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李文的出生讓父母欣喜若狂,他們抱著小小的李文,露出他的身體展示給所有人看。
粗坯的言語在一片歡聲笑語中刺激著角落里的姐姐,李文對當時的記憶并不深,只是記得從那天起姐姐開始排斥自己的靠近。
然后又在自己餓得嚎啕大哭時把自己抱在懷里,站在矮凳上艱難地給他做飯。
很長一段時間里,李文記憶里是沒有父母的,他的所有記憶都充滿了姐姐單薄的身影。
姐姐洗衣服,姐姐做飯,姐姐在院子里輪著鋤頭種地,他邁著不太穩(wěn)當的步伐緊緊跟在姐姐身后,恐懼著哪一天這個可以依靠的人也消失了。
爸爸回來了,拿走家里所有的錢再次消失。
媽媽回來了,一邊哭罵著父親是個人渣一邊大罵著李文:“生你有什么用,生你也留不住你爹。”
李文用了很長一段時間才搞懂自己出生的意義。
他的出生成全了父親的面子,他的母親只是想要用他留住父親——某種意義上來說,姐姐的出生也是這個目的。
這個家庭是畸形的,只有姐姐是李文心里最后那一點溫暖。
姐姐會在母親走后,抱著一身青紫的他上藥,會在他疼的半夜痛哭的時候唱著歌謠哄他。
在這個家里,他們才是相依為命的家人,而那對夫妻倆只是一個需要時才會回來的客人。
父母為什么不考證就可以當父母?
這真是世界上最大的漏洞。
有一年父母在外邊突然賺了一大筆錢,他們開始常常在家中,李文開始上學,姐姐也開始上高中,記憶里最開心的事情,就是姐姐放學回來的時候,帶回來的烤面筋,烤的焦起的外皮一口咬下去里面是勁道的面皮,他們坐在家門口,啃著面筋,聽著姐姐的夢想。
她說她想要開一家自己的燒烤店,選一個好地段,每天客似云來,還不愁吃燒烤了。
“有錢真好�!苯憬阈χf,夕陽在她的臉上染上一層橘紅色的光暈:“爸媽有了錢就沒吵過架了,我們也沒挨過打。我對他們沒什么期望,只要安安穩(wěn)穩(wěn)讓我讀完高中就好,等我考上大學,我就能離開這個家,我半工半讀,總有一天會實現愿望。文文,你以后想干什么?”
李文低頭啃著面筋含糊的說:“幫姐姐開燒烤店。”
他吃的滿嘴流油,他笑的傻乎乎,看著姐姐給他擦嘴,心里就想,他一定要給姐姐開一家好大好大的燒烤店,姐姐想吃什么,他就給姐姐烤什么。
李文的整個童年都是香辣的烤面筋的味道,那是他最幸福的時光,姐姐考上了大學,回來的時間越來越短,每一次回來,他都會藏起身上的淤青,高高興興地跟在姐姐身后,享受學校胡同里那家經久不衰的烤面筋的小攤子。
他長大了,他知道了很多是非對錯,也知道了什么叫做重男輕女。
人,無法改變出生的環(huán)境,無法改變親生的父母。
但你可以把握自己的思想,可以為了生存而反抗。
在李文的心里,父母根本不重要,他的家人只有姐姐,而在姐姐心中也是一樣的。
十六歲那年,李文接到了姐姐一個電話,她高興地說自己找到了一個很好的工作,如果能夠順利的完成,就能湊夠開店的錢了。
他們聊了一個晚上,策劃著以后開店的時候要如何裝潢,選在什么地段,李文拍著胸脯說他當大廚,一定會把客人的胃抓的牢牢的。
姐姐笑話他手藝那么差,還敢夸下海口。
掛斷電話的時候,李文在被窩里激動的打滾,他聽著外面父母廝打的聲音,躺在床上愉快地笑著。
姐姐已經爭取到了自己的明天,他也會抓緊腳步脫離這個家庭,奧數比賽的報名表已經提交上去,等贏得了獎金,他就攢夠離開家的本錢了。
