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輸了幾袋液已經有好轉跡象,老太爺這會兒身體虛弱,不易折騰�!�
宋韻站在門口稍松口氣,私人醫(yī)生拎著空輸液袋從她身邊經過,跟她點頭示意。
程亦錚沒回頭,“進來吧,把門關好�!�
宋韻懷疑他后腦勺長了眼睛。
爺爺無精打采的,強撐著一口氣,“阿錚,有人想害我�!�
程亦錚神經緊繃了一下,“誰想害您?”
“我不清楚�!彼抗馓撊醯耐閷�,“抽屜里是我常吃的藥物,那個白瓶的,對我病情藥效最大,我每天按照醫(yī)囑吃藥,毫無作用,藥物大概率被調包了�!�
程亦錚取出抽屜內的藥瓶,擰開膠囊殼,里面是褐色粉末,他放在鼻息下聞,氣味明顯不對。
“我會讓冷春拿去送檢。”
老宅內沒監(jiān)控,爺爺精神狀態(tài)不好,有時嗜睡,有人進出臥室都察覺不到。
除了送檢結果,他也會讓人盤問老宅里的傭人,老宅的人要重新過濾。
爺爺所剩時日不多,竟然還有人盼著他早死。
宋韻陪了爺爺一會兒,程亦錚還要安排老宅里的一些事,爺爺睡著后,宋韻就下了樓。
天空飄著細雨,阿文在廊檐下打理一只藍色鸚鵡。
看見宋韻,阿文打招呼,“宋小姐�!�
宋韻看著那只神采奕奕的鸚鵡,神氣活現的站在鐵架子上,阿文正在擺弄它的腳鏈。
“是大哥的鸚鵡?”
“嗯。”
宋韻等程亦錚,有一搭無一搭跟他聊著,“你平時怎么打理它的羽毛?”
阿文的手很白,但看起來勁瘦有力,“我用小毛刷刷的�!�
阿文跟宋韻說話很溫柔,他一直溫文爾雅,像影子一樣悄無聲息。鸚鵡的腳鏈沾了雨水,他手上似乎一滑,沒套住,等反應過來時,鸚鵡撲騰著翅膀,竟然飛了起來。
宋韻驚呼了一聲,阿文說:“宋小姐,你幫我看著點鸚鵡,我去屋里拿網兜。”
宋韻跟著鸚鵡跑,細雨打在身上有些冷,她追著鸚鵡從長廊跳下,又跳上去,拐過長廊,她腳步帶風,忽然一個東西砸到了她腳面。
宋韻看著那個在風中翻滾的小白兔燈籠,一瞬間凝固在原地。
……
程亦錚從老宅出來沒見到宋韻,冷春在他身側打開一把黑傘,“程先生,宋小姐說去車里等你,我看她臉色不太好�!�
程亦錚邁大步朝紅旗車走去,拉開車門,宋韻蜷縮在后座一角,懷里抱著一個燈籠。
“誰給你的燈籠,小心扎手�!�
程亦錚側身進車,發(fā)現她狀態(tài)很不好。
宋韻眼睛紅彤彤的,“我爸爸……”
她哽咽得發(fā)不出聲音。
程亦錚著急,“你爸爸怎么了�!�
“我爸爸以前……也給我扎過這樣的燈籠,一模一樣。”
“宋韻。”程亦錚看著她可憐兮兮的樣子,忍不住皺眉,“世上會扎這種燈籠的人很多,一只一模一樣的燈籠說明不了什么,不要想那么多�!�
燈籠的支架有些破損,支出鋒利的竹條,宋韻大概是被刮到過,她指腹有新鮮傷口,但她似乎感覺不到疼。
她看著小兔子的眼睛失神,她看它,它也在看她。
她眼淚滴下滾落到小兔子的眼睛上,紅色的眼淚從小兔子眼睛流出。
宋韻一怔,指腹捻過血淚,一股腥銹味兒刺入神經。
她手指一顫,“是血�!�
她近乎瘋狂的拽住程亦錚衣袖,眼睛紅得不像樣,“如果上面的血跡是我父親的,就證明他還活著是不是?”
程亦錚眸色一沉,把宋韻顫抖的身子摟在懷里,太巧合了,巧合到令人不安,所有人面對這條線索都可以冷靜應對,唯獨宋韻不行。
她找了她爸爸那么多年,這是她現在最重要的救命稻草,除了按照線索找下去,她什么都不會聽。
他安撫的捋著她后背,極具耐心,“在哪里找到這只燈籠的?”
“老宅靠近花園的長廊上。”
她把小兔子抱得太緊,生怕一松手就丟了似得,程亦錚目光掃過,又落回她眼睛里,“把燈籠交給冷春,讓他拿去檢測,DNA結果出來后,我會告訴你�!�
宋韻看他墨入夜色的眼睛,有一瞬的遲疑。
他抱她更緊些,“相信我嗎,宋韻�!�
宋韻被他的氣場震懾,下意識出口,“相信。”
“搬去私人別墅跟我一起住,嗯?你邊調養(yǎng)身體,邊等結果,有什么事我都會在你身邊�!�
她想了想,抿唇說好。
程亦錚第二天一早出發(fā)去蘇州,為蘇行長的案子,他要親自跑一趟。
另外,他留在蘇州的人發(fā)現梨園跟地下錢莊的關系,還有程亦哲在蘇州的關系網。
臨行前,他看著宋韻熟睡的側顏沒有打擾,她臨近天明才睡熟,想讓她多睡一會兒。
程亦錚出門問冷春,“燈籠上的血跡檢測結果幾日能出?”
