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黎望聞言,就伸手擺弄了一下自己的胳膊肘,然后一本正經(jīng)地開口:“你瞧,沒有往外拐。”
晏四:……不愧是你。
“你明知我說的不是這個。”
“除了這個,難道還有其他嗎?”黎望一臉無辜的表情,“考試憑的是真才學真本事,我兄長不是那種需要同行襯托才顯得優(yōu)秀的人�!�
晏崇讓聞言,深深地行了一個禮,然后郁氣盡散,跑回家溫書抱佛腳去了。
四日后的清晨,天上下著蒙蒙細雨,雖說不大,卻格外地惱人,京城貢院雖說在幾年前修葺過一次,但條件依舊非常簡陋。這雨倘若下大,對舉子們應試非常不利,往屆也不是沒有那種熱門人選因為選房不利而敗北的。
黎母一看天下了雨,便讓人多加了兩層油布在考籃里,今年考試因為陳世美的案子,從上而下都非常嚴苛,考生能帶進去的只有考籃,還得是規(guī)定范圍內(nèi)的東西。
黎錞吃過清淡的早飯,就由黎望和黎晴兩兄弟送去考試的貢院。
他們來的已經(jīng)算早了,可考試院門前已經(jīng)排起了長龍,年輕的還未蓄須,年老的已經(jīng)半只腳踩進土里了,烏泱泱地一長溜,黎望還是頭一次看到這么多舉人。
“知常,你不用下車,這天氣不好,你的身體要緊�!�
黎晴還在打瞌睡呢,一聽這話,當即贊同道:“對對對,二哥你在馬車上呆著吧,我陪大哥排隊就行了!”
然后沒等兩人答應,就直接鉆下了馬車,黎錞無法,只能跟著下去。
這會兒正是三月里,春寒料峭得很,雖說是一場春雨一場暖,但清晨的天也實在凍人得很,黎望也不想大哥考試還擔憂他,便沒有逞強下去,只是讓南星把暖爐送下去,至少排隊時能和暖些。
“送到了?”
“送到了,等下由晴少爺帶回來。”南星將傘收攏擱在外頭,撣了撣身上的雨絲,這才敢進馬車。等進了馬車,還仔細壓好車簾的四角,以免冷風吹進來。
看南星這樣,黎望忍不住失笑:“沒必要這么小心,都已經(jīng)快開春了,再說了,你家少爺我身子骨已經(jīng)強健許多了�!�
南星卻覺得再小心也不為過,他很懂自家少爺?shù)钠⑿�,也不順著說,只好奇地問道:“少爺,方才我去前頭看舉人老爺們登記,似乎今年有些不同,還因此發(fā)生了一些爭吵咧�!�
這事兒,黎望知道,并且……還跟他有點關系。
“今年會試的主考官,是王丞相。王丞相已經(jīng)六十開外,雖在朝堂,卻已經(jīng)很少參與國家朝政,今年也是官家想給他一個榮譽座師的體面,估計很快,王丞相就要乞骸骨了。”
南星聽不大懂,但好在他也沒想懂,如此便依舊靜靜聽著。
“王丞相最懂官家的心思,所以這次科舉,上上下下辦得格外地嚴格�!碑吘骨岸螘r間,剛出了陳世美冒領功名的案件,雖然高層都知道陳世美沒有冒領,但對外公布的案情確實如此,以免各方舉子多想,今年才設立了筆跡對照的環(huán)節(jié),即進門登記時,舉子須留下墨寶,而等成績出來時,需要當場簽字領取考試成績。
這么一來,雖說麻煩許多,有人不認同,覺得無人敢冒充他,但大部分人還是接受良好,畢竟就是多個步驟,保個安心,不費大功夫。
隨著天色越來越亮,排隊的舉子大部分都進去了,黎望遙遙看到大哥進去,正準備等黎晴過來就回去補覺,就看到晏四慢慢悠悠地提著考籃排到了最后面。
他讓馬夫趕到隊伍的后面,隨后撩開車簾忍不住打趣:“這不是晏四公子嘛,心挺大啊,這么晚才來�。俊�
“你大哥已經(jīng)進去了?”
