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猜也猜得到,甭管這逢源雙橋最開始是什么意思,到了現在,傳說就只剩下“一對情侶分別走過,到了盡頭處再匯合,就能一輩子情比金堅”了。
經鴻沒什么情人,同時升官已經升到了頭,發(fā)財也發(fā)到了頭,再求什么難免叫神仙們厭煩,于是便挺隨意地踏上了左邊兒的那座橋。
橋并不長,經鴻走到中間的時候眺望了下依依垂柳和逶迤水閣,稍微耽擱了下,而后才繼續(xù)往前面走。
走著走著,經鴻扭過脖子,看了一眼木制隔斷另一面的那座橋。
而后他便透過雕花木窗的鏤空部分看見了周昶。
周昶也撐著黑色的傘,穿著灰色的毛衣,似乎感覺到了他的視線,也透過鏤空回望過來。
高大的身材,英俊的眉眼,迫人的氣質。
一時間,兩人誰都沒停下腳步,也沒移開眼睛,中間隔斷一會兒阻隔住他們的視線,一會兒又露出來一點兒。
對方的臉并不完全,隔著優(yōu)雅古典的窗上雕花。
但經鴻發(fā)現,即使對方的面前是絢麗的木頭雕花,周昶本人也沒被奪了半點精彩。甚至說,他的氣質,配上這古典的木頭雕窗后,還又多了一點味道。
江南煙雨中,一切情緒都柔化了,經鴻輕輕點了點頭,周昶見了,也輕輕一頷首。
算是打招呼。
雖然這個招呼是在逢源雙橋上,似乎顯得不合時宜。
以往他們兩人的相遇都是在互聯網相關的活動當中。
東柵逛完,時間竟還剩下一些。
助理已經起來了,經鴻則說他已經吃過早餐了,8點45直接在酒店房間里見面就好,助理們也樂得輕松。
經鴻沒想直接回去,他估算了下回酒店和換衣服需要的時間,又在西柵那邊逛了逛。
走著走著,經鴻看見臨水處有一棟龐大又現代的建筑,似乎沒在網上見過,便走近了瞧,發(fā)現是“木心美術館”。
經鴻不懂藝術,只隱隱約約知道木心好像是一個知名的畫家。不過反正閑來無事,經鴻便走了進去。
門口的簡介上說,老人臨終的時候在譫妄中見到了美術館的設計方案,只評價了七個字:“風啊、水啊、一頂橋。”
經鴻咂摸著這幾句話,開始了這趟隨性的旅程。
先是生平館,按照時間段分四個部分,1927-1943在這座小鎮(zhèn),本來童年富足,后來卻在戰(zhàn)火中幾度遷移,1945年前往上海學習繪畫,因為反對內戰(zhàn)被學校除名、被國-民-黨通緝,遠避臺灣,1949年前才回到上海。之后工作、避世、畫畫、迫于生計再次工作……1971入獄,所有畫作被焚毀,幾根手指被折斷,寫了長篇《獄中筆記》,出獄后的第一件事便是修繕人民大會堂。1982年去了紐約繼續(xù)學習,生活始終拮據,其間回到已經闊別52年之久的故居,卻發(fā)現已經面目全非,痛心不已,寫了首詩,結尾是“永別了,我不會再來。”后來小鎮(zhèn)的掌門人修其祖屋、喚回主人,于是,2006年,79歲的他接受家鄉(xiāng)的邀請回到這里,在回憶中的孫家花園度過晚年,直至2011年離開人世。
一生好像頗為傳奇。
后面則是繪畫館、文學館。
經鴻不懂,但基本審美總歸是有,看著那些墨跡山水,經鴻也有一點兒沉浸在了它們當中。
在一面墻前,經鴻停了好一會兒,一幅幅看墻上的畫。
不遠處,一個年輕的姑娘和她的媽媽一邊看,一邊聊天。
年輕姑娘好像很懂,對她的媽媽說:“木心其實是個畫家,不過啊,現在這個人名氣最大的不是畫,也不是生平,反而是一首詩哩�!�
她的媽媽是江南人,講著一口溫柔的方言,問:“哦?哪一首詩?”
年輕姑娘也切換成了好聽的吳儂軟語,道:“叫《從前慢》,因為被寫成了一首歌�!�
于是她的媽媽又繼續(xù)問:“那這首詩寫了什么呀?”
