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門房便將拜帖往上一遞,葉青士打開,眼中贊揚一閃而過,不論其他,這寫拜帖者的字當(dāng)是不錯,看得出還年輕,鋒芒卻已初具風(fēng)格:“果然是他,你回信去,讓他依約前來便是。”
門房稱是,立刻就下去了。
葉云卻很奇怪父親的態(tài)度,心想這姓黎的什么來頭,怕不是那日來找他問診的病弱子:“父親,您才剛到,這人是如何知道您要來的?”
葉青士便教兒子道:“這有權(quán)有勢的人,總歸是多幾分門道的。這姓黎在北方不算什么,可在蜀中卻是一等一的榮耀,況且為父也對這位小公子的藥膳頗為好奇�!�
蜀中黎家?葉云不是要出仕的讀書人,也不怎么涉及官場,自然沒聽過,至于什么藥膳,他就更覺得沒必要了:“蜀中距離鄭州千里之遙,父親何必為他大開方便之門?您也不年輕了,若誰來了都見,豈非……”
葉青士心中便是一嘆,他這兒子真是教不好了,看誰都帶著片面的鉆營勁,這份精力若是用在醫(yī)術(shù)上,該有多好啊。
見兒子一副要喋喋不休的模樣,葉青士出聲打斷道:“他父親是御史中丞�!�
葉云頓時就沒聲了,甚至臉上干巴巴的,到最后為自己隨便找了個臺階去張羅飯食便離開了。
黎望依約來拜訪時,葉青士已經(jīng)洗漱睡了一覺,醫(yī)者多會保養(yǎng),高明的醫(yī)者更是,葉青士本人看著,至多也就五六十。
“小生黎知常,拜見葉老先生�!�
“不必如此大禮,來者是客,小友的藥膳之術(shù),老夫也有所耳聞呢。”
黎望聽此,當(dāng)然是順著桿子往上爬,他雖然嘴巴不饒人,但對著德高望重的老先生,卻是很知道天高地厚的,沒一會兒,兩人就聊開了。
“老夫看小友臉色,似是有些不大好啊�!�
其實這些年葉青士已經(jīng)很少替人問診,一則是他在編寫醫(yī)書,想將自己的醫(yī)術(shù)和見聞傳承下去,二則是他老邁五感退化,怕看得沒以前準(zhǔn),遺誤病人治愈的時機。
“老先生好眼力,小生這是打娘胎里帶出來的毛病�!�
黎望也沒遮掩,甚至在老先生伸手時,非常乖順地將手腕遞了過去,葉老先生一摸,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你這毛病,若老夫再年輕個二十歲,定是能替你根治個五成的。”葉老先生說完,唉聲一嘆,道,“如今這眼力不行了,花得厲害,平常倒是不打緊,若是施針這等細(xì)致活,一針兩針還好說,一兩個時辰的施針,不行咯�!�
黎望聽了,卻是半點兒沒見失望,中醫(yī)就是這樣,除了個別天賦異稟的妖孽,年輕時積累能力,等老了有能力的,卻反而沒了精力。
不過如果光是眼神不好使,他覺得還是可以搶救一下的:“那若是能使老先生恢復(fù)眼力呢?”
老先生一聽,饒有興致道:“小友竟還有針對眼力的藥膳方子?”
“當(dāng)然不是,只是……三句兩句話說不清楚,待小生弄來那東西,與您一觀便是了。”黎望心想,等回京他得弄個老花鏡出來,看來很有市場啊,如果有需求,可以跟大表哥合作做個生意賺點小錢。
“很難得?若是很貴重,那便罷了。”
黎望當(dāng)即搖頭:“不算貴重,就是需要花些精力�!�
葉老一聽,其實心里也有些不服老,便道:“若你真能恢復(fù)老夫的眼力,即便老夫這手抖了,也能口述讓其他人替你施針。”
這話一出,黎望當(dāng)即拱手道謝。
一般來講,這看診看到這里,識趣的就該自請離開了,可黎望沒有,葉青士便明白這小娃娃這么急巴巴找上門來,恐怕是為了其他的事,便率先開口相詢:“小友似還有話說,不妨直說吧�!�
“我怕您聽了,會將小生趕出去�!�
葉青士心想,老夫是這么粗魯?shù)男宰訂�,會隨隨便便將朝廷大員的兒子直接趕出去?
