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何辰影在旁看著,不由自主地朝前走了兩步。
“我沒事,可以的。”小園緩了緩,慢慢說:“就差一個鏡頭了�!�
“啊?行嗎?要不算了吧?”徐木易反而遲疑了。
朱萼華深深地看她一眼,唇角有一抹贊賞的笑意,“行吧,那就速戰(zhàn)速決!”
再次審問,即使演鄭中人的演員已經(jīng)放了不少水,沒完全貼緊,她臉上蓋著是三張,臺詞會說五張,小園仍然在發(fā)抖,被勒住的手腳也因為掙扎出了不少紅痕。
“梁寂,我也是看著你在宮里長大的,見不得你受這個苦,我跟你透個底啊,這第五張就沒人受得住,你還是趕緊交代了吧?啊?”
梁寂再次蹬腿。
“說了吧?”
他點頭。
揭紙,松綁,梁寂慘白著臉,手腳發(fā)抖,踉蹌地跪下來,氣若游絲地回答,“奴……”
小園其實頭都暈了,完全靠本能,可奇怪的是,內(nèi)心竟然隱隱有種興奮感,似乎一切都盡掌心中,“奴本來覺得不是光彩的事兒,不敢說出來污了太后您的耳朵……”
搖臂鏡頭跟上,小園的臉在特寫鏡頭之下擴大,臉上的神情分毫畢現(xiàn),一雙明眸如漆點墨,被水沾濕的睫毛微顫著,懼怕著。
“奴有一……對食宮人
,奴那天就是偷著見她去了,只是經(jīng)過……”小園發(fā)際的水珠一點點落下來,掉入了她的眼里,她的眼眸像散開了似的,生命力也融散開了,她近乎耳語道,“奴……只是經(jīng)過玉熙……宮,并,并未進去。”
說完她就倒在了地上。
場外的很多人大抽了口氣。
徐木易嘴巴大嘶了一聲,一下子站了起來,猶豫著要不要叫卡。
何辰影連著走了幾步,神情無比擔(dān)憂。
朱萼華眼眸低了低,凌厲感沉淀了下來,接了小園的戲,“哦,她叫什么?”
“素……素荷�!�
小園的眼眸虛虛晃晃地停留空中的某一處,嘴唇還在無意識地嗡動著。
“OK,cut!”
“趕緊趕緊!”
“小園,小園……”
“沒事吧?”
小園恍惚間進了一個柔軟的懷抱的,有一股香香的好聞的氣息,一瞬間她有些分不清楚誰和誰,喃喃地喚了一聲,“Franc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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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章
朱萼華讓小園靠著她懷里,
她微微低頭瞧瞧,嘖一聲,笑,
“這丫頭還挺倔的�!�
劇組醫(yī)生過來看了看說沒大礙。
她也沒理會周圍的人的表情,
扭頭對徐木易說:“小木易,得休息一會了�!�
菜卷和田田半蹲著下來,擔(dān)憂著看著小園,
也對朱萼華這明顯的照顧有點受寵若驚。
“朱老師,
我來接著她吧,
她重……”菜卷陪著笑,伸手過去,
朱萼華瞧他一眼
,
就放手了,
站了起來走了。
她和小園兩個人休息,現(xiàn)場轉(zhuǎn)拍別人的戲份。
何辰影定定地看了幾眼小園,
見她只是一時累著了,也就放心去補妝準(zhǔn)備她的戲份了。
站在另外一角的高特助把視線從小園身上收回來,
若有所思地跟著何辰影。
如果她沒看錯,
剛才何辰影第一時間也朝小園快步走了幾步,神情里都是擔(dān)心。
高特助摸摸下巴思索著,隨著搖了搖頭,
自己都笑自己多想了:
高特助也沒再想下去,
跟著追上去看小園去了。
下午是小園和何辰影的戲。
小皇子不幸早夭,
太子的嫌疑最大,
皇后求情無果。
鄭貴妃咬碎了牙,
結(jié)合她母家的勢力,一定要廢了太子。
朝中幾派勢力出現(xiàn)異動,暗斗。
其中不少人提出太子失德,理應(yīng)廢了太子,改立睿親王。
皇帝的姑姑——先皇的胞妹福崇長公主進宮與皇帝,太后玩了一番機關(guān)。
皇帝與太后密談,鄭貴妃找太后哭訴,姑侄離心,鄭貴妃痛哭而去。
太子再次被禁后宮,皇后又悲又恨與皇帝大吵了一架,皇帝氣急攻心一病不起。
過后幾天鄭貴妃和皇后爭著想要服侍皇帝,兩人在養(yǎng)心殿里頭進行多方較量,不相上下,最后都被趕過來的太后斥走。
今天小園要拍的這場戲就是皇后被斥回宮里,隨后召了梁寂去坤寧宮。
先前小皇子死亡時,東宮上下都受到了嚴(yán)刑拷問,梁寂受到的刑罰最重,幾乎是九死一生。
皇后臉上淚痕未干,妝容黯淡,很是心灰意冷。
她問梁寂:“現(xiàn)下也沒人,你告訴我,……的死到底……和你有沒有關(guān)系?”
