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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她像往常一樣坐專用電梯上樓,只是今天剛出電梯,就敏銳察覺到頂樓的氣氛有點不對。

    抱著文件站在不遠處的長廊、望著董事長會議室方向的張瀾猶豫著想進去,卻又因為什么原因不敢進去。

    最后猶豫不定回頭間,恰巧看到從專用電梯中出來的沈南枝,張瀾轉(zhuǎn)頭往會議室的方向瞧了眼,接著迅速往沈南枝這邊過來。

    “大小姐,您怎么來了?”

    “今天沒事做,來我哥這邊坐會兒�!毖鴱垶憚偛排腔驳牡胤娇戳搜郏蚰现査�,“我哥在會議室?”

    說著,她抬步往前,準備過去。

    張瀾欲言又止攔住她,想對她說什么,卻又不知道怎么開口。

    沈南枝見她神情不對,停下動作,看著她問:

    “怎么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張瀾皺著眉糾結(jié)好一會兒,最后見公司如今的情況不是她想瞞就能瞞得住的,她如實對沈南枝道:

    “……是沈總和沈副董那邊�!�

    張瀾也不是很清楚內(nèi)情,她就她所知道的,措了措辭,說:

    “沈總好像有意罷免沈副董董事的身份,公司中的許多部門都受到了波及,沈總和沈副董之間似乎也有些摩擦。”

    沈南枝擰眉,“二叔?”

    張瀾點頭,神情卻很凝重。

    沈南枝眉頭皺得更深,她哥怎么會突然要把二叔從董事中踢出去?

    她沒再多問張瀾,問了也問不出根本原因,沈南枝看了眼董事長會議室的方向,只道:

    “我哥和二叔都在會議室?”

    張瀾再度點頭,“是的,大小姐�!�

    沈南枝沒再說別的,快步往會議室走去。

    來到門外,正要推門,卻先聽到里面?zhèn)鱽硪魂嚑幊场?br />
    平日她印象中,慈愛謙和的二叔,此刻盛怒譏諷的語氣極為陌生。

    “我在集團任勞任怨賣命幾十年,沈淮硯,你憑什么說踢就把我踢出去!”

    會議室中,長長的會議桌兩側(cè),一眾董事皆低頭不語,努力地想讓自己不被戰(zhàn)火波及。

    沈琿怒目而視,直指穩(wěn)穩(wěn)坐在主位上的沈淮硯,過往的慈愛溫和像是被生生撕開一個口子,此刻額頭青筋暴起,滿臉憤怒。

    沈淮硯神色波瀾不驚,對他的怒火視而不見:“二叔,這是董事會的決定,您執(zhí)行就好了。”

    沈琿一腳踹翻椅子,動靜大到,除沈淮硯之外,會議室中的所有人臉色都猛地一變。

    “什么董事會的決定?這不是你的決定嗎?沈淮硯,你不過一個沈家的養(yǎng)子,憑什么對沈家的集團指手畫腳?”

    “大哥不在了,沈氏上下,若論接掌,也該是我這個大哥的親弟弟接管集團,而不是你一個與沈家沒有任何關系的外人指手畫腳!”

    這話說的就過分了。

    沈淮硯雖不是沈家血脈,但他冠著沈家的姓,是沈父沈母當年親口承認的兒子,甚至和沈南枝一樣,具備沈氏的繼承權(quán)。

    而且多年前,沈氏動蕩時,是沈淮硯拼死帶著沈氏集團從瀕臨破產(chǎn)的危機中一點點殺出來。

    沒有沈淮硯,哪有如今的沈氏集團,沈琿這話太讓人寒心,也太過河拆橋,就連低頭不語、想裝死明哲保身的其他董事都不贊成地想拉住沈琿。

    但這層虛偽的臉面已經(jīng)撕破,沈琿怎會就此罷手。

    更遑論即將面對被踢出公司。

    “沈淮硯,別人不清楚你的出身,你自己也不清楚嗎?在沈家住了幾年,冠了幾年沈家的姓,你就真以為你是沈家的繼承人了?”

    “時至今日,你是不是都忘了,你姓裴!不姓沈!”

