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你的意思是,因?yàn)槲覀兪占搅思榔�,黑尸天吸收了祭品里所帶有的信仰之力,所以看上去比前一晚更加高大�?qiáng)壯了?”秦賜領(lǐng)悟。
“因此我才說,去尋找這些祭品,對我們來說也許并不是一件好事�!蹦翍徽f。
周彬皺眉:“可是如果我們不按要求去準(zhǔn)備祭品,一樣還是會被那個東西殺死,更何況像你說的,如果祭品相當(dāng)于信仰的話,哪個神明會殺害自己的信徒呢?說不定它之所以殺害我們,只是因?yàn)榧榔愤沒有湊齊,一旦湊齊,正式舉行祭祀儀式,它就會對我們像信徒一樣愛護(hù)起來。”
“而且還有一種說法,”沙柳說,“據(jù)說黑尸天在皈依娑陀教之前,是異教一個極其殘暴兇惡的魔,即便后來有了神格,也是一尊魔神,具有殺生的本性。修行者要想驅(qū)使它為教派效力,就必須要付出一定的代價(jià),比如獻(xiàn)上它最喜歡的祭品和法器,越兇狠和惡毒的魔鬼對修行者的用處就越大�!�
周彬福至心靈般地向著掌心一砸拳頭:“它需要祭品和法器,你剛才說它身披人皮,頸掛人頭鏈,手拿頭骨碗——想想譚崢和馬振華是怎么死的!一個被分尸,扯去了人頭,一個被扒皮,是不是意味著,那東西在用我們做它的行頭?就是因?yàn)槲覀儧]有湊齊它想要的東西,所以它親自來動手了,這是不是也就意味著,一旦我們湊齊了東西,就不會再被它殺害,甚至它還很可能會為我們所驅(qū)使?比如,帶我們找到鈐印,離開這幅畫?”
其余幾人似乎都認(rèn)為他說的有些道理,跟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
“那咱們還等什么?趕緊去把這些東西找來吧!”周彬迫不及待地看向眾人。
秦賜還是謹(jǐn)慎地問了牧懌然一句:“小牧往北邊去,也是為了要找這些祭器嗎?”
“找東西在其次,我只想先去那邊看看。”牧懌然說。
“那邊有什么?”沙柳問。
“成群的禿鷹�!蹦翍焕淙弧�
周彬不明所以,問禿鷹怎么了,卻見沙柳臉色一白,說了一句:“天葬臺�!�
天葬習(xí)俗并不是某教獨(dú)有,東南亞地區(qū)很多國家的教會,甚至遠(yuǎn)至非州馬賽族中,都有該習(xí)俗的痕跡。
娑陀教也施行天葬儀式,眾人多少都聽說過,見牧懌然這么說,都沒再質(zhì)疑,而且走了這么久,就此掉頭回去反而得不償失,就決定一起去天葬臺那邊一看究竟。
繞過一座巨大的峰頭,數(shù)十只盤旋起伏的禿鷹驟然出現(xiàn)在眼前。
前方的天葬臺上,儼然正在舉行一場天葬儀式。
三五個人圍在那里,有人在點(diǎn)燃香火堆,有人盤膝坐在羊皮上念經(jīng),有人正從地上挑揀稱手的工具,有刀,有錘,有鐵锨。
在天葬臺的正中央,仰臥著一具尸體。尸體周圍的石頭上,蹲著十幾只貪婪等待的禿鷹。
眾人沒有太接近,避在一塊大石頭后面,小心地看著臺子的方向。
過了一會兒,念經(jīng)的人站起身,說了幾句什么,拿刀的人就走到尸體旁邊,把尸體翻過來,刀子一晃,直接插進(jìn)臀部,然后順著向下一劃,從臀劃到腳踝,割下了紅白交錯的、長長的一條肉。
李紫翎發(fā)出了尖利的一聲驚叫,天葬臺上的人聞聲看過來,臉上立刻泛起兇戾,揮舞著刀錘鐵锨就向著這邊沖了過來!
