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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四爪重踏,地面泛起似霧似煙的鬼火,迅速彌漫開來,頃刻間便已燎原。

    “貔貅的鬼火沾上了就無法熄滅,當(dāng)心點(diǎn)。”易承安說完,自己御劍騰飛,把主戰(zhàn)場拉到了空中。

    下面三個筑基境的劍修齊齊傻眼。

    易前輩,我們還不會飛��!

    三人各自執(zhí)劍,劍鋒橫斬,劈開席卷而來的鬼火,偌大一片森林,只有他們?nèi)怂⒅剡在沒有被鬼火點(diǎn)燃。

    踏云貔貅原本被易承安引導(dǎo)了空中,沒想到貔貅只不過在空中跳了一個來回,身影竟瞬間出現(xiàn)在了地面上,踏著自己的鬼火,瞬移到了楚斯年三人面前。

    離得最近的是黎雁回。

    雁鳴劍纏住貔貅的獨(dú)角,惹得貔貅更怒,巨口一張,鬼火竟是要當(dāng)面襲上黎雁回全身。

    黎雁回來不及防備,怔愣了一瞬。

    要死了嗎?

    劍修從不懼死,但就這樣死在這個地方,總還是有些遺憾。

    來不及多想,他感覺到衣領(lǐng)被什么人拎起來,下一秒就把他扔飛了出去。

    緊接著,利劍破空之聲趕到。

    漆黑重劍在一瞬間撕裂了空氣中彌漫的鬼火,落地時發(fā)出巨響,掀起一片塵浪,鬼火煙波蕩開一圈熱浪。

    全身漆黑的巨大重劍正好落在楚斯年面前。

    易承安看著那柄劍,鳳眸微瞇,他把黎雁回扔下來,看著勁瘦的少女劍修輕輕松松地單手拿起了這把數(shù)百斤的重劍。

    眨眼間,朗河帶著后面的人已經(jīng)趕到。

    “易承安你搞什么鬼!”朗河捂著流血不止的脖子,嘶聲大罵,“帶著三個小鬼自己跑過來了!”

    踏云貔貅意識到人數(shù)太多,幾乎從未在旁人面前展開過的翅膀終于展翅騰飛,倉惶往西南方向逃竄,結(jié)果卻在半空中撞上了一個無形的結(jié)界。

    謝天行身影悄然出現(xiàn)在結(jié)界之后,掌中數(shù)十道陣盤蓄勢待發(fā)。

    易承安斷眉輕挑:“有陣法師啊,不錯,記得把上空也封住。”

    謝天行淡笑頷首,手腕一甩

    ,十幾個陣盤齊發(fā),一個密不透風(fēng)的陣網(wǎng)便把貔貅局限在狹小的范圍內(nèi)。

    “前輩放心,不會讓它瞬移逃走的。”

    易承安眼風(fēng)終于落在祁念一身上。

    “滄浪劍?”

    祁念一偏過頭,感受著此處潮氣密布,了然道:“你也是?”

    易承安輕呵一聲:“三百年前入無望海后,這是我第二次見到滄浪劍。”

    “那你現(xiàn)在第三次見到了�!�

    易承安垂眸,打量了半天眼前的少女劍修,實(shí)在沒忍住,好奇道:“你的身高用這把劍,不會重心失衡嗎?”

    祁念一周身的氣氛瞬間冷了下來。

    星塵紗遮住了祁念一的死亡視線,她收起沉淵,又換上了不夜侯。

    踏云貔貅沒有吞天蟒那么厚的皮甲,它速度快,不夜侯也快。

    以快制快,她最擅長。

    祁念一和易承安一東一西,幾乎同時使出滄浪劍的第二式——晚來風(fēng)急。

    懂劍的人一眼便能看出,這兩人劍法基礎(chǔ)都極強(qiáng),只是易承安修為更深,劍風(fēng)更強(qiáng),但祁念一的劍意卻更加精純。

    易承安起了興致:“他倒是收了個不錯的徒弟,沒浪費(fèi)他那一身劍術(shù),你師尊如今修為幾何?當(dāng)年我見到他的時候,他以筑基境贏了我金丹境,靠得便是這一手精純的劍意�!�

    聽清易承安說了些什么之后,境外之人都驚得說不出話。

    這人說兩百年前他同墨君交過手,那時的墨君僅僅筑基境?

