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見他還不動,岑矜改口:“我有選擇困難癥,請你幫個忙�!�
李霧總算開始滑屏。
“跟小孩兒說話真累�!贬婧魵�,好似終于吸到氧氣。
“……”
手指在屏幕上滯了會,李霧嘗試提出異議:“你做決定就行了……”
“我不要�!迸丝焖倩氐�。
“……”
跟大人說話真累。
===狙擊蝴蝶
第19節(jié)===
—
李霧最后挑的地方是家家常菜館,人均不貴,不在寸土寸金的商業(yè)街,只是巷子深處的蒼蠅館子。
岑矜反復(fù)確認:“確定嗎?這家?”
她以為他會選肯德基麥當(dāng)勞這些很能滿足孩子假期儀式感的地方。
李霧點頭。
“好�!彼蜷_導(dǎo)航。
飯館位置不算太偏,只是停車之后還要走上一段石磚路。
這里環(huán)境比岑矜想象中要好,面積雖小,店內(nèi)布置卻格外用心,兼具煙火氣與人情味。
上菜之后,岑矜嘗了口,眼一亮夸道:“你還挺會選�!�
李霧不自在地揉了下鼻子。
只能說七分努力,三分運氣,他挑得比測驗還仔細,把價格、地址、評價全都篩了個遍,才定位這家店。但在得到岑矜認可前,他也是不安的。
好在她還算喜歡。李霧小幅揚眼,留心她更多反應(yīng)。
不想女人也剛好看回來,還夾著一大坨肉,丟進自己碗里。
“吃啊�!贬嫦掳鸵惶�。
李霧忙把它放進嘴里,心不在焉嚼著。
“不好吃嗎?”她目光炯炯,抓住他在分神,自己夾了一筷子接著試:“這肉燒的不錯啊�!�
李霧硬著頭皮點頭。
岑矜注意到墻角的飲料筐:“汽水喝嗎?”
男孩子都愛喝這些,她是過來人,她知道。
李霧搖了下頭。
“……”岑矜抿抿唇,招呼人:“老板,給我拿瓶雪碧�!�
“一瓶嗎?你……”柜后的女人望望他倆,稍一斟酌:“還有啤酒王老吉,要不要?”
岑矜斜了眼李霧:“不是我弟喝�!�
少年動筷子的手頓住。
老板笑:“還有冰的�!�
“就常溫吧�!�
拿了雪碧,老板走來他們這邊,麻溜地就著木桌邊緣砰一下開蓋。
瓶內(nèi)氣泡滋滋上涌,甜氣四溢。
岑矜接過,將吸管插進去,擺在一邊,沒動。
等老板背身離去,她才將汽水瓶推到李霧肘邊,繼續(xù)吃自己的。女人面無波瀾,甚至平靜出一種好整以暇的意味。
片晌,李霧把雪碧攬過來,吸了一口,沁人心脾。他腦袋低那,突地哼哧低笑,不知笑什么,約莫是笑自己。
岑矜挑唇,也跟著忍俊不禁:“不是不喝嗎?”
“不想讓你多花錢�!崩铎F正色。
“這才幾塊錢,”岑矜不以為意:“小時候喝過嗎?”
“喝過�!�
“還跟那時候味道一樣嗎?”
“嗯。”
……
——
回家之后,安排李霧去書房做作業(yè)后,岑矜回了臥室,她四仰八叉躺回床上,身心舒暢。
上班時的憋屈一掃而空,人果然還是要轉(zhuǎn)移注意力。
岑矜握起手機,看到一條微信新消息。
她點進去,是媽媽的回復(fù)。
老媽:聽你爸說你要離職了?
就在三分鐘前。
岑矜趕緊坐正回復(fù):是。
她故意嗲兮兮:您不氣我了呀?
老媽懶得打字,回了段語音,還是沒好氣:“氣有什么用,氣了你就聽話了?”
