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謝謝嬸兒,嬸兒怎么稱呼?”
“嗐,叫我胖嬸就成,村里人都這么叫的。你說你個小伙子,這大冷天的怎么就穿個毛衣不穿外套啊,真是要好看不要身體啊……”
陸鳴殊凍得手都哆嗦了,喝了大半杯熱茶才緩過來一些:“昂�!�
其實陸鳴殊哪里是要好看不要身體,他這是沒辦法。打聽出律所名字后他就找人聯(lián)系上了那個律師,問出了孫婆婆家的地址。
早上出門時因為是去見心上人,他特地選了件紅色羽絨服,一心想讓心上人亮一亮眼。
之后聽說了這么個意外,心里著急,開著車直接就過來了,也沒多想。
到村口看見殯儀館的大巴時才猛然意識到不合適——哪有參加別人葬禮穿大紅色的,這不得被人拿掃帚打出去?
就干脆把外套脫了,丟在車?yán)�。原本想著也就一小段路,不至于凍死,就沒把車開進(jìn)來,選擇了走路。
結(jié)果西北風(fēng)教他做人,五六分鐘的路,他差點(diǎn)被凍成冰棍,臉和耳朵都特么被凍熟了,腦子整個是木的。
更過分的是,孫婆婆家的客廳里居然沒有裝空調(diào)。
從小養(yǎng)尊處優(yōu)慣了的陸大少爺哪里受過這種委屈,一下子恨不得直接找人運(yùn)過來十幾二十個空調(diào)。
“小伙子啊,你和孫婆婆是什么關(guān)系呀,我怎么從來沒見過你?不會又是老太太賣花認(rèn)識的人吧?”
“又?”
“是啊是啊�!迸謰鹧凵裰钢刚谂抨牭染聪愕念櫇�,神神秘秘地說,“那個穿黑色羽絨服、長得怪俊俏的小伙子,就是老太太賣花認(rèn)識的,我聽說啊,老太太把所有家底都給了這小伙子呢!”
這個事情一路上陸鳴殊已經(jīng)打聽清楚了,現(xiàn)在再聽別人說起還是覺得挺神奇的,人與人之間的緣分,很難說沒有什么東西在冥冥之中牽引著。
就像顧潯從孫婆婆那里買下第一枝月季的時候肯定不會想到自己會來參加對方的葬禮,并成了孫婆婆的遺產(chǎn)繼承人。
就像他一心想著要報復(fù)顧潯的時候也同樣不會想到對方就是自己記了近二十年的救命恩人。
命運(yùn)有時神奇,有時也殘忍。
“你是不知道喲,這位顧先生早上過來的時候,小孫、就是孫婆婆她兒子,那臉色臭得喲,拿著掃帚堵在門口,那架勢就像顧先生敢往里跨一步,他就要拿掃帚把人趕出去一樣!”
“還好讓大家伙兒給勸住了,要不那場面可就難看了,所以不瞞你說啊,剛才見你過來,我心里還嚇了一跳�!迸謰鹫f。
至于為什么會嚇一跳,兩人心知肚明。無非就是擔(dān)心又跑出來個分遺產(chǎn)的,到時候得大鬧靈堂。
敬香的人終于輪到顧潯,他拈著三根香,在主持法事的和尚的引導(dǎo)下,恭敬地鞠躬、叩拜,然后將香丟進(jìn)燒紙用的火盆里,走到一邊。
“不過其實也不能全怪小孫,小孫這個人其實蠻好的,對他媽也算孝順,說過好幾次要把老人家接過去同住,是孫婆婆自己不答應(yīng)�!�
“結(jié)果倒好,錢不留給自己兒子女兒,全留給了一個認(rèn)也不認(rèn)識的人,這讓左鄰右舍的人怎么想嘛。還不得認(rèn)為孫婆婆是不滿意自己兒女喲�!�
“小孫兄妹倆原本都是體面人,這讓他們以后還怎么做人啊,你說是不是?”
