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對面兩個人都變了臉色。
“你們自己想吧，怎樣都可以，我都無所謂�！痹酒饋恚螒{身后楊瓊芳怎么叫他都不回頭。
走出餐廳的那一刻，他聽到楊瓊芳喊：“原森你到底想要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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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森將腦袋埋進(jìn)陸施寧的頸間，比陸施寧更像一個孩子。
陸施寧感到脖子濕潤一片。
“小鹿，為什么不和我一塊走了？”他忽然含糊問道。
陸施寧愣住。
“最近也不怎么和我說話。”原森說著去摸他的脊背，好像在確認(rèn)他的成長，“小鹿長大了。”
陸施寧……陸施寧很清楚原森想要什么。從小到大，從七歲到十八歲，原森和很多人交好，和很多人成為朋友。他在缺乏愛意的環(huán)境下長大，渴望的東西也很簡單——希望自己被認(rèn)真對待、被在乎，最好能夠被愛。
原森睡著了。
陸施寧側(cè)過腦袋看著他無害的睡顏，忽然感到一陣難過，還是偷偷流淚了，卻把嘴巴捂住不希望發(fā)出一點聲音。像小時候那樣，獨自把委屈吞掉，擦干眼淚敲響對面的門，祈禱鄰居家的哥哥還能找自己一塊玩。
原森在睡夢中擰眉再次挨到他身邊，像兒時那樣抓緊他。他們離得很近，近到陸施寧擦掉眼淚微微抬頭，就不小心碰到原森的嘴唇。
那根本不算一個吻。
可他的心跳還是無法抑制地加快，眼淚又涌出眼眶，儼然變成一個愛哭鬼。
他們之間有了一個吻。
一場僅他知曉的意外。
小孩子還不擅長撒謊，也沒必要說謊。
陸施寧做過最勇敢的決定，就是在最不能夠愛原森的時候去愛。
明知道這份感情得不到回應(yīng)，知道原森因為父親的事情對同性戀有多么大的陰影，還是義無反顧地留在了原森身邊。
如果沒有人愛你。
他輕輕勾住哥哥的手指。
“我會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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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過后兩人對那個午后發(fā)生的事情絕口不提。
原森表現(xiàn)出一副失了憶的樣子，陸施寧自然而然認(rèn)為他醉酒后不記事。
但是兩個人又開始一塊上下學(xué)了，因為放學(xué)時間不同，原森每次都翹一節(jié)晚自習(xí)。
陸施寧說：“我可以邊寫作業(yè)邊等你�！�
“最后一節(jié)又不講課，自習(xí)。”原森攬過他肩膀，“別擔(dān)心，和我們班主任通過氣了。”
陸施寧將信將疑，把疑惑擺在臉上。
原森便伸手扯他的臉。
陸施寧升上高二，原森也即將面臨高考。
文理分班后，陸施寧的同桌是個叫許亮的男生，平日的三大愛好——睡覺、逃課、打游戲。
他和原森挺熟的，經(jīng)常和李建華那幫人混在一塊，最開始的一周張口閉口：“陸施寧，借我抄抄作業(yè)，不借我告訴你哥了�！�
最過分的一次直接說：“陸施寧，要不你把作業(yè)幫我寫了得了�！�
陸施寧點了點手里的筆，“嗯，我會和原森說的�！�
許亮還不明白什么意思。
第二天就知道了，哭喪著一張臉回教室和陸施寧道歉。
偏偏少年眨著一雙無辜的眼睛，跟他講：“沒關(guān)系，我沒生氣�！�
但是原森生氣了。
許亮撇撇嘴，“你和原森關(guān)系是不是特別鐵？”
陸施寧說：“我們是發(fā)小�！�
許亮拖長聲，“我也有個發(fā)小。”
陸施寧轉(zhuǎn)過頭，許亮說：“就隔壁班的曾毅，我倆小時候天天打架。”
“噢�！�
許亮“嘿”一聲，“噢啥噢啊，你倆小時候不打架？不拿著對方褲頭到處跑？”
