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小園開心道：“要是能再和辰影姐拍戲就好了。”
何辰影也笑點頭，對阮清說，“是華納投資，不過這里面可能還有些資金問題，也許還有其他方面的，現(xiàn)在只能算是初步立項了，選角估計還需要一點時間�！�
一個項目從前期立項，找投資方，再到選角，拍攝都經(jīng)過大大小小的環(huán)節(jié)，指不定中間那個環(huán)節(jié)出錯，那就只好擱置或者廢了。
阮清經(jīng)她這么一提，也有心理準備了。
這樣的話題小園插不上嘴，她心不在焉地摸出手機，微信里的置頂框還是安安靜靜的。
她這么忙嗎？小園無意識地噘了下嘴。
“男朋友？”何辰影投過來揶揄的一眼。
“……��？”小園呆住。
“……”阮清又開始望燈望杯拿杯子喝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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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江而建的季島酒店在申城的豪奢地段。夜幕之下，高聳幾近入云的華廈沿著粼粼的江邊起伏，燈影熠熠，仿若星河。
酒店頂層的總統(tǒng)套房里的客廳里，朱萼華倚在沙發(fā)上，端著水晶杯，她嘴角彎彎，睨著對面坐著的葦莊。
母女二人時隔多年，終于面對面坐著。
水晶幾上放著一疊裝訂過后的紙，封面印著《宮庭深深》四個大字。
“還跟小時候一樣嚴肅，別人不逗你，你就不會主動說話。”朱萼華笑吟吟地看著葦莊。
葦莊不出聲，只眉頭微微蹙了蹙。
第91章
朱萼華穿著白色的雙排扣香奈兒外套，
黑色絲絨包裹著的長腿搭著，一對同品牌的珍珠耳飾。
上次這樣面對面，
還是葦莊12歲的時候。
“我老多了，是吧？”朱萼華忽然笑。
葦莊抬眼端詳著她。
她頭發(fā)仍然烏黑，肌膚還算緊致，細紋也不少
，也有少許斑點，可是人美在骨，皺紋斑點依舊不能削減她的魅力，反而更有風(fēng)情了。
葦莊只是看著她，卻不說話。
通常別人說自己老的時候，
不管是客套話，
還是真心話，
都會說，
“沒有，沒有
，
還是很美，
歲月不減風(fēng)姿”抑或是“哪有人不老，我也老了”之類的話。
可葦莊卻什么都沒說，
不接她的話茬。
朱萼華也在打量著她。情緒寡淡，看著自己的眼睛似乎有什么深意又似乎沒有，唇角天然帶了點翹，這點像自己，
要是笑起來的會更像，只是她渾身的氣質(zhì)都是疏離的，
有一種睥睨萬物的孤傲。
朱萼華收了內(nèi)心浮起的真實的情緒，
這時葦莊說話了，
“如果你是為了這個而來，”她纖長的手指敲了敲水晶幾，“那我跟你直說，橦華不會投資這個項目�！�
朱萼華神情不變，笑容仍然噙著，“我知道你不會投資這個項目，我也不是以你生身母親的身份來見你，我是以演員朱萼華的身份來找葦總投資。”
她說話的聲音不大，卻很有穿透力，這是演員自身的臺詞功力，說起平常話來也很有故事感。
空氣被這么一句話激起了波瀾。
葦莊斂下了眼睫，眼神意味不明。
“倒也不是投資的事情，”朱萼華笑著說，“劇本全稿也沒出來，老徐硬梗著脖子，這也不能改，那也要保留，所以編劇組現(xiàn)在很頭疼，制片人更頭疼，華納也怕獎錢撥了下去，后面審核卡住，播不出來，那會費了很多人的心血。”
“所以華納是真的很想和橦華合作�！�
橦華畢竟有幾代人的人脈關(guān)系，自從葦莊親自坐鎮(zhèn)橦華四大集團之一文化集團后，主要發(fā)展的是影視集團，將葦家?guī)状朔e累的政商人脈順延到了這里。
《宮庭深深》要想按照徐殊名的“小改”后的劇本拍，就必需要有非凡的公關(guān)能力去打通上頭的審核堡壘。
而這能力只有葦莊有。
還有橦華占股比額很大的金酷，也是絕佳的播放平臺。
說到底，華納不需要橦華的投資，需要的是橦華的資源。
“你是為了徐殊名？”葦莊淡聲問。