“你且說來聽聽。”
黎望在來的路上想過很多套說辭,有曲折的也有不說透的,可在見到老先生的人后,他就不準(zhǔn)備搞這些彎彎繞繞了,老先生是個爽利人,他沒必要耍那些無用的小花招。
“實不相瞞,小生有位好友接了一樁案子,與鶴云堂的葉大夫有關(guān)�!�
“葉云?什么案子?”
黎望手上有展昭謄抄的章洛案卷宗,他便直接將案卷遞給了老先生。
葉青士確實眼神不大好,看了好久才放下案卷,眼中有著難掩的震驚和難過:“清兒那孩子,竟就這般沒了?”
他依稀記得兒子那大徒弟周正得很,每次見他都存了好些個醫(yī)理問題,是個對醫(yī)術(shù)很上心的好苗子。
“老先生節(jié)哀。”
葉青士也終于明白兒子初見他時的那一剎滯澀從何而來,原來藥館出事了啊。
他緩了好久,才啞聲道:“這章洛,竟拒不認(rèn)罪?”
“不錯,甚至章洛之妻章云娘不辭辛苦去敲了開封府的登聞鼓,直言請包公做主,道那章洛絕無殺害周清的可能�!�
案卷上,周清被害現(xiàn)場,只有葉云和章洛兩人,若章洛不是殺人兇手,那豈不是——
“小友,話可不能亂說,你可知說完這話,老夫很有可能會拒絕與你施針?”葉青士的聲音變得冷硬起來,也讓人聽不出任何的悲喜。
黎望知道嗎?他當(dāng)然知道,但他慣來任性,想說便說了,哪有那么多瞻前顧后的打算。
“知道,但我答應(yīng)了朋友。”
葉青士呼吸一滯,看黎望的眼神愈發(fā)微妙起來,當(dāng)然他心中亂得很,也說不出其他的話來,但唯有一點,他可以肯定,他并不討厭眼前這個病弱的年輕公子。
若葉云有這孩子的一半心性,他都覺得自己該去祖墳燒個高香了。
然就是此時,葉云氣沖沖地奔進(jìn)來,即便他知道這姓黎的有個當(dāng)御史中丞的好爹,臉上也依然難掩怒色:“黎公子,你冒昧登門,我知你病弱之身,算是情有可原,可我那大徒弟死于非命,那章洛至今拒不認(rèn)罪,你竟將之?dāng)[上來告知我父親,你究竟意欲何為?”
“還是說,你質(zhì)疑陳大人的斷案能力?黎公子,你是否過于狂妄了些?”
這就是指著他的鼻子說他多管閑事了,黎望一聽,脾氣就上來了,直言道:“葉大夫別急,很快陳大人的斷案能力就見分曉了�!�
葉云聞言,心里忍不住咯噔一下:“你這話,什么意思?”
作者有話要說:
黎汪汪:來呀,吵架啊,誰怕誰��!
第18章
對峙
“大宋官話,葉大夫你聽不懂,可以請人替你翻譯翻譯,這般急迫問出來,莫不是心里頭發(fā)虛?”
