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花蓮道:“既然要留下,那便都留下,好歹有個(gè)照應(yīng),更何況若是澤蘭姑娘不供出我們,白谷主就是懷疑我們,我們來個(gè)抵死不認(rèn),他們也沒證據(jù)證明是我們救出的莫問,是不是。”
厭離道:“花蓮說的對(duì)�!�
最后一行人商議定,還是讓陽春一人出了谷,他腳程快,若真有好歹,也有他能在外接應(yīng)。
當(dāng)日正午,果有人來問責(zé),卻不是白桑,而是澤蘭。
虛懷谷已知道了莫問出逃,澤蘭并未供出眾人,各大長老也只以為是莫問打暈了澤蘭,自己逃了出來。白桑一早對(duì)魚兒等人隱瞞了莫問在虛懷谷,現(xiàn)在倒不好堂堂正正的來責(zé)問是不是他們帶走了莫問。
澤蘭則是來問是不是他們闖的秘籍閣,觸動(dòng)了機(jī)關(guān)。就自己被打暈一事,和他們闖入機(jī)關(guān)一事生了一通氣。
眾人好言好語賠罪,好在她氣來的快去的快,眾人沒說幾句軟話,她便不惱了。
眾人依舊安然住在小院內(nèi)。虛懷谷弟子知道他們有恩于虛懷谷,待眾人客氣有加,他們能在虛懷谷各處走動(dòng)。倒是苦了莫問,不能被虛懷谷發(fā)現(xiàn),白日得呆在屋中,不能輕易出來,只能夜晚出來走走。
這日,花蓮
從虛懷谷長老那得了兩壇草藥酒,強(qiáng)身健體,清心明目。拉著清酒在院子里酌飲。
酒酣時(shí),花蓮問清酒道:“你如今可整理好思緒,要和我好好說說這些年來的事了?”
清酒手撐著頭,揉弄額角,沉吟道:“卻又從何說起……”要她親手打破這重逢的喜悅,卻又如何忍心。
花蓮笑道:“不如從小魚兒說起。你知不知道小魚兒從藺宅摘了一段香樟枝,如今藺宅的地契可在她手中。”
清酒看向他。他展開折扇,幾下輕搖:“別這樣看著我。家兄生意拓展,北方是名劍山莊的地盤,若是一張地契討的這小主子歡心,換得生意和順,何樂不為。當(dāng)然,這是家兄的主意�!�
清酒哼了一聲,哪里信他:“若不是你說了什么,花大哥怎會(huì)將地契送給別人。”
花蓮道:“不然,不然,小魚兒的東西就是你的,你的東西也是小魚兒的,算不上送給別人。”
清酒淡淡道:“話別亂說。”
花蓮嗅到氣息不對(duì),正了神色問道:“清酒,小魚兒說六年前你答應(yīng)了要嫁她,這話可是真的?”
“你想清楚了再回答我,這才是話不能亂說!”
清酒放下酒杯:“我確實(shí)說過這話�!�
花蓮這才展顏,笑道:“不是小魚兒一廂情愿就行�!�
清酒斜眼瞧他,笑問:“你不覺得這感情荒誕離奇?”
花蓮合起折扇轉(zhuǎn)玩:“嘿,小瞧了我罷,花爺我閱書無數(shù),什么癡男怨女,曠世奇緣沒見過。更何況,哈哈,你會(huì)喜歡的人,我以前是如何都想不出來,現(xiàn)在想想,荒誕離奇才合你啊!”
清酒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笑一笑,并不說話。
花蓮道:“那你準(zhǔn)備何時(shí)與小魚兒完婚�。课仪扑f主那一關(guān)可不好過�!�
若不提起這事,清酒尚可自欺欺人,什么也不想,不觸碰現(xiàn)實(shí),只沉浸在當(dāng)下。
完婚這兩字是撕破夢(mèng)境的利劍,將血淋淋的現(xiàn)實(shí)攤在她面前,那人的未來,她永遠(yuǎn)也占不了一席之地。
清酒心口也似撕裂的疼,疲于應(yīng)付花蓮,只強(qiáng)笑:“你瞎說什么�!�
“我瞎說什么?”花蓮笑她:“明明你自己不知羞恥,人家才多大年紀(jì),就說嫁她,你哄她的不成�!�
花蓮瞧清酒臉色難看,臉上也沉了下來,問道:“清酒,你莫不成當(dāng)真是……”
“不,我愛她�!边@句話份量何其大,清酒說完,便覺得渾身無力,她闔著眸子,掩不住疲乏之態(tài):“但不會(huì)與她在一起。”
花蓮聽到前一句才松了口氣,聽到后一句,沖口而出:“屁話!”