“跑!”秦賜叫了一聲,轉(zhuǎn)頭就跑,其余人嚇得連忙倉皇跟上,腳下是崎嶇不平的山石,跑了還沒有幾步遠(yuǎn),李紫翎和趙丹就都崴了腳,跌撞著摔趴在地。
周彬把趙丹拽起來背在身上,深一腳淺一腳地繼續(xù)奪路逃躥,李紫翎摔在地上沒人理會,驚慌得凄聲哭求:“別扔下我——求求你們——救救我——我不要死!我不要死——沙柳!沙柳!你別走,救救我——”
沙柳并沒有跑出多遠(yuǎn),就在李紫翎的前方,正被石頭絆倒在地,爬了半天沒能爬起來,李紫翎身長胳膊長,一伸手就拽住了她的褲腿,任憑沙柳怎么掙扎都無法甩脫。
“紫翎你放開我——”沙柳臉色刷白。
“我不——你帶我一起——咱們是好朋友,你不能拋下我,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李紫翎的哭叫到了后面竟顯得凄厲又兇狠。
兩個人正糾纏成一團(tuán),忽見視線里邁進(jìn)來兩條長腿,沒等抬頭看清是誰,已是被這人一手一個拎著后脖領(lǐng)從地上拔了起來。
“塑料姐妹花,hum?”柯尋揚(yáng)了揚(yáng)眉尖,重新往前頭跑了。
沙柳和李紫翎不敢再耽擱,顯然柯尋不會再回頭第二次。
生死關(guān)頭,人的潛力是巨大的,李紫翎強(qiáng)忍著崴傷的腳痛,硬是一步一拐地跟了上去,所幸天葬臺離眾人避身的地方還有一段距離,一時半會兒那幾人并沒有追上來。
眾人倉皇跑了十來分鐘,周彬背著趙丹已經(jīng)力竭,回頭看了看,見似乎已經(jīng)甩掉了那幾人,就停下腳把趙丹放了下來。
“咱們快走吧,”趙丹哭道,“太可怕了,就是天葬而已,沒什么可看的,走吧,行嗎?”
周彬摁了摁她的肩膀:“沒事了,那些人不追了,你歇歇,腳還疼嗎?讓秦醫(yī)生幫你看看。”
等了片刻,眾人陸續(xù)跑到了面前,最后是李紫翎和沙柳,卻不見柯尋、衛(wèi)東和牧懌然三人。
“他們?nèi)ツ膬毫�?”周彬問沙柳�?br />
沙柳喘著,指了指身后:“我看見他們往峰頭的另一邊繞過去了,離天葬臺并不遠(yuǎn),不知道是想避開那些人還是想把他們引開�!�
周彬望著天葬臺的方向看了一陣,轉(zhuǎn)頭問秦賜:“秦醫(yī)生,你說,這個天葬臺會不會有什么線索?”
秦賜搖頭:“我暫時想不出什么�!�
周彬目光意味深長地看著他:“我覺得很可能有。那個牧懌然不簡單,不會做無的放矢的事,他既然要來這兒,肯定是有他的用意,關(guān)鍵點(diǎn)也許就在天葬臺上,你沒看他就連逃跑都不肯離那兒遠(yuǎn)些嗎?說不定繞來繞去,把那些人引開,他正可以趁虛而入,借機(jī)上到天葬臺上去。”
秦賜看向他:“那么你的意思呢?”
周彬眼里閃過異彩:“聯(lián)想一下我們剛才說到的祭器,什么人油人腦人膽人血,什么頭顱心臟胳膊頭發(fā)腿,還有什么頭蓋骨碗,這些東西你們覺得能從哪兒弄到?”
沙柳一驚:“你的意思是……天葬臺上的尸體,可以提供這些東西?”
“顯然就是這樣,否則牧懌然為什么會來這兒?”周彬篤定地說道,“那個衛(wèi)東還說了一句,說是他們問到了村子里的人,有人給他們指向了北邊——這明顯就是一個任務(wù)提示,說明我們需要的東西就在這里,我們需要什么?當(dāng)然是祭品!而這里有什么?只有那具尸體,尸體可以提供給我們一切想要的祭品,我們必須想辦法去弄來!”
