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這個人,就像是女媧用泥造人的時候,不小心造出的一個錯版人類。
赤裸的軀干扭曲折錯,虬長的脊椎骨突兀地,將背上的肉皮撐得幾欲崩裂,而就在這具嶙峋扭曲的軀干上,混亂地橫生著這個人的四肢和頭顱。
像是有人在拼裝手辦小人兒時,胡亂地用502膠把它的四肢和腦袋粘在了它的后背上,胸脯上,腰腹上,所有的器官都沒有裝在它們原本的位置。
所以這個人沒有辦法走路,只能爬著,只能蠕動。
“他”蠕動得相當吃力,后背上那根蒼白枯瘦的腿憤恨又無奈地做著蹬踏的動作,五根腳趾蜷縮起來,烏黑的趾甲向外掀著,露出甲蓋下黑紅色的腐肉。
“他”的頭并沒有長在脖子上,柯尋沒有看到這顆頭在什么位置,眼前離他最近的,是這個“人”的一只手,確切地說是五根手指,他沒有看見手掌,只看見五根細長的手指像肉芽一般從“他”的肋下長出來,不斷地扭動著,抽搐著。
乍看見這個“人”的第一眼,柯尋及時咬住了自己的舌尖,防止自己因驚而發(fā)出聲音,然而咬住之后就不敢松開了,怕一松開舌尖,胃里的東西就一股腦地涌出來。
這就是棺材里的那個“東西”?李家的最后一個后人,為什么是這副樣子?
眼前情形卻已經(jīng)不容他再考慮,聽到剛才那聲柴禾掉落的聲音后,這具混亂拼接成的軀體正在蠕動著,想要湊到聲源處一查究竟。
怎么辦?
柯尋相信這個東西的威力絕不似它現(xiàn)在所展現(xiàn)出來的這么緩慢無力,一旦它湊過來,看到他和牧懌然,會發(fā)生什么根本無法想象。
一根蒼白的胳膊隨著這個“人”的蠕動滑過柯尋眼前的柴禾縫隙,這近在咫尺的距離,讓柯尋充分地感受到了那股來自死人皮膚上透著的寒意。
這股寒意就像是幾十張死人的嘴唇,濕涼地貼上了柯尋的肌膚,并且迅速地穿透了皮肉,浸入骨髓。
柯尋的身體難以自控地微微發(fā)起抖來,這顫抖甚至有越來越大的趨勢。
是這個怪東西在作祟!柯尋想要控制身體,可身體卻根本不受他意志驅(qū)使。
柯尋狠咬舌尖,一綹咸苦的血溢出唇角,但這仍然無法阻止身體里的冰寒和全身越來越劇烈的顫抖,直到連嘴唇都跟著哆嗦起來,忽被一根微涼的手指摁在上面。
緊接著就被牧懌然的手肘悄無聲息地抵在了肋部,只覺他微微一個用力,一股鉆心的疼瞬間就襲遍了全身,要不是嘴被他摁著,柯尋險些就要疼得叫出來,腦門和手心當即就冒出一層汗,那股流竄在骨髓里的寒氣登時消散了個無影無蹤。
柯尋顧不得回味這股子疼,通過眼前的柴禾縫隙,他看到那個畸形人已經(jīng)翻滾轉(zhuǎn)挪地蠕動過大半個身體,在不知是胳膊還是腿的肢干遮擋處,一蓬虬結(jié)臟亂的毛發(fā)正在不斷地涌動。
柯尋的目光順著這蓬毛發(fā)找向了它們的根部,就看到了一張烏黑干裂的嘴。
毛發(fā)是從嘴里生出來的,由于它過于蓬亂,以至于這張嘴不得不大張著,露出了干癟的、腐爛了的、沒有牙齒的牙床。
這張嘴緩慢地向下翻,肢干的縫隙中出現(xiàn)了一個塌鼻梁的鼻子,再往下翻,兩道下眼瞼出現(xiàn)在柯尋的視野里。
就在即將對上這個“人”的眼睛的前一瞬,柯尋眼前一黑。
柴禾堆的縫隙,被牧懌然用一直放在身旁的斧子柄輕輕地擋住了,動作靈巧又精準,沒有發(fā)出半點聲音。
柯尋屏住呼吸,聽著柴禾堆外那個“人”的動靜。
那個“人”并沒有離開柴堆旁,柯尋不知道“他”是在觀察還是在等待,“他”軀干上那些混亂橫生的肢體不斷地發(fā)出摩擦皮膚的聲響,這聲響干澀毛燥,像是患了瘙癢癥的皮膚患者,一搓身體,就會簌簌地落下魚鱗般的皮膚屑一樣。
柯尋聽得渾身發(fā)麻發(fā)癢。
幾分鐘之后,他意識到這竟然不是心理原因,他是真的,全身都在癢。
這種癢不是單純的柔和的瘙癢感,它是一種毛糙的,像是表皮下生滿了密布的毛刺一般的刺癢。
這種又刺又癢的感覺,讓柯尋痛苦難捺,恨不得直接撕下自己的皮膚,然后用又長又尖的指甲狠狠地把自己的血肉撓得稀爛。
柯尋拼命地忍,他用力地攥緊拳頭,用指甲摳進掌心,想要減緩那里的刺癢。他狠狠地咬著嘴唇,恨不能把這發(fā)癢的唇肉一口咬下來吞進肚去。
可惜無濟于事,全身上下的癢像遭到了反噬一樣成倍的增長,柯尋忍到目眥欲裂,想即刻就死掉的心都有。
狠,真狠。
這個畸形的鬼東西比親自動手殺人還狠。
柯尋覺得自己已經(jīng)忍到極限了,意識里一個聲音在替他痛苦地叫著:受不了了,真的堅持不住了,好想死,我要死!