岑矜附和:是啊,聽話是不可能聽話的,這輩子都不可能聽話的。
她的嬉皮笑臉讓岑母不氣反笑,恩怨一筆勾銷:“人小孩現(xiàn)在怎么樣。”
岑矜索性打語音回去:“托我爸的福,有學(xué)上了,今天周末我就把他接我這來了,他一個人待學(xué)校太可憐了�!�
“你就是心腸太軟,”老媽似是想起舊事:“吳復(fù)條件也不怎么樣,你非要跟他結(jié)婚,現(xiàn)在倒好,先被踹出門的也是你�!�
“什么啊,是我自己走的好嗎?”岑矜對媽媽的形容頗有異詞。
“房子呢,那么好的房子不能就這樣白送他吧,首付跟裝修錢基本我們家出的,他還貸才還多久�!�
“再說吧,這幾天公司忙,他可能根本顧不上這事,我已經(jīng)把他微信刪了�!�
“你幾歲啊,還刪人——”岑母無法理解,又嚴聲告誡:“找個律師幫你看著點,你自己也放靈光,別又腦子不清醒�!�
“知道了�!贬媛牭眯臒┢饋�,剛把這茬拋卻腦后,又被老媽拎回眼前逼她直面。
婚姻里這些千絲萬縷,細枝末節(jié),真是讓人厭煩透了。
她轉(zhuǎn)移話題:“媽,你知道嗎,我這幾天有了個新感悟�!�
“什么,”岑母嫌棄:“你哪來這么多感悟。”
“當(dāng)媽是不容易,”岑矜嘖了聲:“就跟勝州那個小孩相處后才知道的�!�
第16章
第十六次振翅
臨睡前,岑矜去看了眼李霧。書房門扉緊閉,次臥也空無一人,看來他還在學(xué)習(xí)。
她停在書房外,叩了兩下門板。
不一會,被人從內(nèi)打開。
兩人目光相撞,岑矜問:“還在寫作業(yè)?”
李霧怔了怔:“嗯�!�
“這么多?”岑矜望了眼書柜高處的掛鐘:“都十二點了,在學(xué)校每天也這么晚?”
李霧也轉(zhuǎn)頭看時間:“老師布置的已經(jīng)寫完了,在做別的�!�
岑矜百感交集,分不清是欣慰還是心疼:“要不給你叫份宵夜?”
李霧搖頭:“不用,晚上吃很飽了�!�
“好,冰箱里有鮮奶和面包,你要是餓了就去拿,”岑矜交代著:“我先休息了,你明天多睡會,我叫你起床。”
李霧沒有拒絕,安靜地點了下頭。
岑矜轉(zhuǎn)身離去,并順手為他帶上了門。
李霧如釋重負,走回書桌。
之所以說如釋重負,是他仍不擅長與她相處。
他第一次看到這種狀態(tài)下的岑矜,以往她都化著妝,有張精致且充滿距離感的臉,但剛剛的她,素面朝天,唇幾乎沒有血色,眉眼淡然而和順。他無法辨別這樣的她是好是壞,是褪色了還是增添了純粹的少女意態(tài),但可以確認的是,她有著一眼可見的直白脆弱感,這種脆弱感有些陌生,又引人靠近。
他想跟她多說些什么,讓她也早點睡,或者他能自己起床這些捎帶關(guān)懷性質(zhì)的,免于她操勞的話語。
可到最后,他還是一言未發(fā)。
倘若他說了,明早她大概率不會叫他。
不知何故,他產(chǎn)生了恥于表露的期待,期待在有限的相處時間里,獲取她更多關(guān)注。
李霧坐在原處,雙手狠搓一下面頰,又看了會墻面。
上面掛著幾幅冷色的油畫,其中一幅是草野,仿佛能流動起來。
他心緒隨之起伏,忽然什么也做不了了,索性收起講義,回了臥室。
—
次日,李霧醒的很早,他本就不貪覺,還在濃溪念書的時候,他每天不到四點就醒了。
山野還一片黑寂時候,他就給爺爺煮好了飯。李霧自己會吃一些,剩余的則裝進不銹鋼餐盒,留在爺爺床頭給老人當(dāng)午飯。
這種生物鐘延續(xù)至今,在學(xué)校時,他也很早張開雙眼。
怕下床會吵醒室友,他就平躺在床上,與天花板相看兩厭到六點半室友鬧鈴響起。
當(dāng)下亦是如此,只是面面相覷的對象變成了岑矜家的吊燈。
不知過了多久,窗縫淋入一隙微光,眼看著那光愈來愈暖,愈來愈亮,門外有了動靜,時近時遠,似在外面來回穿行。他屏氣聆聽,等待許久,仍沒盼來敲門的聲音。
時間的維度被拉長,流動得異常遲緩。
李霧捱不住了,拿起床頭手機,才掃一眼時間,屏幕倏地黑下去,有通電話打入。
他看見名字,飛速接聽。
那端一秒靜默,而后不假思索質(zhì)詢:“你在玩手機?”