第131章
一念佛魔(九)
花蓮是個(gè)斯文人,
行事風(fēng)雅,罵人一向不帶臟字,
如今心潮澎湃,污言出口,
心中覺得沒有什么話能似這兩個(gè)字這般爽脫,
能道明自己不滿之意。
“既然喜歡,
就該在一起!”
虛懷谷中花草香細(xì),縈滿谷中,
安人神思。這里的人心思簡單,一生救死扶傷,
連帶著這風(fēng)也是溫柔的。
“不是所有的人都適合在一起,花蓮�!�
花蓮氣笑了,
他道:“相互喜歡都不合適,還有什么合適。你不會(huì)是顧及著你倆同是女人罷,你不像是這樣拘謹(jǐn)?shù)娜�。�?br />
清酒揉了揉眼角,她沒有精力來應(yīng)付花蓮,但花蓮又不是尋常能對(duì)付的人,他不把她的事情弄清楚,是放不下心的。
“不適合就是我不想與她成婚,我們不是一類人。”
“怎么就不是一類……”
清酒硬生生打斷他的話,
語氣冷硬:“她是名劍山莊和九霄山莊的少莊主,
攜家?guī)Э�,肩�?fù)兩莊未來,譽(yù)滿天下。我身無一物,
赤條條來去,無牽無掛,走到哪里算哪里,仇家無數(shù)�!�
花蓮不以為然:“你說的這些簡直不成問題,這些虛名和身份小魚兒何曾放在眼里,她可以為了你放棄這些,毫無疑問!”
清酒唇色蒼白,撐著額心,闔著眸子:“當(dāng)年不成問題,如今九霄山莊傾心教養(yǎng)她六年,幾時(shí)辜負(fù)過她,你要她就這樣拍拍屁股走人,讓她做個(gè)忘恩負(fù)義之輩?”
花蓮被駁的啞口無言,轉(zhuǎn)而道:“這全是你自己的想法,但此事關(guān)乎魚兒,是你們兩人的事,你是否該找她商談一番�!�
清酒道:“不是兩個(gè)人的問題,是一個(gè)人的問題,只是我的問題,是我不要跟她在一起,我自己要做的事,何須征同他人的意見�!�
花蓮遽然站起身來,扇子指她道:“你,你……”嘆了一聲:“真是如小魚兒所說,你的心比以前還冷,什么都不在乎了�!�
他是就這事牽出了先前的埋怨來,怨怪清酒瞞著他,見了也不相認(rèn)。
他們是什么交情,不是親人勝似親人,他牽掛歉疚的直恨不得剜了自己的心,這人沒死,卻不來見他!若非魚兒揭了她面具,不知她要瞞到幾時(shí)。
真是沒一點(diǎn)良心!
花蓮站起了身,面對(duì)清酒,側(cè)過了身子,余光瞥到一旁有人,正眼看去,愣了一下:“魚兒……”
魚兒站在檐下,十來步遠(yuǎn),想來他們的說話是能聽的清清楚楚的。
清酒起身回頭望去,魚兒正看著她,一手端著糕點(diǎn),右手垂下,佛珠輕晃。
魚兒轉(zhuǎn)身離開,花蓮開口喚她,她也只做沒聽見。
花蓮惱道:“如你的愿了!日后看著魚兒嫁作他人婦,你就高興了,呵,有你哭的!清酒啊清酒,昔日你曾勸我珍惜眼前人,趁早與尋兒成婚,將她扣在身邊,免得生了變故,風(fēng)水輪流轉(zhuǎn),如今我勸你,莫要魯莽才是,我就是你活生生的例子!”
清酒手按在心口,喘氣漸重。
花蓮見她額上滿是冷汗,心里一跳:“清酒,你怎么了!”
“莫問……”話未說完,兩眼一閉,朝前栽倒。
再睜眼,屋中燈光雪亮,她不適應(yīng)的閉了閉眼,耳邊聽到花蓮的聲音:“她醒了�!�
莫問走到床邊坐下,將她手拿了出來把脈,稍傾,說道:“暫時(shí)不礙事了�!�
莫問向清酒道:“鬼門的解藥藥性太烈,對(duì)你來說是飲鴆止渴,你身子熬不住,不能再用那藥了,日后用我給你配的藥�!�
清酒瞥了眼花蓮:“你都知道了�!�
莫問立馬局促
的走開,到桌前碾藥。
“我逼問的她,她哪里瞞得過我。”花蓮聲音低沉暗�。骸斑@樣大的事,你也不跟我說!”
