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原萊和那個叫王徹的男人互留了微信和手機號,回來后也簡單聊過幾句。
本以為再無下文,快到中午時,原萊突然接到了他的電話,說自己開車回來的,下午回金陵,是否需要順道捎上她。
原萊直說不用麻煩,她已經(jīng)訂過車票。一張返程票并不貴,幾十塊錢的事,希望對方心知肚明。
都在相親場上跑過馬,王徹是明理人,知道她的言外之意,也不好強求,只說有機會同城再聚。
吃完午餐,隔壁娟姨來串門,她與原媽相熟得很,一進門就拽住抹桌子的原媽,瞟了眼廚房里刷碗的原萊,自如問:“我問了王立山,他說他兒子對你閨女印象還不錯呢,我就說萊萊不差吧�!�
原媽臉上突地多了幾分仿佛被夸人是自己,感同身受的神氣:“是嘛?”
“是啊——”娟姨也擠眉弄眼地笑:“人家小伙子很不錯,要真處上了,家離得這么近,又知根知底,真是好姻緣呢�!�
她可勁兒夸,暢想未來,原媽反倒不好意思,垂了眼:“走一步看一步吧�!�
娟姨急切地拍拍她手肘:“你也要多督促督促萊萊啊,一個巴掌拍不響的�!�
原媽語氣發(fā)酸:“她現(xiàn)在大了,我促不動�!�
娟姨只當(dāng)她說笑:“還有你陸小美促不動的啊�!�
原萊一早就把水聲調(diào)小,偷聽著她們的每字每句。
她瀝著碗里清水,暗想,要是現(xiàn)在跑出去說一句自己剛剛婉拒王徹,是不是要被這二位吊起來打。
和媽媽道別后,原萊踏上歸途,坐在大巴上,她漫無目的望著窗外。
車快上高速,駛得不快不慢,晴空、皎云、碧木,都倒映在光滑的人工湖面。
回過頭,原萊才發(fā)現(xiàn)她身邊坐了個學(xué)生模樣的人。
說他是學(xué)生,是因為他身上的特征太明顯,黑框眼鏡,格子襯衣,戴著耳機,臉上有生澀的年輕,頰邊的一些痘印是青春的煩惱標記。
不記得在哪看過的一個說法,說格子襯衫是理工男的基本配置。
大概是察覺到她長久的注視,那男孩瞥來一眼,隨即收回目光,臉倏地紅了。
原萊這才意識到自己舉止的突兀,也斂了眼。
小代練是這樣的嗎?
她忍不住想起了他,那個小男孩,他信誓旦旦說暑假要請她看電影,她并未格外當(dāng)真,他應(yīng)該只是在開玩笑。
反正這種騷話,他也不是第一天說了。
可她還是忍不住享受其中,享受和他相處的時光,或者該用,欣賞——欣賞他的生機勃勃,欣賞他字里行間那些燦亮的,綠意盎然的生命力,欣賞他對一切都那樣鮮明而積極的主見與情感,瀟灑自如,破門直入,得宛若一顆青草地上的乘風(fēng)之鞠。
恰如此刻窗外風(fēng)景,就在她略顯灰調(diào)的水面,映下了一片油畫般明烈的叢林。
盡管不知他姓甚名誰,相貌如何,她也為這樣的相遇感到榮幸。
思及此,原萊打開微信,給這片小樹林發(fā)了個“謝謝”。
對面回得極快,像也剛好在手機前:發(fā)錯人了?
原萊料到了他的反應(yīng),會心一笑:看了眼,沒錯。
小代練:為什么突然和我說謝謝。
原萊:不知道。
其實有很多理由,她摘了個最不容易讓他多想的:謝謝你教我打游戲。
小代練:哦,不用謝。
聊天框里無聲幾秒。
小代練問:你回金陵了嗎?
原萊說,路上。她又問:你呢,回魔都了嗎?
小代練:在南站等車了。
原萊拿出車票確認了一眼:我也是到南站下。
小代練:?
原萊:怎么了?
小代練:你幾點到?
原萊:四點半左右吧。
小代練:媽的。
第一次見他飆粗口,原萊詫異了一下:怎么了?
小代練:我四點半的動車。
原萊:我倆怎么這么巧?
小代練:哪里巧了。
她前腳一來,他后腳便走。哪里巧了。
徐星河坐在候車室,心煩慮亂得很,如果有可能,她早一點,他遲一些,也許還能碰個面。
他都快忘了她長什么樣了。
他想再見她一面,特別想,自己都不能理解地想,一想到能跟她出現(xiàn)在同一個車站,他就胸口發(fā)緊,坐立難安。
打開訂票軟件,改簽也來不及了。
切回聊天記錄,后知后覺,自己剛才的語氣似乎有點發(fā)脾氣的意思,擔(dān)心她觀感不好。
徐星河撥亂反正,回歸關(guān)心口吻,想了半天,只找出一個他自己都覺得搞笑的關(guān)切點:
行李重嗎?
粽子好吃嗎?
熱水器修好了嗎?
