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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給陽春看見了,笑道:“誒!厭離姑娘,你是知道莫問姑娘醒了,這么著急,差點沒摔了�!�

    厭離一怔,問道:“莫問醒了?”

    “誒?你不知道啊。”

    厭離走到莫問房里去看。白桑正坐在床邊給莫問把脈。

    白桑受的是皮肉傷,雖然看著可怖,將養(yǎng)幾天,也能下床走動。這幾日莫問的脈都是她親自過來看的。

    厭離走過去一看,莫問還躺著,閉著眼:“不是說醒了么?”

    花蓮笑道:“剛才是醒了,突然就坐起來,嚇了我一跳。叫了一聲‘師叔!”又倒下去睡著了。”

    花蓮笑著拿眼睛脧白桑,厭離也跟著注意白桑,見她神色動了一下。

    花蓮這話是說夸張了。莫問確實是突然就醒了,坐著朦朦呆呆了半天才回過神來,問了白桑和虛懷谷的情況,知道凌云和巫常都死了,那些行尸也解決了,放了心,又睡了。

    白桑將莫問的手塞回被子里,說道:“她驅使人體內的蠱,前后兩次離的極近,又失了精血,元氣大傷,因此昏迷了些時日,現(xiàn)在醒了就不要緊了,是會嗜睡些,但元氣慢慢養(yǎng)回來就好了�!�

    “勞煩白谷主了�!�

    “應該的�!�

    花蓮和厭離送白桑出門,到了院子里,白桑若有所思,忽然停住。

    花蓮問道:“白谷主還有什么要交代?”

    白桑沒頭沒尾的說了一句:“她愛吃肉食……”沉吟半晌,遲遲沒有后文。

    花蓮笑道:“可惜了。虛懷谷內喜食素,后山野獸又都冬眠,只能委屈她一段日子了。”

    白桑說道:“鎖龍城里有一家肉鋪,現(xiàn)在應當還開著鋪面……”

    花蓮和厭離對視一眼,花蓮笑著向白桑拜道:“多謝白谷主告知�!毙睦锵胫�,看來這白谷主待莫問終究是嘴硬心軟。

    白桑離開后。厭離問道:“清酒呢,她腳程快,又清楚莫問口味,讓她跑一趟�!边@一段時日,莫問忙前忙后,累苦了她,是該好好犒勞她的。

    花蓮說:“齊大哥去找了�!�

    陽春卻神秘兮兮的笑道:“清酒姑娘怕是不得閑�!�

    厭離道:“怎么?”

    “前幾日,魚兒姑娘跟君莊主攤了牌,今日君莊主又將清酒姑娘請了去,只怕是好事將近啊�!标柎汉闷嫘氖�,又健談,大家伙住在一起,那些瑣瑣碎碎的事,一向是他最先知道。

    花蓮折扇打著手心,問道:“當真?!”

