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那么就是說――這世上無人離了他就不能活。
所以謝清呈把自己拆成無數(shù)份,隨時都可以把自己的血肉骨頭丟出去打發(fā)前進路上遇到的野狗惡龍。
事情想明白了,也就這么簡單。
他沒這個美國時間和賀予每天上演你糾纏我拒絕的戲碼,他最后干脆選擇用自己來打發(fā)這條瘋了的龍,然后把生活拉回正軌。
某種意義上而言,他確實是真的,沒有心。
小畜生不一樣。
小畜生沒那么多想法,不知道謝清呈是懷著這種恐怖的心態(tài)和他繼續(xù)這種關(guān)系的。
他下了領(lǐng)獎臺就回去找謝清呈。
此時此刻,他心情特別好,謝清呈終于答應(yīng)他了,十多天未在他臉上出現(xiàn)過的最真實的笑容,現(xiàn)在像不要錢一樣大放送。
誰知下臺一看――
謝清呈已經(jīng)走了。
座位是空的,陳慢也不在了。
賀予站在原地,人和笑容都一起靜默在陸續(xù)離場的人潮里。
他一回寢室,就把謝清呈從黑名單里拖出來了。
盡管他依舊不喜歡同性戀,也不喜歡謝清呈,可是,性和愛是兩回事,自然是可以分開來看的。
他覺得他依舊可以做他心安理得的直男。
所以和之前在會所的那一次不一樣。
會所第一次,他走了就把人給黑了。因為他太天真。
更衣室第二次,他又急著把人放出來。因為他忽然有了說服自己的理由。
最初他還能在做完謝清呈之后眼也不眨地把人拖黑,沒意識到問題的嚴(yán)重,可到了后來,夢里睡里竟都是和謝清呈顛鸞倒鳳的情景,少年人的血熱全都被那一夜開葷激了出來,怎么熄都熄不掉。
有些東西,發(fā)生了就是回不去了。
更衣室內(nèi)復(fù)吸上那一款名為“謝清呈”的毒,他到現(xiàn)在還是覺得太刺激,刺激到簡直連病都要好了。
直男看著手機屏幕,僅僅是一個微信頭像,那雙漂亮的杏眼都有些癡迷。
“謝清呈。”他打字,“你怎么不說一聲就走了呢�!�
讀了一遍,語氣似乎不夠和緩。
賀予平時并不會顧及自己的口吻在謝清呈看來舒不舒服。
可想到自己剛才被他弄得那么舒服,賀予就覺得至少自己現(xiàn)在給他的感覺也不能太糟糕。
他現(xiàn)在不想讓謝清呈覺得他太討厭。
于是他又改:“謝哥,你覺得剛才我給你病治的怎么樣?有什么要改進的地方嗎?”
……不合適,想也知道謝清呈不會回他。
賀予把內(nèi)容又刪了,仔細(xì)思考了一會兒,覺得不應(yīng)該發(fā)文字,應(yīng)該發(fā)語音。
他都和謝清呈這種關(guān)系了,發(fā)語音才是最合適的,而且還能讓謝清呈聽到自己真實的語氣,免得誤會。
賀予斟酌一番就開口了,聲音居然還挺溫柔的,但又多少有些生澀,聽上去就和愛侶新婚之夜醒來后的第一聲招呼一樣,想要裝作若無其事,然而嗓音都因為太鄭重其事而變得十分陌生。
“咳…謝哥……”
賀予按著語音鍵,遲疑了好一會兒也不知道說什么:“……那個,你在哪兒?我開車來送你�!�
“……”
不對,趕緊把消息劃掉,不能發(fā)送出去。
謝清呈最討厭別人照顧他,謝清呈太爹了,什么“我?guī)湍恪�,“我送你”,“我照顧你”在他那兒都是禁忌詞。剛才他在更衣室說“我來給你穿衣服”,謝清呈有氣無力地讓他滾,還是他執(zhí)意給謝清呈扣的襯衫。這會兒再說要開車送他,他肯定更來火。
賀予于是又想了想,這回終于想清楚了,他現(xiàn)在是決定要和謝清呈繼續(xù)這種關(guān)系了,人又剛剛被滿足,就和所有求偶中的雄性一樣,小龍自然也挺低三下四的,收了指爪獠牙,語氣近乎于哄了:“謝哥……那什么…”
他想起來謝清呈這人特別喜歡爭強好勝,而且喜歡一些競技性很強的項目,說白了就是特別爺們。
傻逼直男轉(zhuǎn)念一想,居然想出了個驚世駭俗的事后討好辦法――
“我們家有投資一個市郊休閑莊園,那里的戶外運動場很不錯。明天我請你去打高爾夫吧,還是說……哥你更喜歡賽馬?我陪你騎馬好嗎?”
