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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天色漸沉,走廊的白熾燈照在兩人頭頂,醫(yī)院里到處充斥著消毒水和酒精的味道。

    許久,江珩才說:“沒保護好你。”

    “你又不是我保鏢�!痹S枝鶴小聲嘀咕著,卻沒松開他,反而把手伸到他腰后,緊緊摟住他。

    她看上去那么冷靜,只有他看得到,她緊攥著的手,其實一直在發(fā)抖。

    -

    坐車回去的路上,許枝鶴收到黎濤的微信。

    她挺意外的。

    黎濤是許聞舟的親信,除了公司的事,偶爾也幫許聞舟處理一些私人事務(wù)。其中就包括,警告許枝鶴這樣上不得臺面的私生女。

    黎濤很早就加了許枝鶴的微信,但兩人一共也沒說過幾句話,大部分時候都是黎濤單方面代為轉(zhuǎn)達許聞舟的意思,許枝鶴也很少回復(fù),最后一個字“嗯”“噢”,多了三個字“知道了”。

    這次黎濤發(fā)的也很簡單,就三個字:

    許枝鶴扯了下唇,沒回復(fù),直接關(guān)了手機。

    回到家兩人也沒什么特別的事兒,就和平常一樣,洗澡,收拾,各忙各的。然后到點了,上床睡覺。

    只是今晚,許枝鶴的話格外的少。

    江珩察覺了,但也沒問,上床后就關(guān)了床頭燈。

    許枝鶴在被窩里刷短視頻,各種奇奇怪怪的BGM一直在輪換。

    江珩從背后擁住她:“早點睡吧�!�

    許枝鶴“嗯”了一聲,把手機鎖屏,擱在了枕邊。

    她平常都會把手機放床頭柜上。

    江珩看了一眼,沒說什么,摟著她直到感覺她呼吸逐漸平穩(wěn)。

    快十一點鐘,枕邊的手機忽然亮了一下,許枝鶴像是立刻驚醒,一把將手機抓了過來,還未解鎖的屏幕上顯示著消息預(yù)覽——

    黎濤:

    許枝鶴握住手機,感覺到身后江珩的視線,驀的又把屏幕鎖了,擱到床頭柜上。

    身后,江珩輕輕握住她的腰:“別擔心,沒事了�!�

    許枝鶴沒應(yīng)。

    過了一會兒,小聲反駁:“誰說我擔心了?”

    江珩感受著掌心的柔軟,輕聲附和:“嗯,沒擔心�!�

    許枝鶴欲蓋彌彰的解釋了一句:“我只是單純睡不著而已�!�

    剛才回家路上她又細細品了一下,她發(fā)覺自己根本不是難過,就算許聞舟死在手術(shù)臺上,她也只是——不甘心而已。

    被人“私生女”“私生女”的指指點點,叫了這么多年,這個罪魁禍首,始亂終棄的男人,還沒有認識到自己的錯誤。

    沒道理這么輕松就讓他撒手離開。

    身后人的手指不知道什么時候滑了下去,語含深意:“既然睡不著,那要不要老公陪你做點助眠運動?”

    第218章

    股東大會

    短暫的年假就這么兵荒馬亂的走完了。

    節(jié)后開工第一天,許枝鶴準時在八點五十到達公司。

    許多外地員工選擇春假和年假用在一起,要十天左右才復(fù)工,所以今天早晨的寫字樓并不像往常那樣熱鬧。

    周簡剛從電梯出來,便聽見有同事說:“許總來了�!�

    他心底一驚,身為秘書,到的比老板遲,真是大忌。

    周簡飛快的回到辦公室,只見格子間里人人桌上都放了一只紅包,上面寫著“開工大吉”。

    看厚度就知道是良心紅包。

    許枝鶴對下屬和員工一直挺大方的,與之對應(yīng)的是她的要求也很高。年末那段時間,辦公室?guī)缀鯖]有一天不加班,好在許總也跟著他們一起熬,而且還會貼心的替大家點外賣請大家吃夜宵。尤其小年夜那天,公司沒人,臨時處理都是許總一個人完成的。

    許總自己也不是南城本地人,但年后開工,卻是第一個回公司的。

    周簡凝神屏息,推開許枝鶴辦公室的門。

    這里窗明幾凈,開工前一天,他就打電話讓保潔過來都收拾了一遍。

    許枝鶴桌上又多了一盆新的仙人掌,她手里端著咖啡,正站在文件柜旁,踮著腳翻找什么。

    周簡忙放下PAD,走進辦公室道:“許總,您找什么,我?guī)湍阏野��!?br />
    許枝鶴轉(zhuǎn)身看他一眼,順手整理了下衣領(lǐng),回到辦公桌后悠悠坐下:“你來挺早啊。”