說話間,那邊的人已經(jīng)全部敬完了香,接下來就該抬棺去村口了。
不過這些事都輪不著顧潯,所以他轉(zhuǎn)而退離了人群,先是站著發(fā)了一會兒呆,然后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地往陸鳴殊這邊掃了一眼。
陸鳴殊也在看他,還笑著對他眨了眨眼,用口型做了個:“過、來、呀……”
寒冬臘月里穿一件毛衣,跟周圍進(jìn)進(jìn)出出裹得跟粽子似的人格格不入,仿佛兩個世界。
而陸鳴殊的顏值和氣質(zhì),本來也特別出眾,單是這么坐在門口的矮凳上縮成一團(tuán),也不覺得狼狽,反而讓他有種莫名的無辜感,吸引住不少視線。
顧潯本來是不打算過去的,可胖嬸也在喊他:“顧先生喲,過來坐會兒,等他們從市里回來還要好一陣?yán)病!?br />
人都這么說了,顧潯當(dāng)然不可能裝沒聽見,搬了個凳子,不情不愿地坐過去。
沒想到胖嬸自己卻走了:“我得去幫忙準(zhǔn)備午飯了,您兩位反正都是自己來的,就做個伴,聊聊天喝喝茶什么的,要不然怪無聊的�!�
顧�。骸啊�
顧潯有點(diǎn)無語,敢情把他叫過來就是為了這,胖嬸未免也太“熱心”了點(diǎn)。
等胖嬸走后,這塊地方就只剩下了顧潯和陸鳴殊兩個。挺長時間沒見過孫婆婆,大概誰也沒想到再見會是在這種場合下,一時間誰也沒說話。
“阿潯,別難過,孫婆婆這是找她老伴去了,她不會有遺憾的�!�
之后陸鳴殊又朝他笑了下,呼出一團(tuán)白霧。
他的唇色本來是挺淡的紅,這會兒卻凍成了深紫色,看起來是真可憐。說話的時候牙齒都在打哆嗦。
他們坐在門口的廊檐下,正對著前院,紅的黃的白的各種顏色各種品種的花開了滿院子。
寒冬臘月都開了這么多,也不知道春夏會是多美的風(fēng)景。
陸鳴殊一眼就望見了顧潯送給他的白色月季花。也看見了孫婆婆最后停留的那片非洲菊。
好像只是不久之前,他還同孫婆婆一起,每晚在花攤前等顧潯下班,期待著顧潯能再送給他一枝花、或者收下他一枝花。
孫婆婆是個很好的人,她把自己和老伴的感情講給陸鳴殊聽,還告訴陸鳴殊,不管是喜歡女人還是男人都沒有關(guān)系,最重要的是兩顆心在不在一起。
然而那樣好的人,突然就不在了。
第128章
“陸鳴殊,你說婆婆為什么要這么做�!鳖櫇柕臎]頭沒尾,兩人卻都知道指的是什么。
——孫婆婆為什么會將遺產(chǎn)留給顧潯。
“因為她愛她的老伴,也愛老伴親手為她種出來的這片花海。所有人都不理解她為什么不愿意跟著兒子女兒去享福,卻非要守著這些花,她心里原本應(yīng)該是遺憾的,可她遇見了你。”
陸鳴殊將視線從花海轉(zhuǎn)開,改為盯著顧潯,“你喜歡她的花,想把那些花送給自己喜歡的人,就像當(dāng)年她的老伴想把這片花海送給她�!�
“阿潯,我覺得孫婆婆一定很高興遇見了你,所以她才會把自己最珍貴的東西留給你,至于那些財產(chǎn),不過是附贈品�!�
孫婆婆的遺囑里,特地注明了前院的所有花也留給顧潯。陸鳴殊口中最珍貴的東西,就是這些花。
顧潯并不意外陸鳴殊會知道這些細(xì)節(jié),所以剛剛才會那樣直接問他�!寄苷业竭@里來,就不可能有什么瞞過他。
讓顧潯感到意外的是陸鳴殊居然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以至于他看著對方,愣了很久的神,直到陸鳴殊問他:“阿潯,你這么看我做什么?”
