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宋清音屏退丫鬟,脫了厚重的喜袍,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
這里的床鋪比道觀柔軟的多,且起來的太早,宋清音也累了,沒一會兒就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她走以后,魏璟焰拍了拍手,一個侍衛(wèi)從門外走入,躬身道:“爺有什么吩咐?”
魏璟焰坐在黑暗中,聲音已恢復(fù)了原本的冷冽。
“去查查上清觀,我想知道這個宋清音,是不是一直都住在道觀中�!�
“是�!�
侍衛(wèi)躬身離開,洗劍閣再度恢復(fù)了平靜。
睜開眼,夕陽已落。
王府一片寧靜,想來賓客們已經(jīng)走了。
一天沒吃東西,宋清音有些餓,房中卻沒什么可以吃的東西,宋清音揉了揉不斷抗議的肚子,推開了門。
就見一二八年華的女子從門外走入,身著綾羅環(huán)佩叮咚。
門口的丫鬟忙上前福了福。
“見過表小姐�!�
女子趾高氣昂地擺了擺手。
“起來吧�!�
宋清音的目光在女子身上掃過,已大概猜出了她的身份。
此人應(yīng)是王妃的外甥女,表小姐許月茹。
這個女人囂張跋扈,刁蠻任性,上輩子沒少給宋紫舞使絆子。
圓臉的小丫頭聽到門響,又將臉轉(zhuǎn)向了宋清音。
“奴婢春香,不知世子妃有什么吩咐?”
宋清音和善的笑了笑。
“我有些餓了,未知王府什么時候傳膳?”
春香恭敬的說道:“爺從來都不去廳中吃飯,世子妃若是餓了,奴婢這就讓廚子準(zhǔn)備飯食,給世子妃送過來�!�
她模樣可愛,宋清音挺喜歡,溫和的說道:“那就勞煩你了�!�
“嘖嘖,還真是出身于小門小戶,莫不是餓死鬼投胎�!�
那抹了一身香脂的女子一步三搖的走了過來,宋清音猜的沒錯,她正是家道中落的許月茹。
此時,她一臉不屑,鼻孔差點揚上天,本來還覺得日子太閑,不知找點什么樂子好,聽說嫁過來一個贗品,頓時就迫不及待的來了。
當(dāng)然,這其中還有另外一個原因,那就是劉子修。
年初的元宵節(jié),許月茹在燈會上見到了劉子修,瞧他長得一表人才,心里十分喜歡,奈何如今人在王府,一切都有姨母做主,王妃自然不會允許她嫁給一個罪臣之后。
聽說他娶了宋家的姐妹,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瞧著宋清音一身素衣,相貌也就比自己好看了一點點,不由譏諷道:“一個道姑也妄想飛上枝頭變鳳凰,我勸你最好擺正自己的身份,不要以為真的坐了轎子進(jìn)了府,就是世子妃,人是你自己來的,表哥可沒承認(rèn)。”
眼見許月茹說話夾槍帶刺,幾個丫鬟都退到了一邊,一半是害怕表小姐的淫威,一半則在等著看宋清音的笑話。
宋清音知道許月茹想給自己下馬威,如果今日壓不住許月茹,她在府中的日子必然也不好過。
想罷上前一步,笑容淡淡的說道:“確實是我自己來的,同意的卻是王妃和世子爺,既然我已經(jīng)住進(jìn)了洗劍閣,還請表小姐尊稱我一聲世子妃�!�
許月茹頓像聽到了多好玩的笑話,前仰后合的笑了起來。
“世子妃,哈哈哈,你配嗎,你這種貨色,在王府當(dāng)丫鬟都不夠格,識相的趕緊給我跪下,磕三個響頭,我可以看在表哥的份上,饒了你的不敬之罪�!�
“我為主,你為客,許小姐也是出身名門望之人,莫非連如此淺顯的道理都不懂嗎?”
宋清音聲音淡淡,不急不緩,夕陽的光暈之下,莫名有股超凡脫俗之感。
上輩子宋清音為了和諧家宅,一味的懷柔,把自己憋出了一身毛病,為了維護(hù)劉家的名聲,她更是忍氣吞聲,為他遮掩與寡嫂通奸之事,如今重活了一輩子,她無需再忍。
許月茹最怕的就是別人提起她寄居的身份,霎時就被戳到了肺管子。
“你個小賤人,竟敢對我說教,今日我非撕爛你的嘴�!�
她快步?jīng)_到了宋清音的面前,抬手就是一巴掌。
宋清音反手抓住了許月茹的手腕,微一用力,便將搡掃倒在地。
“身為王府的表小姐,竟說出如此粗鄙之語,若非親眼得見,還以為是市井的瘋婦,當(dāng)真駭人聽聞!”
