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宋晞魂飛魄散，愣在原地。

    卻又風(fēng)馬牛不相及地，想到裴未抒在北方寒冷的冬夜里，提著野營燈的模樣。

    也想到某個暴風(fēng)驟雨的周末。

    她幫忙補(bǔ)習(xí)的孩子家長打電話來，說天氣不好，孩子發(fā)燒折騰了整夜，就不麻煩她過去了，補(bǔ)課暫停一次。

    宿舍里微涼，楊婷抱著黃瓜味薯片爬到宋晞床上，與她同蓋一條毯子，還分走了她的一只耳機(jī)。

    播放到某首歌，楊婷覺得好聽，嚼著薯片問宋晞：“晞晞，這是什么歌？”

    宋晞?wù)f：“是《詞不達(dá)意》�！�

    ......

    昨晚裴未抒說想聽她的暗戀。

    可是那些年，有過太多太多旁人看起來無關(guān)緊要的芝麻小事，似乎微不足道，對她來說，卻是漫長暗戀中的“蝴蝶效應(yīng)”，不可或缺。

    她沒醉，但酒精也在擴(kuò)大情緒。

    明天裴未抒的出差就結(jié)束了，要先她一步回到帝都，這種時常在一起的機(jī)會，應(yīng)該也就不多了吧。

    宋晞握著手機(jī)恍惚半天，連信息也沒回給人家，只拜托司機(jī)師傅，把車停在酒店街口處。

    街口的店面，jsg都還沒打烊。

    她買了些夜宵零食，甚至還買了一整份手撕雞，提著回到酒店，直接去了裴未抒的房間。

    走廊里鋪著深紅色花紋的地毯，宋晞踩在上面，輕叩門板。

    片刻后，裴未抒推開房門。

    他穿了件白色的短袖T恤，看見她，有些意外地挑起眉梢，視線落在她沾染潮濕的頭發(fā)上，問道：“剛回來？”

    “是剛回來。”

    宋晞把手里的各種袋子舉起來，聲音控制不住地飄忽：“我來找你吃夜宵啊——”

    “那你來得正好�！�

    裴未抒笑著錯開身，讓宋晞進(jìn)門，“我也才剛回來。而且15分鐘前，還去敲過你的房門，沒人應(yīng)�！�

    他指了指桌子上滿滿的打包盒，也都是夜宵零食。

    只是顯然他買的更多，椒鹽皮皮蝦和竹蟶看起來好誘人，連水果都堆了好幾盒。

    完全沒想到會是這種情況。

    宋晞愣呼呼地邁進(jìn)他的房間，忽然感到慰籍，那些被酒精放大的擰巴和糾結(jié)也都散了。

    “在你敲門前，我還在想，可能買多了，還好你來了�！�

    裴未抒看一眼她手里的袋子們，笑著，“所以，我們是想到一起去了？”

    宋晞忽然仰頭對他笑：“對呀，想到一起了�！�

    裴未抒這間是豪華型的大床房，比宋晞那邊寬敞不少。

    床看上去像沒人睡過一樣，雪白的床單上連個褶皺都沒有，只有床頭柜上，放了電腦和幾沓文件。

    她走進(jìn)去，很尊重各行業(yè)的保密制度，沒去看那些A4紙，只到沙發(fā)這邊坐下來，開口就是一句：“裴未抒，小宋導(dǎo)游今天給你講講暗戀吧。”

    看她頭發(fā)是濕的，裴未抒本來拿了一條沒用過的干毛巾，準(zhǔn)備讓她擦擦頭發(fā)。

    聽見她這樣說，遞毛巾的動作頓了頓，整個人突然靠近她，須臾后又退開：“喝酒了？”

    “工作應(yīng)酬，喝了兩個小半杯的白酒�！�

    宋晞用手比劃著杯盞大小，“但我沒喝醉，真的�！�

    裴未抒看向她的目光充滿懷疑。

    到底還是把手里的毛巾搭在她頭上，玩笑一句：“講也行，但我在想，該不該讓你寫個保證書？”

    “什么保證書？”

    “無論你說了什么，明天酒醒之后都不會反悔，過來殺我滅口，之類的�！�

    話雖然這樣說，裴未抒倒也沒怕她這個“準(zhǔn)殺手”，還笑著遞給她一盒紅心芭樂，給“準(zhǔn)殺手”補(bǔ)充維生素。

    雨滴噼噼啪啪落在玻璃窗，宋晞吃掉幾塊芭樂，又吃了手撕雞和皮皮蝦......