不做什么,就是突然覺得你好像真的變了。顧潯想。
”欸小伙子!”這時候胖嬸去而復(fù)返,將一件灰色羽絨服遞給陸鳴殊,“我想了想還是覺得你這樣不行,這是我兒子的衣服,你要不嫌棄的話就先穿著,別真給凍壞了�!�
陸鳴殊怎么可能會穿別人的舊衣服,就是凍死都不會穿。
顧潯已經(jīng)做好了他會拒絕的準(zhǔn)備,甚至想或許他可以把自己的衣服脫下來給陸鳴殊,然后換胖嬸的這件衣服。
結(jié)果陸鳴殊卻從善如流地接過衣服,穿在了自己身上:“謝謝胖嬸�!�
顧潯眸光顫了顫,短暫的時間里,第二次覺得“這人好像真的變了”。
胖嬸這件羽絨服也不知道是兒子多大歲數(shù)買的,穿在陸鳴殊身上有點(diǎn)顯小,胳膊都抻不開。
但它本身又是寬松的版型,看起來很顯臃腫,饒是陸鳴殊這么好看的臉,也撐不起這衣服,顯得滑稽又好笑。
“阿潯,你是不是在笑我?”
顧潯避開他的視線:“我沒有,你看錯了�!�
葬禮要持續(xù)一天,但兩人吃過午飯后就告辭了,反正已經(jīng)送走了孫婆婆,主人家又不待見,強(qiáng)留在那也沒什么意思。
早上顧潯是打車過來的,下午回去本來想坐公交,最后還是被陸鳴殊軟磨硬泡拐上了自己的車。
只是人雖然在車上,話卻一句也不愿意講,從始至終扭頭盯著窗外。
不過陸鳴殊才不是會看人臉色的人,就是顧潯不說話,他也能自己說一路,沒辦法,太久沒見了,太想了。
“阿潯,我們找人把花移栽出來吧,養(yǎng)在那也不是一回事。”說的自然是孫婆婆送給顧潯的那一院子花。
鄉(xiāng)下的房子不比城里,不能隨意進(jìn)行買賣,孫婆婆和她兒子孫智彭的戶口都留在鄉(xiāng)下,孫婆婆人沒了,房子的使用權(quán)就歸了孫智彭,而花又是屬于顧潯的,這么一來,顧潯就得跑別人家院子看自己的花。
偏偏孫智彭還因為那幾萬塊遺產(chǎn)的事看顧潯很不順眼。
屬實草淡。
所以最好的辦法就是把花移栽出來。
要換了以前,陸鳴殊早就安排人去做了,但吃了這么多教訓(xùn),他學(xué)乖了,這回知道要和顧潯這個當(dāng)事人商量一下。
顧潯終于肯分了個眼神給他:“不勞陸總操心,明年春天我自己會弄�!�
很顯然他也考慮過這個問題,并且和陸鳴殊想到了一塊去。
陸鳴殊撇撇嘴,顯得有些傷心。
車子開到單元樓下面,顧潯推開門就要走,陸鳴殊跟著出來:“能請我上去喝杯水嗎?”
