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李霧說:“省電�!�
“要你交錢了嗎?”
“……”
“打開。”
李霧心漏一拍,緊張地去摸開關(guān),想將書房四角的射燈打開,不想按錯地方,竟將頂燈也一并熄滅。
黑色潮涌瞬間覆沒整間房子。
五感霎時加倍靈敏。
女人微弱的鼻息變得異常清晰,如近在咫尺。李霧心跳徹底亂了,他喉結(jié)涌動一下,慌里慌張用手去壓墻面所有凸起。
啪、啪、啪、啪。
極強的光線取而代之,將二人重新裹入白晝之中。
少年呼吸如長途奔襲,急促到自己也無法理喻。
===狙擊蝴蝶
第28節(jié)===
“對、對不……”李霧低下頭,看到女人噙滿淚花的雙眼,就再蹦不出一個字了。
他的心臟被緊緊攫住,擠壓不出任何聲音。
她似乎也不在乎自己是否體面了,只垂下頭,長吁一口氣,給他騰出地方,爾后轉(zhuǎn)身離開。
李霧亦步亦趨跟上,并幫她把沿途所有燈一一打開。
屋子里的所有美麗角落,逐一顯現(xiàn)。
岑矜徑直走去餐桌,坐了下來。她仰頭望向停在同張桌邊的少年,眼里已無水光,只是有些浮腫:
“去熱飯。”
“今天換你照顧我。”
―
李霧一怔,腦袋被這幾個字燙到,轟得熱起來。
他轉(zhuǎn)頭走去流理臺,將中午的外賣一盒接一盒放進微波爐。
廚房里頗為沉悶,除了不時“�!币幌碌慕Y(jié)束工作提示音,再無人聲。
熱完米飯,李霧對著整面柜子的餐具犯起了愁。岑矜喜歡收集器物,杯碗碟盤多種多樣,姿態(tài)各異。
最后,他選了只白釉粗陶碗盛滿,端回桌上。
岑矜中午就用的這個,應(yīng)該不會出錯。
李霧把筷子遞給她,女人馬上低頭吃飯。
李霧欲言又止:“菜……”……還沒上。
但見她吃得那么專心致志,李霧不再多言,回身去把菜挨個移過來。
擺完這些,李霧才坐去她對面,慢慢吃自己的,并用余光偷瞄她動靜。
岑矜開始夾菜,每夾一筷子就會扒上一大口白飯。他第一次看到她吃這么香,這么主動,好似胃被打通。
她端高了碗,把最后一粒米也刨干凈,才把碗放回去。
女人坐在原處,深深地吸氣――呼氣――眼里慢慢有了神,她面朝李霧:“吳復(fù)帶來的東西呢�!�
李霧轉(zhuǎn)臉示意客廳:“在茶幾上�!�
岑矜沒有立即去查看:“他進來了嗎?”
李霧說:“沒有�!�
她眼光閃爍一下:“你給他開的門?”
李霧稍稍停頓,嗓音悶了幾分:“他有指紋。”
岑矜怔了下,后知后覺起身,抄起手機往玄關(guān)走,她停在門板后,跟著提示操作,很快刪掉了屬于吳復(fù)的指紋記錄。
處理完,她掉頭,剛要返回餐桌,視線驟停在餐廳里那個側(cè)影上。男生坐姿端正,垂著睫,鼻骨挺直,進餐的樣子一如既往乖生生。
她看了他一會,心奇異地靜謐了。她叫他:“李霧�!�
少年回頭。
岑矜指了下門:“吃完來錄個指紋�!�
“哦……”少年應(yīng)話的語氣變得浮而慢,手上動作卻愈發(fā)快了。他繼續(xù)埋頭扒飯,筷尖敲得碗壁嗒嗒響,好像生怕有人跟他搶一般。
第23章
第二十三次振翅
錄好指紋后,李霧將兩人的碗洗凈,又把廚房收拾一通,才回到客廳。
岑矜正坐在沙發(fā)上看書,她很喜歡蜷在邊角,再用毯子將下身完全包裹,好像這個姿勢才能給她足夠安全感。
李霧觀察了她一會,沒立刻去書房,而是坐去了一旁的藤編椅上。
他雙手交叉擱在腿上,一動不動,也一言不發(fā)。
岑矜掀著頁,余光留意到右邊這坨身影,便將書放低,聲音淡淡:“坐著干嘛?”