這話說得簡直是戳人肺管子,擱一般人絕不會在上門求醫(yī)時這么懟人兒子,可黎望不僅懟了,臉上還沒有絲毫的悔意,大有一種先爽了再說的架勢。
“你——滿口胡言亂語,現(xiàn)在竟還敢攀扯陳大人,這里是鄭州府!父親,您可不要隨意聽信這等小人的讒言。”葉云氣得面色憋紅,但在老父面前,只得按耐住把人轟出去的火氣,據(jù)理力爭道。
“小人?”黎望的語氣愈發(fā)平淡起來,“葉大夫為何如此激動,竟以此等鄙陋之語形容在下?在下雖是不才,也從未受過這等屈辱。”
葉云心想我呸,老子也沒受過這等屈辱,你個小輩沖上門來打他臉,他能給好臉色才怪了:“老夫也是為你好,你父雖然在朝為官,但你一介白身,陳大人磊落清官,你焉能如此污蔑于他!”
……你個聽璧角的,大道理居然還一套套的,嘖。
黎望看了一眼神情莫測的葉青士老先生,心想葉云這兒子是不是抱養(yǎng)的,不然為甚這般蠢,他都明示得這么明顯了,竟還覺得那陳清銳清清白白,況且:“誰同你說小生是白身的,小生不才,十六之齡便中了秀才,那陳大人如此為官,小生不過是做了天下讀書人都該做的事情�!�
天下讀書人該做什么?那自然是為正義直言,不屈身份地位,只憑胸中意氣發(fā)聲。
葉青士聞言,心中也是一嘆,不愧是蜀中黎家的血脈,即便先天孱弱,也非尋常人能夠企及。
“葉云,黎小友是來拜訪老夫的,他想說什么,都是老夫允許他說的,你如此氣勢洶洶地沖進(jìn)來,難免失了體面�!�
葉云也是驚得難以相信:“你竟還有功名在身?”
其實也無怪葉云不相信,實在是這年代讀書是很需要體力的,考試特別是院試,就更需要考生有健康的體魄,黎望這么孱弱的身體,估摸著考一場就要被人抬出來了,怎么可能……怕不是舞弊來的吧?
“這很奇怪嗎?”黎望一眼就看穿葉云所想,便也懶了跟人吵架的心,只道,“這所謂污眼看人污,你不信小生也別無他法�!�
說罷,他轉(zhuǎn)身朝老先生穩(wěn)穩(wěn)地鞠了一躬,道:“今日冒昧造訪,打攪?yán)舷壬�。待他日天氣好些,小生定前來正式拜訪。”
葉青士也沒阻黎望離開,只讓他把桌上的案卷帶走,等人走遠(yuǎn)了,他才啪地一聲砸在旁邊的桌上:“葉云,周清是怎么死的,你給老夫老實交代!”
葉云當(dāng)然不會傻到就這么承認(rèn),直接就來了一招示弱賣慘:“父親,你竟信外人不信兒子?”
“你的脾性老夫還不知曉,這案卷上寫這章洛身無長物,你會好心給窮人看��?老夫早已不奢求你醫(yī)德如何如何高尚,你會突然這般好心?”
要不說知子莫若父呢,葉青士能不了解自己兒子的品性嘛,一句話就給戳了個對穿。
“兒子不是看他可憐嘛,還有也是為了小裘�!比~云干巴巴地解釋道。
“為了小裘?”
葉云猛點頭:“不錯,父親您也知道我與小裘那孩子脾性不通,打您走后,他就是寧可出去浪著,也不愿回來喝我開的湯藥,那章洛之妻章云娘是個蕙質(zhì)蘭心的,小裘很喜歡她,有她陪伴也愿意喝藥吃飯,故而兒子才將人留了下來。”
這個說頭,倒是有幾分可信度,葉青士略帶狐疑道:“當(dāng)真如此?”
“自然,街坊鄰里都知道的事,兒子哪敢欺騙您吶�!比~云說完,臉上也生了惱意,只恨恨道,“無奈那章母病情不容樂觀,后來惡化竟直接去了,那章洛恐怕是惱我治死了他的母親,這才上門來與兒子爭論,清兒是個好孩子啊,父親,兒子這心里頭……也不好受啊�!�
葉青士臉上也有些動容,他正欲溫聲同兒子說兩句軟話時,小裘那孩子忽然不知從哪鉆出來,指著親爹就叫:“我爹殺人!是我爹殺人!”