“我不是還沒想好怎么說么。再說你現(xiàn)在也知道了�!鼻寰剖直晨吭陬^上,閉著眼:“現(xiàn)在這樣,反而像是交代后事了。”
花蓮惱她看的這樣云淡風(fēng)輕,對(duì)生死無所謂一般,低喝道:“你閉嘴罷!”
花蓮離開后。清酒躺在床上默默的轉(zhuǎn)過身,屋中靜靜,唯有莫問碾藥的聲音。
清酒皺著眉頭,枕著胳膊,將自己蜷成一團(tuán)。
心酸千百種,一言難蔽之。
翌日清晨,唐麟趾來看她,正說話時(shí)。魚兒進(jìn)來了,腳踏進(jìn)了一只,又縮了回去。
魚兒向唐麟趾道:“麟趾,早飯好了,你跟清酒說,讓她去用飯。”
唐麟趾奇怪的看著她,又回頭看了眼清酒。魚兒說的話真是奇怪,人就在這里,怎么還要我來轉(zhuǎn)告。雖然不解,還是向清酒道:“清酒,我們?nèi)ビ蔑��!?br />
清酒看著魚兒,嘴里說道:“麟趾,你告訴她,我不去了,沒有胃口。”
唐麟趾又看向魚兒:“她病沒好,可能懶得動(dòng)彈�!�
魚兒又說:“麟趾,你跟她說,你不愿見著我,也不要不吃飯,虧得是自己身子,我會(huì)回房中去,不礙著你�!�
唐麟趾看向清酒:“她這么說……”
清酒道:“麟趾,你跟她說,我沒說不愿見你,你也不必避著我�!�
唐麟趾看看魚兒,又看看清酒,一臉莫名:“你們搞啥子哦!自己說!”
憤憤然起身,出去了。
兩人相對(duì)無言,良久,魚兒道:“當(dāng)初在七弦宮,是你親口許諾,后來回九霄山莊,也是你讓我回去,如今你拿這件事來搪塞我,倒說你我不是一類人了。”
清酒沉默不言。魚兒笑了一笑:“清酒,我很好糊弄么?”
當(dāng)日,小院的人都知道兩人吵架了。
君姒雪知道清酒就是自家妹妹找了六年的人時(shí),氣的直想嘔血,現(xiàn)在聽到兩人吵架,就要揍清酒,但想到打了這人,到時(shí)可還不是自己妹妹心疼。這般一想,心肝脾肺腎無不絞著難受,因而一整日目光似利劍,恨不得把清酒身子瞪出幾百個(gè)洞來。
陽春懼怕,齊天柱尷尬,魚兒和清酒同時(shí)出現(xiàn)的地方,他倆都不想待下去。
兩人的事不算秘辛,同行的人都知道了。
陽春一打聽,知道了吵架的緣由,找齊天柱和花蓮合計(jì),說道:“花蓮兄弟,齊大哥,讓她們這樣吵下去,小弟可經(jīng)不住嚇。魚兒姑娘的臉色凍得死人,清酒姑娘的眼神嚇得死人,可要想個(gè)法子,讓她倆和好才是�!�
花蓮仰躺在椅上,望天道:“難吶!”
陽春向花蓮道:“花蓮兄弟,你和清酒姑娘青梅竹馬,一起長大,最熟悉她性子,你勸勸唄!”
“我怎么勸。”
雖是這般說,夜里仍是提了幾壇酒把清酒叫到了花田里,他折扇敲一敲酒壇,說道:“再聊聊�!�
清酒抱著雙臂看著他,就昨日喝酒后的結(jié)果,表示顯而易見的不情愿。
花蓮道:“當(dāng)你瞞我的賠罪,也不同我喝一杯?”
