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像乘風(fēng)的葉,她輕盈飄落到寫字樓臺階。
原萊取出手機,微微喘著氣,往電梯走:我到了!你呢!
徐星河:我還沒跑。
原萊:為什么?
徐星河:不想跑。
原萊控訴:你這人……毫無儀式感。
徐星河:就想在后面看著你跑。
原萊:你怎么不在終點接我呢?
徐星河:到不了終點也無所謂啊。
原萊:嗯?
徐星河:累了回頭都沒問題。
原萊:什么啊。
徐星河:聽過一句話么,別人只在乎你飛得高不高,可很少有人在乎你飛得累不累。
原萊:嗯。
徐星河:我在乎啊,你如果飛不動了,我接著。
原萊莞爾:我還沒飛呢。
徐星河:我已經(jīng)怕你累了。
原萊:有什么累的,再說有不累的事嗎?
徐星河:有啊,被徐星河喜歡。
原萊眼如彎月:給自己戴高帽是你的日常嗎?
徐星河:嗯,喜歡你也是。
原萊被他哄得心花怒放,腳步如音樂節(jié)拍,目不斜視進入轎廂,靠到電梯墻上。
有同事注意到她,乍一看以為認錯,多瞥兩眼才確認叫道:“原萊。”
原萊一驚,揚眸,笑了笑:“早啊�!�
她聲音清朗,像挾裹了樓外一片日光。
“早……”同事打量著她,總覺有些許不一樣,可她還是長這個樣啊,五官并沒有變化。
哇——
一進辦公室,她的這種變化更為明顯的被女同事們感知到了。
王芝嬌首先一陣微弱驚呼,在原萊路過時小聲問:“你要去跑馬拉松啊�!�
“嗯�!痹R神秘兮兮應(yīng)道。
女人回到座椅上,沒忙著坐下,從包里取出一個信封樣的東西。
王芝嬌眼尖,瞄到上頭一個“辭”字,瞬間把轉(zhuǎn)椅挪過去問,輕聲問:“你要辭職?”
“嗯�!�
“太突然了吧,”王芝嬌皺眉:“你怎么也辭職?”
“不想干了�!�
“因為簡柔?”
“�。俊�
“被她那天的話影響啦?”王芝嬌只能想到這個。
原萊笑著搖頭:“沒有,因為我自己。”
“找好下家了?”
“沒有�!�
“原萊……”王芝嬌目瞪口呆。
原萊把那片信封別到指間,晃了晃,語氣輕快,完全不似前途未卜人:“走一步算一步咯�!�
王芝嬌眼睜睜目送她拐出辦公室,步伐灑脫如脫胎換骨。
等到女人消失視野,她環(huán)顧四面八方,卻發(fā)現(xiàn)大家都把視線投向了門口,全是不由自主的。
王芝嬌低頭比較自己裝束,一如既往裹在死氣沉沉的正裝之中,而鄰座長年瞧不出特色的女人,卻如飛出了鋼筋叢林的一片雪花。
——叫人移不開目光。
到了下午,原萊要辭職的消息傳遍公司。
所謂前因,也很快從八卦起源地財務(wù)部,來到眾人耳里。
第二個簡柔,有人在背里竊竊私語,這般形容她。
王芝嬌和簡柔素來好友,自然不爽這樣的貶義稱呼,在扣扣上給原萊發(fā)消息:你知道她們怎么說你么。
原萊:嗯?
王芝嬌:第二個簡柔。
原萊笑:抬舉我了吧。
王芝嬌:你真也搞上男大學(xué)生了?
原萊:對啊。
王芝嬌:……我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失敗。
原萊:嗯?
王芝嬌:男大學(xué)生真那么好?我也要去找一只。
原萊:加油。
王芝嬌:你今天來辦公室我差點沒認出你。
原萊:怎么了?
王芝嬌:我以為樓上雜志社的小編輯走錯門了。
原萊:哈哈。
王芝嬌:很好看。
原萊:來公司這么久你第一次夸我。
王芝嬌:我也夸過你工作吧。
原萊:第一次夸我好看。
王芝嬌:女同事夸好看有什么值得開心的,不過是表面奉承,心里還在較量。
原萊:今天呢?
王芝嬌:很真誠。
原萊:那很榮幸了。
王芝嬌:你不能考慮不走嗎?
原萊受寵若驚:挽留我?