這才是他真正在意的地方,他要憋一個月不能問。他能不毛躁嗎。
第34章
第三十四局匹配
回到金陵的房子里,
原萊簡單整理了一下,
就打算去樓下吃飯。
六月的傍晚,風(fēng)已經(jīng)摻雜著明確的暖意。小區(qū)門口,
停了輛賣花的三輪車,
車主是個頭發(fā)花白的老頭,鮮花的種類、顏色各異,
都拼在一塊,
顏色煞是清新惹眼。
本還在思索著晚上到底吃什么的原萊,視線被吸引過去。她走上前去,挑了一束黃粉相間的桔�;�,
打算帶回家。
吃過飯,回了租屋,
原萊找到一只塵封的高玻璃瓶,
搓了搓,把它倒上了水。
原萊把那束桔梗耐心修剪好,碼回一束放進去,
端著花瓶在房子里晃悠,考慮著該把它放哪。
最后選定的地點是書桌,她待得最多的地方。
原萊擰開臺燈,本來處于暗處的花朵,
花瓣陡然剔透,像是也能流淌出清光。
瓶身里,清水澈亮而平靜。
原萊煞有介事地拍了幾張照片。
她過去很少往屋子里擺花弄草,也佩服那些養(yǎng)貓養(yǎng)狗的人,
好奇他們是哪來的充沛精力,她照顧自己都覺得麻煩、犯懶,更別提還有興趣養(yǎng)花,烘焙,還有做手工。
可她今天突然想買一束花了,意圖不明,也許久違的文藝細胞復(fù)燃重生,又或者是她突然有了想要裝點生活的念頭。
她把那束花的照片添上濾鏡,發(fā)到朋友圈。
并配字:致朋友原萊。
很快,有了三兩點贊,小代練在下面回復(fù):誰送的?
原萊翻了個白眼,果然是rio耿直的理工科直男思路。
我送的,她回。
小代練明白過來:送給自己?
原萊:嗯,好看嗎?
小代練:還不錯,但比起另一種花就差點了。
原萊:什么花?
本來以為小代練要俗俗的來一句,銅臭味的那種“盡管花”“隨便花”,他卻分享來一張圖。
原萊點開,也愣住了。
無垠宇宙,漫天繁星,一團星云,暗紅光澤,它的形狀,恰如一朵綻放的玫瑰。
原萊“哇”了一下:這是星云嗎?
小代練說:嗯,NGC
2237,玫瑰星云。
原萊回:很美。
顯然這是他的興趣所在,年輕人立即興奮地介紹起來,傳遞過來的文字的每個筆畫,似乎都能手舞足蹈起來:宇宙當(dāng)中的塵埃,氣體,恒星構(gòu)成了你眼前這張圖,她之所以有這么漂亮的形態(tài),都是星星團用星風(fēng)和輻射創(chuàng)造出來的。
他繼續(xù)陳述著花瓣輪廓是如何被雕琢出來的原理,還有這朵星云與地球的距離,說得很仔細詳盡。
原萊并不太懂,但還是會看完他所有的話,再和圖片做比照。
這張圖真的很美,初覺驚艷,在他的描述下,細節(jié)也精致可愛,她悄悄存進了手機里。
原萊很好奇:你真的很喜歡天文啊。
小代練回:人總要有點興趣愛好。
原萊回:我就沒有。
小代練:你怎么沒有。
原萊:什么?
小代練:睡覺。
原萊:……
原萊又問:你什么時候開始喜歡這些的?
小代練:很久前。
原萊:大學(xué)怎么沒學(xué)這個專業(yè)呢?
小代練:只相當(dāng)純粹的愛好。
原萊:你是不是知道很多天體?
小代練:嗯。
原萊:有特別喜歡的某個星嗎?
小代練:你猜猜。
原萊有九成把握:北落師門?
小代練:厲害了,還知道北落師門。
原萊:……不就是你的微信名嗎?
小代練:嗯。
原萊:所以是北落師門?
小代練:不是。
原萊:熒惑?搖光?小熊座?大熊座?
小代練一副任憑她猜答案的優(yōu)哉游哉口吻:認識得不少,還中西結(jié)合。
原萊:……
原萊:都不是?那是什么?
那邊安靜兩秒:叫不出名字。
初見你時,你耳墜上的那一顆。
他叫不出名字,只記得有過目難忘的璀璨。
——
端午假結(jié)束后的返校,意味著考試周也即將到來。
男生宿舍熄了燈,徐星河很早就躺在床上,徒弟今天加班,不玩游戲。她秉燈工作,他也不好貿(mào)然打擾,夜晚忽然變得無聊。
齊思源掛了女友電話,從陽臺回來,黑暗里,他腳步怒氣洶洶,爬床的動作也地動山搖。
吳垠川玩著手機,聽見這夸張的動靜,不禁侃道:“嘿喲,又吵架了?”
齊思源沒理他,躺了一會,消了些火氣,才感嘆說:“還是單身好,單身最好�!�
吳垠川干笑兩聲:“天天要和女朋友打一個小時電話,白天才見面晚上回來還要人家跟你開視頻一塊寫作業(yè),你有資格說這話?”
“就是談過才有資格說啊�!饼R思源振振有詞。
“有個鳥,我們宿舍只有徐處男能說單身好,”吳垠川立馬駁回去,明明是嘲諷,還非要找認同:“是吧,徐星河?”
徐星河根本沒聽他們在聊什么,心無旁騖地翻著自己的手機相冊。
“小星星?睡著了?”
吳垠川揚高聲音,又叫他。
徐星河這才注意到,皺著眉:“干嘛?”
吳垠川:“你沒睡啊——”
“沒,”徐星河切掉相冊,喊齊思源:“老齊我們四月份參加EDA大賽拿獎的集體照呢?”
齊思源一愣:“你突然要這個干嘛?”
明明之前問他要不要集體照時,他還冷冷淡淡說,隨便。
徐星河口氣隨意:“突然想起來了。”
齊思源:“我找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