陸施寧面色逐漸復(fù)雜，“從沒有過�！�
許亮摸下巴，“那不對勁啊�！�
陸施寧不動聲色問道：“哪里不對勁？”
“褲頭�！痹S亮比劃，“真不拿嗎？”
陸施寧彎起嘴角，呈現(xiàn)一個弧度剛好的假笑，“有空我和原森交流一下，說不定有過只是我忘了�！�
“哎別別！”許亮連忙阻止，“我發(fā)現(xiàn)你這個人蔫壞啊�！�
陸施寧眨眨眼：“謝謝夸獎�！�
陸施寧不再糾結(jié)“喜歡上自己的直男發(fā)小該怎么辦”這樣的難題，日子顯然輕松許多。
十七歲來臨之時，陸施寧發(fā)現(xiàn)自己不會再半夜抽痛驚醒了。
他的生長痛好像提早結(jié)束了。
當(dāng)然身高也停止在了這里。
原森開玩笑說：“這樣就不能找喜歡穿高跟鞋的女朋友了，不然很可能和你一樣高�！�
陸施寧回答：“比我高也沒關(guān)系�！�
他認(rèn)命了，這輩子都不可能超過原森的，小時候那股攀比的勁頭早就消失了，沒有不甘心也不會為此郁悶。
春芽剛剛萌發(fā)，萬物復(fù)蘇的季節(jié)。
陸施寧忽然聽說原森要出國念書。
陸父陸母在餐桌上討論這件事，陸施寧一臉懵，“他不考試了嗎？”
陸母說：“原森沒和你講嗎？聽說是他爸給他安排的……你直接問問他不就好了？”
陸施寧沒有問。
之后的很多天都不怎么理原森。
原森那陣子一邊忙手續(xù)資質(zhì)的事，一邊還要哄陸施寧，一時間焦頭爛額，最后也急了。
“陸施寧你鬧什么脾氣，我都要走了你還跟我鬧脾氣？！”
“什么時候走？”陸施寧接話，“我可以請假去送送你。”
原森安靜下來，“你要氣死我了�！�
陸施寧難得有點孩子氣地講，“我故意的。”
原森深呼一口氣，無奈道：“我都要走了，小鹿，你就不能好好和我說句話？”
陸施寧終于肯抬起頭，這一刻發(fā)現(xiàn)原森比他印象里還要高，也更帥氣。兩個人在一起的時間太久了，久到?jīng)]辦法注意到對方身上的變化。
他忽然感到不甘心和郁悶，為原森的長高，也為突如其來的疼痛。
原來還是要痛。
“你不高考了？”路施寧問。
“嗯�！痹荛_他的眼神。
“要和原叔叔一起去國外嗎？”
原森垂下眼，表情淡漠，“怎么可能，我自己去�！�
陸施寧說：“為什么不和我說？”
“現(xiàn)在和你說，我被他們安排去國外讀書�！�
“你要是不想說可以不說。”
原森面上帶了不耐，但嘴巴沒停，“我這不是說了嗎？他們決定的，我隨他們決定�！�
陸施寧點點頭，“好的�！�
他知道如果楊瓊芳堅持、如果原臻堅持，原森在這種氣氛下根本沒辦法考上大學(xué)。只有逃出去，去往沒有這兩個人的地方，原森才能擺脫如今的困境。
可他知道是一回事，鬧別扭是另外一回事。
去送原森那天，楊瓊芳也在，她流了很多淚，原森只是沉默遞上紙巾。
陸施寧全程沒說一句話，原森這一回表現(xiàn)的像個哥哥，臨走前輕聲說：“知道你不開心我沒告訴你，哥給你道歉�！�
“我沒……”
原森抬手揉了揉他的頭發(fā)，“我又不是不回來�！�
陸施寧堅持說完那句，“我沒有和你置氣�！�
原森連連點頭。
陸施寧說：“真的沒有，哥哥�！�
他很清楚原森為什么會走，那個家沒有任何值得留戀的地方。楊瓊芳和原臻的再聯(lián)系徹底壓垮了原森，就好像那些傷痛最后只留在他身上，只有他一人記得。那兩個人站在同一戰(zhàn)線了，原森的憎恨就變得可笑。
陸施寧只是難過。
光是他一個人的愛遠(yuǎn)遠(yuǎn)不夠，他不能成為原森留下的理由。
陸施寧回到家，父母還沒有回來。他請了一下午的假去送原森，現(xiàn)在把書包放下，重量一下卸掉了，力氣也沒了，終于忍不住蹲下身偷偷哭起來。仍舊把哭聲藏起來，埋在膝蓋間，像極了小動物受傷時的嚶嚀。
原來還是會痛。
青春期骨骼上的疼痛無法避免，醫(yī)生說它不是病，只是成長過程中必經(jīng)的階段。
作者有話說：終于寫到最后一句啦！回憶結(jié)束，明天休息一天，下一章就是“現(xiàn)在”了
第50章
人和人的羈絆
2022年8月28日，晚上八點五十四分，陸施寧消失不見的第二天。