黎望點頭:“恩,加油,祝你金榜題名�!�
這祝福可真不像讀書人的作風,不過晏崇讓卻很喜歡,于是拱了拱手道:“謝了,你趕緊回去吧,下著雨,小心發(fā)熱。”
……怎么每個人都這么說他,黎望氣得松開簾子去接黎晴。
這脾氣,晏崇讓忍不住失笑,原本起晚的焦躁也莫名其妙被撫平了,黎知常確實是個很神奇的人。
“你們一定是很好的朋友吧?”
聲音從前面?zhèn)鱽�,晏崇讓當即收斂了心緒,見前頭站了個俊秀斯文的書生,雖然穿著布衣,眉宇間卻很是清爽,是個可交之人,便道:“恩,他是我一個極好的朋友�!�
這位書生不知想到了什么,臉上帶著幾分愁緒:“我也有個極好的朋友,可惜他生了病,沒辦法前來考試了。”
……這個,確實是挺可惜的,晏崇讓想到黎望,忽然明白過來對方為何會突兀搭話了,不過也沒強行解釋,只寬慰道:“若有真才學,再過三年也是不遲的,仁兄切莫因此沮喪,會試在前,還是專注眼下最為重要�!�
“仁兄豁達,小生周勤,不知兄臺貴姓?”
天道酬勤,倒是個好名字,晏崇讓便也說了自己的姓名,排隊無聊,隨之又聊了些其他的話題,竟聊得很歡暢,登記進去后,還有股意猶未盡的感覺,好在已經(jīng)交換了姓名籍貫,若周勤榜上有名,定能再次相見。
這會兒會試當前,晏崇讓還是定了定心,認真準備考試。
*
這會試一考三場,連考九日,對考生的體力和知識儲備都是極大的考驗。幸好,除了第一日外,其他八日就沒怎么下雨,天氣雖然陰冷陰冷的,卻比冬日里的嚴寒要好許多。
不過即便如此,每天依然有人暈倒生病被抬出來,多是哭著出來的,還有人死活不愿離開號房,但眼看著命都要沒了,考官只能讓巡邏的衛(wèi)兵把人抬出去。
這九日,國子監(jiān)是不授課的,黎望每日去扎完針,就會來貢院門口等一等,及至第九日,他硬生生拉上了葉老先生,又帶了藥膳前來迎接自家大哥。
“瞧你擔心的,你這萬全的準備,就是暈倒了被抬出來,都能立刻下車走路。”葉青士沒好氣地調(diào)侃道。
黎望抿著嘴不搭話,今日天氣好,他就站在馬車邊等人,大哥還沒瞧見,倒是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
“顏相公?”
沒錯,這人正是先頭他和白玉堂在祥符縣搭救的書生顏查散,當時這位相公冒領罪名,險些把性命搭進去,不過對方本就是進京趕考,在這里見到顏查散倒并不奇怪。
“正是小生,黎公子在此,白賢弟他可好?”
“挺好的,他前些日子回鄉(xiāng)去了,不過應該過不了多久就會回京的,若你有事找他,留個地址,等他回來,我定告知于他�!�
顏查散到底剛考了一場大試,見書童雨墨已經(jīng)找了過來,便留下地址,又再次謝過黎望的搭救之恩,這才被雨墨攙扶著離開。
黎望讓南星記下地址,自己則擠過人群到了大哥身邊:“大哥,還好嗎?”
“困得很,先回家再說吧�!�
事實上,黎錞體溫微微偏高,進了馬車就倒下了,得虧葉青士就在身邊,把了脈開了方子,黎望又讓護衛(wèi)先去抓藥熬起來,估摸著等馬車回到黎府,就能喝上這藥了。
黎母也早使人在門口等候,一通忙活下來,等到黎爹回府,黎錞才被妥帖安置好。
“希聲如何?”