葉云一聽,那表情竟是比吃人還要可怕。
葉青士趕緊將孫子護(hù)在身后,臉色也陰沉得嚇人:“葉云,你嘴里到底還有沒有一句實話!”
“父親,小裘他是個癡兒,你如何信他的話!”
葉青士心想稚子童言,絕不會隨隨便便說我爹殺人這樣的話,只問:“葉云,他是你兒子!你也是老夫兒子,若老夫這么對你,你會覺得開心嗎!”
“這怎么能一樣!”他是個正常人!
“這有什么不一樣!”葉青士憤憤道,“葉云,你究竟有沒有殺清兒?那章洛倘若無罪,豈非替你去死?你若是真男兒,便將真相說出來,知錯能改善莫大焉,老夫便是拼了這張老臉,也不會讓你送了命!”
葉云臉上終于有了懼意,竟噗通一聲抱住了父親的左腿:“父親不行!求求您,兒子還想將鶴云堂開下去,絕對不可以的!”
沒想到真是葉云殺人啊!葉青士只覺得心如刀絞,后頭的葉紹裘見此,竟兇狠地沖上去將葉云拉到了一邊,葉云見此,心中更是惱恨葉紹裘的不知抬舉,抄起旁邊的東西就砸了過去。
好家伙,那竟是個半人高的瓷瓶,這若是砸實誠了,葉紹裘的小命起碼得送走一半。
可葉青士已是個耄耋老人,哪里有這等力氣跑上前去,而門外的小廝仆人更是沒有傳喚不敢進(jìn)來,眼看著親孫子就要被砸成重傷,他急得都癱軟下去,卻見外頭忽然飛來一支判官筆,那筆端尖銳得緊,竟是將瓷瓶整個兒擊碎,免了孫子受傷之苦。
“葉大夫當(dāng)真是好生威風(fēng)啊,失敬失敬。”
葉云只覺眼前一錯眼,便見那姓黎的居然去而復(fù)返,不僅如此,他手中還把玩著一根材質(zhì)特殊的判官筆。
“又是你!”
“虎毒尚且不食子,葉大夫醫(yī)者仁心,對內(nèi)竟如此嚴(yán)苛,實在令小生刮目相看吶�!边@話聽著,簡直陰陽怪氣到了極致。
葉青士已經(jīng)上前檢查完孫子的安恙,聽聞此話,臉上滿是愧疚:“是老夫教子無方,葉云,你若是還認(rèn)老夫這個爹,就去衙門自首吧�!�
葉云自然不肯,可他殺人之事已經(jīng)暴露,若想逃脫罪罰,便只一點,他眼神望向執(zhí)筆的病弱青年,忽道:“黎望,你的病唯有我葉家針法可救,我父親已經(jīng)老邁,無法為你施針,這針法如今只我一人會,若你……”
“若我還想活命,就充耳不聞,做個八十家翁嗎?”黎望輕嗤一笑,“你當(dāng)我是什么人,又當(dāng)你父親是什么人?”
“你——”
“再說你手上已經(jīng)沾染了人命,小生哪敢讓你施針,保不準(zhǔn)一針下去,殺人滅口,連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你覺得你是我,會答應(yīng)嗎?”
葉云忽然跪了下來,他又開始求葉青士,從小到大他就是這么求親爹的,葉青士就這么一個兒子,自然是替其收尾,現(xiàn)在想來,或許是他早就做錯了,才釀成如今這般苦果。
葉紹裘方才已經(jīng)被嚇傻了,他這會兒仍舊傻愣愣地坐在瓷瓶碎片中間,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忽然哇地一聲哭了出來,撕心裂肺,仿佛要將過往一切的心酸往事都哭出來一樣。
“云娘!我要云娘!是爹搶走了云娘!你把云娘還給我,是你搶走了云娘!”