“我找一找哦。”小姑娘似乎在用手機搜索內容。過了會兒,她好聽的吳儂軟語又響起在了繪畫館里:
“記得早先少年時,大家誠誠懇懇,說一句,是一句——”
她的媽媽聽著,經鴻也隨意聽著。
小姑娘一直念了下去:“從前的日色變得慢,車,馬,郵件都慢,一生只夠愛一個人——”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在聽到這句話時,經鴻突然有一種非常奇特的感覺,他突然止住目光,越過肩膀,向自己的身后看去。
而后他就發(fā)現,他身后,對面的那面墻壁下,周昶也剛好轉過身子,向他這邊看。
四目相交。
他們兩人,明明都不知道對方也在,卻非常莫名地,在室外的江南煙雨與室內的寫意山水中,在聽到“一生只夠愛一個人”這句話時,同時回頭了。
作者有話要說:
評論還是發(fā)紅包。
就是烏鎮(zhèn)啦!
第18章
Med-Ferry收購案(九)
世界互聯網大會的第二天也很快過去。
這一天,再見到周昶的時候經鴻神色一如往常,不過當兩個人坐在一起聽主論壇的演講時,挺莫名地,經鴻就會突然想起早上那次同時回頭,某些情緒好像還在美術館的墨色山水里。
當時經鴻沒打招呼,周昶也沒有,經鴻率先收回目光,佯裝繼續(xù)看畫,一邊看一邊走,很快轉到另外一邊,之后兩人在美術館就沒再遇見過了。
晚上,經鴻并未參加“未萊”CEO舉辦的個人晚宴,直接登上了回北京的客機,周昶也是一樣。
…………
回北京后,有的時候周昶會想起來經鴻。
上個月在他這間辦公室里談判時的神態(tài)、語氣、嘴角邊的一點咖啡;小鎮(zhèn)上躬著身子撐著桌面盯著圓柱筆的眼神、頭頂上的淘氣發(fā)旋;說“我相信中國藥企的野心和決心”時的口吻、一條灰線的朋友圈;白蓮塔上一圈一圈輕輕轉著的傘面;逢源雙橋的一頷首;聽到“一生只夠愛一個人”時的那次回頭。
不過這些東西很快也就消散在每日勞形的案牘中了。
這日,清輝集團戰(zhàn)投部CEO又來向周昶做匯報。說完幾件其他的事后,他提到了這次會議想重點討論的問題:“周總,我們對‘隨購’的投資……好像出了一點問題。”
周昶抬起眼皮:“說。我看你最近好像變磨叨了�!�
“隨購”,一款社區(qū)團購APP,而社區(qū)團購是這一年的新風口。
“嗯,”清輝集團戰(zhàn)投部CEO果然不再磨叨,立即說,“泛海集團——”
泛海,又是這個熟悉的名字。周昶眉心幾不可查地動了一下,道,“對隨購的投資,泛海不是已經出局了?”
兩個月前,泛海、清輝幾乎同時對“隨購”APP表現出了興趣。不過清輝戰(zhàn)投更加果斷,戰(zhàn)投老大連夜飛去對方CEO的出差地點,給了豐厚的條件,搶在前頭與“隨購”簽了一份獨家投資協(xié)議。
投資協(xié)議都已經簽完了,現在泛海還能生出什么枝節(jié)?