這些比賽得來的獎金,李文從來沒有告訴過父母,這是他和姐姐的約定,就連他們的父母都不知道自己的兒女到底有多少錢。
李文等啊等,始終等不來姐姐的消息,她的電話打不通了,她的朋友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李文有些心慌,他準備周六的時候去姐姐的城市找她,在出發(fā)前一天,父母帶他去鄉(xiāng)下參加了一場婚禮。
李文多希望他從來沒有去過,這樣他就可以一直抱著希望一直尋找下去。
又慶幸自己來到了這里,知道了真相。
那是一場冥婚,新郎的家人簡單地請了一些相熟的朋友過來,新娘的家人只有一對老夫妻,他們笑著跟每一個人握手。
當看到擺放在桌子上,屬于新娘位置的照片時,李文整個人都是蒙的,他看到姐姐在里面笑的一臉燦爛,漂亮的眼睛里溢滿了幸福,他從來沒見過這樣笑的姐姐,笑的那樣幸福,仿佛是被全世界呵護的小公主。
然而,她不應該被擺在那里,不應該出現在這樣的場合里。
李文瘋了一般沖過去,他想要把姐姐的照片搶回來,他的姐姐應該在另一座城市快樂的活著,而不是被陳放在這里成為這場搞笑婚禮的主角。
所有人都在拉扯他,李文的手死死抓住桌上那片紅綢,狠狠地拽下來。
新郎新娘的照片摔在地上,玻璃飛濺起來,院子里充滿尖叫的聲音,他掙扎著爬到姐姐身邊,緊緊抱著那張照片,玻璃刺進手掌,鮮血淋淋,在姐姐明媚的眼角劃下深深一道血痕,如淚低泣。
父母在跟主家爭吵,李文聽不到他們在吵什么,模糊的視野里光斑是破碎的形狀,他爬起來,沖進了屋中,瘋了一般拍打著棺蓋,無論多少人拉扯,他如蠻牛一般十指摳在棺蓋上,他想要確認一下,那里面躺著的到底是不是姐姐。
他想要確認一下,一切都是自己看錯,那里面根本不是姐姐。
新娘子的假父母跑了,李文回過神來的時候,看到的是父母笑呵呵的臉,母親身上多了一個包,鼓囊囊的不知道裝了什么。
他們居然跟新郎的父母談笑風生,那笑容刺裂了李文的眼睛。
“你們還是人嗎?你們還是人嗎?是人嗎?那是你們的女兒,是你們的女兒。”
李文崩潰的咆哮,他父親踹了他一腳,臉色難堪的恨不得掐死他,
對了,每次他在外邊頂撞他的時候,父親就是這個臉色,他給他丟了面子,所以要當眾教訓。
“呵�!�
“哈哈……”
李文蜷縮在地上,笑了出來。
他笑啊笑,笑的好大聲,院子里充滿著他的笑聲,映襯著滿園的紅。
李文帶著自己的錢,逃離了那個家,他坐車來到了齊平市,找到了一個臨時的住所,他一個個給姐姐的朋友打電話,高中的、大學的、工作以后的,但凡能夠聯系上的人,他都打了過去,他要問清楚姐姐失蹤前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兒,她說的那個大買賣又是什么。
終于,他從姐姐一個閨蜜的口中問出了點東西,那個女孩子發(fā)來一張照片,里面的姐姐幸福地靠在一個男人的懷里,對方說,這是姐姐的男朋友,姐姐離開之前說要跟男朋友去做一筆大買賣。
他看著手機里那張照片,姐姐的笑容幸福的要融化了全世界,仿佛是被寵壞的小公主,與囍桌上擺放的那張照片一模一樣,除了她身邊挽著的那個男人。
李文對著話筒輕輕地問:“這個男人叫什么?”
對面的女孩想了想,說道:“好像,叫井運。”
……
虎子和駱蕓把兩個大男人拖上來,井運已經窒息了,李文還在掙扎,他一上岸立刻撲到井運的身上就要掐脖子,虎子在后邊立刻叼著他的褲腿給拽下來。
“放開我,讓我殺了他!”