    那墨君豈不是只花了一百多年就從筑基境升至大乘境。

    祁念一淡定道:“我?guī)熥鹑缃裥逓閱幔窟不錯。”

    易承安燃起了些戰(zhàn)意:“他化神了?”

    他問出這話,便發(fā)現(xiàn)周圍眾人齊齊噤聲,甚至動作都停頓了下。

    祁念一平靜地?fù)u頭:“那倒沒有。”

    “那便同我一樣,是元嬰——”

    “他大乘了�!逼钅钜灰蛔忠痪涞卣f。

    第23章

    魂兵兵冢

    易承安一陣詭異地靜默。

    他感覺自己好像聽錯了些什么。

    大乘?是他理解的那個大乘嗎?

    眾人心中此起彼伏的驚嘆聲,吵得祁念一一陣頭疼。

    一夕之間,不夜侯連斬三十三劍,劍劍命中踏云貔貅的獨(dú)角。

    天眼看到,踏云貔貅所有的生命力,都匯聚在額前的獨(dú)角上。

    這個角似金似玉,堅硬無比,尋常刀劍根本傷不了它。

    自己的致命處被進(jìn)攻,踏云貔貅被困在陣法囚籠里,發(fā)出暴怒的吼聲:“人類,你們會為今天的行為付出代價的!”

    “人妖兩族,早在三百年前就已休戰(zhàn)了。你們膽敢傷害妖族的供奉,妖族絕不會放過你們!”

    它放完狠話,本以為這群人類會稍有收斂,沒想到略微停頓后,竟是攻擊得更猛烈了。

    朗河每揮一刀,都能咳出一口血痰,血里甚至夾雜著一些內(nèi)臟碎片,慕晚跟在他身旁,眼神里藏著擔(dān)心。他譏笑:“妖族十三個供奉,死在我手上了三個,多你一個不多�!�

    “若停戰(zhàn)盟約在這無望海里真的有用,我們何至于打了三百年?”朗河又啐了一口血,“我的妻子女兒,又何至于全都死在你們這群畜生嘴里!”

    薛堰眼眶通紅,笛聲驟變,殺氣騰騰。

    是啊,如果妖獸真的把停戰(zhàn)協(xié)議放在了心上,那師姐又怎么會死!

    玉笙寒默默注視著祁念一,她不知道,自己每揮一劍,都能引起他手中漏影春的震顫。

    旁人都只當(dāng)他玉笙寒是法修,從未見過他執(zhí)劍。

    偏偏他手中的劍,無時無刻都在因?yàn)椴灰购畹某鲣h而戰(zhàn)栗不已。

    玉笙寒單手掐訣,幽幽玄水蕩開,暫時壓制住了生生不息的鬼火,擋下了從祁念一背后襲來的一擊。

    曲微五指輕撥,九枚符紙無聲散開,燃著幽幽符火,送抵祁念一身側(cè)。

    祁念一劍身平舉,翻出個劍花,吸附上九朵符火。

    符火、潮聲、劍氣、水汽。

    祁念一此刻心情平靜到了極致。

    天聽也無法再將外界的任何聲音灌入她的腦中。

    心臟和劍氣同步跳動,共譜一曲絕響。

    只在這一劍。

    滄浪劍第三式——潮平岸闊。

    就在此時,另一個威勢更加強(qiáng)勁的潮平岸闊襲來,裹挾著滾滾洪流,一劍清平。

    “哧——”