清酒沒了話說,默默坐下了。
花蓮本意是想灌醉了清酒,再好套她的話。既然知道了清酒身體的情況,他自然明白她不想耽擱了魚兒,先前她那一番不過是遮掩的鬼話。
人有了顧忌就是不同,不能什么都不管,只想著快活。
但他以為清酒不該一樣,她是身隨心動(dòng)
人,想做什么便做什,生死離別怎能嚇到了她,讓她畏縮不前。
花蓮想,大抵是死亡和仇恨圍困她數(shù)年,她孤身一人抵御,鉆到了牛角尖里,所以不似以往灑脫了。
這般一想,便覺得事情好辦了。他只需引出她心里話,她是個(gè)通透的人,只要把話說出來了,她自己便可想明白。
但要她說真心話,還非得用非常手段不可。
酒后吐真言這個(gè)法子雖然笨些,但實(shí)用,想太聰明的法子反而騙不過她。
花蓮成功灌了清酒大半酒水,到頭來卻是他自己個(gè)先醉了。清酒海量,花蓮尚未見識(shí)過她的底線,因而輕敵了。
如此不成器,藏在暗處的幾人瞧不過,提著酒壇,裝作不經(jīng)意路過,笑著揶揄他倆:“喝酒也不叫我們,真是不夠朋友�!�
來了一場(chǎng)車輪戰(zhàn),勢(shì)要灌醉了這人。
酒壇散的滿地都是,人也七歪八倒,唯有清酒一人仍舊端坐。
花田之中,月明風(fēng)清,起了秋涼,夜風(fēng)便蕭瑟起來,繁花開的熱鬧,到底減了這份孤寂。
最后連厭離也來了,她抱著拂塵坐到清酒身旁,說道:“好熱鬧�!�
清酒擎著酒杯,問道:“你也要同我喝一杯?”
厭離淺淺一笑,真拿起一只干凈酒杯來,斟了酒與她對(duì)杯:“院子就這么大,你和她的事,大家全知道�!�
“我想不到,你和魚兒竟是與我一樣�!�
清酒鼻子里哼哼兩聲,說道:“若不是事到臨頭,誰又想的到�!�
“是啊,誰也想不到,你這樣的人,也會(huì)跟別人這樣孩子氣的置氣�!�
“是她同我置氣�!�
“她生氣不是因?yàn)槟闫鸬挠深^?”
兩人喝著酒,你一言我一語。
厭離將醉未醉之際,望月輕嘆,勸清酒道:“清酒啊,人可以說走就走,感情豈是說斷就斷的?”
清酒問:“厭離,你這話是在勸我,還是在勸你自己啊?”
厭離飲了酒,尋常清明的眼此刻蒙上一層霧氣,濕潤迷茫。
清酒吃吃的笑:“心如磐石,不留余地,要斷了情絲的人,反而來勸別人不要絕情,要繼續(xù)談情說愛。”
厭離一時(shí)無言。
這日入夜,魚兒坐在房中,聽到外邊安靜得很,心中詫異,走出來一瞧,見眾人都不在,找了一圈,唯有莫問在房里煉藥。
莫問聽魚兒說眾人不在,便與她一道出來尋。
遙遙的就看見花田上的人影,兩人走進(jìn)一看,眾人橫七豎八的抱著酒壇醉倒在田埂上。
涼風(fēng)香細(xì),這處可是個(gè)飲酒賞月的好所在。
莫問不滿道:“你們?cè)趺茨懿唤形�!�?br />
魚兒走到清酒和厭離身前。厭離已醉了,半坐著支著腦袋。
清酒坐的端正,聽到腳步聲,回頭來看她。她的一雙眸子明亮,能比下皓月的光輝去。魚兒不知她醉沒有,只是靜靜的看著她,直到她開口喚了一聲:“魚兒�!�
魚兒的心就軟了些,走上前向她伸手:“回去罷,風(fēng)涼。”
清酒看看她的臉,目光移到她的手上,動(dòng)作緩慢的把手放到她手心里,仿若這是一個(gè)十分神圣的動(dòng)作。
魚兒拉她起身,將一眾人留給了莫問,自己帶著清酒先走了。
走在路上時(shí),清酒看著魚兒牽她的手,又吃吃的笑:“我忽然想起六年前,那年過冬,大年夜晚上好像也是這般,他們都喝醉了,但那時(shí)醉的是你,我牽著你的手回房�!�
“好像就在昨日,其實(shí)已經(jīng)六
年了,過的好快呀�!�
魚兒帶著清酒回了房,眾人在田埂上席地而坐,不可避免的沾上灰塵,魚兒給她脫了外衫,又端了水來,用帕子沾濕了,蹲在她膝前給她擦手。
清酒問她:“魚兒,還在生氣嗎?”
魚兒擦干她的手,兩只手握住:“我生什么氣?昨日的事?”
“清酒,當(dāng)年你親口承諾,我倆互通生辰八字,上生易司命,我們算得上是訂了親,你是我未過門的妻子,賴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