梁寂臉色還有幾分蒼白,他垂著眼簾不說話。
皇后神情悚然一驚,“莫非……”
梁寂默了片刻,才低聲回話,“娘娘,奴只是一個奴才,為主子分憂是分內(nèi)的事情�!�
皇后眼光一閃,面露驚疑地審視著他。
梁寂仍然原地站著,垂眸順耳的。
皇后看了他一會兒,也沒發(fā)現(xiàn)什么破綻。
如果真是他,他又是怎么逃過仁壽宮的審問?如果不是他,他為什么要說這樣的話?
難道真的是太子?
他真的等不及了嗎?
自從崇平嫁入了武定侯府后,太子就沒緩過神來,多做多錯,少做少錯,始終討不了皇帝的歡心。
太子一直郁郁寡歡,連太子妃都很少見,終日與這閹人……
皇后的瞳孔略微縮了縮,盯緊了梁寂看。
梁寂在她的目光之下,靜立不動,就像一副毫無靈魂的軀殼,他高瘦纖弱,有一種雌雄莫辯的氣質(zhì)。
氣氛陷入了緘默。
寢殿里只有他們二人。
這是何辰影第二次和小園對戲。
她和很多年輕的女演員對過戲,不過都比不上和小園對戲時候的感覺。早前在《抉擇》,向小園一開始演的時候還有些用力過猛。
像所有急于證明自身實力的年輕人一樣,自顧自己演,不能考慮對方,所以鄒一蕊與她演戲的時候被她壓制得動彈不了,錯漏百出。
何辰影當(dāng)時見不得她濫用自己的天賦,多多少少也有點想要護一下鄒一蕊,畢竟是同個公司的人。
只是真正對戲起來,她才發(fā)現(xiàn)這女孩子比她想象得還要有天賦,而且遇到自己也不膽怯,反而發(fā)揮得更好更驚艷,那一處雖然當(dāng)年葦家寶說要剪掉,可實在太精彩了,碰巧那時葦莊看了那里,才能保留了下來一些鏡頭。
那時《抉擇》與她的對戲里,在何辰影給她的有限發(fā)揮空間里,她不僅超常發(fā)揮,還能另鑿空間填滿角色的個性。
而此時梁寂和皇后的對戲,這一場兩人的空間都很大,該怎么演,尺度怎么把握,全靠她們兩人。
何辰影內(nèi)心升起一點點難言的,特別的期待。
這與之前和朱萼華對戲時那種全然的興奮和斗爭感完全不同。
小園忽然動了,她走到宮殿的燭臺,動手撥了撥燈芯,那昏昏暖暖的光映著她的臉,白璧無瑕。
她有極其精致漂亮的五官,確實很符合劇本里梁寂那美顏盛世描寫,那點燈光映著她的側(cè)臉,隨著她轉(zhuǎn)過來又倒映在她的眸中。
“娘娘,”她走近,望過來的眼睛深深的,像是能把人心都吸附進去,“請娘娘放心,奴是太子的奴才,也是您的�!�
何辰影勾了勾唇,“是么?”
她頓了頓,朝小園招了招手,“你過來�!�
梁寂走近,跪了下來,皇后往下一瞥,捏起她的下巴,“你到底是誰的奴才只有你自己知道,你要藏好了,一旦尾巴露了出來,會發(fā)生什么事情你知道的,對嗎?”