許月茹氣的要死,她笨拙地從地上爬起,又去打宋清音,說什么也得把這個面子找回來。
抬手之際,忽覺手腕一緊,已被兩根修長的手指夾住。
許月茹回過頭,頓如見到了救星。
“表哥救我!”
宋清音也看向了站在她身后的人。
大冷的天兒,他的外衫仍然敞著,露出了里邊雪白的中衣,配上凸起的喉結(jié)和緊抿的唇角,給人一種桀驁不羈之感。
眼見世子爺出門,丫鬟們都嚇得紛紛低下了頭,不敢多看。
宋清音卻是面不改色,迎上了那兩道鋒利的目光。
“難道我說錯了嗎?”
魏璟焰放開了手,卻依然沒有說話,眼神清冷淡漠,就仿佛在看一出好戲。
第四章
就算是死,你也必須死在府中
許月茹見表哥沒說話,氣焰更盛,再次抽向了宋清音。
宋清音的目光從魏璟焰的臉上掃過,最終還是決定還手。
她腳步一錯,躲開了許如月,反手一巴掌,扇在了許月茹的臉上,聲音清脆。
許月茹懵了一瞬,轉(zhuǎn)身拉住了魏璟焰的衣角。
“表哥,她打我�!�
魏璟焰挑起了狹長的眼,漫不經(jīng)心的問道:“我看到了,那又如何?”
許月茹一下子被噎住了,好半晌才說道:“她……表哥,你要幫我報仇!”
魏璟焰臉色一沉,聲音倏然森冷。
“是你技不如人,難道不該回去反省一番嗎?來人!”
兩個侍衛(wèi)從暗處走出,許月茹雖然不甘心,卻也不敢和魏璟焰對著干,她狠狠的瞪了宋清音一眼,便帶著丫鬟匆匆的跑了。
宋清音微微躬身。
“多謝世子爺為妾身解圍�!�
魏璟焰走到了她的身前,修長的中指勾住了宋清音的下頜,一雙黑湛湛的眼睛,睨著這張巴掌大的小臉。
“你會武功?”
宋清音很不習(xí)慣這樣與他對視,卻又不愿意示弱,一雙黑白分明的眸子,睜大了幾分。
那樣子猶如一只看到了老虎,必須要虛張聲勢的貓。
“會些。”
魏璟焰的手指從她唇上抹過,忽然低頭問道:“你來王府,是為了刺殺我?”
低沉渾厚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猶如呢喃的惡魔。
宋清音心頭一緊,繼而一臉錯愕。
“我為什么要刺殺世子?”
魏璟焰的手從下頜滑下,停在了她纖長的脖頸上。
“我在問你,你只需回答是與不是,切末說錯了�!�
瘋子!
宋清音在心里罵了一句,神色坦然的說道:“不是,如果世子爺不滿意這樁婚姻,現(xiàn)在就可以和離。”
魏璟焰看向了那雙如蘊春水的眼,像是在考慮她說的真假,足有一盞茶之久,他才收回了手。
聲音又恢復(fù)了最初的冷冽。
“既然嫁入王府,就算是死,你也必須死在府中�!�
魏璟焰一甩長袍,邁步回房。
看著他的背影,宋清音無聲一笑,笑容里帶著幾分譏諷。
現(xiàn)在說的越狠,以后臉就會越疼。
等他找到那個女子,就會從百煉鋼變成繞指柔。
只是,他為何會問出剛才那種話?
到底是因為多疑,還是另有原因?
看著宋清音始終皺的雙眉,春香忙小聲說道:“世子妃不必多想,爺就是這樣的性子,夜晚風(fēng)大,還請世子妃回屋吧�!�
宋清音淡淡一笑。
“不必管我,我想在外面走走,你們忙去吧�!�
丫鬟們走后,宋清音不禁打量起了洗劍閣。
劍乃至厲之物,很少用于住處為名,會增戾氣,且洗劍閣位于府南,五行屬火,與洗字乃是死克,難怪魏璟焰的性子如此暴戾。
她上前兩步,站到了假山之上,借著落日的余暉,俯瞰著整座王府。
王府后門臨路,乃為對沖之象,格局西南寬,東北窄,成丁字形,這些都是風(fēng)水學(xué)上的大忌。
怪不得王爺早逝,王府人丁凋零,就魏璟焰這么一根獨苗,即便與心愛之人相守,亦是不得后,無善終!
幸好自己只在這住三個月,影響應(yīng)該不會太大。
重生后的宋清音,已完全把自己當(dāng)成了旁觀者,這輩子,她不想再管多余的事,只為自己而活!