“可那些人那么兇,我們要怎么弄?”趙丹擔(dān)心不已,“他們手上有刀和工具,咱們空手根本不是對手�!�
“但咱們?nèi)硕啵敝鼙蛞Я艘а�,“我有個主意�!�
柯尋衛(wèi)東跟著牧懌然繞過峰頭,沿著一面陡峭山壁小心地下行。
在嶙峋的怪石間繞了一陣,終于看到了一塊山凹。
“大佬,咱歇歇吧,我真沒勁兒了……”衛(wèi)東粗喘著扶著腰。
“你這身子骨八歲的時候被掏空后就沒補(bǔ)回來過�!笨聦ふf。
“我能跟你比嗎?上學(xué)時候你們?nèi)靸深^扛著練三鐵的大漢們操場上跑圈,我特么脖子上扛個腦袋都覺得累�!毙l(wèi)東說。
牧懌然沒有理會這兩個生命不息逗比不止的二貨,只淡淡說了一句:“在這兒等�!本妥约和邦^繼續(xù)走去。
第35章
信仰13┃柯尋的信仰。
柯尋連忙囑咐衛(wèi)東找個安全的地方窩著,自個兒跟上牧懌然,向前又走了一陣,站到一塊巨大的山石上,這才得以把整個山凹的景象收在眼底。
就見漫坡野花,鮮艷奪目。
如果不是因?yàn)樵诋嬛惺澜缋铮@地方真的可以算上是人間仙境了,可惜,在柯尋看來,再美好的景色,在這兒都有一種特別假、特別死氣的恐怖感。
“這些花和那些紫茉莉一樣,沒有一丁點(diǎn)兒香味。”柯尋吸著鼻子。
“下去看看�!蹦翍坏馈�
下到山凹里,柯尋才發(fā)現(xiàn)這地方植被眾多,有野花蔓草,有藤蘿樹莖,簡直五色繽紛,然而依舊缺乏生氣。
牧懌然在花草間穿行,時不時停下來,拔幾根草,摘幾朵花,甚至挖幾塊根莖。
“我能知道一下你現(xiàn)在的思路是什么嗎?”柯尋問。
“這些花草來得奇怪,”牧懌然沉思,“就像之前的紫茉莉,眼下并非紫茉莉的花季,而這里的這些植物,有許多也不是應(yīng)季開花結(jié)果的植物,更有一些不該生于甘雄高地,現(xiàn)在卻都湊到一起生長在這兒�!�
“的確很奇怪,”柯尋點(diǎn)頭,“事出反常必有妖,這些東西咱們不如每一種都帶回去一點(diǎn),問問村子里的人,就算問不出什么來,這些東西說不定還能換到一些有用的其他東西�!�
牧懌然看他一眼,不得不承認(rèn),這個家伙時常能想到一些別人意想不到的、十分跳脫的點(diǎn)子。
就比如,用這些東西去換其他的東西。
他還真沒有往這個方向去想過,因而沒有反對。
兩人回去找衛(wèi)東的時候,發(fā)現(xiàn)那貨竟然沒在原地,四下里了無蹤影。
柯尋一股子急火直上腦門,罵了一聲就往天葬臺的方向沖。
沖到一半的時候,看見衛(wèi)東臉色刷白地向著這邊跑過來,柯尋上去就照他腦瓜子乎了一巴掌:“不讓你在原地老實(shí)等著嗎?你又亂躥什么?嚇得你老子我老年癡呆差點(diǎn)犯了!”
“臥槽別提了,”衛(wèi)東直擺手,“我剛他媽還差點(diǎn)嚇得犯了小兒麻痹呢!”
就把事兒和柯尋牧懌然說了一遍。
原來剛才他突然想大解,就欲找個避人的地兒解決,繞來繞去,忽看見周彬幾個人鬼鬼祟祟地往天葬臺那邊摸。
衛(wèi)東覺得這幾個人在作死,為避免受到連累,趕忙臨時找了個能藏身的地方躲了起來。
還沒躲片刻,就聽見周彬大呼小叫的聲音從天葬臺的方向傳過來,不過一兩分鐘,周彬就飛快地從附近跑了過去,身后還跟著天葬臺上的那幾個人。
衛(wèi)東擔(dān)心自個兒一會兒被那幾個人發(fā)現(xiàn),不敢再多留,連忙從藏身處轉(zhuǎn)出來往回跑,卻遠(yuǎn)遠(yuǎn)看見天葬臺上,沙柳耿大哥他們那些人正搶命一樣地,把那具已經(jīng)被分割得七零八落的尸體斂起來,不好拿的部分甚至還揣進(jìn)了懷里。
“我看他們是瘋了,”衛(wèi)東說,“嚇得我也沒敢跟他們搭話,趕緊原路跑回來了。”
“他們這是用了個調(diào)虎離山計(jì),目的就為了要那具尸體。”柯尋也覺得不可思議,看向牧懌然,“他們這是想干嘛?”
牧懌然動了動唇角,扯了個毫無笑意的笑容:“收集祭品和法器�!�
柯尋就問:“那我們呢,還收集法器嗎?”