“藥已經(jīng)喝下了,知常請了葉老先生出手,這會兒已經(jīng)退燒,估計明天就能好上大半了�!崩枘笐c幸著說完,又道,“這科舉考試,真是磨人得很,當初知�?夹悴�,被人從考試院抬出來,我這心啊,到現(xiàn)在還驚心膽顫的�!�
黎爹便拍了拍夫人,寬慰道:“這不是有葉老先生嘛,知常現(xiàn)在的身體已經(jīng)好了許多了,咱兒子那氣人的本事,合該要長命百歲的�!�
“行了你,我跟你講,要是知常不愿意走科舉,你可不能逼他,明白嗎?”
黎爹就差指天發(fā)誓了:“為夫冤枉啊,去國子監(jiān)本就是給他找點事做,不然老去摻和開封府辦命案的事,你也提心吊膽,不是嗎?再說了,他這身子骨,就算是他想去,為夫也不會讓他去枉送性命的�!�
“哎,你說得也對,咱們兒子也大了,再過五個月不到,就要及冠了�!毕氘敵�,多少大夫斷言她家知�;畈贿^十六歲,現(xiàn)在都要及冠了,真好。
“長大了啊,可惜還是孩子脾氣,夫人你以后也不要老慣著他,明知道他在耍癡,還縱著他�!碧焯鞖馑徽f,還老告小狀,簡直比黎晴還要幼稚。
這父子倆,可真是一對活寶,黎母一向都是和稀泥,就算是偏心,自然也是偏心大兒子:“行了行了,多大的人啊,還跟兒子鬧脾氣,咱知常多聰明啊,連希聲這么正經(jīng)的孩子,都偏疼咱們知常三分呢�!�
黎爹:……慈母多敗兒,呵。
作者有話要說: 黎汪汪:阿嚏阿嚏阿嚏——
第85章
會元
正所謂“十年寒窗無人問,一舉成名天下知”,會試考完,自然不是三五天就能張榜取士的,這段時間最是磨人,就算是黎錞也難免心浮氣躁。
好容易挨到三月二十三張榜日,黎家早早就在貢院南面的茶館定了包廂,晏崇讓原本在隔壁,聽到黎家的聲音,干脆就湊過來一同聽通傳,而且他也想結識下黎希聲,黎家嫡系第一人他早就想見見了。
卻是與他想象中的不大一樣,端方持正,沉穩(wěn)不凡,面容也是難得的偉男子,然而若不是這一身書生長衫,他還以為是誰家武將家公子誤入了茶樓呢,這面相也過于英武不凡了些。不過仔細看看,眉眼還是與黎知常有些相似的。
“是不是覺得我與我大哥生得很像?”
晏四:“……還好,眉眼確實有些相似�!�
黎錞是個不茍言笑的性子,這會兒等結果緊張得很,便忍不住分心聽弟弟同友人聊天,一聽這話,當即恨不得將晏崇讓引為知己:“我與知常確實生得肖似,晏兄好眼光�!�
……破案了,果然黎家兄弟就沒一個正經(jīng)的,區(qū)別只在于一個是看著正經(jīng),另外兩個看著就不靠譜。
說話的功夫,已經(jīng)有官吏提著鑼鼓和紅榜出來了。
大家的心神一下就被拉了過去,官吏將站在前頭往里擠的人推了推,就開始唱榜上的場面話,大致就是感謝皇恩云云,等簡短的唱詞過后,官吏敲著鑼就開始貼金榜了。
一共四大面,上榜者登天梯直達上層社會,而沒上榜的,抱歉,今天這個日子,沒有人會關注沒上榜的人。
等金榜貼好,官吏退場,守在前面的人登時一涌而上,大家都想最早知道名次。而就在擁擠的旁邊,金榜前十位的賀喜隊伍也出發(fā)了。
沒辦法,考得好就是有特權,貢院的差吏都是搶著報喜的工作,一來是能沾沾喜氣,二來也能得打賞,一般這種時候,沒有人家會小氣的。
“少爺,黎錞少爺是會元!”