    過了很久，她才緩緩開口，從故事的最開端講起。

    講2008年，她和媽媽初到帝都時，黑皮膚又水土不服的自己；

    講他們和宋叔叔一家人的相處；

    漫長的鋪墊之后，終于提到了記憶里騎自行車的少年。

    “那個人特別溫柔，他幫過我的忙，讓我覺得很感激，也漸漸越來越關(guān)注他�！�

    “但我們不同校，我很少能遇見那個人�！�

    “而且......對我來說，他實(shí)在太優(yōu)秀了�！�

    “他就像住在玻璃城里，我能看見他聽見他，卻不能認(rèn)識他。”

    宋晞坐在沙發(fā)上，緊抱著靠墊，像是借以這個動作，給自己找到了些安全感。

    她緩緩講述著，偶爾停下來想想，再繼續(xù)：

    “現(xiàn)在可能不會了，那時候是真的會感到自卑�！�

    “那些眼界和見識，是我一個小鎮(zhèn)生長的女孩所望塵莫及的。”

    “我羨慕他們能說一口流利的英語，也羨慕國際學(xué)校連校服都那么時髦，也羨慕他們可以出國去旅行、讀書......”

    在宋晞開始講述前，裴未抒已經(jīng)拖了把椅子，坐在她對面。

    她并沒有說太多關(guān)于那個人身份的詳細(xì)信息，只有在聽到“國際學(xué)�！边@四個字時，裴未抒瞇了下眼睛。

    他記得宋晞是第十中學(xué)的，附近的國際學(xué)校不就是他讀的那所？

    莫非，那人還是他的校友么？

    “后來他出國了�！�

    “我高考發(fā)揮得不錯，考上了心儀的重點(diǎn)大學(xué)，在鷺島這邊讀書�！�

    “我們越來越離得遠(yuǎn)�！�

    宋晞捏過紅心火龍果的指尖，有擦不掉的粉色，兩只手食指交叉，比著動作：“就像相交過的直線，后來再也沒有交集......”

    察覺到宋晞心情低落，裴未抒默默擰開一瓶碳酸汽水，放到她面前的茶幾上。

    “謝謝。”

    宋晞頓了一下，繼續(xù)說：“后來，我就慢慢忘記他了，就是在看英仙座流星雨的那天晚上，我發(fā)現(xiàn)自己很久沒想起過他......”

    裴未抒看了她一眼。

    說真的，她那樣子半分都不像“忘記他了”，倒是挺像對那人念念不忘。

    但他沒拆穿，只做了合格的傾聽者。

    果然僅僅幾分鐘后，剛才還口口聲聲說自己忘記了的姑娘，已經(jīng)又回憶起某年冬天，她那位暗戀的男生全家人一起去國外旅行。

    她在新年期間很想念他，所以在人家家門口，堆了雪人。

    裴未抒：“......”

    “我試著認(rèn)識過他，給他寫過很多卡片，也約過他見面�！�

    似是想到什么打擊，宋晞很傷心地垂下頭：

    “但他說，很多行為在他看來，只是自我感動，是卑微的討好和逢迎，是幻想。而且他說，單方面的付出也得不到別人的尊重。”

    “我覺得，他說得很對。”