李霧大腦短路一下,否認:“沒有。”
“那怎么秒接?”女人端起家長架子:“醒了不起床還偷偷躲房間玩手機嗎?”
===狙擊蝴蝶
第20節(jié)===
“……”
李霧百口莫辯,不得不極力自證清白:“只是剛好看時間�!�
那頭半信半疑:“手機介意給我看看嗎?”
“不介意�!崩铎F翻身下床,快步走出房間。
岑矜正在廚房搗鼓她新買的咖啡機,半自動的,外形復(fù)古,比之前的膠囊機更有質(zhì)感,但難度也隨之升級。
公寓廚房是開放式的,整個客廳因而盈滿了豐厚香氣。李霧才一出來,就仿佛一腳踏進咖啡杯里。
岑矜聽見門響,停下打奶泡的手,稍稍回頭打量起少年,他臉上不見一點惺忪之態(tài),剛睡醒才有鬼。
岑矜收回視線,撇撇唇,而后抽出張濕巾慢條斯理擦手:“手機呢。”
李霧把手機放至臺面,態(tài)度冷靜而誠懇。
岑矜拿起來,檢查了一下主頁,又翻了翻網(wǎng)頁瀏覽記錄,并無她揣測之中的手游app或亂七八糟的娛樂網(wǎng)站。
非要吹毛求疵的話,就是那些關(guān)于“皇馬”的搜索記錄了。
岑矜有些意外,問:“為什么搜皇馬?”
李霧垂手站著:“班里總有同學(xué)問�!�
岑矜這才想起那件外套上的花紋,的確含有相關(guān)信息量。她轉(zhuǎn)臉看回去:“是我考慮不周,光顧著好看了,沒注意衣服上……”
她止聲,目光停頓在他肩膀:“怎么就穿著短袖,不冷嗎?”
李霧眨了眨眼,為她的跳脫遲滯一秒。
“去把外套穿上�!贬姘咽謾C擱回流理臺邊。
李霧小跑回房,火速套上衛(wèi)衣,又回來她身邊,行動敏捷,像只訓(xùn)練有素的獵犬。
岑矜斟了杯咖啡,杯身袖珍,上面涂著淺藍色的飛鳥與花草圖案。
她一手執(zhí)杯,一手拿手機,把它倆一同遞給李霧。
李霧剛抬臂,她往反方向縮手,警惕問:“你咖啡因不過敏吧�!�
李霧接了個空:“不知道。”
“算了,”岑矜交回到他手里,兀自嘀咕:“總要當(dāng)嘗螃蟹的人的�!�
她吩咐:“端去餐桌吧,我一會就過去。”
李霧垂眸看看手機,又看看冒著熱氣的咖啡,確認自己已僥幸過關(guān)。
他把手機收回褲兜,回身要走。
岑矜瞟他后背一眼,忙叫住他:“等下�!�
李霧貯足,剛要回頭,頸部有了輕微的拉扯。
“別動�!迸苏Z氣稍急,他忙跟中了石化咒似的僵在那里。
“帽子反了,”興許是穿得太急,少年的衛(wèi)衣兜帽還鼓在腦后,他卻全然不知,岑矜伸手給他調(diào)整了一下,使其回歸常態(tài),而后不咸不淡道:“好了�!�
她松開手,繼續(xù)斟自己那杯咖啡。
李霧呆滯片刻,悶頭快步離開原地。她只是簡單地碰了下他衣帽,他耳朵卻像是要被點著了。
李霧心不在焉品著她親手做的咖啡,有點苦,又很醇。他平生第一次喝到這種東西,格外珍惜地小口抿啜。
沒多久,岑矜端著兩盤自制西式早點過來,怕李霧用不慣刀叉,她特意帶了雙筷子給他。
她落座,斂目切自己跟前剛煎好的吐司片,聲音不徐不疾:“醒了不起來待床上干什么呢�!�
李霧握筷子的手一停:“……就躺著�!�
“什么都不干?”她詫然。
“嗯�!�
“不如起來看書�!�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