南星不愧是跟著黎望學過些武藝的,他看到金榜第一名就跳起來跑了回來,可比晏家派來的力士都能擠,沒一會兒就跑進了包廂。
“當真?”黎望超開心地跳起來,拉起呆愣的兄長就是一個熊抱,“大哥,你是會元公!”
黎錞這才反應過來,一時竟覺得有些不真實。
晏崇讓聽到會元不是自己,一時難免失落,不過等小廝過來說他是第二名時,這失落就立刻被斗志取代了,畢竟會試不是最終成績,還有殿試在后頭呢。
這會試第一名和第二名都在一個包廂,這賀喜的人差點兒沒把門檻踏破,不過卻不是最熱鬧的,畢竟黎錞和晏崇讓都已成婚,名次高有什么用,還不是別人家的東床快婿。
第三名和第四名才是最炙手可熱的,瞧瞧下面提著棍子來榜下捉婿的,那就跟開封府衙差捉犯人似的盤問。
“顏相公考了第四哎,少爺你看,就雨墨一個人,咱們是不是得幫幫他��?”南星眼神好,倚著窗就看到縮在角落里推拒的顏查散。
“沒事,京中榜下捉婿講究的是你情我愿,他倘若不愿意,就算被強捉了去,總不可能強寫婚書吧,畢竟是結親,又不是結仇。”
果然沒過多久,因為顏查散的抗拒,那些捉婿的人只能悻悻離去,他又趁著人群擁擠,很快帶著雨墨從后巷離開了。
“咱們錞少爺是頭名,晏四公子第二,顏相公第四,這第三的周勤公子,卻是未曾聽過哎�!蹦闲亲罱墒菍┲袏Z魁的熱門人選如數(shù)家珍,這冷不丁出來個沒聽過的,便有些好奇。
“巧了,你們認得第四的顏相公,我卻認得這第三的周相公�!�
黎望聞言,也有些好奇:“你認得的人,應是官宦之后吧?不是京中的?”
“確實不是汴京人士,不過卻不是官宦之后,知常,你可還記得那日早上你來同我說話,排在我前面的那位仁兄?”晏崇讓故意賣了個關子。
“根本沒在意過,難不成他就是周勤?”
“對頭,那日我與他交談,言語間就能感覺出他學識淵博,便覺他必定榜上有名,卻未曾想這般巧合,竟是前后兩名,可見有緣�!逼鋵嵎讲抨坛缱屄牭街芮诘拿�,就讓小廝下去找人了,只可惜找了一圈,都沒找到周兄的身影,估計是今日沒來看榜。
“那他人呢,能得你晏四公子的贊賞,我可得好好看看。”
“不知道,我派人去找沒瞧見,估計是沒來看榜。”晏崇讓說完,又湊過去道,“周勤應是寒門出身,應試前都住在城外的樵夫家中,聽說他有位朋友因為急癥沒能參加會試,估計是在照顧朋友。”
這聽著,怎么有些微妙啊,不過這大喜的日子,黎望沒有多提,等下頭的人稍微散去些,他們就各回各家,各溫其書了,畢竟殿試就在不久之后,可不得好好努力啊。
黎錞中了會元,黎家上上下下都很高興,黎母甚至多發(fā)了三個月的月錢,喜得奴仆走路都是輕飄飄的。
黎爹也很高興,得了消息就開始往蜀中寫信,寫給老族長的一封,寫給大哥黎泊君一封,寫給遠在南方做官的三弟黎山霖又一封,好家伙,每封都厚厚一沓,估計是把高興的心情都寫里頭了。
“爹,這么高興,不如替兒子請幾天假唄,最近國子監(jiān)學業(yè)好繁重啊,兒子想休息休息�!�
黎爹當即臉一拉,虎著臉道:“我還不知道你嘛,你是那種循規(guī)蹈矩會把課業(yè)都做完的人嗎?讀書不積極,偷懶第一名,你瞧瞧你大哥,你若是能考狀元,為父可以給你請三十天的假期!”
黎望當即也垮起了臉:“爹啊,親爹啊,這不是沒能耐嘛,況且您休想騙我考試,當官多累啊,咱家又不缺我一個,對吧?”
