果想要換更大的屋子，他自己一個人就可以了，“而且你站在門口才會覺得小，進來看就很大了。”
他的話就像是哄小孩。
孟為魚相信他的話，換上拖鞋，走進去打量一眼。他害怕真的被人趕走，什么都不敢說，但是露出了了然的眼神。
果然就是很小。
“你還是走吧�！睂帀]不需要他說話，看他的眼神就可以猜出他的心里話。
孟為魚腦袋一歪，露出了可愛的笑容。
請原諒我。
寧塢拿他沒有辦法，請他先坐下，然后給他倒茶、拿零食。
“那你有孩子了嗎？”孟為魚磕著瓜子，好奇地張望這個家，對于自己消失的記憶中的朋友經歷，一無所知。
“沒有，和你不一樣，我是去年結的婚�！睂帀]從冰箱里翻出了一瓶飲料，一起遞給孟為魚，“而且老婆現在事業(yè)蒸蒸日上，忙到沒有要小孩的打算。她太忙了，前幾天的生活基本上都是大半夜回來，洗澡睡覺，然后早上我還沒有起床，她就去工作了�！�
孟為魚聽明白了，他靠在沙發(fā)的背上，轉頭笑著看在翻東西的寧塢，溫柔問道：“然后呢，為什么吵架？”
寧塢聽到他說話的語氣，立刻猛地轉過頭。
孟為魚用手撐著下巴，靠在沙發(fā)上，用一種了然于胸而又掌握一切的淡淡笑容注視著他。
他們當初一群人一起玩，會以他為中心，除了少年人特有的喜歡追捧自己中間最顯眼的人，還有一個原因是，這個家伙是真的恐怖，有時候堪稱是心理操縱大師。
“這個……”就在寧塢要忘記眼前的人心理年齡比自己小十歲，就要把自己的事情和盤托出的時候，傳來了門開的聲音。
寧塢一瞬間嚇到手抖。
“門口的拖鞋怎么少了一雙……”一道對于孟為魚而言不算陌生的冷漠聲音傳進耳朵。
孟為魚轉過頭去看。
一名高挑、穿著西裝的女性出現在他的視線內，她把一頭長發(fā)綁了起來，干脆利落而又清爽。此人的特征就是表情冷峻，看起來無情而又獨斷專行。
“孟為魚�！彼豢吹娇腿耍驼J出了他，“我聽說你出車禍了，本來打算今天去看你，但是寧塢說你今天就出院�！�
孟為魚：“……”
確實是個熟人，這個女人的名字叫做肖嘉璐，是他爺爺資助的優(yōu)等生。每次考試惜敗于沈舟渡，然后因為各種原因經常跟在自己身邊，偶爾給他講解課題的……十分不好惹的人。
從小到大，孟為魚身邊的人一直都很多，但是他其實只和寧塢是真正玩得來的。既然都是他身邊的人，肖嘉璐和寧塢肯定是有接觸的，但是他記得寧塢對誰都脾氣好，而肖嘉璐對于他們這一群人都不感興趣，和寧塢的交流也是不情不愿的。
他們兩個人怎么……搞上了？
孟為魚的思緒跟著表情一起歸于虛無。
“你先坐一下，我去書房拿份資料拍照給同事�！毙ぜ舞从惺乱�，急匆匆走進書房。
等她一走，孟為魚的脖子僵硬地轉過去，看向寧塢。
對上孟為魚的眼神，寧塢不好意思地笑了一聲，磨磨蹭蹭地來到孟為魚的身邊，在沙發(fā)的另一邊坐下。
“過來�！泵蠟轸~冷著聲音命令他。
“你有老公，我有老婆，我們還是保持一點距離比較好�！睂帀]是這樣覺得的。
孟為魚嚇唬性地朝他抬起拳頭。
受不了你這個王八蛋，怪不得以前只要肖嘉璐來給他講課，你都會莫名其妙地出現。
他們兩個人之間的暗潮涌動沒有保持太久，因為肖嘉璐拿著手機，從書房里出來了。她緊皺眉頭，看了一眼手機里的信息，然后再抬頭看孟為魚。
孟為魚的存在即是花俏，即使他現在穿著樸素，臉上和手上還纏著繃帶，臉都露不全，但是他稍微靠在沙發(fā)上，對上他人的視線就發(fā)送不要錢的迷人笑容，不以把其他人迷得七葷八素為目的，實際效果卻準確讓人臉紅心跳。
“怎么了，小寶貝？”孟為魚故意這么說，“是看到了我，終于發(fā)現自己老公的年老色衰了嗎？”
“你什么意思？”寧塢怒極，拿起放在隔壁的抱枕，輕輕敲在孟為魚完好的半張臉上。
枕頭掉下，孟為魚伸出纖細白皙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臉。
“我這才看到寧塢給我發(fā)的信息，說你失憶了。”她最近實在是太忙了。
“還好�！笔チ艘稽c記憶而已，事已至此，哭天搶地也沒有用。
孟為魚因為一些事實沖擊還沒有回過神，所以說話慢了一點，不等他把后半句話也說了，寧塢先在一旁搶話，怪聲怪氣道：“肖律師真是貴人多事，那條信息都是我昨天發(fā)給你了的吧，你現在才看到�！�
“那確實沒有某些接不到工作的人空閑�！睂帀]的最后一個字落音，肖嘉璐立刻就接上話。
一瞬間，現場氣氛降至冰點。
孟為魚坐在他們兩個人的中間，無視兩人之間的氣氛，他的手握成拳頭，放在嘴巴旁邊，略加思考、隨后抬頭望天、再又抖了抖腿。
