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可這喂藥喂一碗倒有半碗吐出來,琴鬼將碗朝屬下一扔:“滾出去再倒一碗來�!�
“是。”
琴鬼不耐煩的坐在床邊,咕嚕道:“養(yǎng)個孩子怎么這么麻煩�!�
琴鬼手?jǐn)R到清酒脖子上,說道:“不如殺了你,省得麻煩。”
她又笑道:“倒有些舍不得。”
正待抽回手時,清酒醒了,一雙眼睛迷迷蒙蒙的,被子里伸出雙手來,握住了她的手,叫喚道:“娘�!�
琴鬼一怔,一把將她從被子提到跟前,咬牙道:“小鬼,你看仔細(xì)了,我有那么老嗎!”
這人是燒糊涂了,也不管她說什么,眼淚汪汪摟住她脖子:“娘�!�
“給我滾下去!”
清酒是一直悔恨在船上松了手,這時再有機(jī)會把住她娘是再不愿撒手,琴鬼哪里將她弄的下去。
清酒這一哭鬧起來,不止不休,病中的人多少軟弱些,她似要將這一年多來的委屈都哭出來,琴鬼越是斥責(zé),她哭的越兇。
琴鬼塞著耳朵,惱道:“個小兔崽子,哭的我腦仁疼!”
要點(diǎn)她穴道,把她弄昏死過去。
那去端藥的屬下過來,瞧見這般情形,遲疑道:“大人,她本已重傷,若再將其弄暈過去,這藥怕是喂不進(jìn)去了,倒時病情加重……”
“她聒噪的很,不弄暈她,怎么讓她閉嘴�!�
“這,這……大人不如順勢哄哄她。”
“你讓本座哄她!”
聲如雷鳴,那屬下嚇得立即跪倒在地,連連道:“屬下冒犯,屬下該死�!�
清酒的眼淚落到她脖子上,她衣襟濕了一塊,貼著肌膚很不舒服,她偏了偏頭,冷聲道:“出去�!�
“是。”
“藥給我�!�
“是……”
那屬下躬身退了出去。琴鬼端著碗,說道:“吵死了。”
琴鬼看向清酒,心里覺得丟了又可惜,留著又麻煩。
東想西想之下,手上不自覺的撫了撫清酒的后背,哄起她來,倒還真有些成效。
房門并沒有關(guān)上,劍鬼進(jìn)屋里來時,一眼就瞧見琴鬼眉眼溫和,好聲好氣的哄著清酒。
他愣在那里。他與琴鬼早年相識,琴鬼離開七弦宮后,是由他引進(jìn)鬼門的,雖然她年紀(jì)尚輕,卻也因為天資和劍鬼的關(guān)系成為五鬼之一。
地位雖高,任務(wù)也多,殺戮一事經(jīng)多了,戾氣便重,琴鬼離開七弦宮時本已不復(fù)往日清和,如今更是瘋癲了。
可就在那一瞬間,他還以為是看到了少時的她。
劍鬼微笑道:“倒鮮少見你這樣用心�!�
琴鬼一抬起頭來,眉眼目光又有了往日的狂態(tài):“我以為撿了個樂子回來,倒不想是撿了個冤家回來�!�
“難為你,年紀(jì)輕輕就要當(dāng)娘�!�
“你竟然也會開玩笑了�!�
“……”
琴鬼將那碗藥半哄半灌了下去,半夜里,清酒的燒便退了。
清酒難得做了一個美夢。往日的夢里,總十分慘烈,前后皆是她家人的尸首,今日這個夢里,她娘是活的,過來接她,抱著她,還與她說了話。
清酒很不愿醒來,但是頭昏腦脹,還是醒了過來。
她一睜眼,發(fā)現(xiàn)景物顛倒,以為是還在夢里,隨后才發(fā)現(xiàn)自己給倒吊在樹上。
“喲,醒了?”
“師父�!�
琴鬼倚著根細(xì)竹棍子,笑瞇瞇道:“身為刺客隨時隨地都應(yīng)該保持警惕,被綁了都不知道,睡的跟死豬一樣,就你這樣,被人千刀萬剮,片成細(xì)肉燙了,都還睡著!”