“對,”清輝集團戰(zhàn)投部CEO說,“問題在周總您提出來的‘CTO’的人選上面。”
他對著周昶時,絕不似趙汗青對著經鴻時輕松。
周昶盯著對方,示意繼續(xù)說。
周昶記性沒那么差,他當然記得他提過什么。上個星期,他看完“隨購”的資料后提出來了一個問題,就是“隨購”這款產品的創(chuàng)意非常不錯,不過技術還差一點,希望“隨購”招一個CTO(首席技術官)負責APP的技術層面,因為目前這款產品的開發(fā)者只是一個前谷歌的Tech
Lead,沒什么新產品的管理經驗,并不足以廝殺出去,他本人也壓力很大。基于這個原因,周昶上周提出來,打第一筆款項和登記股東變更之前,“隨購”必須招一個CTO。
“是這樣的�!鼻遢x集團戰(zhàn)投部CEO道,“泛海那邊吧……似乎猜出周總您肯定會想換CTO了,三天之前向‘隨購’介紹了個候選人。喏,就這個,確實是非常合適。”說著,他遞上去了一份資料,周昶接過來,發(fā)現這人他也知道。
此人很早就在關注“社區(qū)團購”這個方向,而且一直做O2O。O2O的概念來自美國,而這個人是其中翹楚,在沃爾瑪做過O2O,后來又到某IT巨頭組建團隊開發(fā)產品,類似創(chuàng)業(yè),最后產品也很成功,去年年初回到中國后去了一家投資公司,資料顯示,他一直在攛掇別人做社區(qū)團購的產品,他來投,已經至少找過七八個人了。
有眼光、有技術、有經驗、有人脈、能向內管理也能向外溝通、還懂運作。
周昶看著手里東西,八風不動,看不出來是喜是怒。
對面人又將一沓子候選人遞給周昶:“其他的人也有,但跟這個人相比之下吧,或多或少差一截兒�!�
周昶拿過其他資料,飛速地翻。他一頁只看一兩眼——最后兩個工作的地方、職位,還有那份工作能被量化的成績上的幾個數字,便翻到下一頁。甚至有一些人他光看上一眼空洞無物廢話連篇的簡歷,他就夠了。
確實,都不太行�;蛘哒f,有幾個人本來還好,但珠玉在前,相形見絀。
周昶合上資料,扔了回去,兩根手指在最開始那個人的資料封面上敲了敲,問:“這個人,然后呢?”
對方立即接著道:“這個人是泛海集團主動介紹給‘隨購’的,他過去應該……跟經鴻的關系不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特別仗義,油鹽不進�!鼻遢x集團戰(zhàn)投部CEO看上去也有點納悶,“他一直說他和泛海共進退。如果‘隨購’想請他,就必須連帶著同時接受泛海當投資者,讓泛海也投進去至少10%。如果泛海投不進去,那他肯定不過去�!�
聽了這話,周昶氣笑了。
“他還說,”對方又匯報道,“如果不去‘隨購’那邊,他就直接加入泛海,在泛海集團做類似產品,泛海自研,與‘隨購’競爭市場。”
講完現狀,清輝戰(zhàn)投的CEO向周昶請示下一步,“所以現在怎么辦?經鴻猜出我們這邊肯定想換CTO,主動介紹了這個人,還捆綁了這個人。搞買一送一,‘隨購’買一個CTO,還要被送一個投資人,泛海削尖了腦袋想投進去�!�
“……”周昶沒再看手里的那份資料,也沒再猶豫什么,他將資料扔還給對方,說,“現在清輝占股30%對吧?”
“對。30%�!�
周昶又說:“重簽一份投資協(xié)議。清輝讓出去10%,給泛海。這個項目,就跟泛海一起投吧�!�
“……”對方點點頭。
不過過了會兒,清輝戰(zhàn)投的CEO又感慨道:“當時為了清輝能與“隨購”簽署獨家投資協(xié)議,排掉泛海和其他人,我連夜飛去日本,晚飯都沒吃,談了一個大通宵,到早上才簽了協(xié)議,以為泛海終于出局了呢。結果現在,呵,泛海還是投進去了。
由清輝獨家投資30%,變成了清輝占股20%、泛海占股10%。
“不怪你�!敝荜瓶粗鴮Ψ绞帐皝y七八糟的資料,說,“經總的商戰(zhàn)手段,都……”
清輝戰(zhàn)投CEO隨口接道:“很精彩?”