    周簡:“……”

    九點鐘正式上班,他這也不算遲到啊,誰知道許總今天會過來這么早。

    許枝鶴說:“年前跟許氏的股權(quán)回購合同我放到柜子上第三格了,你幫我拿一下�!�

    周簡應(yīng)聲過去。

    許枝鶴又說:“下午新立的人要過來做個視頻采訪,你找人接待一下�!�

    正說著,許枝鶴擱在桌上的手機響了。

    她做了個手勢,拿起手機看了眼來電顯示,是許聞舟的私人秘書黎濤。

    腦溢血手術(shù)成功后還有72個小時的危險期,需要在ICU里觀察度過。這個時候,黎濤不是應(yīng)該在醫(yī)院守著嗎?

    她按下接聽:“黎秘書,有事嗎?”

    黎濤的聲音很客氣:“許小姐,那天在醫(yī)院謝謝您�!�

    大清早的,許枝鶴沒空跟他打太極:“你微信上不是謝過了?”何況江瀾好像也不買她的帳吧。

    見狀,黎濤忙說:“是這樣的,許小姐,今天是年后開工第一天,許氏決定召開股東大會,您如果有時間的話,希望可以出席�!�

    “……”許枝鶴握著手機,眉毛揚了揚。

    找她出席股東大會?有點新鮮。

    見她沒有立刻回答,黎濤忙補了句:“這是許董的意思�!�

    “他醒了?”許枝鶴開口問。

    “是,不過還在休養(yǎng),醫(yī)生暫時不讓他處理公事�!�

    其實這次的股東大會是因為什么,許枝鶴多半也能猜到。

    許聞舟倒下了,并且短時間內(nèi)不能重掌大權(quán),那么許氏內(nèi)部那些握有股份的股東,難免蠢蠢欲動。甚至可能有一小撮人早就結(jié)成了利益小團體,一旦掌握實權(quán),就排除異己,豐滿自己的羽翼,到時候就算許聞舟康復(fù)回來了,也撼動不了他們的利益了。

    “不過……我手里都沒有許氏的股份,恐怕沒資格參加股東大會。”許枝鶴坦白道。

    江瀾防她像防賊一樣,怎么可能容許她擁有許氏哪怕一丁點財產(chǎn)。

    “這點您不用擔心。其實許董在年前,就已經(jīng)立下一份遺囑,將來如果他有什么意外,你可以分到許氏5%的股份�!�

    電話這頭,許枝鶴怔愣了幾秒。

    她想起年前那次,她去公司找許聞舟簽回購合同,聽到他在辦公室數(shù)落江瀾。所以,遺囑是那之后立的嗎?

    其實,許枝鶴多少能猜到點黎濤的意思。

    “你讓我去參加股東大會,是希望我能出面鎮(zhèn)住那幫不安分的股東。你是不是太高看我了?”許枝鶴說完,自己都忍不住笑了,“過去我從來沒參加過許氏的股東大會,二來就算有許聞舟的遺囑,可他還沒過世,那些股份也還不是我的,我根本沒有關(guān)鍵的決策權(quán)。而且你憑什么覺得我出席就能穩(wěn)住局面,連江瀾都搞不定的老狐貍,又怎么會賣我這個私生女的面子?”

    聽到許枝鶴這么直白的質(zhì)問,黎濤一頓,半晌沒反應(yīng)過來。

    其實第一次聽到許枝鶴這個名字,還是有次加班后,許聞舟無意間向他透露:說他家里那個小女兒,自從�?际Ю艘淮危烷_始一蹶不振,馬上就要高考了,這狀態(tài)讓人擔心。