顧潯一點(diǎn)面子也不給:“不能。”
“噢。”陸鳴殊面露失望�!安贿^阿潯,”他趁顧潯轉(zhuǎn)身之際,拽住對方的胳膊,貼上去親了下顧潯的嘴角,“我不能白送你回來,得討個油費(fèi)�!�
理直氣壯的模樣,似乎完全忘了之前死纏爛打說要送人的是誰。顧潯兩邊太陽穴突突地疼,伸手把人從自己身上推開。
而陸鳴殊少見的沒有糾纏,退開兩步靠在車上。
顧潯今天穿的這身羽絨服胸口處有個口袋,這時卻多了一朵月季花。大紅色的、開的最是好看的時候。
“阿潯,別扔。就是不想要也別現(xiàn)在扔,別當(dāng)著我的面�!�
心思被戳穿,顧潯臉上浮現(xiàn)一抹不自然,偏頭不去看陸鳴殊。
他們今天幾乎一直在一起,顧潯卻沒發(fā)現(xiàn)他是什么時候折的這枝花。
“陸總,沒記錯的話那些花現(xiàn)在屬于我�!�
“是啊是啊,所以就當(dāng)我借花獻(xiàn)佛啦�!标戻Q殊臉皮是真厚,半點(diǎn)沒覺得不好意思,甚至同顧潯飛了個吻,“寶貝兒,要夢見我�!�
受孫婆婆這件事的影響,第二天早上,顧潯去了郊區(qū)的陵園。他給父母帶了花、給爺爺帶了瓶白酒。
上次過來差不多已經(jīng)是兩個月之前,當(dāng)時他和陸鳴殊已經(jīng)在交往,他還在家人的墓碑前說,下次過來時會把愛人一起帶來見他們。
沒想到的是,就在那不久之后,陸鳴殊就給了他一個“天大的驚喜”。
而他也再沒有來過墓園。
正亂七八糟的想著這些事,遠(yuǎn)遠(yuǎn)看見父母的墓碑前站著個人,居然是……陸鳴殊。
——陸鳴殊怎么會在這里?
顧潯懷著很深的疑問,悄悄走過去,躲在附近的一顆大樹后面。
“……我是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了,顧醫(yī)生好難追啊,現(xiàn)在我說什么他好像都不相信我了�!�
看樣子這人已經(jīng)來了挺久,居然還在他家人面前吐槽他。
也不想想是誰先對不起誰。是真不怕他家人跳起來弄死他。
“不過你們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照顧顧醫(yī)生的,以后再也不會騙他、欺負(fù)他�!�
“如果你們肯原諒我、愿意接受我,那就幫忙給顧醫(yī)生托個夢吧,就說你們很喜歡我,想要我給老顧家當(dāng)女婿,兒媳婦也成�!�
顧潯:“……”
“我數(shù)一二三,如果你們不說話,就當(dāng)同意了�!�
還要不要臉,他們能出聲反駁嗎!顧潯氣得牙根癢癢的。
“一二三�!标戻Q殊迅速報了三個數(shù),然后狡黠地笑了下,“爸、媽、爺爺,看來你們還是很喜歡我的。我一定會努力,爭取早點(diǎn)把顧醫(yī)生追回來�!�
誰是你爸媽!誰是你爺爺!你到底要不要臉!
“那我下次再來看你們,這次先走了。”
等陸鳴殊走遠(yuǎn),顧潯才從大樹后面走出來,父母的墓碑前放著一大束百合,給爺爺?shù)氖且黄堪拙啤?br />
顧潯看看自己手上的花、再看看自己手上的酒。
怎么就這么不爽呢。
他想把陸鳴殊的東西處理掉,免得爸媽他們看了生氣,但最終還是讓它們留在那,只是用自己拿過來的東西把對方的擠在一邊。
很幼稚。現(xiàn)在面對陸鳴殊,他好像總是容易做出這么幼稚的舉動。
從墓園出來,顧潯把兩瓶酒帶給看守墓園的老周。老人家并不忌諱這些,顧潯每次祭奠完家人,都會把東西給對方。
“喲,又有好酒喝了�!崩现苷迷诔燥垼坏ㄉ�、一碟鹽蘆毛豆,還有一瓶茅臺。
老周愜意地瞇了口酒,盯著顧潯手里的兩瓶酒兩眼冒光。
“今天真巧,你倆竟然前后腳就到了�!崩现苷f。
顧�。骸班�?”
“就那個長頭發(fā)的漂亮娃娃啊,你倆沒撞上?”
顧潯已經(jīng)知道他在說誰,心頭跳了跳,不動聲色地問:“他、經(jīng)常過來?”
“倒也不是,就上個月開始過來的,一來就送了我好些東西,讓我?guī)ヒ娔慵胰�,之后差不多每周都來一次。這個酒,”老周用筷子敲了敲桌上的茅臺,“就是那個娃娃拿來給你爺爺?shù)��!?br />
“他每次過來都會跟你家人說會兒話,但不讓我告訴你。說起來這還是除了你之外第二個來看望你家人的人,是很好的朋友吧?”