    “即墨兄弟說的,哪能有假�!�

    厭離卻一臉憂色,她道:“九霄山莊家風嚴謹,魚兒和清酒的事,在君莊主那怕是不好過�!�

    花蓮絲毫不見擔心,反而很高興似的:“就不需為她操心了,她應付的來,咱們等著喝喜酒就是了�!�

    “你倒是放的寬心�!�

    “等著罷,指不定明日就過來報喜�!�

    報喜確實來報了,倒是隔了好幾日。清酒和魚兒一道過來,莫問也醒了,在床鋪上嚼著肉脯�;ㄉ徦麄儙讉都在,擠了一屋子的人。

    兩人過來說了這樁喜事,一并告知的還有她們要回杭州去了。

    花蓮盤算著日子,是到藺家的祭日了。

    清酒問起他們是如何打算的。如今諸事已了,她若回杭州了,很可能就在杭州落腳了。

    一行七人,如今再加個陽春,眾人看上去雖然是一直在一起,倒也沒什么一定要在一起的理由。

    以前還有個目的,為了找美人骨,為了給她找治蠱的法子。如今都了了,而且中間一度分開了六年之久,分分合合都似尋常。

    厭離如今將世事都看淡了,心結解了大半,不再怕回無為宮,她本來就是無為宮弟子,回無為宮去很正常。

    更別論唐麟趾一直是唐門弟子,接取任務,可能要返回宗門。

    花蓮當是要回一趟杭州的,齊天柱目前也會跟著魚兒。

    至于莫問,雖然在一起久了,但虛懷谷是她自幼成長之地,白桑已經(jīng)軟化,為著莫問舍生相救,不再向以前那樣冷言冷語,鐵面無情。

    虛懷谷是莫問的難以割舍,說不定以這機會留在這里,總能讓虛懷谷的人重新接納。

    而陽春,與他相遇之前,他必然就是那風,無拘無束,想去哪便去哪,不像是一個會在一處地方長久停留的人。

    清酒心中很舍卻不下他們,惟愿愛人在側,友人在跟前,但她也不能自私的就拘束了他們,如何選擇還是看他們自己。

    她也開不了口讓他們留下,有些話不說出口,還能欺瞞住自己,讓心冷硬些。

    她待別人時恣意,待自己人時就完全換了一副態(tài)度,細膩熨帖,想的深遠。

    她也不是太過哀怨的人,其實只要情誼在,雖隔千里遠,天涯若比鄰。

    陽春有些慌張,問道:“怎么?魚兒姑娘前些日子不是說杭州那宅子也有我的一份,還問我有個宅子想要什么樣子的,聽清酒姑娘這口氣怎么像是要反悔了,戲弄我么,還是不過就隨口一問,我可是當真了的……”

    他的聲音竟帶了哭意,把眾人都給驚著了。

    倒不是他貪財,一個宅子能值多少銀錢,他不是沒有。

    只是以往在外漂泊,從沒一個落腳的地方,以前是迫于形勢不能在一個地方長住,怕仇家找上來,也是因為自己一個人住著無味。

    魚兒跟他提過這樁事后,他日日記在心里,甚至在腦海里描繪日后在這宅子里的生活。

    他要在南苑挑一個風水好的院子,要掛上鳥籠,養(yǎng)上幾只漂亮的雀兒,最好是跟唐麟趾或是花蓮連著,閑來無事跟眾人比比輕功……

    無人時想一想,能笑出聲來。

    唐麟趾也道:“你咋子回事哦,喜酒都莫得喝,就趕我們走。”

    厭離嘆息一聲:“我還想說讓魚兒替我弄間帶書房的,我已經(jīng)交代師兄給我謄抄經(jīng)書,讓他送到杭州去……”

    莫問道:“我的藥田……”

    “我不是趕你們,這不是覺得佛大,瞧不上那小廟么�!�

    清酒笑著笑著,掩住了眼睛。那間宅子太大了,以前一百多口人一起住,由覺得互相隔得遠,就算有她和魚兒兩個,也會覺得大的寂寞。

    花蓮笑道:“看看,什么話都叫她給說了。”

    厭離其實也知道清酒為了什么,她說道:“大家都是走江湖的,常年在外,從前沒個居所,走到哪里算哪里,但還是要個落腳的地方,累了歇一歇,其實在哪里安生不行呢,就看合不合心意�!�

    “你說的是�!�

    眾人都很是愿意去杭州安居,倒也算不上安居,不過在那大宅子里尋個好居處,掛個名,說起來,算得上是‘家’在杭州,無事的時候能說上一聲回家。

    本是情理之中,卻在清酒意料之外。

    第150章

    之子于歸(十二)