思量間,春香已取回的飯菜。
宋清音不太習(xí)慣吃飯被人盯著,就讓她出去了。
飯后,她閑著沒事,把住處的擺設(shè)重新安放一下,房中的花被她放到了北方,為財位,要有生機(jī),床鋪被她拉到了西南的坤位,男為乾,女為坤,得睡到正確的位置,才能安寧。
魏璟焰剛進(jìn)院,就聽到了吱吱嘎嘎的聲音,劍眉微皺。
“她在做什么?”
春香忙跪在了地上,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說道:“世子妃要改變一下房中的風(fēng)水,不讓我們動手�!�
魏璟焰挑了一下眉頭。
她會看風(fēng)水?
他走到了廂房的門口,抬手欲推門,又停住了。
不過是個不相干的女人,管她做什么,廂房既給了她,隨她擺弄。
魏璟焰哼了一聲,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宋清音忙活之際,許月茹正在與王妃哭訴她如何粗鄙,以及如何欺負(fù)自己。
與小門小戶結(jié)親已經(jīng)讓王妃很是不悅,若非前陣子有人給王府瞧過,若是不給世子爺娶妻,他必然會有血光之災(zāi),王妃如何也不會答應(yīng)與宋家結(jié)親。
如今又嫁過來一個庶出,雖說表面上一派和氣,心里卻正頂著氣。
“還嫌我不夠煩嗎,你不喜歡她,不去洗劍閣不就行了�!�
王妃這也是對事不對人。
宋清音從小就被送到道觀,足見宋家人的偏心,她也是身不由己,女人何苦為難女人。
許月茹咬了一下嘴唇道:“可她就住在那,我若想見表哥,必然就會瞧見她。”
“你表哥未必想見你,時候也不早了,回去吧。”
王妃起身走進(jìn)室內(nèi),許月茹不由恨恨地跺了跺腳。
姨母對她向來百依百順,就因為宋清音入府,一切都變了。
她越想越氣,回到自己的住處,將一套白玉的瓷茶碗,全都摔在了地上。
“表小姐,莫要生氣,身子要緊�!�
丫鬟翠柳上前給許月茹順著氣,又小聲說道:“王妃是因為道士的讖語娶的宋家女,小姐若想對付她,不如如此這般……”
許月茹聽得雙眼發(fā)亮,臉上終于有了笑模樣。
“就按你說的辦……”
翌日。
宋清音早早起來,準(zhǔn)備去給王妃敬茶,卻被告知王妃身體不舒服,讓她不用過去了。
宋清音知道王妃還沒有消氣,也必然會因此事遷怒宋家,她只坐收漁翁之利便可。
返回屋內(nèi),她將那七枚碧璽珠拿了出來,仔細(xì)的感知了一下,上邊的氣息還在,當(dāng)可再續(xù)一些氣運。
她掐算了一下方位,將珠子放好,然后又打開了裝著母親尸骨的紅布包,宋夫人篤信玄術(shù),怕母親的魂魄回來報復(fù)他們,便讓人找了一塊石磨將母親的魂魄鎮(zhèn)住。
若非自己不愿替嫁,她定然也不會同意將這尸骨取出來。
想到上輩子宋夫人死活都不說出母親的埋骨之地,宋清音的眼中不由閃過了一絲恨意。
第五章
可助世子爺一夜好眠
她輕輕的撫摸著手中的骨骸,聲音哽咽的說道:“娘,女兒這就為你選一塊風(fēng)水寶,再做一場法事,讓你早日投生,你的仇我也會為你報,你就安心吧。”
這時,一陣大風(fēng)從窗外灌入,吹的簾幔飛起,仿佛是在回應(yīng)宋清音。
宋清音將骨頭重新包好,放在了枕邊。
三日后回門,她正可借機(jī)為母親重新下葬。
思量間,房門忽被人踢開,許月茹帶著一眾人走了進(jìn)來,為首者身穿灰色的道袍,手拿白色拂塵,一派仙風(fēng)道骨之相。
宋清音眉頭微皺,此人腳步虛浮,雙眼無神,即便穿上了道袍,也毫無到家之氣,一看便知是個騙子。
“大師,就是此處,昨晚我聽到這里有哭聲�!�
那道士四周打量了一圈,突然朝宋清音的枕邊一指。
“這里的確有妖氣�!�
宋清音臉色微變,她以為不會再有人來這里,不想這許月茹依然賊心不死。
她立即把母親的尸骨抱在懷中,許月茹的眼中頓時閃出了一絲興奮,難道給她發(fā)現(xiàn)真的了?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給我交出來�!�
許月茹手指著宋清音,氣勢逼人。
宋清音臉色微沉。
“與你無關(guān),馬上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