顧潯抿著唇,不知道說什么。
“怎么,鬧矛盾了?”老周又咪了口酒。
顧潯還是不說話,盯著桌上的酒。
老周站起身,輕輕按了按他的肩膀,“好孩子,我沒什么文化,但是看了一輩子墓園,發(fā)現(xiàn)人這一生啊,說短不短,說長不長,誰都不知道意外什么時候來,除了生死,其余都是小事�!�
“所以如果是重要的人,那就好好解決問題,別留遺憾,但如果覺得實在無法原諒,那就索性割舍掉,人啊,說到底誰也不能陪誰到最后,或早或晚都會分開……”
第129章
之前陸鳴殊就說自己發(fā)燒了,要把感冒傳染給顧潯,然后對他負(fù)責(zé),這回卻真就發(fā)燒了。
從顧潯那里離開之后他就覺得有些不舒服,當(dāng)晚一路燒到39.6度,人都差點(diǎn)傻了,稀里糊涂亂吞了幾粒感冒藥,不頂用,到后半夜一度以為自己要死了。
腦袋、喉嚨、四肢……哪哪都疼,哪哪都酸,眼皮沉到根本睜不開,費(fèi)了好大的勁才勉強(qiáng)維持住一絲清明,給手機(jī)置頂?shù)穆?lián)系人打一個電話。
但對方不知道是已經(jīng)睡了沒聽見鈴聲,還是聽見了故意不接,反正那個電話始終沒能打通。
陸鳴殊對著嘟嘟嘟的手機(jī)忙音,委屈壞了——
“真夠冷酷無情的,也不想想當(dāng)初自己發(fā)燒的時候是誰徹夜不眠的守在身邊……”
“沒良心的,可我怎么就那么喜歡你呢……”
陸鳴殊滿腹牢騷,到后來實在撐不住,直接昏睡了過去。
好在他命夠大,沒真的燒死,到第二天傍晚時居然自己醒了過來。
頭還是痛,眼前黑一陣白一陣的暈,但溫度已經(jīng)降下去不少。
從床上爬起來,又胡亂吃了一把藥,倒在床上對著手機(jī)發(fā)呆。
他昨晚燒糊涂了,給顧潯打過十幾個電話,而對方居然真就沒接,快一天一夜,手機(jī)上沒有對方任何消息。
陸鳴殊心口像被什么壓住了似的喘不過氣,心臟一抽一抽疼得厲害,甚至壓過了頭疼。
從八歲那年之后,他很少會有這樣無助絕望的時刻,他知道沒有人愛他、心疼他,哪怕生病受傷也無人在意。甚至有人盼著他就那樣死掉。
所以他逼著自己穿上銅皮鐵骨,把所有的軟弱都藏起來,絕不泄露絲毫真實的情緒。
但在這一刻,陸鳴殊忽然感覺到疼,仿佛自己又變成了那個軟弱無助的小孩子,四周全是冰冷的湖水,他在湖里掙扎求救,卻無人救他。
他把自己蜷成一團(tuán),用力捂住胸口,手心汗津津的,額角、后背也都是冷汗。
藥效慢慢上來,他才維持著這個充滿不安的姿勢,再度陷入了夢里。
再醒來已經(jīng)是第二天早上,陸鳴殊抱著點(diǎn)期待翻手機(jī),然而非但沒有如愿盼到心上人的消息,還被對方狠狠捅了一刀——
昨天夜里11點(diǎn),顧潯往他支x寶上轉(zhuǎn)了6000。
那條轉(zhuǎn).賬記錄在一堆消息里其實并不怎么起眼,若不是陸鳴殊翻的仔細(xì),很可能就錯過了。
然而此時此刻,看著屏幕上的數(shù)字,陸鳴殊卻只覺得有一把刀,將他的愛意跟僥幸,割得支離破碎,再也拼不起來。
“傻子�!标戻Q殊點(diǎn)了支煙,在灰白色的煙霧中,他似乎能想象得出對方是用什么樣的心情給他轉(zhuǎn)了這筆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