“你想收的話就收�!蹦翍豢此谎郏~步就走。
“都這個時候了還分什么你你我我的呢,”柯尋跟上去,“你收我就收,你不收我也不收,可別跟我見外。”
走在最后的衛(wèi)東:……沒眼看。
回到大帳篷的時候,天已經(jīng)快要黑下來,周彬等人比柯尋三人晚了十來分鐘才到,個個臉色都有些疲憊和難看,但精神上卻有著隱隱的興奮。
吃過晚飯,中年男人照例來安排帳篷:“今晚每三人一個帳篷,要兩男一女,記住,每個帳篷里必須要三個人,兩男一女。”
眾人聞言齊齊怔住。
眼下一共有十一個人,柯尋,牧懌然,衛(wèi)東,秦賜,周彬,耿爸,耿家的小孩子,七個男人。
女人卻只有耿媽、趙丹、沙柳和李紫翎,四人。
每個帳篷兩男一女的話,意味著將有一男一女被余出來,無法滿足條件。
耿家三口緊緊地抱在了一起,這一夜他們似乎可以提前“保釋”。
周彬緊緊攥住趙丹的手,一指秦賜:“秦醫(yī)生,你和我們一組。”
秦賜自然不會推拒,剩下的就只有柯尋三人和沙柳李紫翎兩個女人了。
衛(wèi)東臉色慘白地看著柯尋和牧懌然。
他萬萬沒有想到,命運(yùn)的巨斧竟然在今夜降臨在了他和自己的好兄弟頭上。
他知道柯尋對牧懌然有好感,也知道柯尋絕對不是重色輕友的人,可規(guī)則注定了他們?nèi)齻里只有兩個人能得到這一線生機(jī),任何一種選擇,都將是無比殘忍,無比慘烈。
沒有等柯尋說話,李紫翎已是尖叫一聲撲向了牧懌然,跪倒在他面前拼命磕著頭,淚水在她幾天沒洗的臉上劃下了扭曲的痕跡:“小哥哥,求求你,求求你和我一組吧,我不想死,你讓我做什么我都愿意,求求你,選我吧,選我吧……”
一邊說著一邊又轉(zhuǎn)向牧懌然身邊的柯尋:“小哥哥,求求你,你讓我做什么我都愿意,真的,什么都行,只求你們兩個能和我一組,求求你們……”
沙柳臉色蒼白地呆立在原地,直到李紫翎的聲音已經(jīng)哭得啞了,沙柳才抬起目光渙散的眼睛,望向柯尋:“你們?nèi)齻,也會死一個,想好了嗎,選……誰呢?”
眾人的目光忽然齊聚在柯尋的臉上。
這一刻誰都沒有發(fā)覺,明明牧懌然才是所有人心中那個舉足輕重的人,可每當(dāng)面臨選擇,眾人卻又莫名習(xí)慣性地去找柯尋要答案。
柯尋卻意外地把頭轉(zhuǎn)向秦賜:“秦醫(yī)生,我有個問題想請教,借一步說話。”
兩個人去了帳外,片刻后回來,李紫翎還在嚎啕地哭,衛(wèi)東和沙柳仍然失魂落魄,其余人照舊一片沉默。
“選好了嗎?沒時間了,我們要回帳篷了。”周彬?qū)聦ふf。
“選好了。”柯尋說。
眾人的目光再次齊聚向他,見他看向牧懌然:“拜托你個事,”一指衛(wèi)東,“把東子給弄暈�!�
衛(wèi)東一怔,還沒等反應(yīng)過來,就見牧懌然略一點(diǎn)頭,向著他走過來,“等——”一句話還沒來得及說完整,脖頸已經(jīng)被牧懌然伸手扼住,不過兩秒,眼前一黑就暈倒在地。
眾人一臉驚愕,但他們驚愕的不是牧懌然掐暈衛(wèi)東,他們驚愕的是,就在牧懌然走向衛(wèi)東的時候,柯尋緊緊跟在了他的身后,衛(wèi)東暈過去的一剎那,柯尋手起掌落,不輕不重地劈在了牧懌然的后脖頸處。
牧懌然吃力地偏了偏頭,眉頭緊蹙,眼底帶著惱火、不解和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看向柯尋,下一秒就向地面倒去。
柯尋伸手?jǐn)堊∷�,彎腰扛到肩上,另一手拎住暈在地上的衛(wèi)東的衣服,轉(zhuǎn)頭沖著沙柳笑了一聲:“你倆決定好了就去帳篷找我們,時間不多了�!�
就扛著一個拖著一個地走出了大帳篷。
秦賜神色復(fù)雜地看著柯尋的背影。
劈人后頸是非常危險(xiǎn)的動作,力道輕了不管用,力道重了很可能直接就會把人劈殘甚至劈死,劈暈的成功率本來就極低,更別說他只是臨時教了教他手法、位置和形容了一下大概需要使用的力道。