梁寂睫毛顫了顫,“奴知道�!�
皇后松開了手,居高臨下地望了她一眼后,轉(zhuǎn)過身去。
梁寂磕了個頭,慢慢起身,準(zhǔn)備離去時,皇后瞥了他一眼,“誰讓你走的,過來伺候。”
皇后坐在妝臺前拆發(fā)簪,梁寂上前接過她的鳳釵,取了梳子給她梳頭,一下一下的,充滿了耐心。
皇后在鏡中靜靜地瞧著梁寂,神情有一瞬的松動和悸動。
她也累了。
她也心灰意冷。
她也糊涂了。
她與皇帝成婚的這二十二年,他對她敬重有加
,恩愛不足,在這深宮之中
,她度過了無數(shù)的寂寞的夜晚。
等到鄭貴妃的小皇子出生,夜晚就不止寂寞了,還有擔(dān)憂,警惕,不安。
自從崇平嫁給武定侯后,她更是沒有睡過一個好覺。
“娘娘,這幾天您擔(dān)心太子,還要看護皇上,奴給您松松筋骨�!绷杭欧畔率嶙�,細白的手掌輕輕地攏上了皇后的肩膀,給她按壓著,“您受累了了。”
皇后倒也沒有就拒絕他,她長嘆一聲,“你倒是懂得本宮的辛苦,太子估計在怨我沒本事吧?”
梁寂長長的睫毛交織著,看不清他真實的想法,“娘娘……”
皇后眼眶紅了起來,“他性子軟弱,讀書也一般,可他就是太子,是儲君,他也該立起來了!不能事事都靠我,又來責(zé)怪我!”
梁寂溫聲道:“娘娘,您誤會太子了……”
“我現(xiàn)在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了!”皇后哭了起來。
梁寂半跪下來,遞上了手帕。
皇后邊拭淚邊看著他,“你來說說,太子到底在想什么呢?”
梁寂跪著,“奴也不知。”
“你不知?”皇后將手帕擰在手中,微紅的眼里有一抹暗光,“你不是整天妖惑太子么?”
梁寂頓時把頭伏低,不敢說話的模樣。
“太子妃到我這里都哭訴好幾次了。”皇后將帕子放在桌上,冷冷地睨著她,“說你仗著這張臉終日勾引太子,要我處置你�!�
梁寂兩肩一僵,把頭越發(fā)伏得低了,仍然不敢說話。
“抬頭,說話!”
梁寂慢慢抬頭,卻抿緊了唇,皇后氣不過,抬起一腳踢在他的肩上,梁寂吃痛地一倒。
到了這里,何辰影卻忽然愣了一下。
“卡,辰影姐,”徐木易從監(jiān)視器里探出頭,“怎么了?”
“哦,沒事,再來一條吧?”何辰影笑了笑,朝那邊打招呼道。
化妝師上前,給小園和何辰影補妝。
“踢痛你了嗎?”何辰影看了看小園,關(guān)心地問。
“沒有,不疼。”小園朝她展顏一笑。
何辰影看她的眼神愈發(fā)柔和。
徐木易小跑過去講戲,“姐,你不能這么有愛地看著她,要……”
何辰影嗯一聲,微微一哂,“我知道我知道。”
小園歪了歪頭,沒有多想地陪著笑了笑。
圍觀的群眾之一田田看得津津有味,“我太喜歡辰影姐和園姐演戲了!啊,戲里戲外都好有CP感�。 �
菜卷咳兩聲,偷瞥一眼旁邊的高特助,“還,還好吧?我沒覺得�!�
高特助按了視頻的暫停鍵,撇了撇嘴。
完全沒有好嘛!
梁寂被皇后踢了一腳,急忙跪回了原位置。
皇后看似溫柔賢淑,實際最是喜怒無常,心思細密,“當(dāng)年我看你長得清秀,還算機靈,就讓你在太子的身邊服侍,沒想到你會長成這樣的妖孽。”
皇后走了一步,挑起了他的下巴。
這一瞬間不管鏡頭前和鏡頭外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小園胸口起伏著,一雙會說話的眼睛仰著盯著何辰影,纖密卷翹的眼睫輕輕顫動著,連睫毛落下來的陰影似乎也在微顫,透露著她飾演的這角色的緊張心理。
在何辰影的視線里,小園的五官都展露在她面前,一筆一劃像細細勾描的工筆畫,挑不出半點的瑕疵。
“奴是個殘疾,要不然也無法進宮來,只是太子殿下和娘娘的一條狗,是生是死全聽您的。”
“奴不敢有半句怨言,奴唯一擔(dān)心的是……影響了您和太子之間的和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