    會議室中董事們大駭,這會兒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冰冷針鋒相對的冷凝氛圍中,只有沈淮硯,冷沉著眼、面無表情地看著撕開真面目、不再偽裝的沈琿。

    “二叔這是承認了嗎?承認中秋前夕,發(fā)給江靳年匿名郵件的人是你。”

    “還有踢出董事會的決定。”沒等沈琿再次抵賴,沈淮硯將一份文件扔在他面前的桌上。

    文件與冰冷的會議桌發(fā)出的聲響,讓所有人心口一緊。

    沈淮硯冷冷扯唇,眼底壓制多時的寒意與諷刺浸泄而出:

    “二叔到底是因為什么被踢出去的,真需要我在這么多人面前公開嗎?”

    “二叔。”他慢條斯理站起身,和震怒的沈琿平靜對視,“十年前,那場雨夜之前你做了什么,不需要我來幫你回憶吧?”

    聽到十年前這幾個字,沈琿瞳孔驀地一縮。

    沈淮硯冷笑著,再道:“您處理的確實很干凈,但這個世上,永遠沒有不透風的墻�!�

    “還有,二叔一口一個多年來為集團任勞任怨,有著犬馬功勞,可您這份犬馬功勞的背后,安的是什么心?”

    會議室外面,沈南枝身體猛地晃了一下。

    沈淮硯那句‘十年前雨夜’的話,就像尖銳的鋼針,狠狠刺入耳中,整個腦袋都劇烈嗡鳴地響了一聲。

    會議室中,沈琿惱羞成怒,怒拍著桌子咒罵沈淮硯握著沈氏大權(quán)顛倒黑白并血口噴人。

    第93章

    “哥哥會陪著我們枝枝�!�

    “我安的是什么心?”沈琿怒指著沈淮硯,“我是大哥的親弟弟,大哥在世時,與我關系最為親近,我累死累活只為守住大哥一輩子的心血不落入心懷不軌的外人手中!”

    “沈淮硯,你一個沈家的養(yǎng)子,攥著集團大權(quán)這么多年,還將公司里里外外的老員工大換血,我倒想問問你安的是什么心?”

    話未落,他又道:“裴笙在和沈氏子公司合作時意外身亡,你不就是對沈氏懷恨在心,蓄意用大哥的心血存心報復,沈淮硯……不,裴淮硯,該滾出董事會和集團的,是你!”

    “二叔!”沈南枝猛地推門進去。

    她臉色極沉,在沈淮硯和沈琿對峙的場合中,本能地站去了沈淮硯身邊,“您這話過分了,哥哥是爸媽親口承認的沈家一份子,是沈家名正言順的繼承人,誰走他都不能走!”

    沈南枝的到來,讓這場冷凝的對峙場面發(fā)生逆轉(zhuǎn)。

    剛才沈淮硯和沈琿談話間,揭露的過往事情太多,一眾董事正夾在中間不知怎么處理。

    見沈南枝過來,所有人齊齊起身,畢恭畢敬地對著沈南枝喊“大小姐”。

    沈琿看著毫不猶豫站在沈淮硯身邊的沈南枝愣了一下,隨即臉上的盛怒更濃。

    他顫著手指著他們,怒極反笑:

    “好!真是好!你們兄妹聯(lián)合起來做這場局,是吧?就為了把我從公司踢出去?”

    他一把將桌上的文件掃地,面容陰沉猙獰,哪還有半點慈愛長輩的模樣,怒極離開前,他目光落在護著沈淮硯的沈南枝身上。

    “沈南枝,我是你親二叔,結(jié)果到頭來,你卻要護著一個和你沒有任何血緣關系的外人!”

    “你知道他真正的身份嗎?你知道他生父是死于你父母的意外嗎?你知道他留在沈家的真正意圖是什么嗎?”

    “你讓一個和沈家有仇的人執(zhí)掌公司大權(quán),好,我就看看,沈氏的公司會被你們折騰成什么樣子!”

    說完,沈琿盛怒離去。

    會議室中的眾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大氣不敢喘。

    沈南枝指尖掐緊掌心,她沒看任何人,只道:

    “各位董事先回去吧,今天的會議,就開到這里�!�

    眾人紛紛應聲離開。

    待人都走后,沈南枝轉(zhuǎn)身看向正看著她的沈淮硯,她有很多疑問要問,但在問出口前,他先出了聲:

    “去總裁辦?”

