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四十年婚姻,都是騙局
處理完老伴的后事,時晚晚便被兒子送到了養(yǎng)老院。
三年過去了,兒子從最開始的每月探望,到如今的音訊全無,她的心也漸漸冷了下來。
兩鬢斑白的發(fā)絲在微風(fēng)中輕輕搖曳,時晚晚坐在養(yǎng)老院的窗前,目光穿過玻璃,落在院子里那棵光禿禿的梧桐樹上。
老伴走了三年了,也許她也該走了。
護(hù)工的敲門聲打斷了她的思緒:“時奶奶,該吃藥了�!�
時晚晚機(jī)械地接過藥片,就著溫水吞下。
午休時分,養(yǎng)老院的走廊靜悄悄的。
時晚晚趁著無人注意,拄著拐杖,悄然地離開了這個困住了她三年的地方。
七月的陽光刺眼而灼熱,她的腳步雖慢,卻堅定不移地朝著家的方向挪動著。這條路,她走了四十年,每一步都刻在記憶里,仿佛閉著眼也能找到。
她想在離開之前,最后去看一眼和老伴曾經(jīng)的家。
然而,還未等靠近,便遠(yuǎn)遠(yuǎn)地看見自家院子里正晾著幾件衣服。
時晚晚的心中不禁生出了一絲疑惑。
兒子和兒媳不是早已買房搬走了嗎?這棟房子應(yīng)該空著才對!
時晚晚走近,透過大門縫隙往里面看去,眼前的景象讓她頓時如遭雷擊——
她那“去世”的老伴陸子安,此刻正悠閑地坐在院子的藤椅上曬太陽,堂妹時知秋則在一旁給他削著蘋果,笑意盈盈。
三年前,兒子突然打電話過來,告訴她老伴車禍去世,連最后一面都沒讓她見上。
葬禮上,她還哭得暈過去了兩次�,F(xiàn)在想來,那場葬禮確實蹊蹺。棺材一直蓋著,說是遺體受損嚴(yán)重不宜見人。
她當(dāng)時悲痛欲絕,根本沒多想。
時晚晚的手緊緊抓住墻磚,指甲幾乎要嵌進(jìn)去。
院子里傳來歡聲笑語,只聽老伴輕聲道:“知秋,如今兒子和兒媳在省醫(yī)院的工作已經(jīng)穩(wěn)定了,等過段時間,咱倆就把房子賣了,去海南養(yǎng)老吧�!�
時知秋嬌嗔:“好呀,你想去哪兒我都陪你。”
就在這時,兒子和兒媳帶著孫子孫女從屋里走了出來,親昵地喊時知秋道:“媽,你給我也削一個呀!”
這一聲“媽”如同利刃,直刺時晚晚的心臟。
她的兒子,竟然喊時知秋叫媽?
他的親媽竟是時知秋?
當(dāng)初陸子安說他不能生,從外面抱養(yǎng)了一個孩子回來給她。
她含辛茹苦地把兒子帶大,為了兒子的前途,甚至不惜動用了自己在省醫(yī)院榮譽專家的身份,跑斷了腿,說破了嘴皮子,只為了讓兒子和兒媳在省醫(yī)院能夠站穩(wěn)腳跟。
時晚晚的眼淚無聲地流了下來,順著臉頰滑落,滴在冰冷的地面上。
說不能生,是不能和她生。
之前留著她,不過是為了省醫(yī)院的工作。
四十年的婚姻,原來都是一場騙局。
時晚晚的心仿佛被掏空了一般,緩緩轉(zhuǎn)身,拄著拐杖,一步一步地離開了這個曾經(jīng)的家。
……
1980年5月,開往省城的火車上。
“姐,你長得這么漂亮,什么樣的男人找不到�。康鹊搅耸〕�,肯定有一大群人追你,我看這一路上陸子安對你愛答不理的,你可別傻乎乎一頭扎進(jìn)去了啊!”
時晚晚剛醒過來,就聽到了堂妹時知秋的這番話。
她轉(zhuǎn)過頭,看著眼前扎著倆羊角辮、一臉年輕稚嫩的時知秋,瞬間反應(yīng)過來——自己重生了。
重生回到了四十年前,她和時知秋剛進(jìn)省城陸家的前一天。
前世,在得知了自己這一生竟然都是一場騙局之后,她狀告了陸子安重婚,舉報了兒子兒媳在省醫(yī)院的工作,時知秋生活崩塌之后跑來養(yǎng)老院天天咒罵她,把她活活氣死了!
想到這里,時晚晚忍不住嘆了一口氣。
上一世真是太不值得了,竟然把大好青春都浪費在了陸子安和時知秋這對狗男女身上,最后連死都死得那么憋屈!