    踏云貔貅的獨(dú)角被斬斷了。

    眾人心里終于松下一口氣,又隱隱涌出一些難以言喻的興奮。

    筑基和金丹,真的能戰(zhàn)元嬰。

    這口氣還沒回落,踏云貔貅在地上止不住地翻滾,發(fā)出瀕死之前的痛擊,鬼火掀翻了整個森林,喉中的尖嘯足以擊穿元神。

    謝天行的陣法囚籠終于支撐不住,元神被強(qiáng)勢震蕩之下,吐出一口血,面若金紙,從空中狼狽墜下,被明然擲出一把劍,透過衣領(lǐng)把他釘在了樹上。

    謝天行狼狽地看著自己的衣領(lǐng),吊在樹上哭笑不得。

    趁著聲浪掀翻眾人,踏云貔貅爆發(fā)出了臨死的掙扎,瞬移神通大作,迅速消失在了原地。

    “它逃了!”

    “小子,陣法功夫修煉得還不到家啊�!币壮邪舱{(diào)侃道。

    謝天行無奈拱手:“抱歉,是我的問題�!�

    明然收劍,對著易承安冷眼道:“讓一個金丹境初期的人獨(dú)自守陣,他做得已經(jīng)很好了,怎么不反省一下自己,作為在場唯一一個元嬰境,竟也讓貔貅在你眼皮子底下逃了�!�

    易承安被懟得一愣,偏過頭壓低了聲音對謝天行道:“這位小友,眼光甚是獨(dú)特�!�

    他瞥了眼明然:“好潑辣的小娘子啊�!�

    明然倒眉怒目,一張冷艷的臉煞氣橫生。

    謝天行只得苦笑:“易前輩說笑了,我同明道友是正經(jīng)的道友之誼�!�

    明然的臉便冷了下來,還沒說話,卻被祁念一打斷了。

    她平視著東南方:“它往那邊逃了�!�

    明然擰著眉質(zhì)疑道:“你一個瞎子怎么會知道?”

    祁念一平靜道:“明大小姐,瞎子也有耳朵,能聽得見�!�

    明然不屑地切了一聲。

    祁念一準(zhǔn)備去追時,卻被易承安攔住了:“它受了重傷,暫時不敢興風(fēng)作浪,三城不會有危險,先去辦正事吧。”

    朗河嘴囁嚅了下,沒敢在此刻對易承安說,你離開之后,泠安被屠城了這種話。

    “什么正事?”

    一場鏖戰(zhàn)過后,眾人都十分疲憊。

    朗河的傷拖不住了,被慕晚扶到一旁的樹邊靠著,啞聲說:“你們莫不是忘了,貔貅收集了很多人修化成的魂兵,為了這些魂兵,它還專門打造了一個兵冢。”

    “就在前方不遠(yuǎn)處,你們自行去取自己想要的魂兵吧,你們這群人,進(jìn)無望海來,為的不就是這個嗎�!�

    他拍拍慕晚的手,聲音很輕:“丫頭,你就在這,等等我吧。”

    慕晚牙關(guān)緊咬,不忍地轉(zhuǎn)過頭去。

    眾人面面相覷,竟是無人敢上前。

    或許,他們一開始進(jìn)入無望海,為的確實(shí)是尋一把本命靈兵。

    但現(xiàn)在不一樣了,他們經(jīng)歷了親友同門的生死別離,經(jīng)歷了三十天日夜不休的浴血奮戰(zhàn),真到了這一刻,面對著生前同樣是人類的魂兵,竟然連靠近的勇氣都沒有。

    靜默之中,祁念一邁出一步。

    眾人看著她獨(dú)行的背影,云玨忍不住道:“祁道友,當(dāng)真忍心接納魂兵?!”

    祁念一腳步挺住,回身,平靜地問道:“為什么不能?”