李文的聲音充滿恨意,又狠又虛弱,他掙不過虎子,干脆抱住井運的小腿狠狠咬下去,發(fā)紅的眼睛看著滲人,恨不得撕下一塊皮肉吞吃入腹。
雖然很想讓井運就這么死掉,但駱蕓還是選擇施救,警方還需要從井運這里問出許多的情報,最重要的是,他不能死在這里,死在李文的手上。
她不知道李文跟井運有什么仇恨,但為了這么一個人渣賠上一生根本不值得。
井運的罪讓法律去制裁,他的罪行要公布于眾。
駱蕓把臟兮兮的爪子塞到井運的喉嚨里,摳出雜物,將他的腦袋往□□斜,然后前爪并攏蹦起來,狠狠砸在胸口,按照溺水急救的標準頻率進行施救。
可可追過來的時候,就看到駱蕓在虐待敵人,它沖過來興奮地說:用不用我幫忙?
駱蕓看看它,說道:會人工呼吸嗎?
可可:???
在駱蕓的指揮下,可可將嘴巴塞滿井運的口腔,狠狠地往里面打氣,然后迅速退出來,再沖進去,再退出來。
它也不知道駱蕓這么做在干嘛,不過還蠻好玩的,就是這個人類的嘴巴實在是太臭了嘔。
幾番折騰,井運終于吐出了水緩了過來,李文的下半生也被救了回來。
駱蕓豎起耳朵,對遠處大聲的犬吠,告訴來人它們的位置,而虎子緊緊抱住李文的大腿,整個身體壓在他的身上,看著李文咬得滿嘴流血,疑惑地歪著腦袋:咬的姿勢很標準,一看就是練過的。
井運在慘叫,被可可一爪子摁住嘴,駱蕓坐在井運的身上,當看到樹林里出現鄒正和方曉烽的身影時,輕輕晃了晃尾巴。
報告,它們把犯人抓住啦。
功臣是李文,李文哦!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案子明天再一章就結束了,一些謎底也會在明天揭開。
這一章有點沉重,提前揉一揉難過的小可愛們。
感謝在2021-08-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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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59、第十六章
看看虎子,
郁悶飛飛
*
井運和李文被送往醫(yī)院,被抓住的其他兩個嫌疑人直接丟進審訊室進行連夜審問。
李文被送上救護車的時候,駱蕓的目光一直追隨著救護車直到消失,
她能明顯感覺到李文剛才的怒火,
那是恨不得將井運吞吃入腹的恨意,聯想到井運的身份,恐怕也是一段不堪回首的過往。
駱蕓心里有些堵,
呼吸都急促了起來
虎子走過來,
蹭了蹭她的臉頰,小狗子的異常反應引起了虎子的注意,它稍加觀察就知道問題出現在了哪兒。作為一條剛剛加入警犬隊伍的狗子,
心理問題也是經驗豐富的警犬會關心的一點。
當年是老前輩帶它走出來的,如今它要護著小狗子走出來。
駱蕓回到隊里后,
鄒正很快發(fā)現她的情緒過于消極,
食欲下降,
眼神里也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根據他以往的經驗和對犬的了解,
妞妞現在的狀態(tài)很可能是心理負擔過重的表現。
一些過于聰明的警犬會在任務中明白自己到底在干什么,它們并不是什么都不懂,
但越是這樣的狗子,
越容易出現心理問題,
一個處理不好,
很可能對它今后的服役工作造成影像。
鄒正早就有心理準備,
但他沒有想到事情來的這樣快,不過轉念一想,哪條剛畢業(yè)的警犬上任不久的任務是抓捕人販子,其中還牽扯上冥婚,
哪一個單拎出來都是讓人沉痛的案情,更何況妞妞近距離接觸過尸體,在警犬基地可不會讓狗子們接觸這些。
鄒正揉了揉妞妞的頭,看著趴在旁邊緊緊挨著妞妞的虎子,也揉了揉它的,這個時候陪伴是對妞妞最好的。
方曉烽下令讓妞妞在局里休息,這個狀態(tài)下的它并不適合出勤,虎子、可可、勝利被帶出去搜查殘余線索的時候,駱蕓就坐在門口替代勝利看大門,她可以盯著熱鬧的街道看一天。
她知道自己出了問題,需要盡快調整過來,鄒正拿著狗盆出來,就看到威猛的昆明犬四十五度角憂郁望天。
“妞妞,吃飯了。”
威猛昆明犬回過頭,眼神都是迷離的。
鄒正挺心疼,坐在旁邊陪著它吃飯,結果就看到了一條干飯沒有靈魂的狗子,看起來吃的一點都不香。
鄒正陪妞妞聊天,帶著它玩球,還把它牽出去逛大街,回來的時候妞妞的情緒確實好了一點,鄒正覺得自己找準了方向,他給楊壯打了電話,對于這種情況,楊壯和獸醫(yī)站那邊的建議都是多多陪伴妞妞,讓妞妞做一些它喜歡的事情,若是有同伴陪伴在身邊情況會有所好轉。
動物的心理治療本身就很困難,無法語言溝通的結果就是要不斷揣摩動物的心理,盡量讓它們保持在愉快的情緒中,妞妞的情況剛剛出現,及時重視會很快好起來,這段時間醫(yī)生的囑咐就是不要讓它再繼續(xù)工作,等回來后,她還要給妞妞做一次檢查才能確定什么時候適合再次上崗。
培養(yǎng)一條警犬要花費不少心血和金錢,誰也不敢拿一條年輕的優(yōu)秀警犬開玩笑。
晚上虎子回來,鄒正猶豫了下,算了算日子,決定讓虎子和妞妞睡一起,平時就它倆最好,希望有虎子陪伴在身邊,妞妞能快點走出來。
面對駱蕓低落的情緒,虎子最好的解決方法就是——吃!