    黎濤當時的想法是:小地方出來的孩子,也許一開始能堅持本心拼搏向上,時間久了,總?cè)菀妆淮蟪鞘欣锏募堊斫鹈詠y了眼,慢慢的失去自我,不足為奇。

    所以后來許枝鶴考了個普通一本,打幾份工,住在外面,也沒人管她。

    她剛開始搞直播的時候,許聞舟曾大發(fā)雷霆,黎濤還勸他:等錢燒完了,孩子自然就回來了。

    沒想到許枝鶴把直播公司搞得有聲有色,還順利上市了。

    于是孩子再沒回過家,父女倆的關(guān)系也一直沒能緩和。

    昨天晚上在醫(yī)院,許枝鶴的舉動著實讓他大跌眼鏡。

    所有人都像無頭蒼蠅似的亂轉(zhuǎn),只有她冷靜沉著的先把手術(shù)確認書簽了。她不是不懂,簽了就要擔責任,可她沒有絲毫猶豫。

    黎濤就是莫名覺得,這份勇氣可以拯救現(xiàn)在風雨飄搖的許氏。

    “實際上,股東大會并非只有大股東才能參加,你是代表許董,沒人會不給你面子�!陛p咳一聲,他又道,“而且,我相信你能,許董也相信�!�

    ——這話也就忽悠忽悠許枝鶴。

    許聞舟信不信她,許枝鶴自己心里還沒底嗎?

    她語氣仍舊不變:“不去,下午我有個采訪,沒時間。”

    黎濤:“……”為什么他覺得許枝鶴不是沒時間,而是單純的懶得摻和。

    輕咳一聲,黎濤又道:“對了,年前我聽秘書室的小張說你過來了一次,要簽個什么合同。這樣吧,你下午帶過來,許總的印章正好在我這,我看能不能直接幫你簽了�!�

    許枝鶴一聽,確實很心動。

    回購合同簽完,她就和許氏徹底沒關(guān)系了,以后許氏在誰手里,翻出什么浪花,也沒她事了。

    “……我知道了,我下午會過去�!�

    “那我安排車子去接您�!�

    “不用,我自己開車過去�!�

    掛了電話,許枝鶴看著站在辦公室里舉著文件袋裝雕像的周簡,蹙了蹙眉頭:“你怎么還在這?”

    “……”周簡沉默了兩秒,“許總,你要的文件�!�

    許枝鶴“嗯”了聲,又聽見他問:“那下午的采訪……”

    “再約時間吧。”

    周簡小心翼翼的帶上門離開。

    -

    盡管許枝鶴說過自己會開車去,下午兩點,黎濤派來的車子還是準時等在了公司樓下。

    許枝鶴收拾了文件下樓,看見站在車門外親自接她的黎濤,心想:這黎濤怎么像生怕她反悔,特地來逮她的。

    上車后,她特地嘲諷:“黎秘書,許氏大廈我也跑過好幾趟了,不至于迷路�!�

    黎濤坐在副駕駛位上,像個長輩似的和她親切道:“如今許小姐你手上也有許氏的股份了,也算我半個老板,我來接您是應(yīng)該的�!�

    呵,真會說話。

    車子停在大廈門前廣場上,在進入公司前,黎濤不放心的又叮囑她:“今天這場股東大會,各方勢力錯綜復(fù)雜,希望許小姐能站在許董的角度來考慮問題�!�

    許枝鶴聽了冷笑:“許聞舟的角度?就是要我自私一點唄?”

    黎濤頓了下,又補充道:“這也是為了公司好,畢竟這些年公司在許董的ling導下,還是有發(fā)展的。如有必要,您可以強勢一些,不用拘泥于輩分。”

    就像那天晚上在醫(yī)院一樣。

    許枝鶴看了黎濤一眼,笑道:“我懂,就是拿我當槍使,讓我出面,見人就懟,對吧?”