李霧手指微曲,好似廢了很大勁才說出口:“你好像心情不好�!�
岑矜用手指卡著書頁,將它隨意擱在膝蓋上:“不光心情不好,頭還特別疼。”
他訥了下:“家里有止痛藥嗎?”
岑矜還是看著他:“作業(yè)寫完了?”
李霧點頭:“嗯�!�
岑矜問:“突然問我的事干什么?”
“……”
她忽的警惕,神態(tài)微帶洞悉:“吳復(fù)跟你說什么了?”
李霧搖頭:“沒有。”“你好好學(xué)習(xí),”岑矜重新打開書,用動作宣告談話結(jié)束:“別管大人的事。”
李霧一瞬失語,感受到了女人渾身上下的排斥。他當(dāng)即起身,回了書房。
錄入指紋帶來的愉快并未維持多久,就迅速被一種更深刻也更無力的憋屈吞噬了。
他拎起腳畔的背包,將期中考試的考卷盡數(shù)抽出,開始一門接一門重做。
學(xué)習(xí)是唯一能讓他回歸本我,格物致知的方式。
只有面對題海單詞,詩詞歌賦,細胞、元素與物質(zhì)的時候,他才能獲得絕對的公平,對等,心安,歸屬,無關(guān)情愛,也無關(guān)年紀(jì)。
他的專心與刻苦得來了應(yīng)有的回饋。
周一上午物理課,分發(fā)考卷后,老班不急評講,特別提了下他名字,“李霧這次的物理成績是我們班第一,放實驗班都排得上號。”
全班一陣長嘶與驚噓。
老班難掩得意,又沖臺下撒氣:“你們怎么學(xué)的,人家還是轉(zhuǎn)校生,剛來還不到一個月,你們呢,好意思嗎?”
不知是哪個男生插話:“他名字反過來就是物理!一看就天賦異稟!”
眾人哄笑。
李霧也跟著輕挑嘴角。
下課后,班主任把他叫去了辦公室。
圓臉女人神態(tài)自若,對他態(tài)度也比初見時更為和氣:“李霧,這次物理考得不錯,你其他幾門成績我就提前了解了一下�!�
李霧立在桌邊,嗯了聲。
“除了英語稍有薄弱,其他都不錯,”老班若有感嘆般晃了兩下頭:“想不到啊,真是想不到。”
李霧問:“英語考了多少。”
“121,”老班并不十分確定,偏頭喚附近的英語老師:“王��!李霧是考了121是吧?”
王老師翻出成績單找了下:“對�!�
聞言,李霧面色沉郁了些,似乎并不滿意。
老班重新?lián)P眼看他,注意起他神色:“班級名次和年級名次還沒排,但全班前十應(yīng)該穩(wěn)了。”
她語重心長:“你剛來宜中,我還擔(dān)心你不適應(yīng),但短時間內(nèi)能有這種成績真的很不錯了。對自己要求高是好事,但不要逼太緊知道嗎,每天除了學(xué)習(xí),也要多交朋友,勞逸結(jié)合�!�
李霧應(yīng):“好�!�
老班又說:“回頭我給你調(diào)個座位,換個英語成績好的,你們互幫互助�!�
李霧點了點頭:“謝謝老師�!�
“嗯,你回去上課吧。”
回到班里,李霧座位上聚了一圈男生,成睿聲音首當(dāng)其沖:“148,怎么考的啊�!�
李霧走過去,發(fā)現(xiàn)他們在圍觀他物理答題卡,如在欣賞微縮奇觀。
約莫是感受到高分主人的逼近,幾個男生不約而同回頭,又步調(diào)一致地給他劈路讓道。
成睿還沉浸在他整潔利落無可挑剔的書寫里,攤餅般將他答題卡來回翻面好幾次,嘖嘖稱奇。
李霧在他身側(cè)站了會,伸手將其抽回。
成睿這才反應(yīng)過來,回眸看他。
李霧不露聲色,問:“看夠了?”
成睿這才訕訕起身,恭維地擠出笑:“錯的那道填空是不是為了藏拙。”
“真算錯了�!崩铎F呵了口氣,坐回自己位子。
男生們作鳥獸散。
成睿仍流連在他座椅旁:“我不信,你這小子壞得很�!�
李霧揚眸:“你物理考了多少?”