朱萼華嘆笑一聲，“不是，是小徐，小木易�！�
徐木易，徐殊名那剛畢業(yè)的毛頭兒子，老徐為了捧他，和華納說不要薪酬，讓他兒子當(dāng)導(dǎo)演。
這也是華納評估的大風(fēng)險之一。
葦莊皺了皺眉，徐殊民也就罷了，連朱萼華都……
她的臉色倏然一變，眸里閃過一絲銳光，“他是你兒子？”
朱萼華先是訝異，繼而發(fā)笑，“不不不，哈哈哈，我沒兒子。”
葦莊盯著她看。
朱萼華搖頭，語氣幽幽地，“生育一次也就夠了�！�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一個短暫的交匯。葦莊淡漠，朱萼華的眼神中似有一絲溫柔。
“我的決定不會變�！比斍f移開視線。
朱萼華靜默。
葦莊站了起來，到旁邊的酒柜里，挑酒，倒酒。
“這劇集數(shù)少，這里有前三集的劇本，你還是看看吧，”朱萼華微笑，“有一兩個角色挺適合你小女友演的。”
葦莊手中的酒杯撞到了玻璃柜門，發(fā)出了一聲清凌凌的脆聲。
她的眼睛直視著柜門，光滑的鏡面倒映出沙發(fā)上朱萼華的臉，隔了一會兒，葦莊將木塞塞回了瓶口，端起了杯子，喝了一口，轉(zhuǎn)過來的時候，瞳仁的光依舊是冷的。
語氣倒也沒有什么明顯的波動，“你是怎么知道的？”
朱萼華錯愕了一瞬，抿嘴笑了笑，“真是你小女友？”
葦莊的眉宇間多了幾分道不明的郁色，沒直接回答她這個話題，皺眉睨著她，“難道是向之石？”
朱萼華否認，“不是，怎么可能呢？他不是這樣的人�！�
她說：“小石頭和我雖然是朋友，但他更護著他妹妹�！�
葦莊冷聲道：“你和向之石有什么勾當(dāng)我并不關(guān)心。”
朱萼華望著葦莊，“勾當(dāng)？呵呵呵，那還真沒有，”她也不生氣，倒是輕笑了兩聲，“你如何看待我沒關(guān)系，我只是不想你誤解了小石頭的為人，他們兄妹情深，你的偏見會影響了你和向小園的關(guān)系。”
葦莊神色沉凝，眼里有怒色浮起，一眨又淹沒。
“是家寶告訴我的�！敝燧嗳A主動說。
葦莊靜靜站了幾秒，神情又恢復(fù)淡漠，走回了沙發(fā)，坐下。
“年前他給我打了個電話，他讀的導(dǎo)演專業(yè)，期末有個作業(yè)，要拍一部短片，讓我?guī)蛶兔��！?br />
“這小崽，嬉皮笑臉的，我就答應(yīng)了他。”
“后來他自己喝醉，生氣，說了醉話給我聽，說你對他這個親生兒子不聞不問，對別的女人倒是很上心。”
“我就問是誰呀，他說是向小園�！�
朱萼華想到當(dāng)時葦家寶的白青，笑不可抑，“我剛才就試著問問你，沒想到還真的是�！�
葦莊抬起眼睫看了她，“你們一直有聯(lián)系？”
朱萼華道：“偶爾通電話，見面也就見過兩次�！�
葦莊唇角微微一翹，勾勒出毫無溫度的弧度，不予置評的模樣。
朱萼華本來不想在葦家寶身上多講什么，見她這般狀若譏誚的態(tài)度，吁出一口氣，看著她說道：“第一次見面，是他來找我�！�
“他那時16歲，還是17歲，他以為終于找到他‘姐姐’的親生母親，找我興師問罪來了�！�
“我才跟他說，我確實是你的母親，可你不是他的姐姐�！�
這么三句話，她說得平淡，可隱于言語里的信息好似驚濤駭浪拍打過來，夾著犀利嶙峋的石子飛撲到面上，留下一陣陣刺痛。
葦莊閉了閉眼，慢慢說：“我一直不知道是誰告訴他的，原來……”
“為什么不告訴他？”
“我都沒告訴他，你哪里來的權(quán)利？”
這一來一回話趕話，葦莊瞳色沉暗，心內(nèi)像有什么強勁的火焰滋滋作響，深埋多年的刺痛此時終于找到了主人最不設(shè)防的時候，飼機爬出，露出猙獰的嘴牙。
葦莊的雙眼因為怒氣而晶晶發(fā)亮，胸前一字一句道：“他可以一輩子都不需要知道�！�
前十六年都是開開心心，無拘無束，被寵得無法無天，本來一輩子都可以這樣，所有人都會愛護他，看護他。
葦家的家業(yè)這么大，他是不是繼承人都注定是富貴命。
繼母五十歲的那年辭了醫(yī)生的工作，在家陪著父親，兩位把家寶帶在身邊教導(dǎo)，陪伴，非常地寵愛他，時不時還帶著他去國外和葦廷夫婦見面。