柯尋的意識告訴他,他渴望下一秒就趕緊死掉,他受不了這個,他寧可死。
柯尋繃斷了意識里最后一根負隅頑抗的神經(jīng),他終于失去了所有的理智,正要跳起來預備沖著墻一頭撞過去死個一了百了,就覺得脖頸動脈處突地被牧懌然一根手指用力地摁住,下一秒,柯尋就失去了意識。
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柯尋看見牧懌然站在身旁,居高臨下地冷冷看著他。
自個兒的半邊屁股正殘留著挨了一腳后的余韻。
天色已經(jīng)微明,幾縷灰蒙蒙的光從木板窗的縫隙中透過來,灑在牧懌然精雕細琢出來的五官上。
“天亮了?”柯尋一驚,從地上跳起來,“那畸形呢?”
牧懌然沒理他,轉(zhuǎn)身往外走。
柯尋想起衛(wèi)東,大步奔出去,轉(zhuǎn)瞬把牧懌然拋在身后,直沖向靈堂。
靈堂的門口,那對紙糊的童男童女依舊分列兩旁,喜眉笑眼地看著來人。
柯尋抬腳踹開屋門闖進去,眼前的情形幾乎讓他魂飛魄散——就見地上橫陳著兩具無頭尸體,其中一具只看身形他就知道是衛(wèi)東的!
“東子——”
柯尋艱澀地從嗓子里發(fā)出一聲喚,全部的精神和情緒在這一刻徹底崩潰,甚至記不起自己是怎么撲上去的,他不相信,不相信眼前死成這副慘烈模樣的是自己從小一起長大的,親如手足的好友,他不知道要怎么接受這個結(jié)果,整個胸腔像被巨錘硬生生砸裂——
“……靠……你壓死我了……起開……”衛(wèi)東的尸體腔子里忽然冒出一句呻吟。
柯尋愣在當場,就見從“尸體”的脖領處緩緩地伸出衛(wèi)東的一顆大腦袋來,帶著滿臉的痛苦:“……起開!一邊兒嚎喪去!”
“……東子,你……是人是鬼?”柯尋有些回不過神地看著他。
“滾,你才是鬼,少咒我!”衛(wèi)東揉著被柯尋壓疼的胸口,狠狠吹出一口氣在他臉上,“看見沒,我還有氣兒呢,活的!”
“……”柯尋看了他好半天,抬手抹了把臉,掩飾聲音里的顫抖,“你這一嘴口臭真能把鬼都臭活我告訴你……”
“我又不跟你親嘴你管我�!毙l(wèi)東緩了緩神,抬眼看見站在門口的牧懌然,噌地跳起身沖過去,“大佬!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啊大佬!我照你說的法子把頭藏起來,真的沒事!真的沒事!我活下來了!我活了!哈哈哈!恩人哪!”
“什么情況?”柯尋跟過去追問。
衛(wèi)東把昨晚牧懌然告訴他的話說了一遍,指著地上另一具無頭“尸”:“后來我告訴劉宇飛了,他一聽說是大佬教的法子,也不瘋了也不嚎了,我倆就照著做,結(jié)果真的管用!”
劉宇飛從地上慢慢爬起身,盯向牧懌然:“這么說,你已經(jīng)破解了這個死局?”