    宋晞講自己的事情，不太講究章法，也不潤色，更是顧忌著眼前人的身份，隱藏了不少細(xì)枝末節(jié)。

    切割掉那些細(xì)節(jié)之后，表達(dá)得非常容易讓人誤會。

    聽到這里，裴未抒已經(jīng)皺起眉。

    她這喜歡上的，是個什么人啊？

    好像也沒她說的那么優(yōu)秀，聽起來還挺自負(fù)？

    宋晞并不是那種會死纏爛打、惹人討厭的姑娘，她的膽子其實(shí)不太大，緊張或者不好意思時都會臉紅。

    就表白這件事來說，哪怕對方不喜歡她，禮貌地拒絕一下就好，她應(yīng)該也絕不會再去糾纏。

    還至于當(dāng)著小姑娘的面，說這么重的話去打擊人？

    就算那男生是理智掛的，也應(yīng)該知道，這世界上兩個人同時心動的概率微乎其微，總會有一個人先心動，先主動。

    總不能都說是討好、逢迎、幻想吧？

    裴未抒感覺胸腔憋了一股火，自己也拿了瓶汽水，喝幾口順氣。

    但看宋晞那一臉難過，讓他也對她喜歡的人說不出什么重話。

    何況他有什么資格，對人家品頭論足。

    宋晞不再講了，默默地、小口地喝著汽水。

    裴未抒手機(jī)響了兩聲，他瞥了一眼，沒理，盡可能心平氣和地問宋晞：“如果有機(jī)會再見到他，會不會想對他說些什么？”

    其實(shí)他是不忍心看她難過，想拋一兩個讓她覺得有可能性的問題，讓她設(shè)想一下以后還能再遇見。

    想著也許這樣，她心情能好些。

    會不會想對他說些什么？

    宋晞看了眼裴未抒身旁的手機(jī)，才接收過新的信息，屏幕是亮的，能看見屏保是他的全家福。

    老人慈眉善目、姐姐是明媚的美女、爸爸文質(zhì)彬彬、媽媽溫柔又氣質(zhì)。

    裴未抒和他的“雪球”擠在其中，大家都在笑。

    宋晞忽地記起，多年前她牽著“超人”在他家門前路過，聽見他們在庭院里聊天，談著裴未抒準(zhǔn)備出國學(xué)習(xí)法律的事情。

    他語氣篤定，笑著說，“我不是從小喜歡法律么”。

    那天她不禁回眸，看見他的笑容，風(fēng)華正茂，就像孟郊筆下的一句詩，“春風(fēng)得意馬蹄疾”。

    再看看他床頭柜上此刻的那些A4紙。

    宋晞忽然鼻子泛酸眼淚吧嗒吧嗒往下掉，怎么抑制都沒有用。

    她流著淚看向裴未抒，目不轉(zhuǎn)睛。

    “如果有機(jī)會再見到他，我只想問一問，他現(xiàn)在過得開心么？有沒有完成從小的夢想？現(xiàn)在做工作，他是否真的喜歡......”

    裴未抒慌了一瞬，沒想到她對暗戀過的人感情仍然這么充沛。

    他抬起手，猶豫片刻，最終也只把手落在宋晞發(fā)頂，揉揉她的頭發(fā)，語氣溫柔又無奈：“不哭�！�

    作者有話說：

    評論區(qū)掉落200紅包。

    今天雙更，晚上11點(diǎn)還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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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英仙座流星雨07

    ◎我好像有喜歡的人了◎

    夜里1點(diǎn)多鐘，

    裴未抒從機(jī)場到達(dá)出口走出來，來接機(jī)的裴嘉寧一眼看出他不對勁，湊近了瞧瞧，

    問他：“你是哪里不舒服么？臉色怎么這么難看？”

    晚班航班人不算多，

    旅客稀稀落落。

    裴未抒并不正面回答，語氣淡淡：“你怎么來了？”

    “我當(dāng)然要來啊。好端端的你為什么退機(jī)票？搞到這么晚才回來？”

    裴嘉寧有自己的司機(jī)，已經(jīng)等在停車場里。

    帝都天氣不比鷺島，

    這幾天正降溫，裴嘉寧裹緊風(fēng)衣，有些緊張地問裴未抒：“而且，我總覺得你電話里的聲音有些奇怪，該不會是爸爸和你說過些什么吧？”

    “沒有。”

    裴未抒出差前，

    裴嘉寧剛帶著現(xiàn)任男友見過家長。

    由于她戀愛失敗史太多，正處于“驚弓之鳥”時期，

    追著裴未抒問：“真的沒有？那就是說，這次爸爸對我男朋友，

    應(yīng)該也沒有什么壞印象，

    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