原森接到蘇蕓樂打來的電話，電話打到第二通才被接通，電話那邊的女人開口：“先別著急掛電話。”
原森問：“有事？”
“楠楠說小鹿把他刪了�！�
原森立刻皺起眉，“他們兩個什么時候有的聯(lián)系方式？”
蘇蕓樂愣了愣，“喔，原來你不知道。”
“讓他離陸施寧遠(yuǎn)點�！痹渎暤馈�
蘇蕓樂笑起來，明明是好聽的笑聲，原森卻覺得刺耳，“你管別人管得未免太多了原森。你應(yīng)該知道吧，我找小鹿聊了聊我們的事�！�
原森不耐煩道：“你有完沒完？”
蘇蕓樂輕笑一聲，“就知道你要生氣。”
原森半晌才道：“你不是已經(jīng)回去了嗎？”
“如果你想，我也可以回來�！碧K蕓樂說。
“沒有必要。”原森說道。
蘇蕓樂看著窗外的夜景，“你在干什么？開車？準(zhǔn)備去哪？”
原森一邊握著方向盤一邊漠然回應(yīng)：“你問這么多做什么？和你沒關(guān)系吧�！�
“就當(dāng)是前女友的慰問？”蘇蕓樂開起玩笑，又說，“你猜我們聊了什么，小鹿又和我說了什么？”
“他什么都不會說�！痹f，“還有事嗎？沒事掛了�！�
“嗯，倒是騙不到你，算啦�！碧K蕓樂那邊停頓兩秒鐘，“我還是覺得我們在一塊比較合適。”
“我說過，我不會回去了。”
“我搞不懂川洋有什么好，之前你一直很抗拒回去，為什么忽然改變想法了？”
原森沒有回答。
蘇蕓樂說：“你知道我不能跟你一塊留在那兒，我爸不會同意……”
原森這才搭話：“你爸不是給你安排了相親嗎，總有人會為了你留下來的�！�
蘇蕓樂沉默片刻，“你知道？”
“不然？”車子開進(jìn)巷里，在沙土路上搖搖晃晃，原森一心看著前方，“湊活在一起的念頭有一次就夠了�！�
這回蘇蕓樂說不出話。
過了一會兒，她講：“這次見到小鹿我才確定你們兩個人之間真的沒有什么�！�
原森看了眼手機嘟囔一句，“原來還沒掛斷？”
蘇蕓樂：“……我聽見了。
“哦？”原森當(dāng)做無事發(fā)生，繼續(xù)講話，“現(xiàn)在想道歉嗎？我接受。”
蘇蕓樂的好脾氣徹底被磨沒了，“讓我道歉？原森你在做什么美夢？”
“既然不是要道歉又沒什么事的話就掛了吧�！痹恼Z氣頗為惡劣，“我開車怕分心。”
“原森你搞清楚，我當(dāng)時還是你的女朋友，我作為你的女朋友不該了解你的過去嗎？再說我也什么都沒做……”蘇蕓樂說到這里停頓一下，“至少沒做什么過分的事。”
原森“嗯”了一聲。
蘇蕓樂知道男人在敷衍自己。
這種情況從兩人分手后一直存在。蘇蕓樂也是分開后才知道原森曾經(jīng)對自己足夠忍耐，只不過這份忍耐在兩人結(jié)束關(guān)系時自然而然消失了。
電話被對面直接掛斷，她疲憊地嘆出口氣。
說是挽留前任，其實也是被她爸逼急了。相親對象不盡人意，思來想去還是原森合適，恰巧趙圣楠放假，就順便帶他過來轉(zhuǎn)一圈。
或許一直做朋友就不會出現(xiàn)這樣的問題。可畢業(yè)后兩個人幾乎沒什么聯(lián)系，遲早有天會成為陌生人。
原森其實是個很冷漠的人。
從上學(xué)開始她就察覺到了。雖然和周遭的人相處的很好，長相性格都無可挑剔，但原森身上偶爾會閃現(xiàn)出似有若無的距離感。他從不提自己的家人、不提過去，甚至很少說到自己。
蘇蕓樂喜歡原森的長相，誤以為原森有個青梅竹馬的戀人時還覺得可惜，好奇心使她撥通那個視頻，想要看一看和原森談戀愛的女孩會是什么樣的長相，結(jié)果手機那邊彈出一張少年的臉。
她心臟空了一拍。
事后蘇蕓樂親眼看原森又是打字又是發(fā)語音的給對面的人道歉，轉(zhuǎn)身對著她卻臉色難看地直接問：“難道我手機型號和你是一樣的？”
蘇蕓樂一個女生抹不開面子，大家都拉扯原森讓他不要再往下說。
這件事才算是過去。
她發(fā)現(xiàn)這個秘密不敢和別人說，只能打電話說給比自己小很多歲的弟弟聽。雖然他們只是鄰居，但她是看著這個弟弟長大的，兩個人的關(guān)系很好。
可弟弟聽后卻說：“蕓樂姐，我也喜歡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