“有沒有破解,還要等去了老頭的屋子才知道。”牧懌然淡淡地丟下一局,轉(zhuǎn)頭離開了靈堂。
柯尋大步跟上去,轉(zhuǎn)著臉看他:“謝謝,謝謝你救了東子,也救了我�!�
牧懌然淡淡地道:“不必,我抱的只是試一試的心態(tài)�!�
柯尋笑了笑,沒有再多說,和他一起去了那老頭的房子。
牧懌然、柯尋、衛(wèi)東和劉宇飛,四個人是到得最早的,進門不一會兒,醫(yī)生和煎餅攤老板也來了。
煎餅攤老板臉色比前一天更差,整個人萎頓不堪,面皮灰敗,進屋就癱坐在了椅子上,一言不發(fā)地發(fā)起呆。
“昨晚怎么樣?”醫(yī)生看向衛(wèi)東和劉宇飛,對于他們兩個居然能活下來感到十分驚訝。
沒等衛(wèi)東回答,房門又開了,進來的是昨夜負責挖墳的那兩個人。
眾人對上目光,突然都是一頓。
八個人。
前夜之后存活下來的八個人,經(jīng)由昨夜,竟是一個沒少。
按照畫中的bug彌補規(guī)則,現(xiàn)在,這八個人,將要進行投票。
他們要選出一個,即將被殺死的人。
第15章
白事15┃讓誰去死?
“——選他!我選他!”劉宇飛情緒激動地伸長了胳膊,直直地指向牧懌然。
所有人都看向了他,臉上神情各異。
“選他!大家都選他!選姓牧的!”劉宇飛的五官因情緒過激而扭曲,“進過前兩幅畫的人都知道,這個人不論和誰結(jié)組,最后都只有他自己出來!他的同伴呢?!你們有沒有想過,他的同伴都去哪兒了?為什么只有他一個人出來?聽著——你們別被他的外表騙了,如果我們這些人越死越少,最后剩下的人和他在一起,你們想,會發(fā)生什么樣的后果?一定會是他獨自離開,剩下的人全都會死在畫里!所以選他!我們都選他,讓他先死!選他!”
沒有人說話,破敗的屋子里只有劉宇飛的嘶吼和塵土一起回蕩。
“你們還在猶豫什么?”劉宇飛的神情已趨近瘋狂,兩只手大幅度地比劃著,“你們忘了?你們不知道吧——如果在九點之前不選出一個人來,我們所有人都會死掉!沒時間了!誰能保證隨機死的那個不是你自己?!選吧!趕緊選出來!你們難道想拖到九點?”
見眾人各自垂眸仍不肯開口,劉宇飛一把扯住旁邊煎餅攤老板的前襟,眼睛暴凸地瞪著他:“說!你選誰?!快選!否則我就選你!知道嗎,你會死的!會死!快選!”
煎餅攤老板哆嗦著,完全喪失了意志和思考力,只是下意識地聽著劉宇飛的話,抬手指向了牧懌然。
牧懌然神色平靜,目光掃過在場眾人,淡淡地開口:“我們都知道,畫里的規(guī)則不可逆,不可抗。所以劉宇飛至少有一句話說得對,拖到九點,毫無意義,無論如何,終會有一個人死在這里,除非大家都不想活著離開。”
醫(yī)生抬眼看了看他:“是的,無論我們愿意與否,都只能依照規(guī)則選出一個人來,雖然……道德上過不去,但和全體死在這兒相比,只能兩害相權(quán)取其輕�!�
“行了!甭在這兒假仁義假道德了!”劉宇飛暴躁地打斷,“人性在這個地方,狗屁都不是!我只知道我不想死,誰的命都不如我自己的命重要!別告訴我你們心里不是這么想的,人有多自私,誰不清楚誰?!我不像你們這些偽君子,明明心里巴不得別人去死,表面上還要裝著被逼無奈,選什么人多人少誰輕誰重!這些為自己的陰私想法開脫的話就甭說了!抓緊時間,就說你們選誰!”
醫(yī)生不知是被說破了心思還是不想理會這個瘋子,重新垂下了眼皮不再吱聲。
劉宇飛更加暴躁,又一把抓住了衛(wèi)東,逼問到眼前:“說!你選誰?”
衛(wèi)東正六神無主,拿眼溜向旁邊的柯尋。
柯尋也面色平靜,淡淡開口:“我棄權(quán)�!�
衛(wèi)東連忙跟上:“我也棄權(quán),誰也不選,你們愛選誰選誰!”
劉宇飛冷笑一聲放開他:“呵,裝得一手好圣父,以為誰也不選就能體現(xiàn)你人性高尚了?把殺人的負擔推給別人去承當,比主動選人的更卑鄙無恥!”