琴鬼一棍子打在她臀上。這一下雖重,也不是不能忍受。
只是清酒覺得羞恥,只有她爹嚇?biāo)龝r才會在她屁股上輕輕抽一下,但琴鬼到底不是她爹,而且她現(xiàn)如今覺得自己長大了,就好比打人不打臉,這屁股也不是隨便能動的。
她倒吊著,全身血液沖到腦袋里,臉本來就漲紅了,被琴鬼一打,耳朵連著脖子全紅了。
她費(fèi)力掙扎,但雙手被縛住,就只能像上了岸的泥鰍,緊著腰前后動彈。
“你,你放我下來!”
清酒臉上一紅,眼睛也充了血。
琴鬼拿著那竹棍子戳到她臉頰上:“你還想咬我不成?”
“我平時怎么教你的,跟刀鬼對練,居然一招都過不了,簡直丟你師父的人!”
清酒氣呼呼的,還真想蕩過去咬她,被琴鬼一棍子又戳了回去。
“你平時根本就沒教過我功夫!”
琴鬼想起來,好像確實是這么回事:“我不教你,你自己不會問!”
清酒覺得她強(qiáng)詞奪理,閉了嘴瞪著她,不跟她說話。
忽然有一道聲音說:“你收了她為徒,總是這樣擱置也不成,這次算是來得及時,下次她或許真給刀鬼奪去做徒兒了。不如你忙時,我來教她劍法�!�
清酒尋聲看過去,這才發(fā)現(xiàn)劍鬼也在,他坐在石桌前喝茶。
琴鬼笑吟吟道:“哎呀,很少見你這樣多管閑事,今天是怎么了。”
劍鬼喝了一口茶,什么也沒說。
琴鬼道:“算了,你來教也好�!�
琴鬼反手又打了清酒一棍,說道:“下次你要在刀鬼手里過不了招,我看你還有什么話說�!�
從這日起,劍鬼在鬼門時,清酒都要去他手底下習(xí)武。
劍鬼練劍,一向只有對練。
他教清酒劍法,便親自跟她打。
清酒只有挨揍的份,劍鬼的劍從來沒有出鞘過,但那劍鞘打在身上也極疼。
疼倒也罷了,讓清酒挫敗的是她在劍鬼手中,依然是過不了一招。
莫說過招,劍鬼的劍比尋常劍要長一寸,他使將起來大開大合,清酒連近他身都做不到。
也不知道被打倒在地多少次,清酒喘息道:“不公平!”
劍鬼冷淡道:“什么不公平?”
“俗話說一寸長一寸強(qiáng),你的劍比我的長,占了優(yōu)勢。”
劍鬼倒似很好說話,取下匕首:“好,我用匕首跟你打�!�
“你的胳膊也比我的長�!�
“可以,我手臂不會伸直�!�
“你比我年長,多二十年的功力!”
“我可以不用內(nèi)力。”
“好。”
清酒爬了起來,深吸了一口氣,打算著要過個十來招。
哪里知道仍舊是一招落敗,她跌在地上,捂著肩口,那里被劃了一道口子,鮮血淋漓。
劍鬼將匕首往地上一擲,冷哼一聲:“日后你與人交手,可無人會管你年紀(jì)大小,用的什么兵刃,比你高還是比你矮,想著怎么讓著你,他們只會管如何能殺了你!”
“你有天資,也很聰明,但不要把這聰明用在歪心思上!”
“這道傷刻在你身上,給你一個教訓(xùn),望你一生謹(jǐn)記,好自為之!”
第156章
清酒番外(五)
清酒用了三年時間,
才能在劍鬼手下過上百招,
彼時她已有十三,
身量拔高不少,
已經(jīng)接鬼門里的任務(wù)了。
琴鬼因為任務(wù)遠(yuǎn)赴大漠,不知要何時歸來,
近幾年她確如承諾的一般,
追查滅門藺家的參與者,手中有一些人的名單。
清酒暗中瞧過一眼,全記在了心上。
這一次她完成了任務(wù)后,
特意繞到云夢大澤。
白猿城中有她一位仇家,過的好生逍遙,
家境殷實,
夫妻和睦,子女孝順。
清酒坐在屋檐上,瞧著下邊侍女挑著燈籠引路,那主母牽著孩子,一路說說笑笑。
陰云遮月,
將她整個人籠在陰影之中。
原來這滅了她全族的人也有妻有子,
何以能如此狠心,殺別人妻子時就不曾想到自己妻兒,不曾生起半分憐憫之心么!
蒼天無眼,
她藺家血流成河,罪魁禍?zhǔn)讌s安樂無虞。
清酒將手上的石子捏成齏粉,指間都擦出了血來。
他們不配這安逸的生活!