    眨眼間,楚斯年已經(jīng)走在她前面了。

    云玨紅著眼睛,不忍道:“如此一來,他們能安詳入土的機(jī)會都不曾有�!�

    “幼稚�!泵魅秽托σ宦暎氏冗~步前往。

    “不是這樣的�!�

    祁念一認(rèn)真地說:“不是像你說的這樣�!�

    “這些人,生前是英勇無畏的戰(zhàn)士,死后也能化作絕世神兵。無望海不是他們的歸冢,若要安眠,此處更難安眠�!彼蛔忠痪涞兀J(rèn)真說道。

    祁念一話少,鮮少有這等停留下來解釋的瞬間,只怕也是因?yàn)閷Ψ酱丝痰娜彳浶哪c。

    當(dāng)今天下,殺伐果斷者甚多,如此這般心地善良柔軟的,倒是少之又少。

    她看著對方,眼底浮起一抹難以察覺的笑意。

    云玨身側(cè),慕晚淡聲說:“師兄,莫說傻話�!彼趯Ψ郊绨蜉p輕推了一下,“快去吧�!�

    唯一讓穿書而來的祁念一和重活一世的慕晚都放下心防的人。

    書中祁念一最好的朋友,也是在她慘烈赴死之后,唯一對慕晚真心以待,并沒有把慕晚當(dāng)作她的人。

    醫(yī)者仁心,他總是誰都想救。

    但上一世,無論是她,還是慕晚,他終究誰都沒能救回來。

    踏云貔貅的兵冢建得相當(dāng)豪華,堪稱富麗堂皇。

    推開沉重的大門時,幾百人已經(jīng)克制住了方才的悲傷,轉(zhuǎn)而一點(diǎn)興奮之情涌上心頭。

    他們終于也要擁有本命靈兵了!

    眾人一齊涌進(jìn)去,祁念一突然意識到了些什么,回身看向蕭瑤游。

    “你不去?”

    蕭瑤游一向吊兒郎當(dāng)?shù)男δ樖樟似饋恚自诘厣�,身邊圍了一圈毛茸茸的妖獸幼崽,在她身后,被鬼火燒死的樹木花草抖抖枝椏,似乎要開始重新煥發(fā)生機(jī)。

    在祁念一的天眼中,蕭瑤游的靈力同身后的森林毫無阻障地連成一片,如果閉上眼之感受靈力,甚至?xí)耆惺懿坏绞挰幱蔚拇嬖凇?br />
    “我不去�!�

    她蕭瑤游垂眸看著腳邊打滾的妖獸幼崽,輕笑,“我已經(jīng)得到了最寶貴的�!�

    祁念一了然。

    難怪蕭瑤游不過筑基境卻能成為月下聽風(fēng)樓的二當(dāng)家,擁有著如此得天獨(dú)厚的消息渠道。

    原來她是傳說中能夠以靈力溝通萬物生靈的靈修。

    自深淵登天梯出現(xiàn)之后,已有近千年再未出現(xiàn)過的,靈修。

    于是祁念一沒再問她,揮揮手,頭也不回地走進(jìn)了兵冢。

    第24章

    兵冢之爭

    祁念一踏入兵冢的時候,氣海里的天命書又開始不滿地翻頁翻得刷刷作響。

    這本書比以前靈活多了,從前它表示不滿的方式只有發(fā)光,現(xiàn)在沒事還會翻翻書給祁念一解悶,說不定等她修為再高一點(diǎn)的時候,這本書還能在她氣海里游個泳。

    能把書泡散了最好,祁念一默默想著。

    書緩緩地翻動到其中一頁,開始心不甘情不愿地溶解掉原本的字跡,并書寫上新的內(nèi)容。

    畢竟,在書中,祁念一從未真正到過兵冢。

    這雖然是祁念一邁出的一小步,但卻是天命書被迫自我改寫的一大步。

    兵冢囊括了貔貅領(lǐng)地的大半個山頭,洞里光線很暗,肉眼甚至連路都看不清,以至于祁念一此時成了兵冢之中視力最好的人。

    明然大小姐的聲音從前方傳來,她嫌棄地“嘖”了一聲:“什么鬼地方,人修英靈化成的魂兵居然被那頭畜生扔在這種地方,呀——”

    伴隨著一聲輕呼,在幽暗的甬道里摸黑行走的明大小姐被地上的不明物體絆了一下。

    她眉心跳了跳,表情分外不爽地繼續(xù)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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