“不�!敝荜铺鹧劬�,沒看對方,好像在透過虛空看什么人,眼神銳利而專注,說了一個有些莫名、但大約是同個意思的詞兒:“都很性感�!�
作者有話要說:
春節(jié)快樂!大吉大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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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入V,會更三章,每章字數也比較多~第一更是零點左右,就是5小時后。
入V三更也有紅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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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非馳汽車投資案(一)
再之后不蘿卜久,
泛海這邊發(fā)生了一件大事。
泛海之前投資的新能源汽車“非馳汽車”,首款量產車型正式上市了。
非馳是中國目前發(fā)展最好的新能源汽車公司,2015年1月由泛海集團領投了A輪,
2015年6月由“天通證券”領投了B輪,
2016年6月再次融資,投資方為泛海、IDG等等�,F在,
一系列的鋪墊過后,非馳終于正式上市了它的首款量產車型。
事實上,
早在年中,
這款車就已經在車展上亮相過了,還得到了高度評價。
與以往的每次一樣,在新能源這個領域,泛海、清輝在幾年前分別押注了一家公司。
但這一次清輝集團失手得比較厲害,押注的那家公司后來出現很多問題,
連CTO都發(fā)現自己得了重病宣布退休……而后來的創(chuàng)業(yè)公司與非馳都有些差距。技術上面沒大差距的又全都是傳統(tǒng)企業(yè),
比如北汽、上汽、廣汽,
也不接受什么投資。因此,
在新能源這個賽道,
清輝其實是落后了。
事實上,這兩年,
尤其周昶接班以后,清輝集團也無數次洽談過非馳汽車,
表達了投資意愿,
當時還想參與C輪融資,不過泛海好不容易在這個賽道押注成功,
怎么可能讓老對手擠進來,
于是,
每一次,泛海都以股東身份叫非馳汽車狠狠地拒絕了清輝集團。
也就是說,清輝一直想進去,但一直也進不去。
現在非馳汽車重磅發(fā)布它的首款量產車型,還受到了市場的熱烈追捧,清輝集團只有眼紅的份兒。
非馳汽車也明確表示,近期應該不會考慮再次融資,這次推出“非馳P1”已經解決了非馳的資金問題。
非馳說的完全沒錯。上市僅僅一周,非馳P1的預售量就遠遠地超出預期,目前公司最不缺的大概就是人民幣了。
對非馳的預售結果,各大媒體也紛紛報道:
當然還有說清輝的:
里面烏央烏央寫了一通全景汽車的慘狀。
說實話,看見這些的時候,經鴻心里是長長松了一口氣的。
當年,也就是2015年,是經鴻在“非馳”與“全景”當中,憑著直覺選了非馳的。
他很慶幸。
同時,看著清輝想投但投不進來的模樣,經鴻也有一點點的幸災樂禍。
…………
再之后的一段時間,泛海、清輝可以算是風平浪靜。
經鴻偶爾會聽說到清輝的一些動作,比如撤了去年收購來的的某家公司全部高管,空降了整支管理團隊,話卻講得非常漂亮,再比如……
再一次與清輝對上,其實完全在經鴻的意料之外。
那時泛海集團正在收購某老牌的影視公司。
這家老牌影視公司名字叫作“新動影視”,曾經出品過一些現象級的影視作品,旗下也有好幾個國民級的明星藝人。
泛海先通過協(xié)議轉讓和在二級市場上舉牌②的方式拿到了共計15%的股份,不過緊接著,“新動影視”目前的第二大股東“東方保險”便將自己手里的股份從17.5%增持到了20%。
很顯然,泛海集團有入主“新動影視”的意思,不過“東方保險”同樣有這個意思。
再接著的一星期內,泛海集團再次在二級市場上舉牌新動影視,又搶籌了5%,將新動影視的股份從15%增持到了20%。
這次舉牌也引爆了吃瓜群眾的神經,一些曾購入過“新動影視”的股民說:
而東方保險那邊則是靜悄悄地又吃進了2%,到了22%。
外界議論紛紛,都在討論究竟誰會先觸發(fā)30%的全面要約收購②的紅線——是泛海集團?還是東方保險?
一旦觸發(fā)全面要約收購,該股東就必須要向新動影視的全體股東發(fā)出要約,請求收購對方持有的全部股份,這涉及到每位股東,之后的事態(tài)發(fā)展可能是另一方難以控制的。另外,根據新動影視的公司章程,持股超過30%的股東可以派駐兩名董事,這仗再打意義不大。
據說,“新動影視”公司內部有些復雜。目前的第一大股東歡迎泛海入主新動,泛海集團的舉動也知會過新動影視的董事會,可第二大股東“東方保險”卻生出了些別的想法,想自己上。很明顯,這個時候,泛海集團和東方保險,都打算用最快的方式,先在二級市場上快速掃到超過30%的股份。
結果呢,就在所有人吃著西瓜,猜著、等著泛海、東方誰會先觸到30%的紅線時,劇本突然發(fā)生了轉折。
或者說,有了新的出場人物。
清輝集團突然之間殺入戰(zhàn)局,在二級市場上一次性買入了5%的新動影視!
所有的人都沒料到清輝集團這個操作。
因為清輝集團并沒有影視方面的布局。
泛海有影視業(yè)務,然而清輝的確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