    “咳,”輕咳一聲,黎濤又道,“如果許小姐您不愿意,也可以不開口�!�

    這倒是和許枝鶴原本的計劃差不多。

    她這趟來就是沖著合同簽約的,就算答應(yīng)了參加股東大會,也頂多當個花瓶到會議室坐一會兒,指望她出面替許聞舟說話,那是不可能的。

    電梯打開,停在總裁辦門口。

    黎濤先下了電梯,走在前面引路,快到會議室門口的時候,才放緩了身形,默默許枝鶴身后。

    有人等候在門口,看到許枝鶴、黎濤一行人,立刻迎了上來,雙方對暗號似的交換了下眼神,便有人替她拉開了厚重的雙開會議室大門。

    離股東大會開始還有三分鐘,會議室里已經(jīng)坐滿了人,交頭接耳的充滿打招呼寒暄的聲音,盡管開門動作很輕,還是有不少人往門口瞅來。

    許枝鶴一眼看到坐在zhu席位旁邊的江瀾,她一身羊絨西裝,身體后傾靠著椅子,胳膊肘搭在扶手上,正側(cè)頭跟旁邊的一位大股東耳語,臉上是頗為專注嚴肅的神色。

    許枝鶴一路走來,接受到的無數(shù)道目光猶如芒刺在背,盡管她裝的一臉高冷目不斜視,仍能感受到那些黏在自己身上的審視和探究的目光,或許還有少許的驚艷。

    江瀾不知何時也望了過來,那一刻臉上的表情頗為精彩。

    端莊的儀容像是泥灰墻剝裂了開來,露出震驚、不可置信的表情,甚至還有點兒出離憤怒。

    許枝鶴別開跟她撞上的目光,兀自扭頭問黎濤:“我坐哪?”

    負責會議的工作人員事前不知道黎秘書會把許枝鶴請來,因此沒準備她的位置,會議馬上要開始了,如今整個會議室就剩下zhu席臺那張以子空著。

    許枝鶴掃了一眼,想也不想,拉開椅子便坐了進去,一臉的從容絲毫不見不自然,仿佛這里就是她應(yīng)有的位置。

    無數(shù)道視線齊刷刷的落在許枝鶴身上,比先前更要直白,不加掩飾。

    站在身后的黎濤也不自在的干咳了下,他也沒想到許枝鶴這么虎,上來直接往董事長位子一坐,本來還想吩咐人再去加張椅子。

    江瀾直接從座位上起身,站到許枝鶴面前拍響了她面前的桌子:“你怎么會在這?”

    許枝鶴懶洋洋瞥她一眼,指指身后:“問他�!�

    黎濤下意識的低下頭。

    江瀾一看就知道是許聞舟的意思,老東西躺在ICU動不了了還防著她。這三十年夫妻真是一種諷刺!

    “起來,這不是你的位子!”江瀾沉著聲,用命令的口吻。

    “那難道是你的位子?”許枝鶴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場面頓時變得尷尬。

    如果今天許枝鶴不出現(xiàn)在這,等股東大會一開始,大家必然要先商討推舉一個人代理董事長,到時候江瀾就可以名正言順的坐在這,沒想到半路殺出個許枝鶴。

    周圍全都是看好戲的眼神。

    剛才和江瀾耳語的那名大股東,叫董建柏,當初和許聞舟一塊兒創(chuàng)業(yè)的,如今除了許聞舟和江瀾,他手里的許氏股份是最多的。

    此人微微叩了下桌子,將眾人的議論一下,微微拉成了語調(diào),問:“這位是……”

    許枝鶴沒說話,大方的任人打量,這種介紹留給黎濤發(fā)揮。免得沒串好詞出現(xiàn)什么意外。

    既然已經(jīng)被推到這個位子,黎濤索性淡定的看向眾位股東,開口道:“這位是許聞舟董事長的小女兒,許枝鶴,今天作為董事長的委托人,代理出席這場股東大會�!�

    黎濤站在許枝鶴的身后,這個動作便已經(jīng)暗示了,許枝鶴代表的就是許聞舟。

    那么,她坐這個位子,也無可厚非了。

    聞言,江瀾極為不滿的哼了一聲,神色中帶著濃濃的不忿。

    大家都知道許聞舟的大女兒許琳,對這個小女兒卻很少了解,甚至許多人都不知道許枝鶴的存在。

    現(xiàn)在許聞舟公然讓許枝鶴代表他,那許琳呢?尤其今天江瀾還親自出席了這場會議,不讓自己的太太代表自己,卻讓一個私生女?

    一時間,看向江瀾的眼神都充滿了復(fù)雜意味。甚至有人發(fā)出不屑的輕笑。

    這時,董建柏又發(fā)話了:“許董事長的情況,相信大家也能理解。既然黎秘書都這么說了,那會議開始吧。”

    仿佛是在打圓場。

    “老狐貍�!痹S枝鶴在心里暗罵了一聲。

    職場上最可怕的就是這類人,兩邊討好,兩邊都不得罪�?此普玖岁牐肋h懂得明哲保身。

    會議一開始,馬上有人站起來發(fā)話:“年后開工,各個項目都等著決策。雖然我也很擔心需董事長的身體,但當務(wù)之急,是趕快推舉一個人出來,代替許董事長做出決策。人能等,項目不能等啊。”

    作為第一個發(fā)言的,這人臺詞嫻熟的就像事先寫好了臺本。這種人,就是被槍打的那個出頭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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