“最快也要兩日�!�
“兩日,我差不多也該從蘇州回來,結果出來先不要告訴她�!�
冷春點頭,表示明白。
第一百六十章
圈套
宋韻睡醒后接到一通電話。
“宋小姐,我是蘇巖,我現在在青州,方便見面嗎?”
宋韻聽到這個消息很意外,“你在青州哪里?我過去找你�!�
蘇巖沒出過遠門,下火車后漫無目的的找旅店,一路問下來,旅店的價格越來越高,他人生地不熟,不知道自己走到了市中心的黃金地帶,旅店的價格當然超出他承受的范圍。
宋韻幫他找到了一家經濟實惠的旅店,問他:“蘇大哥,你怎么來青州了?”
“我來青州找工作�!�
小蘇是他們村里飛出去的金鳳凰,蘇巖一直有愿望走出村落,見識見識大山之外的世界。
他從前思前想后顧及很多,但見到宋韻之后,他想出來的沖動就特別強烈。
于是,他真的打包行囊,走出了大山。
“宋小姐,我知道你為小蘇的事情奔波勞苦,她的案子也迎來了好的結果,但那位周團長夫人沒能入獄伏法,她出意外被火活活燒死了。”
宋韻不知道該說什么,她覺得最好的結果是周團長夫人認罪,洗清小蘇的清白,可她竟然跟小蘇死于同樣的方式。
都是火,宋韻一瞬想起蘇州酒莊的那場大火。
小蘇的事情塵埃落定,宋韻也算了卻了一樁心事,只愿她地下安好。
兩人路過一家飯店時,門口的招工廣告吸引了蘇巖,黃海飯店:招聘保鏢。
蘇巖說:“我聽鎮(zhèn)上人說,這家飯店的老板是我們蘇州人,我想去碰碰運氣�!�
宋韻突然想起在蘇州梨園,那個服務生告訴她:我們老板姓翁,蘇州籍,在青州還有一家黃海飯店,三十多歲的年紀,棕色的大波浪。
宋韻早就想來探一探黃海飯店,恰好借助這次機會,“蘇大哥,我跟你一起進去吧。”
蘇巖心思單純,憨笑著答應,心里冒出一絲絲的甜,覺得宋韻對他真的太好了。
黃海飯店富麗堂皇,蘇巖個頭高大,身子骨結實,知道他的來意,服務員帶他去見保鏢隊長。
服務員問宋韻要不要去茶室喝杯茶等待,宋韻說不用,她就在這里等著。
這里介于工作區(qū)和賓客接待區(qū)中間,宋韻四處打量,每一扇門都緊閉關嚴,不透露一絲秘密。
金碧包裹的裝潢像銅墻鐵壁,這時,樓梯下來一位身材高挑的女人。
棕色的大波浪,是那個身材高挑女人的典型標志,走路扭臀,極具女人韻味兒。
宋韻斷定,她就是翁老板,那個經常跟在程亦哲身邊的女人,她應該知道程亦哲許多底細。
翁冉手里提著一個防潮的鐵皮箱,銅鎖生了銹,有年頭了。宋韻站在大理石石柱后,正好遮住她身形,翁冉環(huán)顧左右時,宋韻已經收身躲在石柱后。
翁冉拎著鐵皮箱進入最里面的那間財務室。
宋韻抬腳跟了過去。
翁冉帶上財務室的門,門口掛了巨幅書法,畫卷很長,很寬。
四四方方的屋子,窗簾拉得嚴實,只擺了桌椅和折疊床,空間昏暗又緊湊。
清瘦的男人斜靠在椅子上,手指節(jié)瓷白修長,翻著賬本。
翁冉把鐵皮箱放在男人面前的桌子上,掏出鑰匙打開鐵箱,“近五年梨園和黃海飯店的賬目,都在這里�!�
開箱的動作濺起粉塵,程亦哲揮散了塵土,湊近了些。
箱內除了賬本,還有一沓匯款單和一卷錄像帶。
好半晌,他翻出打火機,拿出一張經年泛黃的字條看了會兒,才點火燒毀。
火勢蔓延的同時,他記住了那一串文字。
南城,祥運小鎮(zhèn),3排3門。
宋韻在南城時的住址,她被親生父母認回后就住在那里。
翁冉問,“錄像帶燒嗎?”