她霍然起身,
像一條影子融到了陰影之中,再難辨身形。
這種大宅,草木茂盛,亭臺樓閣錯立,最適合隱藏潛行。
清酒悄然轉(zhuǎn)過東苑,出了月門,到了花園中,影子像墨一樣濃稠。
她走到湖石畔時,神色驟然一凝,察覺到對面有人出手攻來,她倚石縮腳,攀上湖石倒掛金鉤,抽出短劍向下刺去,一氣呵成。
陰云悄移,月光落下,那一團(tuán)伏在地上的影子也瞧得真切了,是個十幾歲的少女,目光銳利,一身黑衣,身姿矯捷,底盤壓的極低,如一只蓄勢待發(fā)的黑豹。
她反握刀刃,與清酒對峙,一高一下。
清酒不動聲色打量她,看到她的服飾,說道:“唐門的人?”
清酒倒掛著,腰間的令牌露了出來。這少女說道:“鬼門的人?”
清酒腳一松,倒翻下來,落在她跟前:“你來這里出任務(wù),不知要?dú)⒄l?”
這少女起了身,匕首一轉(zhuǎn),改為正握,刀尖對著清酒指指點(diǎn)點(diǎn):“關(guān)你啥子事!”
黑夜里腳步聲傳來,是巡夜的兩名守衛(wèi):“什么人在那里?”
清酒神色一冷,行動如風(fēng),欺至兩人跟前,長劍轉(zhuǎn)處,兩人脖間染血,立時斃命。
這少女點(diǎn)點(diǎn)頭,說道:“你身手要得�!�
話音未落,清酒折回來,朝她攻來。
這少女一愣,但反應(yīng)也快,抽出另一把匕首,雙手擋架。
這少女身姿靈活,貓兒一樣,又輕健又敏捷,用著匕首貼身打。清酒劍勢凌厲,打法老沉。
這一輕一重的較量,一時難分勝負(fù)。
只是這少女害怕打斗聲召來其他人,打的較為克制,便漸漸落了下風(fēng)。
最終被清酒一劍撩的翻趴在地,還沒翻轉(zhuǎn)起身。清酒腿跪在她背上,將她壓住,長劍插在她脖子旁,又反扭住她的右手。
這少女叫道:“道上的規(guī)矩,都是來做任務(wù)的嘛,井水不犯河水啊�!�
清酒一扭她手臂,她正說著話,沒忍住“嗷!”的一聲。
“你來殺誰?”
“這宅子家主周玄禹�!�
清酒淡淡道:“好巧,我也是來殺他�!�
“那不正好,我可以跟你合伙嘛,唉,你松開我�!�
“你叫什么名字,唐門第幾代弟子,師從何人?”
“我叫唐麟趾,互報家門,你叫啥子?”這少女到底有戒心,不肯托底。
“麟趾,麟趾……”清酒怔怔的望著她,手上不禁松了。
麟趾與藺芷,雖然音同,但到底有些差別。
她聽得這名字,動搖至此,不過是與家中人分別越久,越覺得痛心,在這世上孤零零一人,過得越久,越感到家人的好處,便越是思念。
唐麟趾趁她不備,掙脫了她的束縛,她摸著后背,盤腿坐在地上,說道:“既然目的是一樣,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
“你功夫這么好,我倆聯(lián)手,省一半的力。你將這個人頭給我,收到的銀錢我四你六,怎樣?”倒也不計前嫌。
清酒靜靜看她,眼前這少女英氣,笑起來爽朗。
唐麟趾見她不說話,撇撇嘴,說道:“那不然,我三你七……”
清酒依舊不言。唐麟趾又道:“我二你八!”
“……”
“喂!你也太貪了罷。好,我一你九!”
清酒還是沒開口。唐麟趾一咬牙,說道:“算了,你只要將人頭讓給我交任務(wù),我得的銀錢全給你!”
清酒不禁帶了絲笑意,問道:“你跟他有私仇?寧愿報酬不要,也要拿到他的人頭?”
唐麟趾抱著雙臂,好半晌,說道:“我跟他沒仇,我只是要證明自己�!�
頓了片刻,她聲音堅定:“我一定要完成這任務(wù),叫門里的人看看,我不是廢物!”
清酒道:“你的功夫不差,何出此言?”
唐麟趾起了身,撣了撣身上的灰塵,咕嚕一聲:“我不認(rèn)得路……”
清酒聽清了,但沒能理解這話的意思,下意識說:“什么?”
唐麟趾咬了咬牙,臉上羞紅:“我說我不認(rèn)得路,你聾的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