“對你個頭,今日老夫高興,就不揍你了,趕緊滾吧!”
黎望聞言,剛要麻溜地滾,就聽得后頭老爹的聲音傳來:“今日,你做了什么好菜,香得這般奇異?”
“酥炸四喜丸子、清湯蜜汁火方、鐵鍋鹽烤焗雞、拆燴魚頭……”
“行了,趕緊滾吧�!�
吃過黎望精心烹制的慶賀宴,黎錞又投入了溫書的懷抱,簡直就像有無窮無盡的動力一樣。黎望自己做不到,便心生敬佩,導致他逢人就說我家兄長如何如何用功,搞得國子監(jiān)的朋友們最近都不想跟姓黎的講話。
黎望被短暫排擠,閑極無聊就跑去開封府找展昭聊天,反正最近開封府沒什么人命案子,展昭閑得很。
“什么,你被借調(diào)去看守殿試了?”
展昭點了點頭:“恩,我本就是御前帶刀侍衛(wèi),最近開封府事少,正好官家想起我,就讓我去照看一日�!�
“那感情好啊,不過有額外補貼銀錢嗎?”
說起這個,展昭也很無奈:“自然是沒有的,最近展某剛交了租錢,黎大少爺是要資助展某幾錢銀子嗎?”
“那可不行,我若是資助你,豈不成了賄賂,還是等散財童子白某回來再說吧�!崩柰槐菊�(jīng)道。
展昭一聽,就忍不住頭疼:“那還是算了,他回來準得跑來找我比試。”
“那你就從了他唄,打一架的事情,你怎么就總是推三阻四呢?”若是一開始打,可能影響不好,但這會兒兩人都是朋友了,黎望也不太明白展昭為什么這么堅持。
“你說得倒是簡單,前些時候那么忙,我得幫包大人處理公務,刀劍無眼,倘若受傷了,可不得耽擱公務。”
……這公務員的覺悟,簡直了,幸好白五爺沒聽到這話,不然要是知道自己竟然敗給了開封府的公務,估計恐怕得鬧一場。
唔,不過五爺很好哄的,一碗魚湯足矣。
“再有,五爺與我約定的比試,乃是出于氣憤之情,并非純粹地追求武道,用心不誠,比了也沒多大的意義,此番他回松江府,必會回陷空島,陷空島五鼠行一的鉆天鼠盧方個性沉穩(wěn),是個有智慧的人,他定會好好與五爺說道一番,約莫下次他再來京,你就能給我倆當裁判了�!�
黎望果斷表示:“那你倆可得提前通知小生,小生最近沉迷讀書,可不是什么時候都有時間的。”
“……”展昭一臉難以言喻的表情。
*
日子很快就到了殿試的時間,貢生們早早穿了宮中特制的衣衫,等中門一開,便魚貫而入,很快就進了金殿答題。
晏崇讓站在頭一排,這次站隊貢生的名次都是打亂的,他隨便看了看,沒找到周勤的人影,便只好作罷,反正等答題之后,傳臚唱名,應該就能看到人了。
想到此,他立刻定了定心,等答題的鑼鼓一響,他便沉浸心思破起題來。
這次的考題論的是君王與百姓的關系,晏崇讓一看就忍不住皺眉,倒不是題有多難,而是這題太簡單,但就是因為簡單,讓他有些不好下手。
于是他愈發(fā)沉浸答題,等到鑼鼓再次響起,他才愣愣地放下筆。
成敗在此一舉了,他已經(jīng)盡力而為,倘若沒得到想要的,也無愧于心了。
作者有話要說: 哎嘿,買定離手,誰是狀元→_→!