王芝嬌:你一走,工作全落到我頭上。
原萊:我還以為呢。
王芝嬌嘆氣,敲鍵盤:只能繼續(xù)欺壓莊妹妹了。
原萊偷瞄一眼對面莊繪:小心我告訴她。
王芝嬌:你盡管告訴,我老油條,沒在怕。
突地,對面女孩啊咻了一下,她困惑地抽抽鼻子,彎腰到抽屜找紙巾。
原萊和王芝嬌同時相望,驚奇眨巴眨巴眼,最終笑了。
——
一個月后,原萊從人事部出來,一紙合約全部作廢,她有如贖身成功,大口呼吸,空氣新鮮,陽光明媚,輕松到不可思議。
臨走前一晚,原萊沒有像簡柔那般,高調(diào)地請來全公司的人吃飯,自認沒拿呼風(fēng)喚雨的本事,也沒鋪張奢靡的財力,所以只邀了同部門幾位素年來還算交好的同事。
哪怕這交好隔著一層私利的紗,可一旦踏上新的征程,卻會發(fā)現(xiàn),那些舊路的磕絆與坎坷,那些過客的算計和過節(jié),其實都能輕拿輕放。
幾個女人圍著火鍋,聊得熱火朝天。白氣騰騰,油辣鮮香。
壓抑的白領(lǐng),只能在飯局里釋放,王芝嬌喝高了,興致高昂地舉杯,說起亢奮的胡話:“來,原萊,你起來!我們干杯�!�
原萊也是微醺,紅光滿面,笑著起身:“你說�!�
杯壁清脆一撞,王芝嬌指了指她,含糊道:“我知道你的四葉草是假的!”
滿桌皆愣,有女同事變了臉色,勸她坐下。
王芝嬌喝開她,一把拎起自己脖子里的項鏈,大叫:“因為我的也是!”
原萊笑了出來:“不是吧?”
“沒看出來吧�!蓖踔傻靡庋笱�。
原萊捧場:“沒有,這真沒�!�
“人靠衣裝,我是衣靠人裝!”王芝嬌一口干空杯中酒。
大家都拍掌,失笑。笑她的逗趣窘態(tài),也笑這些年刻意的得體。
王芝嬌放下酒杯,醉眼朦朧望向原萊,說了句方言:“祝你未來!吊得一比!”
原萊笑著,也一飲而盡,這是過往的句點,也是嶄新的起點,這座石頭城留下了太多回憶,秦淮槳聲,棲霞紅葉,玄武莫愁湖光水影,花落雞鳴寺,燕回烏衣巷……
她側(cè)目望向那片窗,透進來的,是新街口長年不落的燈火,一如她不曾熄滅的心臟。
再見,金陵。
金陵,再見。
回家路上,幾個年近三十的女人,全都如同失了智,把馬路當露天KTV,一路把肩,引吭高歌。
車輛行人,側(cè)目紛紛,她們也視若無睹,恍若未聞。
明天就要回到平常,今夕還不抓緊時機張揚。
沒有十二點的灰姑娘,只有老女孩光陰如金的瘋狂。
歌聲碎在風(fēng)里,枯葉成了夜間音符,在蕩漾,快樂而惆悵:
“沒有什么能夠阻擋,
你對自由的向往,
天馬行空的生涯,
你的心了無牽掛——
穿過幽暗的歲月,
也曾感到彷徨,
當你低頭的瞬間,
才發(fā)覺腳下的路——
……
……”
——
回到家,原萊臉上一片潮紅,仿佛精疲力盡,又好像還有著渾身的元氣和能量。
在床上晃著腿,回味般,哼了會剛剛壓馬路的小曲,她想起了徐星河。
借著酒興,她笑嘻嘻地給他撥電話。
男孩很快接起,下一秒,對面扯著嗓子的尖嚎,叫他的名字:“徐星河——”
徐星河知道原萊今天正式離職,聽到這可愛迷糊的醉腔,猜到七八,他立馬笑了,懶洋洋回:“干什么?”
“我要飛過去了——”
“你能接得住嗎——”
“當然了�!�
徐星河笑意變沉,理所當然的語氣也透出一股別樣的認真。
我日夜在等你,早已張開雙臂。
第64章
第六十四局匹配
在家連續(xù)兩天睡到自然醒,
第三天上午,
原萊簡單收拾,買了張去魔都的動車票。
下午就啟程,
秋末風(fēng)大,
路人都披上了大衣御寒,原萊倒是一身輕便,
頭發(fā)隨意挽起,
針織長裙及踝,挎著帆布包,像個隨遇而安的女藝術(shù)家。
這趟去魔都她沒提前告訴徐星河,
只是想先看看房。
在APP上發(fā)布了求租信息后,有一些房客中介聯(lián)系她,
對比挑選過后,
她挑了一家地理位置最不錯的,離交大站很近,內(nèi)部設(shè)施也不錯,
想等確定下來,再告訴她家大學(xué)生,給他驚喜。
下了站,原萊給房東電話,
說自己到了。
那邊也很客氣,問需不需要去接她。
原萊說不用,打個車就好,一面往打車點趕,
一面掛掉電話,她仰頭看了看魔都的天空,藍幕一覽無遺,風(fēng)吹散了云霾,陽光溫和,蔓布人間,自由而燦爛。
原萊瞇了瞇眼,抿唇一笑。
穿過曲折路徑,找到約見地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