成年前的葦家寶性子活躍，走到哪里都有很多朋友，也懂分寸，講禮貌，嘴巴甜。
每次見到她，總是笑嘻嘻地，湊到她身上來，“大姐，大姐”地叫。
后來他變得乖張不遜，愛惹事，這都是要引起她的注意，更像是一種應(yīng)激反應(yīng)。
“你為什么要告訴他？”從眉心往下，到下顎，頸線，冷白精致的肌膚蹦出凌厲的起伏弧線。
“你當(dāng)真可以瞞他一輩子？”許是被她的態(tài)度激動朱萼華說，“那你何必生他出來？”
此話一出，她就后悔了，懊惱地哎一聲。
一陣死寂般的沉默。
葦莊的耳邊轟轟作響，有什么東西撞進了她記憶的深淵，響聲過后，隱約浮現(xiàn)的是很多年前的場景。
成年禮的舞會，家族應(yīng)酬，父親讓她去接觸家族生意伙伴的幾位兒子，說可以接觸看看，以后挑一位成為她的丈夫。
家族聯(lián)姻，強強聯(lián)合，在他們這種家庭里再正常不過。
相夫教子，輔佐丈夫的事業(yè)，沒有意外的話，可以富裕安穩(wěn)順?biāo)斓剡^一生，可甲之蜜糖，乙之砒霜，葦莊一想到那樣的生活就要窒息了，感覺像是被擺弄過家家的娃娃，沒有自身的生命力。
她反對，她說她以后要進去集團里工作，她還要當(dāng)繼承人，只要到達一定的高度，到達父親的位置，才能不受制于人。
葦廷比她更生氣，站在她的身旁，大聲指責(zé)他們的父親是包辦婚姻的封建父母，再一次重申他不會接管家族里的工作，他要當(dāng)醫(yī)生。
父親勃然大怒，都拒絕了他們。
葦廷比她大膽，他是在愛意和自由的浸泡成長起來的孩子，想做什么就自己去爭取，為了捍衛(wèi)他的理想，表明他的立場，他當(dāng)天晚上就離家出走。
隔天雖然被找了回來，他開始絕食。
不吃不喝將近三天，父親終于妥協(xié)。
葦莊心里清楚，如果是自己絕食，沒人在意，最后會是她自己鬧了個無趣，乖乖吃飯，她離家出走，沒有人會去找她，她也無處可去。
她只能和父親談判。
……
葦莊閉了閉眼睛，把自己從記憶里抽取了出來。
“你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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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
“他的身世是我失言了，
提醒了他，要不然他也不會去求證，
那么就不會知道了。”
“雖然我并不明白你為什么要瞞著他，不過這事情確實是我做錯了。”
朱萼華幽幽地嘆了一口氣。這一刻，她面上竟有了幾分頹然之色，嘴角和眼角的皺紋愈發(fā)明顯，老態(tài)顯露。
葦莊看了她一眼，忽然問：“你怎么知道的？”
朱萼華慢了一拍，“知道什么？”
“你是怎么知道家寶的身份？”葦莊定定地望著她問，“當(dāng)年的事情很隱秘的，除了家里人，
其他沒人知道，
我相信父親的能力�！�
朱萼華沉默了半響，
才回答：“是葦廷的母親通知了我。”
葦莊瞳孔微縮，
緊接著思緒有片刻的飄忽。
她的繼母，是那個家里為她考慮的最多的人。
父親本來是想讓她挑一個合眼的男人，
早點結(jié)婚，
早日生孩子，隨她姓葦，
只要這樣他就答應(yīng)把她當(dāng)繼承人培養(yǎng)。
她覺得麻煩，男人不就是那么回事，她已經(jīng)體驗過，不想與任何一個人建立起親密關(guān)系，
不想結(jié)婚，于是她選擇了精子庫。
她去了國外，
運氣比較好，
很快就成功了，
醫(yī)生告訴她消息的時候，她在心底自嘲連老天都贊同她的決定。
可當(dāng)她回到家，坐臥在床上，看著自己肚子，難以想象九到十個月過后就會有一個孩子從她身體里出來。
她緩緩撫摸，猛地發(fā)抖起來，那一瞬間感受到的是深深的未知的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