程亦哲沒回答她,手已經行動,賬本,錄像帶,逐一銷毀。
屋內的煙霧漸漸升騰,從門的縫隙里飄出來。
“一星期內,上頭會再次派人來�!背桃嗾芎V定,聲音也不自覺拔高了些,“程亦錚留在蘇州的人查到梨園和地下錢莊的資金往來,他去撈蘇行長的同時,會把疑點繼續(xù)深挖下去,梨園有疑點,黃海飯店就包不住。只要搜查,你直接打開門讓他們搜,光明磊落一些�!�
梨園、黃海飯店、地下錢莊……
這些地方都跟程亦哲有關,翁冉在明,他在暗。
程亦錚為她出手,已經跟程亦哲較量起來,一場勢均力敵的較量拉開帷幕,誰都無法預料結果。
有血緣的兄弟變?yōu)樽钍煜け舜说臄橙�,這很可怕。
宋韻攥緊拳,手隱隱發(fā)抖。
“宋小姐……”
財務室的門不知道什么時候從她面前打開的,門關閉的一剎那,程亦哲的影子一晃而過,消失在昏暗的空間里。
宋韻心里有一瞬的怔忡,但如果她表現得越驚慌畏懼,就越代表她聽到了什么。
她蜷起的腳趾放松,大大方方打招呼,“翁老板。”
“宋小姐。”翁冉出于禮貌,頷首。
宋韻也頷首,“您見過我?”
翁冉回答的很精明,“看過你的演出,你可是舞蹈界的名人。”
宋韻謙虛一笑,“哪里來得名人,一個人名而已�!�
翁冉第一次近距離接觸宋韻,這姑娘行,明明偷聽被抓包,還能表現的臨危不亂,還能跟她開玩笑。
特殊的韌勁兒,媚媚的,軟軟的。
形容不出是哪一掛,嬌媚,清純,端莊,各有點,很均衡。
“宋小姐怎么認識我的?”
宋韻的回答同樣避重就輕,“翁老板是跟在我大哥身邊的人,程家人沒有不知道你的。”
翁冉笑了笑,“這里不是接待區(qū),是辦公區(qū),宋小姐迷路了嗎?用不用我找個侍者給你帶路�!�
不遠處有人喊宋韻的名字,是蘇巖。
宋韻回頭,“不了,我朋友找到我了,我確實第一次來黃海飯店,不熟悉路,裝潢很奢華上檔次,祝翁老板生意興隆,告辭了�!�
“宋小姐慢走�!�
翁冉看著那個不慌不忙走遠的身影,笑容漸凝。
男人嘛,尤其程家那兩位兄弟。
不僅吃她的容貌,她的年輕,也吃她身上的那股勁兒。
她不浪蕩,踏實又誘惑,是男人無法抗拒的。
等宋韻身影徹底消失,翁冉再次推門進入財務室,里面大概是熱,也沒開空調,程亦哲額頭有細密的汗,“她表現得如何?”
翁冉客觀評價,“很鎮(zhèn)定,臨危不亂,可她越鎮(zhèn)定,越證明她聽到了什么。”
“聽到就好。”程亦錚合上賬本,“我還怕她聽不到�!�
翁冉倚在桌沿,環(huán)胸抱臂,“我不明白,你明知道她聽見這些會更加堅信你是幕后黑手,你為什么要把錢莊和梨園的事都暴露出來,你知道錢莊的事深查起來,我們控制不住的�!�
程亦哲氣定神閑,“半個月之內,要發(fā)生一件大事�!彼竭吘`開一絲笑,“好事�!�
第一百六十一章
你是他未婚妻嗎
宋韻回到私人莊園后,心里十分不安。
她撥過去程亦錚的電話,接通后是冷春的聲音,“宋小姐,程先生在忙�!�
宋韻咬著下唇,迫不及待的問:“他那邊很棘手嗎?”
電話那頭一陣異動,接聽電話的換了人。
“找我什么事?”
程亦錚的聲音讓她浮躁的心稍安,“你別查泰途集團了,泰途集團牽扯的東西太多,陸日發(fā)已經伏法,那個案件也已經塵埃落定。”
他的聲音啞得不像話,“為什么讓我收手,你受到威脅了嗎,還是信不過你的男人?”
宋韻無端哽咽,“不是我,我是擔心你出事,你觸碰惡勢力的關系網,勢必會成為他們的眼中釘肉中刺,他們會想盡法子對付你的,我現在已經不奢求洗清我父親身上的罪名,只要找到他,只要他還活著,就夠了!”
“宋韻,你忘記我以前是做什么的了�!�
他軍官學校畢業(yè),打過仗從過政,是正義。
程亦錚說過,他二十歲戴上勛章的那一刻,他就發(fā)過誓言,只要國家有需要,他隨時都可以再次穿上軍裝支援前線。阿什的那場戰(zhàn)役是他自告奮勇,當時他已經在省政任要職,他做好過犧牲的準備。
“別胡思亂想了�!彼俣劝参克�,“一個人在莊園住得習慣嗎?”
這里照顧的人很多,門口有保鏢把守,密不透風的城堡。
宋韻如實說:“不習慣�!�
“沒有我陪睡,不習慣了?”
宋韻耳根一紅,問他正事,“燈籠上血液的檢查結果出來了嗎。”
“還要再等一天,正好我明天到家,放心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