    沈南枝沒猶豫,點頭。

    方景和張瀾都沒進來,來到總裁辦,門關上后,沈南枝率先問了她最想知道的問題:

    “哥,十年前雨夜是什么意思?爸媽的事,到底是意外,還是人為?”

    沈淮硯知道她最想知道這件事,十年前的事已經(jīng)全部查清,他也不再瞞她,在辦公桌最下面抽出一份文件遞給她后,便對她說起這件事的始末。

    十年前的事,既是意外,也是人為。

    而幕后籌劃這一切的人,正是沈琿。

    準確來說,從十多年前,在沈父親口說了沈氏集團將來讓沈南枝繼承后,沈琿便開始了不滿。

    沈琿一開始的目的,便是獨掌沈氏大權(quán),為了達成目的,在摸透沈父重兄弟家人情誼之后、在其他旁支為了在集團中多分一杯羹斗得你死我活時,他早早就偽裝著性情年復一年地扮演著兄友弟恭的情分。

    他的計劃也很有效果。

    在其他的旁支逐漸被架空在集團邊緣時,他跟著沈父,穩(wěn)穩(wěn)坐上了集團二把手的位置。

    那些年中,除了沈父沈母,整個集團中,就沈琿的權(quán)力最大。

    但人心無盡,他仍舊不滿足。

    尤其沈家沒有可優(yōu)先繼承公司的男孩,沈琿逐漸動了接掌公司大權(quán)的心思。

    甚至在私下里常常以沈氏集團董事長自居。

    但他沒想到,沈父并無意將沈氏給他,在一次家宴上沈父說了等過些年等南枝再長大些,有意讓南枝繼承公司的話后,沈琿多年來的籌謀落空,為了利益,逐漸動了趁著沈南枝還小,無法和他爭奪繼承權(quán),讓沈父意外身亡的念頭。

    他有了這種想法,也暗中付諸了行動。

    沈家老宅對他并不設防,憑著多年來‘兄友弟恭’的親近關系,沈父對他也沒有防備,沈琿用著這個空隙,給一位在沈家工作的人轉(zhuǎn)了一大筆錢,讓他在幫沈父定期維護車輛時在剎車線上動手腳。

    那個人做了。

    沈琿也把錢秘密轉(zhuǎn)過去了。

    但十年前,那年酷夏,沈父沈母從莊園趕去機場去國外分公司處理事務時卻沒有開那輛車。

    本以為計劃失敗。

    但沒想到,那個雨夜雖然沒用那輛車子,在路上仍出了嚴重的車禍。

    撞來的貨車司機深夜臨時發(fā)病,暴雨天路滑,司機因身體狀況反應遲鈍剎車又慢,裝滿著貨物的貨車直直撞過來,根本沒有反應的余地。

    沈琿得到消息后,為避免查到他身上,趁著人不注意,迅速將他收買的傭人弄出了國。

    之后他本以為他終于能夠在大哥大嫂出意外后,順理成章地接手公司,但他漏算了江氏會在最關鍵的時候伸以援手,

    也漏算了沈南枝雖然還太小,沒有繼承公司的能力,但沈淮硯天資出眾,沈父沈母欣賞沈淮硯的能力,多年來也早已了解他的性情,早在出意外前便默認了沈淮硯和沈南枝同樣具備公司的繼承權(quán)。