柯尋微抬起下巴,垂眸淡淡看著他:“你說得對,我就是卑鄙又無恥,你選我啊�!�
劉宇飛狠狠瞪他,轉(zhuǎn)而又逼問醫(yī)生:“你選誰?甭再扯什么仁義道德,立刻選!”
醫(yī)生平靜地看著他:“請讓我考慮考慮,這畢竟,和殺人沒什么兩樣�!�
劉宇飛不再糾纏他,又去逼問另外兩人:“你們不選別人,別人就會選你們,九點一過大家都得死,死一個總比死全體要強,還有什么可猶豫的?票選出一個人為了大家而犧牲,這已經(jīng)是最好的結(jié)果了,總得有這么一個人被選出來,別猶豫了,趕緊選,時間不等人,我選姓牧的,他這個人最狡猾,涉及到個人利益的時候,他一定會先害了別人來保全自己,選他!選他對我們都有好處!”
“喂,”柯尋瞇起眼睛,走到劉宇飛的面前,“你不要太過分,別人選誰,要遵從別人的個人意愿,你在這兒上躥下跳橫加干涉,票選出來的結(jié)果我不會服氣�!�
劉宇飛比柯尋低上大半頭,想要迎上他的目光只能仰起臉,冷笑了一聲:“你服不服氣根本不重要,只要結(jié)果出來,就會被畫認定并通過,你又能算老幾?!”
柯尋也笑了一聲,眼底卻沒有一絲笑意:“剛才你已經(jīng)選完了是吧?那么現(xiàn)在我把你揍暈,也不算妨礙規(guī)則對吧?”
“你——你想干什么!”劉宇飛驚怒地向后退了兩步。
“我已經(jīng)說得很清楚了,”柯尋抬手,“我算老幾,你嘗過我的拳頭可以重新給個評價�!�
“你們兩個——”劉宇飛張惶地轉(zhuǎn)頭沖著另兩人嘶吼,“選姓牧的!選姓牧的!”
“我有話說�!蹦翍缓鋈婚_口,目光掃向柯尋。
柯尋轉(zhuǎn)身走回來:“我就喜歡聽你說話,說吧�!�
衛(wèi)東:“……”
牧懌然的目光又掃向其他人:“既然必須要選出一個人,那么多余的話就不必說了。在場的每一個人都有可能成為被選中的那一個,但我們是人,不是待宰羔羊,人與羊的區(qū)別在于,至少人應該有權(quán)利闡述自己值得被留一命的理由,其他人可以根據(jù)每一個人的理由,來決定選擇誰。不知諸位的意思呢?”
“我同意�!笨聦ふf。
“我也同意�!毙l(wèi)東跟上。
“我也認為這個提議很好,”醫(yī)生冷靜且理智,“至少給了每一個人最后一搏的機會�!�
另外兩人也表示同意,煎餅攤老板仍舊失魂落魄不發(fā)一言。
劉宇飛卻情緒激動:“我不同意!姓牧的想使詐,他想使詐!”
“五人同意,一人棄權(quán),一人反對,該提議通過。”柯尋說著兩步邁過去,一拳掄在劉宇飛的臉上。
這一拳留著力,只把劉宇飛揍得向后退了三四步,臉上掛下兩串鼻血來,并且成功地打斷了他的嘶嚎。
“開始吧�!笨聦ふf。
眾人不再理會被打懵了的劉宇飛,只相互看了幾眼,醫(yī)生就問:“誰先來?”
昨夜負責挖墳的兩人中的一個,斟酌著開口:“我知道,誰都想活著出去,誰都不想成為被票選出來的那一個。人性什么的,這種情況下就別提了。
“我只想說,我這個人,就是個普通老百姓,活了這么大,沒干過壞事,每天老老實實的過自己的日子。我妻子兩年前和我離婚了,扔下了我和孩子跑了個沒影。
“我的孩子,今年只有三歲,我爸媽年紀大,身體不好,一年到頭有一半的時間住醫(yī)院。如果我死在這兒,我不知道我的孩子將來會怎么樣……
“也許吃了上頓沒下頓,也許天天睜大著迷茫的眼睛,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沒有爸爸媽媽,還也許,病了沒人管,那么瘦那么小的身體,孤單可憐地蜷縮在角落里……
“對不起……我并不想拿自己的孩子來賣慘,但我,我真的不想拋下我可憐的孩子死在這兒,我只希望,希望一會兒你們在投票的時候,能,能稍微考慮一下我的處境,我,我謝謝大家了……”
這人說著話時,已經(jīng)是淚流滿面。
眾人一時無聲,過了一陣,醫(yī)生才開口:“那么,我也來為自己說幾句吧。我是個醫(yī)生,雖然在畫里沒有工具和藥物,但也可以在一些情況下,對傷患進行緊急救治。我不知道從這幅畫出去之后,會不會還有下一幅、下下幅,如果有,我想我的專業(yè)技能,總會有能幫助到大家的時候。希望大家一會兒投票,能考慮到我的用處,謝謝。”
負責挖墳的另一個人連忙接著醫(yī)生的話尾:“我也有用處,我也有,我是個私企老板,我有錢,只要你們肯放我一條生路,從畫中出去之后,我贈你們每人十萬塊,我保證!你們不信的話,我可以現(xiàn)在就給你們每人寫一張十萬元的欠條!不——二十萬!我給你們每人二十萬!”