什么好吃塞什么,沒有一頓好吃的不能解決的心理問題。
食物使狗子心情舒暢,再憂傷的煩惱面對美食也沒地方存著了,虎子當年的經驗如今分享給小狗子,并拿出她最喜歡的鹵牛肉塞到小狗子的嘴巴里。
虎子:吃吧,多吃點,我這里存的都快放不下了,你要是胖了,我陪你減肥。
駱蕓唰唰落淚:虎子QAQ。
你真不怕累死我啊。
減肥的經歷太慘烈了,駱蕓實在不想再遭一次罪,而且逛了一天街,吃了不少好吃的,駱蕓的心情調解了不少,她是一時走不出來,見過太多的悲劇,面對太多的惡性,難免心性動搖,但一旦想清楚,就會很快走出來。
世界上有很多人渣,畜生不如的人販子、不配為人父母的爹媽、謀財害命的鬼媒人、磨滅良知的買家,世上有各種各樣的黑暗,但人不能只看著黑暗,而忽略背后的光明。
駱蕓相信世界上還是好人更多,若是社會壞人猖狂,哪里會有如此安穩(wěn)的國度?
我們的國家,我們的人民,可能平時磕磕碰碰互有拌嘴,吵架臉紅脖子粗,但面對天災人禍絕對是最齊心協力的那一個。齊平市那場大洪水里發(fā)生的一幕幕感人的故事足以說明一切。
所以,不要面對黑暗,那樣只會讓你失去看到光明的機會。
面對光明,才不會被黑暗遮住發(fā)現世間溫暖的雙眼。
駱蕓睜著圓滾滾的眼睛盯著虎子。
虎子疑惑地歪著頭,爪子里的膠皮果凍微微晃動:你這樣看著我干什么?
駱蕓瞪眼睛:我在看著光明。
虎子:???
駱蕓的大狗頭一頭扎進虎子的爪子里,吭哧吭哧吃起Q彈的果凍,她的靈魂又回來了。
虎子看著小狗子的圓滾滾的頭頂,雖然不太懂自己和光明有啥關系,但小狗子愿意看,就讓它看吧。
身后的尾巴輕輕搖,虎子看著小狗子的目光軟乎乎。
井運一行人落網以后,屯青縣的警察快要忙翻天,連夜審訊、通宵查案收集證據,每個人都憋著一口氣,不肯放過這些謀財害命的垃圾。
井運的小腿被李文啃掉了很大一塊皮肉,導致他左腿無力下地,一直在住院觀察,他單獨一個病房,受傷帶著手銬,不影響吃飯上廁所,但行動受到了限制,每次醫(yī)護人員過來檢查,警察都看管的更嚴格,以防井運不老實。
隔壁病房就是李文,李文住在病房最內側的床鋪,隔壁是個六十多歲的大娘,她今天要出院了,把柜子里的水果一股腦全留給了李文,大娘交代李文要好好養(yǎng)傷,便高高興興跟兒女們離開了。
方曉烽過來的時候,李文正在啃香蕉,他抬頭看到一臉疲憊的刑警,掰下床頭的香蕉遞給他:“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