    當時年僅十七歲的沈淮硯以一人之力抗衡各懷鬼胎的集團高層,硬是拉著搖搖欲墜的沈氏集團回歸到正軌。

    沈琿趁著天時地利的時機接管公司的計劃徹底失敗,但他依舊沒有放棄,甚至還在這些年深入子公司掌權(quán)時,暗中一步步竊取公司高層機密。

    總裁辦中,看著文件上關于十年前事故調(diào)查的詳細資料,沈南枝臉色越來越沉,拿著文件的手指都開始發(fā)抖。

    說完十年前的事,總裁辦中有片刻的沉靜。

    沈琿在會議室離開前,那一招反應極快的反咬在沈淮硯腦海中揮之不去。

    撇開別的不談,就如沈琿所說,從血緣來看,他確實是個外人。

    他在想,沈南枝是信他,還是相信她和沈琿之間的親緣關系。

    而沈南枝,則是還沒有從十年前的陰謀中回過神來。

    一瞬間,兩人都沒有說話,

    直到好幾分鐘過去,沈南枝逼迫著自己接受二叔一家這么多年的欺騙,逼迫著自己接受十年前的真相。

    見她將文件合上放在桌上,沈淮硯看過去,目光落在面色發(fā)白的少女身上。

    他知道這個時候,不是詢問這個問題的最好時機,但他只能這個時候問。

    她如果和其他人一樣不信任他,對他存著戒備,為了不讓這么多年的情誼被這種猜忌所消磨,沈氏集團的所有事他不能再插手分毫,并且整個集團大權(quán)也要立刻放給她。

    “枝枝,沈琿有句話說的是事實,我們確實沒有血緣關系,我也確實是沈家的養(yǎng)子,但裴、沈兩家的恩怨并不存在�!�

    他生父確實是在與沈家分公司的合作中意外身亡,但這種意外,誰都不想發(fā)生,這不是他怨恨沈家的理由。

    相反,如果沒有沈家給他第二次生命,他早就死在了那個冰冷徹骨的深冬。

    沈家于他,有著永遠都還不清的恩情,和多年來視如己出、悉心教導栽培的親情。

    但他也想知道她的態(tài)度。

    只是剛說完上句,下一句還未來得及開口,就被沈南枝打斷。

    少女神色很認真,一字一句,是這么多年從未有過的認真:

    “哥,我們雖然沒有血緣關系,但我們永遠是最親近的兄妹,你是爸媽在眾人面前承認了無數(shù)次的孩子,是從我三歲起,就在一個戶口本上的哥哥。”

    “我們是一家人,永遠都是一家人,爸媽不在了,你不能因為外人的三言兩語再拋棄我了。”

    她話中的親疏遠近格外分明。

    分明到,沈淮硯清楚察覺到,在胸腔中說不出的酸澀膨脹開時,那種最怕的事消散于無形的松一口氣。

    他傾身,靠近,指腹幫她擦去眼尾的洇出的淚。

    像上次在國外醫(yī)院那次一樣,鄭重認真地承諾她:

    “不會,永遠都不會�!�

    “哥哥會陪著我們枝枝�!�

    第94章

    她在他懷里搖頭

    沈琿從會議室離開后,聯(lián)系了幾個兩日前被沈淮硯以雷霆手段逐出公司的部門職員,便怒氣沖沖離開了公司。

    他自信就算沈淮硯抓到了他的把柄,也奈何不了他。

    十年前的事,他雖然有此想法,但根本沒來得及實施,沈南枝父母的車禍本質(zhì)上來說和他半點關系都沒有。

    至于竊取公司機密的事,更是不用怕,如果沈淮硯手里有確切的證據(jù),今天對峙時,就不可能只字不提,而只提十年前的舊事。

    既然沒有證據(jù),這件事不管鬧得多大,終究也只是一個心懷不軌的養(yǎng)子胡亂的猜忌,根本無法服眾。

    沈琿寒著臉從公司出來,正要離開淮海,豈料剛出總部大樓,就在集團樓下見到一輛熟悉的車。

    車前,靜靜站著一身西裝、干練穩(wěn)重的周林。

    沈琿眼底多了一縷凝重。

    他臉上強擠出一抹笑,正要打招呼,周林卻上前:

    “沈先生,我們江總有事與您談,請。”

    沈琿不動。

    多年來混跡商場的直覺告訴他,此刻迅速離開才是萬全之策。

    “實在抱歉,周助理,我眼下有萬分緊急的事要處理,麻煩周助理和江總轉(zhuǎn)達一聲,過兩日我一定親自登門——”

    普爾曼后座車窗降下。

    江靳年淡漠冷硬的眉眼看過來。

    語氣平和疏淡至極,卻頃刻間讓沈琿變了臉色。

    “談沈氏被惡意竊取泄露的核心機密,沈副董也沒有時間嗎?”

    ……

    沈琿做事周密,篤定沈淮硯手中沒有足夠的把柄,但他沒料到在沈淮硯調(diào)查十年前沈父沈母事故的同時,江靳年一直在讓人調(diào)查他這些年的行蹤。

    對于他竊取機密的事,江靳年手中的證據(jù)比沈淮硯手中的更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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