這個人可真是膽大妄為,決定了的事情毫不猶豫,說做就做。
但他也真是個……某方面的天才,對身體力量的掌控,驚人的精準(zhǔn)。
秦賜跟著周彬趙丹離開了大帳篷,耿家一家三口也去了自己的帳篷,大帳篷里只剩下了李紫翎和沙柳這對同學(xué)兼朋友。
柯尋把牧懌然和衛(wèi)東并排擺在帳篷里,然后低頭看著牧懌然眉頭猶蹙的臉,看了一會兒,伸出手指抹平他的眉心,笑了一聲:“怎么樣,像我這種沙雕你沒見過吧?我也挺意外的,我爸為救人把自個兒填進(jìn)去之后,我還罵他是老沙雕來著,沒想到沙雕這種屬性還他媽遺傳�!�
說著,聲音慢慢低下去,目光落在虛無的某個點(diǎn)上,過了許久,輕聲說了一句:“我不想讓我爸為我感到丟人�!�
柯尋回到自己的帳篷,從懷里摸出之前撿到的那塊邊緣鋒利的石片來,握在掌心里,雙手枕到腦后躺了下來。
思緒一時清明一時紛亂,一時緊張一時平定,一時覺得自己后悔了,一時又豁出去橫下一條心來。
亂七八糟不知過了多久,隱約聽見大帳篷的方向響起一道踉蹌的腳步聲,去了衛(wèi)東和牧懌然的帳篷。
沙柳和李紫翎,不知道剩下了誰。
然而又過了很久,也不見另一個過來找他,想來可能是因?yàn)橹溃退愫退粋帳篷,也無法滿足人數(shù)條件,遲早還是逃不過,索性就認(rèn)命地留在了大帳篷里。
當(dāng)然,還有一種可能,剩下的那個已經(jīng)沒有命再找過來。
夜?jié)u深,雪光慘白,巨影由天空滑落,八臂猙張,扭曲如蟒。
柯尋捏著石片,橫在自個兒喉嚨前,目光盯著帳篷頂。
小小一頂帳篷,此刻竟顯得無比空蕩,只有他一個人,如此孤單,渺小,無助。
巨影走過了耿家三口的帳篷,走過了衛(wèi)東牧懌然的帳篷,停在了他的帳篷邊。
鋪天蓋地的黑影兜頭壓下來,緊緊地貼住了帳篷頂。
柯尋覺得帳篷頂部的皮子好像忽然變薄了一樣,透明得幾乎能看得清壓在上面的巨影的臉。它五官怒張,碩大的眼睛眨動著,觀察著帳篷內(nèi)的一切。
柯尋盯著它,手里的石片抵住自己喉嚨處的皮肉。
帳篷頂越來越薄,巨影的五官越來越清晰,漆黑如怪石的臉,碩大向外暴凸的血紅眼球,血盆大口里向外呲出的四根尖長的獠牙,慢慢向下壓,向下擠,眼看就要擠破帳篷皮,腥紅的長舌蜷曲滾扭著,迫不及待地想要將帳篷里渺小的人類卷進(jìn)嘴里。
到了,要到頭了。
柯尋手里的石片向下摁,鈍痛割入脆弱的皮膚,這一刻他所有的恐懼,后悔,不甘,和怨惱,突然間都消失殆盡。
他甚至還有點(diǎn)兒想笑。
頭頂上方的這個東西,就是某些教派所謂的神?所謂的信仰?
信它干什么呢?能讓人永生?能給人財(cái)富?能讓人骨肉不分離,生死不相隔?
如果能,那他也信它。
可它不能。那他還不如信自己,信自由,信恣意,信隨心所欲,信歡痛由己。
柯尋高高地比出一記中指,另一手拿著石片就要壓著脖子上的大動脈狠狠一割。
作者有話要說:
柯尋:爸,兒子就要下去陪你們啦,么么噠~
柯爸:滾!我和你媽好不容易過幾個月二人世界,你小王八羔子死遠(yuǎn)點(diǎn)兒!
柯尋:……我究竟是不是你們親生的?
柯爸:不是。沒有。別亂認(rèn)。
柯尋:……
柯尋:
第36章
信仰14┃有人重義,有人重情。
突然一聲驚叫傳自大帳篷的方向,頭頂上巨大的怪臉猛然抬起,隨即帶著那八根興奮得狂亂舞動的手臂,向著叫聲響起的方向邁去。
驚叫轉(zhuǎn)瞬變成了慘叫,因太過凄厲扭曲,柯尋一時分辨不出是誰所發(fā)出。
巨影的手臂聚到身前,身體擋住了柯尋的視線,慘叫聲在它的身前曲折撕裂,很快就沒了聲響,就在柯尋做好等它轉(zhuǎn)回來的準(zhǔn)備時,它卻徑自一步步邁到了周彬秦賜的帳篷邊,探下身,伸出手臂,下一瞬已是從帳篷中拎出一個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