“……我都動心了。”衛(wèi)東小聲地對柯尋嘀咕。
劉宇飛此時從被打懵的狀態(tài)中回過神來,顧不上先找柯尋算一拳之仇,叫道:“你們不要選我,我不能死,我是京城名校的在讀博士,我是國家重點培養(yǎng)的人才,我對國家有用!
“你們知道現(xiàn)在國家的人才有多稀缺嗎?知道國家培養(yǎng)一個人才有多不容易嗎?這個國家需要我,社會進步也需要我,你們將來能不能過上更好的生活,都需要我這樣的人才!
“優(yōu)勝劣汰你們應該懂吧?不管是大到宏觀社會,還是小到像我們現(xiàn)在這樣的一個臨時群體,保留優(yōu)秀人才,淘汰沒用的、會拖后腿的庸人,都是保證群體健康存活高效發(fā)展的最佳方法!
“所以你們不能選我,你們應該選對咱們這個群體沒有絲毫用處的人!比如他,比如他們!你們動動腦子好好想一想!”
劉宇飛指著煎餅攤老板和柯尋衛(wèi)東。
衛(wèi)東十分無語:“就這素質(zhì)還名校博士?假的吧?”
柯尋面無表情:“學歷和素質(zhì)之間沒有必然聯(lián)系。”
“那你們倒是說說,你們能有什么優(yōu)點和用處值得被留下?!”劉宇飛猙獰地瞪向兩人。
“哦,本來我沒什么可說的,但見識過你剛才的表現(xiàn)之后,我忽然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優(yōu)點,”柯尋說,“至少我不會為了自己活命,就像瘋狗似的先把別人咬死�!�
話音一落,眾人的眼神頓時有了幾分帶著深思的閃爍。
牧懌然望向柯尋,目光微深。
這個小子,還真是時常會出乎他的意料。
他在人前所表現(xiàn)出的樣子,似乎總是有些散漫無謂,也總給人造成一種我行我素你奈我何的壞小子印象。
可他剛才的這句話,卻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地,透露出了一絲并不尖銳犀利,卻又能夠一擊致命的……狡黠。
是的,一擊致命。
他甚至不需要用一字半句來闡述自己值得被留下的理由,他只需抓住人們最在意、最懼怕、最忌諱的一個點,用一個高下立判的對比,就能讓自己立于不敗之地。
——有了劉宇飛的自私瘋狂胡亂攀咬做對比,別人不管怎么選都不會選到他的頭上,因為他的下面,還有劉宇飛墊底。
現(xiàn)在想來,他一開始的棄權(quán),竟說不定也是一種鋪墊?
……他有這么聰明嗎?
人有千面。
這個柯尋……也許真的不該小覷他。
第16章
白事16┃意想不到的字義。
“你什么意思?!”劉宇飛撲過來就要揮拳。
柯尋身高胳膊長,沒等劉宇飛的拳頭掄到面前,他的手已經(jīng)先抵達了劉宇飛的臉,五指一張把劉宇飛的臉拿住,然后隨意向著旁邊一撥,劉宇飛就連臉帶人被撥得踉蹌出去。
“東子,到你了。”柯尋說。
“我想說的和柯兒一樣,”衛(wèi)東說,“我就一普通人兒,沒什么特長和優(yōu)點,唯一能保證的就是不攀咬別人�!�
“我們東子還是個美工,”柯尋卻替他補充,“美術(shù)專業(yè),對美術(shù)作品有獨到的專業(yè)眼光和視角,研究畫中世界什么的,也算是跟他對口了。”
衛(wèi)東心想這算哪門子的對口。
醫(yī)生就看向煎餅攤老板:“你呢,有什么要說的?”
煎餅攤老板睜大滿是血絲的眼睛:“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求求你們,別選我,我不想死啊……我不想死……”
見他翻來覆去只有這句話,醫(yī)生只好不再問,最終轉(zhuǎn)向牧懌然:“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