“姐,你聽到我說的沒?”時知秋又小聲補(bǔ)了一句。
時晚晚瞥了她一眼。
這一路上,陸子安在的時候,時知秋一口一個“子安哥哥”,叫得那叫一個甜。剛才陸子安去了洗手間,她就立馬湊過來跟自己說這種話。
時晚晚現(xiàn)在才明白,時知秋其實從一開始就沒安好心。
她頓時冷笑了一聲,直接開口:“我看這一路上陸子安對你倒是挺上心的。反正和陸家的婚約也沒指定要誰嫁,不如讓給你得了?”
陸家祖上是開國少將,陸子安是陸家的長孫,前途無量。
時家雖然是小門小戶,但時爺爺年輕時救過陸家老爺子一命,兩家因此定了婚約。
這次陸子安接她們姐妹倆進(jìn)省城,除了安排她們上學(xué),就是為了婚約的事。
前世,她傻乎乎地做著陸家少夫人的美夢,哪知道陸家接她們進(jìn)城,其實就是想讓她知難而退,解除婚約的。
她當(dāng)時太天真,沒看出陸家的彎彎繞繞,硬是要求對方履行婚約。
最后陸子安依約娶了她,她還以為是兩人真愛大過天,現(xiàn)在想來,怕是因為她那時得了從美利堅留學(xué)歸來的第一外科專家錢斌教授的青睞,被收為了關(guān)門弟子。
時知秋聽完,先是一愣,隨后臉頰微微紅了:“姐,我和子安哥哥……”
她剛想說些什么,突然感覺到了一道異樣的目光。
原來是陸子安從洗手間回來了,正盯著她們這邊。
時知秋臉色一僵,尷尬地低下了頭去。
時晚晚懶得再搭理她,直接站起身,走到陸子安面前時,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借過�!�
陸子安下意識地側(cè)身讓開,看了看時知秋,又忍不住看向了時晚晚離開的背影。
不知為何,剛剛從時晚晚看他的眼神里,他異樣地感受到了一抹濃重的埋怨與失落……好似他負(fù)了她一生般,讓他的心莫名有些被刺得生疼。
時晚晚一路走到火車上的洗手間,打開水龍頭洗了把臉。
看著鏡子里年輕的自己,還有些不敢相信。
就在這時,洗手間的門突然被人從外面推開了。
一股腥甜的血腥味,伴隨著盛夏的涼風(fēng)撲面而來,讓前世身為外科醫(yī)生的時晚晚,立刻敏銳地察覺到了有人受傷。
她連忙轉(zhuǎn)頭,就看到一個黑影快速地鉆了進(jìn)來。
“你,啊……”
時晚晚剛想大叫出聲,男人就一把捂住了她的嘴,把她抵在門上,同時迅速關(guān)上了洗手間的門。
“抱歉同、志,幫個忙,別出聲!”
男人低沉急促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帶著一絲緊張。
第二章
撩了一個小軍官
洗手間里的空間狹小,兩人幾乎貼在一起。
男人的呼吸近在耳畔,傳來一股酥酥、麻麻的感覺。
時晚晚緊張地繃直了身體,不敢作聲。
男人比她高很多,她只能看到對方硬朗的下顎角。
時晚晚下意識地抬起頭——
眼前的男人身著一身得體的中山裝,濃眉大眼,長相硬朗,小麥色的肌膚,身姿挺拔健碩,輪廓線條分明,從頭到腳都散發(fā)著獨特的嚴(yán)謹(jǐn)與帥氣。
只是……
這個男人,怎么感覺有些眼熟?
還沒等她細(xì)想,門外突然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響起領(lǐng)頭者渾厚的聲音:“快找!他受了傷,跑不遠(yuǎn)!”
時晚晚心頭一緊,立刻意識到,外面人要找的,就是她身后的男人。
還沒等她理清思緒,洗手間的門就被人從外面急促地拍響了。
“誰在里面?開門!”
話音剛落,時晚晚就感覺到身后的男人身體瞬間緊繃,手不自覺地摸向腰腹間,很明顯地拿槍動作。
片刻后,他似乎是突然意識到了什么,將槍又重新插了回去。
陸時顯調(diào)整了下呼吸,看著身前的小姑娘,輕聲開口道:“我現(xiàn)在放開你,你別害怕,也別出聲,到我身后來,我不會傷害你的,嗯?”
男人的眼神堅定,溫柔,那雙眸子,黝黑,深邃,攝人心魄。
宛若夜空中最燦爛的星火般,耀眼而又奪目。
四目相對……
時晚晚的心跳控制不住的漏了一拍,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得到她的許可,陸時顯松開捂住她嘴的手,試圖與她交換個位置,將她護(hù)在身后。
時晚晚深吸了一口氣,腦子飛快地轉(zhuǎn)動起來。
洗手間的門根本擋不住,對方發(fā)現(xiàn)他們只是時間問題,與其坐以待斃,倒不如……
時晚晚思索著,靈機(jī)一動,踮起腳尖,一把扯下了男人的衣領(lǐng),低聲道:“配合點�!�
話落,便毫不猶豫地吻上了他的唇。
“唔……”
唇齒相貼,陸時顯震驚地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的女孩。
顯然沒料到她會突然這么做。
就在這時,洗手間的門再次被人打開了。
外面的人看到里面的情景,愣了一瞬,隨即咒罵了一句“操”后,便關(guān)上了門。
“不在這里!”