葉紹裘嘴里翻來覆去,顛來倒去就是云娘,黎望并不傻,他聯(lián)系到當(dāng)初章云娘去開封府敲登聞鼓時小產(chǎn)那高興模樣,心里忽然有了一個可怕的猜想。
那流掉的孩子,不會是……葉家血脈吧?
黎望看向葉云的眼神,已經(jīng)愈發(fā)像看個畜生,亦或者是說其畜生,都侮辱了畜生。
于是他聽到自己鎮(zhèn)定的聲音響起:“葉云,你收留章家人,其實是看中了那章云娘的美色,對吧?”
“你胡說什么!”
“我胡沒胡說,你自己心里有數(shù)�!崩柰f完,看了一眼葉老先生,才道,“當(dāng)初章云娘來開封擊鼓鳴冤,小生不才剛好在現(xiàn)場,你猜怎么著?她因為舟車趕路,竟是當(dāng)場小產(chǎn)了�!�
葉云驚了,甚至都忘記了做表情。
“當(dāng)時開封府衙的衙役都驚了,忙請了女醫(yī)來看診,可那孩子福薄,到底還是沒了。可奇就奇在,一般婦人沒了腹中胎兒,多會憂思感傷,嚴(yán)重的還會悲痛暈厥,可章云娘卻不悲反笑,甚至道‘沒得好’,只顧著伸冤平雪�!�
黎望見葉云呆愣模樣,便繼續(xù)道:“小生愚鈍,想了又想,能讓章云娘有如此反應(yīng),大概只有一個可能,便是她這腹中胎兒來路不正,不是她想要的孩兒,如此沒了,自然稱她心意。葉大夫,你說對不對?”
“造孽啊,造孽啊,老夫怎生了你這么個不是人的東西!”
葉云也依舊是一副魂飛天外的模樣,好半晌,他才瞪大了眼睛沖到黎望面前:“不可能!你說謊!她絕沒有懷我的孩子!”
作者有話要說:
黎汪汪:我才十九歲,才不要當(dāng)八十老頭子,啊呸!
第19章
伏法
“你也算是個高明的大夫,婦人有沒有懷孕小產(chǎn)這事兒,小生值當(dāng)騙你嗎?再說那章云娘當(dāng)初擊鼓鳴冤,多少開封百姓都瞧見了,小生不過區(qū)區(qū)一秀才,難道還能堵悠悠眾口嗎?”
“不,這不可能!這怎么可能呢!你騙我,定是你騙我!”葉云抬頭看黎望的眼神,仿佛要將人活吞了一般,嚇得葉紹裘愈發(fā)尖叫,口中直喊云娘。
黎望有些嫌惡地后退,他翻了一圈手中的判官筆,只輕描淡寫道:“多行不義必自斃,葉云,望你知�!�
葉云聽罷,又哭又笑,你道他為什么這般作態(tài)?卻原來他膝下只有葉紹裘一個兒子,前頭的兩個女兒都已經(jīng)出嫁,他做夢都想要一個正常的兒子,現(xiàn)在這人告訴他,他的兒子很有可能來了卻又沒了,這讓他如何受得�。�
葉青士見兒子這般模樣,哪里還有什么不懂啊,冤孽�。‘�(dāng)真是冤孽��!
他不過是出去云游數(shù)年,這冤孽竟這般大膽,不僅淫人妻子,更是殺人嫁禍他人,這條條狀狀,根本不是人能做出來的事。
“你說,你將殺人罪名推給那章洛,是不是打算等其死后,將那章云娘占為己有?葉云,你說��!”
葉云張口訥訥,他心里確實有這個打算,可這般陰暗的心思,他是如何都說不出口的。
葉紹裘聽到云娘的名字,忽高聲道:“不要,云娘不要討厭我!我不會再讓父親接近你的!”
“小裘保護(hù)你!小裘去找傻大個!”