    過了幾日,

    清酒幾人便要動身回杭州,也不拘快到年關。

    兩莊的人和他們一起走。白桑知道他們要離開,

    也沒什么表示,不過來給莫問探脈來的勤了。

    那日眾人從谷后離開,因為清酒坐不了船。

    走到梅林,梅花開的艷,輕紅的花瓣落在雪堆上,

    日頭正好,空氣清冽,美景在旁,眾人心情自然也好,

    一路說說笑笑。

    厭離和花蓮,

    陽春走在一排�;ㄉ彸罂戳丝矗姵龉攘�,

    還不見霧雨身影,不禁笑道:“怎么不見極樂城主來送行啊,瞧瞧你上次出極樂城的陣仗,這一次你走,

    她竟然不哭不鬧,乖乖放你走,難不成是真的看開了�!�

    經(jīng)了這么一遭,眾人都將她和霧雨的關系看的分明。

    以前因為厭離的關系將霧雨有些輕瞧,不大待見她,但霧雨先救了無為宮門人,

    后舍命救下厭離,便又對她有些改觀。雖不支持她兩人,倒會開開玩笑。

    陽春笑道:“花蓮兄弟你不知道,霧雨城主經(jīng)這一遭大戰(zhàn),要回極樂城去一趟,理理政務,待得了空閑,才能再來找厭離姑娘�!�

    “這你都知道,你又是從哪得來的消息。”

    “我這閑來無事跟極樂城的侍從閑聊……”

    厭離嘆了一聲,雖覺得耳朵遭罪,又不禁將這些話都聽在耳里。

    這些話輕飄飄的如鴻毛,本沒有什么重量,落在水面上卻能蕩起一圈漣漪。

    她罕見的煩亂,走快了一步,與唐麟趾并肩而行,離得兩人遠遠的。

    清酒,莫問,魚兒三人走在一起。莫問似對這梅林留戀,走的很慢,因而三人落在了最后。

    魚兒倚著清酒,跟她咬耳朵:“白谷主沒有來送行,莫問走的這樣不干脆�!�

    想當初清酒帶莫問離開虛懷谷,白桑追殺到梅林,從某方面來說,都算得是送行了。

    這幾日清酒給她講了些她和莫問以前的事。白谷主這段時日對莫問態(tài)度已好了許多了,至少莫問喚她‘師叔’,她不會再像以往那樣斥責她。

    原諒釋然總需要一個過程,然而她們私心總是向著莫問的,總希望這個過程一步跨就。

    要出梅林的時候,后面?zhèn)鱽砹四_步聲。

    清酒向后一瞄,說道:“說人人到。”笑著拉魚兒走遠了,留了莫問一人。

    “師叔!”莫問看向走來的人,雖臉上笑不出來,聲音到底是歡悅的,像極了久待主人歸家的看門犬,一見了主人便迫不及待的搖尾乞憐。

    白桑在她身前三步遠站定,將手上布包遞了出去:“這是一些草藥和鮮花種子�!彼牭竭^花蓮羨慕他們虛懷谷的花田,也知道莫問想種草藥,留心收集了一些種子,因而來遲了。

    眾人對虛懷谷有不小的恩情,他們沒什么可報答的,只能盡些微薄之力。

    莫問接了過來,她喜出望外,仔細的收著:“多謝師叔�!�

    白桑忽然叫道:“莫輕言。”

    莫問抬起頭來看她,白桑卻又不說話了,良久,她輕輕說道:“在外要乖些,不要總是給朋友惹麻煩,遇到病弱之人,能幫則幫,行醫(yī)救世,良心為本,行事不要乖張暴虐,不要墮了虛懷谷的名聲�!�

    不要墮了虛懷谷的名聲……

    莫問將這話在心里念了兩遍,忽然明白過來,她目光晶亮,聲音更是雀躍:“師叔!”

    白桑一轉話題,又問道:“還記不記得你師父的祭日�!�

    提起這事,莫問又有些膽怯,局促的兩手緊緊的交握,點了點頭。

    “十月十四�!�

    白桑聲音低了些:“到時候記得回來祭拜�!�

    莫問怔愣住了。虛懷谷的人一向厭惡她進谷,更別說讓她給玄參祭拜。往年來她不敢偷偷進谷,只能對著虛懷谷的方向祭拜。

    她弱弱的說:“但是長老們不允許……”

    “只是祭拜倒也沒什么,這一次他們也覺得欠了你一個大恩情……”白桑沒有說下去,只道:“不要忘了。這么多年,他也應該想見見你。”

    莫問道:“不會忘了!我一定過來,提前來!”