他已經做了那么多如同多動兒童一樣具有槽點的一套動作，還是沒有人說話。
孟為魚只好率先開口道：“我懂了，我要回家。”
幾分鐘后，小區(qū)里，一輛黑色的賓利開了出去，寧塢載著孟為魚，走上另一條路。
寧塢覺得孟為魚對于家庭的陰影太嚴重了，于是乎他不得不在車上解釋道：“我們會吵架，不代表我們關系不好，也不代表我們不相愛�！�
孟為魚沒有說話，只是撐著臉看著窗外。
寧塢嘆了一口氣，車子上了一條陌生的路。
“我的朋友寧塢�！泵蠟轸~終于開口了。
“怎么了？”寧塢還以為他終于愿意聽自己好好說話了。
“你要把我賣了嗎？”孟為魚忐忑不安。
“這他媽就是去你的家的路�！�
“哦�！�
其實孟為魚更想去外公外婆或者爺爺奶奶那里的，但是他也確實擔心自己萬一出了什么事，連一個發(fā)現的人都沒有。
車子停在一整片莊園豪宅區(qū)，寧塢準備將車熄火，他說：“我和你一起進去。”
“不用了，我自己按門鈴就好了�！泵蠟轸~解開安全帶，“你先回去，趁肖嘉璐還在家，說幾句比較好聽的話吧�！�
寧塢不放心地看著他，不過孟為魚做好的決定，他一般是不好干涉的，所以他只能吩咐道：“趕緊進去，有事馬上聯系我�！�
“不需要那么擔心我，回去吧，路上小心�！泵蠟轸~已經走出車子，轉身將門關上，隨后彎下腰，透過車子窗戶朝寧塢笑著揮手。
寧塢回以一笑，將車門搖下。
“寧塢，知道十年后，我們還是好朋友，我真的很開心�！泵蠟轸~發(fā)自真心地笑起來，笑容單純到有點傻的地步。
寧塢聞言，眼眶一熱，忍不住抬起手指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告訴他：“我當然會一直和你要好。
“回去好好休息。”孟為魚揮手趕人走了。
寧塢點了點頭，離開之前說了一句：“要快點進去哦。“
他的擔憂是對的，在寧塢離開后，孟為魚一轉頭，就站在門口發(fā)呆。
門鈴就在顯眼的地方，但是他愣是不伸手去按。
孟為魚抬手……
頭疼地按了按太陽穴。
他呆呆地站在門前，腦子里面一片空白，隨后，他無奈地在門旁邊蹲下，用手撐著下巴，悠悠然地抬頭，欣賞著……烏云密閉的天空。
悶熱潮濕的空氣一點一點從對面的城市席卷而來，想不到自己去處的孟為魚無動于衷，依舊蹲在門口發(fā)呆。
一滴水從天空落下，直接滴落在孟為魚的臉上，順著他光滑的臉頰流下。
大雨總是來的突然的，就在孟為魚做好準備要被雨淋濕的時候，大門那邊傳來了聲音。
孟為魚轉過頭去看，因為他的動作，眼眶中的透明液體一下子落下。他淚眼婆娑，不憑借任何技巧，就能惹人憐愛。
沈舟渡抱著一只小小的布偶貓，面無表情從里面走出來，隨后低下頭盯著他。
兩人對視，莊園里的光明亮而又晦暗，濃厚的黑色云層快要將城市都壓垮。
小貓看到孟為魚，興奮地仰頭叫起來：“喵喵～”
大雨從遠一點的地方開始，傾盆而下。
拿刀來
那只布偶貓被沈舟渡抱在懷里，一人一貓一起看他。
兩雙藍色的眼睛。
“哼�！鄙蛑鄱衫浜�。
孟為魚的眼淚還沒有收回去，他仰頭看著沈舟渡，倒是沒有哭出聲，只是眼淚又落下一串。
天空再次掉下幾顆大的水滴，直接落在孟為魚的臉上。
誰能分清淚水和雨水呢？
沈舟渡單手抱貓，將自己穿著的短袖襯衫外套脫下，蓋到他的腦袋上。
孟為魚的視線一片黑暗，他狼狽地扒拉好幾下，終于看到了光明，連忙伸出手，將衣服往上推，露出自己的臉。
“喂！”你什么意思？他到底為什么要和這種奇奇怪怪的人結婚？！
“要下雨了，還不快跑�！鄙蛑鄱珊退f話的間隙，好幾滴水已經打落在他的脖子上了。
細密的水珠打落在窗戶上，閃電刺眼的光一瞬間照亮屋子。
隨后便是更加瘋狂的雨勢。
孟為魚和沈舟渡在被淋了個落湯雞之前，成功跑進入了主屋。
到了有屋檐的地方，孟為魚立即用完好的左手將被沈舟渡強制蓋在他頭上的短袖襯衫外套給掀開。他站在擁有充足光亮的屋子里，立刻轉身去找人。
沈舟渡按道理來說，應該可以跑得比他快的，但是他卻始終落在他的后面。
孟為魚想要謝謝沈舟渡借衣服給他，卻見他不過比自己晚了一步進門，頭發(fā)卻被打濕了不少。他的手捧著衣服的下擺，肚子哪里鼓了起來，里面的東西在動來動去，還發(fā)出了聲音：“喵～”
沈舟渡連忙把衣服下擺掀開，把里面的東西小心翼翼地拿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