說罷,葉紹裘居然就要沖出門去,他這般情狀出門可不行,黎望伸手一點,葉紹裘立刻軟身倒地,他便伸手將這孩子安置到旁邊的太師椅上。
葉青士看著稚嫩的孫子,臉上也有些頹唐,他是管不了這兒子了,便道:“葉云,去自首吧�!�
葉云立刻急迫道:“父親,您這是讓我去死��!”
葉青士搖頭擺手,已經(jīng)不欲說其他的話了。
黎望心想,生這等兒子還真不如生塊叉燒,畢竟叉燒還能配飯吃,這等畜生只能是浪費糧食:“殺人償命,天經(jīng)地義,這是小孩子都懂的道理�!�
“我又不是有意要殺他,是那章洛來找我尋仇,是他出手要殺我,清兒不過是來幫我,我是不小心推開的他,我要推的是章洛!”
到了此時,葉云的心神終于大亂,他語無倫次地說完,又道:“我有錢!我有很多很多錢,我可以給周家很多錢,替清兒養(yǎng)父母,我是他的師父,他一定不會怪我的!”
正是此時,一聲清朗的調(diào)侃從屋頂傳來,一人縱身躍下緩步而來:“喲,黎知常很厲害嘛,這竟是招了?五爺就說嘛,這老東西一看就治不得你的病,如今一看,果是個人面獸心的東西。”
“你——”
五爺心想你擱哪炫富呢,那點兒小錢也好意思拿出來顯擺,便張揚道:“你有錢,小爺家中也有錢,你要是敢收買周家,五爺就出雙倍,你待如何?”
黎望:……這話展昭聽了絕對能氣翻。
“你倆不是去府衙了嗎?怎么你一個人來了?”
說起這個,五爺臉色便有些不郁,只淡淡道:“那展昭可惡得緊,簡直卸磨殺驢,還有那姓黃的御史,兩個人中間,哪有五爺?shù)牧㈠F之地!”
……五爺?shù)男那�,真是讓人捉摸不透�?br />
“不過你這里也挺熱鬧,現(xiàn)在好了,殺周清的兇手已經(jīng)找到,這案子算是結(jié)了。”五爺上一秒還挺高興,下一秒忽然大跳起來,“不對!非常不對!黎知常,五爺是準(zhǔn)備以章洛案同那展昭分個高下的,現(xiàn)在案子竟變成是你破的了,豈不是——”
“不不不,這局不算!”
白玉堂一臉嚴(yán)肅地說完,又抬頭四顧,見黎知常一臉無語地望著他,便道:“你怎么不說話?”
“話都讓你說完了,小生該說什么?”黎望指了指貼墻要逃的葉云道,“不過眼下,確實有樁事需要五爺去辦,這葉云都要跑了,五爺不去抓人嗎?”
白玉堂:你當(dāng)小爺什么人?你的隨從嗎?
不過五爺心中氣歸氣,人渣卻還是要抓的。
那邊廂展昭帶著尚方寶劍和黃御史抓了陳清銳,陳清銳自然桀然憤慨,可等那些囚犯和證詞擺在堂上后,他的嘴就沒那么硬了。
黃御史不愧有督察院第一硬骨頭的稱號,陳清銳不管說什么,他都能引經(jīng)據(jù)典將人噴個啞口無言,那是一盞茶都不用喝,就能殺人于無形。
反正這會兒的陳清銳,哪里還有方才那不屈不撓的勁,看得展昭那叫一個驚嘆,心里卻對讀書人愈發(fā)尊崇了。
“黃御史厲害,展某佩服�!�
黃御史卻是面色自矜,不會因別人一句兩句好話就軟了臉色,只道:“聽聞?wù)棺o(hù)衛(wèi)來鄭州辦差,是有一婦人于開封府衙當(dāng)街喊冤?此案可破了?”
“并無,這陳府尹對那章洛每日三頓動用私刑,那章洛都拒不招認(rèn),且案詞寫得模棱兩可,怎么推搡,又如何犯案,沒有一絲交代。且那周清被人誤殺,連死因驗尸報告都沒有,恐怕還需重新審理此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