    白桑靜靜的看著她。莫問很久不見她用這樣溫柔的神色對著自己,心里一軟,連帶著整個身子也軟了下來。

    白桑道:“好了,走罷,不要讓你朋友久等了�!�

    莫問點了點頭,道別后,走了幾步,又回轉了身,看到白桑還站在原地,風吹的她衣角揚起。

    莫問向白桑道:“師叔,你也快回去罷,你傷沒好全,不要吹多了冷風�!�

    莫問轉身又走,跟上了清酒和魚兒,回頭一看,還是能看到白桑的身影,她朝白桑很用力的揮了揮手,喊道:“師叔,我十月十四一定回來!”

    再走了一段路,向后看,便看不到白桑了。

    待眾人趕到杭州,已到了新年了。

    那藺宅是魚兒一早給了流岫消息,請她出力重修的。

    花家自也全力相助,杭州這個地界,花家和煙雨樓財力能遮天,不到半年,藺宅翻然一新。

    一如當年的氣派。

    到杭州這日,魚兒拉著清酒到了宅子大門前。

    清酒事先并不知道宅子已經(jīng)翻修好了,她站在門前,抬頭望著檐下牌匾‘藺宅’兩字,喉嚨上下滑動,皺著眉,露出痛苦的神色。

    她離開這里這樣久,但這里昔日繁榮的景象印在她記憶里,瓦縫之中冒岔的青草,蒼階上的青苔,一磚一瓦都是這樣清晰。

    她往前跨了一步,一瞬之間,好像踏過了時間的界線,回到了兒時。

    仆人匆匆迎過來,呼道:“哎喲我的小祖宗,你又跑到哪里去了,叫我們好找,夫人都急哭了�!�

    身后有人溫柔的喚她:“肆兒�!�

    清酒回過頭去,柔軟的風吹過臉龐,像是有人輕輕的撫摸她的臉頰。

    魚兒站在她身后,叫道:“清酒�!�

    清酒回過神來,勉強的向眾人笑了笑:“各位不要在這里站著了,都進去罷�!�

    眾人進了大門,走到二門時,見有人等著。

    仔細一看,竟是奎山,他笑著向兩人招呼:“恩人,君三小姐�!�

    清酒道:“你手里拿的什么?”

    奎山向她一拜:“恩人榮歸舊居,我和聚賢堂的兄弟們沒什么好送的,給恩人做了一塊牌匾。”

    奎山將那牌匾給清酒看,邊框鎏金鏤雕,藍底金字,書‘七星聚義’四字。

    “恩人若不嫌棄……”

    清酒沉吟道:“牌匾雖好,只這‘七星聚義’四個字……”他們所行,但求舒心,哪里算得上‘義’這個字。

    魚兒笑道:“也是一番心意,這四字不行,將那‘義’字拿掉就好�!�

    奎山像是生怕她會拒絕似的,連忙說:“那我拿回去叫師傅修了,隔日就給恩人送過來�!�

    清酒道:“叫你費心了�!�

    “哪里話�!�

    眾人到大廳時,那里也有人相候。

    裊娜清姿,一襲湖色輕衫羅裙,笑著迎上來:“諸位舟車勞頓,此番歸來,可是不易。”清酒道:“少樓主。”

    大廳里桌椅陳列,字畫古玩一應俱全,想來這些操辦總是得力于流岫和花家大哥。

    她溫聲道:“多謝你了�!�

    流岫機敏,明了她的意思,笑道:“我可不敢冒領功勞,這些都是君三小姐的吩咐,她付的銀子,我們都是領銀子做事�!�

    清酒看向魚兒,她倆人間說謝字是多余的,要謝也不知從何謝起,但這些事到底是讓她歡喜,心里溫暖的不成樣子。

    迎著清酒愛憐的目光,魚兒臉上淡淡的,握著清酒的手卻很俏皮的捏了捏。

    流岫安排著給眾人接風洗塵,一場酒宴下來就有些晚了,眾人長途跋涉,皆是疲憊,席散后便歸去歇息。

    晚間弦月高掛,風嗚嗚的吹,流岫找了不少伶俐的仆人,將路燈都點上了,因此并不覺得黑暗。

    清酒和魚兒還在那里安置客人,她倆歸來,就算得是主人了。

    流岫不用操心。今日天色太晚,她也不打算回煙雨樓,與兩人招呼了一聲,要回房里去歇息。

    過了月門,踏在石子路上,聽到身后有人叫:“流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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