第86章
抉擇
與會試不同,殿試是當堂出成績的。
一共五位主審官,包括王丞相在內(nèi),先是篩一遍糊名后的試卷,再匯總論名次。前十名的文章,會呈送到官家面前,由官家選定名次。
這就很考驗皇帝的個人素養(yǎng)了,好在趙禎個人文化素養(yǎng)非常不錯,這次的題目也是由他親自出的,自然心里也有一份理想的答卷。
他將案幾上的十分答卷大致都翻了一遍,很快就挑出了三篇合心意的文章,當然這三篇本就放在最上面,是五位大臣選出來的一甲人選,只是這名次他有些不大滿意,遂將最上面兩張換了個位置,這才拿起一旁的朱筆,點了狀元。
畢竟在表述都很合他心意的前提下,官家自然更喜歡“字如其人”的看法,于是他選了個他更喜歡的字跡,定為了此屆的狀元。
所以說這年頭書生練字出風骨是很占便宜的,會試因為時間充裕,考官會使人謄抄答卷,最大程度上保證取士的公平性,畢竟批卷的考官并非一人,防的便是有人被暗中收買以筆跡識人。但殿試不同,題是當場選的,還得讓天子過目,能在金殿閱卷的都不是蠢人,自然也就避免了這個可能性。
而且能做到殿試呈送到御前的試卷,已經(jīng)證明了天賦才學,也就沒必要謄抄了,所以這時候有一筆好風骨的書法,便是完完全全的錦上添花。
一甲三名敲定人選,之后的二甲三甲便容易許多,一般都與會試的名次差不了多少,只有個別幾個會前進,考得實在很爛才會被發(fā)配“三甲邊疆”,如無特殊情況,殿試是不會黜落貢生的。
待名單敲定,官家就開始宣布三甲人選,同現(xiàn)代喜歡吊人胃口的選秀節(jié)目不同,古代朝堂還是非常嚴肅的,人都是從第一名狀元開始宣。
“一甲狀元,黎錞�!�
“一甲榜眼,顏查散�!�
“一甲探花,晏崇讓�!�
這畢竟是金殿取士,雖然底下的貢生聽到一甲宣布都很想直呼好家伙,但大家實在沒敢在金殿喧嘩,當然了,大家心里那鑼鼓喧天簡直比宮外等著狀元游街的街道還要響。
晏崇讓得了探花之位,雖然心中小有失落,畢竟他覺得自己這次答得已經(jīng)賽出水平了,可沒想到自己不僅退步,還被第四名超了過去,心中郁悶的同時,有只能安慰自己是因為顏值突出才得的探花。
一甲三名,是能得官家召見的。
至于之后的貢生,則由第四名傳臚代為唱名,怎么說呢,傳臚是個倒霉催的,被擠出一甲就算了,還要高聲唱名,要是個口音濃重的,唱得不標準估計還得被人埋怨,反正很多官員都覺得做傳臚不如做第五名,反正除開一甲三名,其他二甲名次都差不多。
晏崇讓沒在一甲聽到周勤的名字,便想周兄恐是得了傳臚之名,這唱名完畢估計口干舌燥得緊,只是他這會兒被召見,沒辦法使人去送水,便只能按捺心思,等官家提問。
趙禎顯然已經(jīng)被王丞相科普過一甲三名的家庭情況,狀元出自蜀中書香門第黎家,他就問黎錞何為延續(xù)之道,榜眼出身寒門,甚至未曾娶親,要是沒出陳世美那事,其實官家還是很喜歡給人做媒的,不過現(xiàn)在他很明白賜婚有風險,做媒需謹慎的道理,于是隨意找了個題目發(fā)問,至于探花郎晏崇讓,官家早就認得這小子,問的問題也更加隨便。
三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回答問題,反正等傳臚唱完名,三人才被內(nèi)侍帶著去換了官袍,隨后去宮門口騎馬游街。
晏崇讓上了馬,就忍不住往后看,卻發(fā)現(xiàn)跟在他身后的傳臚并非周勤,他便忍不住同傳臚搭話,傳臚就告訴他,是有一個叫周勤的,排在二甲第七。
二甲第七,那就是前十的最后一名啊,周兄會試能得第三名,如果不是答得糟糕,絕不至于到第十名啊,晏崇讓想到此,便忍不住轉頭去看,只是騎馬游街,以免踩踏,大家隔的有段距離,他這往后看,根本看不清人影。
哎,算了,等到瓊林宴時再找周兄敘話也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