“繼續(xù)找!”
很快,門外的腳步聲漸漸遠(yuǎn)去。
時晚晚這才松開了陸時顯,抬眼卻發(fā)現(xiàn)男人的整張臉全紅了。
從臉頰到耳垂,紅得像熟透了的蘋果。
時晚晚愣了一下,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做了什么,頓時有些尷尬,忍不住輕咳了一聲:“咳,我……權(quán)宜之計……”
“不,是我……”陸時顯解釋道,臉更紅了:“是我請你幫忙的……”
“咳咳!”時晚晚感覺更尷尬了。
不過她畢竟活了兩輩子,臉皮沒那么薄。
她迅速扯下頭上的長絲巾,繞過男人的胳膊,熟練地在他受傷的肩頭打了個結(jié)。
“我已經(jīng)幫你止血了,但你的傷口流血過多,還是需盡快上藥!”
陸時顯見她動作如此熟練,忍不住打量了她好幾眼,眼前的女孩看起來還沒有成年,怎么會這么熟練?
他剛想問些什么,突然聽到不遠(yuǎn)處又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是剛剛離開的人又回來了。
陸時顯臉色一變,連忙低聲道:“陸時顯。我叫陸時顯,西南陸軍十六團(tuán)。我親了你,我……會負(fù)責(zé)的�!�
話音剛落,他迅速閃身離開了。
等時晚晚從洗手間出來時,人已經(jīng)不見了蹤影。
想到他剛才的話,時晚晚忍不住有些想笑。
她好像重生第一天,就撩了個小軍官?
算了吧,重活一世,她不想再將時間和精力放在情情愛愛上了。
上一世為了陸子安和兒子,她妥協(xié)和放棄了很多,不僅僅是事業(yè),還包括師父錢斌教授的信任。
想到這里,時晚晚便下定了決心。
這一世,她一定要好好愛自己,活出個樣子來。
時晚晚回到座位時,正好看到時知秋緊貼著陸子安,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縮在他身邊,而陸子安則輕輕拍著她的后背,似乎是在安慰她。
兩人見到時晚晚回來,陸子安臉上閃過一絲尷尬,下意識地往旁邊挪了挪。
時知秋倒是沒覺得尷尬。
她抬起頭,眼里還掛著淚花,可憐兮兮地說道:“姐,剛才有一伙人兇神惡煞的,不知道在找誰,把車廂都翻遍了。你碰到他們沒有?”
陸子安也趕緊解釋:“是啊,知秋同、志被嚇到了,剛剛才緩過來�!�
他在向她解釋?
時晚晚心里覺得好笑,淡淡地“嗯”了一聲。
時知秋看她不說話,心里有些不舒服,又裝出一副委屈的樣子。
“姐,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氣啊?我剛剛真的就是被嚇到了,子安哥哥才會安慰我的,你不要誤會子安哥哥好不好?”
她說著,眼眶都紅了,淚水似乎隨時都會滑落下來的樣子,聲音里還帶著幾分顫抖,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子安哥哥,你快幫我勸勸姐姐吧,我真的好害怕她生氣,小時候她一生氣,爺爺就會怪我,我好怕……”
陸子安聞言,頓時詫異的看向了時晚晚。
嘖,這綠茶味兒真濃!
“我沒生氣,也沒誤會�!睍r晚晚懶得搭理她,淡淡地回了一句,語氣里聽不出任何情緒。
時知秋豈能放過如此好的機(jī)會,依舊自顧自地說道:“姐,你別騙我了,我知道你這是在生氣,都是我的錯,求求你別這樣了,我真的知道錯了,要不你就打我吧,出出氣……”
時晚晚真的有點煩了。
她的表情突然變得嚴(yán)肅,半晌,才裝作憂愁的嘆了口氣,搖頭道:“難怪他們都那么說……”
時知秋懵了:“誰?他們說什么?”
時晚晚故作關(guān)心地摸了摸她的頭。
“就是二叔和二嬸嘛,我們走之前,他們特地叮囑我,說你腦子不好使,人又敏、感,老是曲解別人的意思,讓我到了陸家多盯著你點。你放心啊,堂姐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的�!�
說完,她又看向陸子安,眨了眨眼:“你子安哥哥也會好好照顧你的,畢竟你腦子不太好使嘛,對吧?”
陸子安接收到她的眼神,下意識的點頭:“對�!�
時知秋:“……”
她氣得牙都快咬碎了。
時晚晚不是一向悶葫蘆嗎?
什么時候變得這么伶牙俐齒了?
時知秋心里不爽,但連續(xù)兩次都沒在時晚晚這兒討到好處,只好暫時忍下了。
反正陸家的婚約,她一定要搶到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