“告辭�!背深D_底抹油,立馬開溜。
第二天,期中考試班級的名次表被張貼到相應(yīng)班級的教室門后,多數(shù)人爭先恐后擠過去看,剩下的,要么不以為意,要么坐座位上撐臉嘆氣。
李霧頻頻朝那張望,心促促跳動,在想要不要過去一看究竟。
好在成睿比他本人還操心,第七次仰臉的時候,男生已從人群中麻溜鉆出,興沖沖跟他揮手,高昂的喉嚨幾乎蓋過課間喧鬧:“李霧!你第六!你也太牛了吧!”
一時,班里人都朝他這看。
李霧摁頭,想從此潛伏到書立后。
成睿停來他桌邊,語文老師聽了要吐血地說:“好替你驕傲啊,我好開心啊,這就是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的感覺嗎�!�
李霧忍俊不禁,又正色問:“上面能看到年級名次嗎?”
成睿愣了下,“你等下�!�
他又奔回去,蹦蹦跳跳找他名字,末了才回頭對他笑容燦爛地做手勢:
一個八;
===狙擊蝴蝶
第29節(jié)===
一個九。
八十九名。
李霧臉?biāo)查g垮了下來,他靠回椅背,許久紋絲未動,低靡且無所適從。
成睿跑了回來:“你怎么回事,八十九名很牛逼了好吧,干嘛一副心如死灰的表情�!�
李霧仰臉看他,眼底神采驟降:“沒有前三十。”
“大哥――前三十都是實驗班的變態(tài)好不?你這樣很討人嫌茶得要命好不?我要是林弘朗看到你這副死相已經(jīng)一拳上去了。”
李霧不解:“為什么?”
“……神吶……”成睿望天長嘯。
因為沒有達到年級前三十,李霧便不想主動告知岑矜自己的期中考成績。
他怕她對自己失望,只能日復(fù)一日拖延著,祈禱她不會主動問起。
―
周四晚上,岑矜請公司所有相熟同事吃散伙飯,吳復(fù)不在其中,他謝絕了她的邀請。
餐后,大家還結(jié)伴來ktv唱歌。岑矜給他們點了間大包,自己則端著杯子坐在角落里打拍,看他們鬧,看他們笑,看他們聲嘶力竭與手舞足蹈。光點斑斕,她好像一場單人影片的觀眾,身在局外,只靜靜凝視著故事里的人們,光鮮亮麗,亦癡癲瘋魔,從人變成了妖洞中的獸。
被二手煙嗆到大腦發(fā)暈時,岑矜借著去洗手間的功夫出來透氣。
她將門關(guān)緊,徹底隔絕掉里面的歌聲,只身倚墻而立,取出了手機。
已經(jīng)一點多了,她卻感受不到一絲疲累與困意。
回到家,岑矜悶頭大睡。
婚變后她第一次睡得如此徹底,如此香甜,仿佛刑滿松綁,大夢不覺醒。
翌日下午,她回了趟公司,去抹盡自己這幾年的所有痕跡。
吳復(fù)剛好在場,主動過來幫她整理搬運,岑矜因此省了不少事。
兩人并肩走出門時,背后響起成串的掌聲與尖叫,激昂程度不亞于他們當(dāng)初露天婚禮互換鉆戒那會。
岑矜步伐一頓,釋懷地笑了起來,鼻腔卻酸熱難耐。
上車前,她抽了下鼻子,望向面前的男人,彎了彎唇:“謝謝�!�
吳復(fù)注視著她:“需要個離別擁抱嗎?”
“別,”她當(dāng)即拒絕,怕被撞出已搖搖欲墜的淚:“我走了�!�
“好,”他還是看著她:“再見。”
“再見�!�
岑矜坐回車里,看著吳復(fù)漸行漸遠,再也不見,才用力揉了下鼻,收回目光,掏出手機給春暢給發(fā)消息:
我自由啦!�。。。。。。。。。�!
損友的潑冷水功夫堪稱一流:想哭就哭吧。晚上出來喝酒,兩邊肩膀都給你留。
岑矜醞釀了一會情緒,發(fā)現(xiàn)自己跟干海綿似的擠不出一滴淚,才理直氣壯回消息:真不想哭,前陣子哭傷了,身體里已經(jīng)沒有任何液體了。
春暢:?離婚這么慘的嗎,“二八”年華就要走上卵巢早衰絕經(jīng)道路。
岑矜笑:滾啊。
春暢不再跟她貧:什么時候去奧星。
岑矜:下周一。
春暢后知后覺:你要休三天??辭職直接整個小長假??
岑矜: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