他的同性知識不多,根本不知道自己剛做完,謝清呈怎么可能還能打高爾夫,高爾夫打他還差不多。
還他媽的提議賽馬……
男的和女的能一樣嗎?他完全不知道他哥不可能恢復(fù)得這么快。還以為這是最對謝清呈口味的討好方式。
真是直男到了極點。
消息發(fā)送。
賀予松了口氣,立刻把手機扔到一邊。他十九年和任何人說任何一次話,都還沒那么緊張過。
連掌心都在微微出汗了。
當(dāng)然他知道謝清呈是有可能不回他的,所以他特意一發(fā)完就把手機鎖屏了放遠(yuǎn)點,打算過一兩個小時再看,說不準(zhǔn)也有意外發(fā)生。
但沒想到手機很快就震了一下。
賀予在佯作鎮(zhèn)定地喝水,聽到那么迅速的回復(fù),差點把杯子給摔了。
“咳咳咳……”他連連嗆咳,擦了擦不幸濺在臉上的水漬,壓著內(nèi)心的期待,故作矜持和淡然地把衣服整了整,抽了張紙巾擦了擦水,這才屈服于渴望,拿起手機,劃開鎖屏。
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差點閃瞎他眼睛的鮮紅色驚嘆號。下面還附加一則消息:
“干爹”開啟了朋友驗證,你還不是他(她)的朋友,請先發(fā)送朋友驗證請求,對方驗證通過后,才能聊天。發(fā)送朋友驗證。”
賀予:“………………”
他原本還很愉悅的面色在剎那間就青到了極點,好像被高爾夫球棍猛擊了后腦,又像是被馬當(dāng)胸踢了一腳。
謝、謝清呈把他刪了?
……
謝清呈他居然敢把他刪了?!
賀予一時覺得自己連呼吸都有些悶著,簡直毒氣攻心,氣得眼前陣陣發(fā)暈。
自己只是黑了他,聊天記錄都還在,想反悔隨時還能拖出來。他倒好,刪了個痛快,半點余地都沒有留。
他怎么刪自己……!
賀予一氣,做事就沖動――他在別的事上都挺沉得住氣的,唯獨在謝清呈這里習(xí)慣了任性。他當(dāng)即出了門,上了車,一腳油門驅(qū)車趕到了陌雨巷。
雷厲風(fēng)行一路,卻到叩響了謝清呈的房門時都還沒想好自己要說什么。
或者干脆他可以什么也不說,只罵人,罵完就走。
門開了。
但開門的人卻是陳慢。
賀予腦中嗡地一聲,表情瞬間難看到了極點。
如今陳慢在明,賀予在暗,賀予知道陳慢的性取向,陳慢卻不知道賀予早和謝清呈睡過,因此陳慢見了賀予,還保留著當(dāng)初食堂相見時的和善。
一見他,陳慢就認(rèn)出來了,他笑了笑:“是你啊�!�
“……”賀予陰沉極了,他的目光在陳慢身上掃了一遍,但面對除了謝清呈之外的人,他還是很沉得住氣的。
“是我。”
“上次見你都過了好久了,你……”陳慢說了一半,才終于后知后覺地感知道賀予神色不善,他怔了一下,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惹著了他。
“那個,同學(xué)你……有事嗎?”
賀予淡道:“我找謝清呈�!�
“……哦。”陳慢雖有疑惑,但還是回頭,喊了謝清呈兩聲,沒動靜。
“你等一下,他在洗澡,可能沒聽見。我去給你問�!�
賀予的神情更是僵冷,臉色都有些微微發(fā)綠。
陳慢去而復(fù)返,神情有些微妙,他之前看賀予都是帶笑的,這次卻仔細(xì)打量了這個同齡人的臉,帶著明顯的探究意味。
賀予對人一直客氣,但對陳慢卻沒了任何好態(tài)度,森森然睨回去:“看什么看?”
陳慢不答,剛才語氣里的歡快平和也沒有了,他對賀予說:“謝哥說不想見你,讓你回去�!�
他是斟酌過的,謝清呈的原話是讓小畜生滾回去。
但賀予還是光火了,他陰惻惻地看著陳慢:“那我要是不走呢?”
陳慢的臉皮沒他那么厚,一下子漲紅了:“你、你怎么不講道理?”
“你讓他出來�!�
“謝哥不愿意和你見面,你總不能強求……”
賀予冷冷看著陳慢面紅耳赤和他吵的,甚是心堵,再想起劇院里陳慢又是偷著摸謝清呈的手,又是想要親謝清呈的臉,一點都不光明正大,就是個心思齷齪的死同性戀,他就想當(dāng)胸一腳朝他踹去,反正踹傷踹死了他也未必兜不住。
這種念頭越來越鮮明,幾乎就要付諸實踐。
然而這時――
“陳慢,你先回去吧�!�
陳慢側(cè)了身子,回頭看去,謝清呈已經(jīng)洗完了澡出來了。他披著浴袍,領(lǐng)口扯得很高,完全掩住了底下的紅痕,濕漉漉的頭發(fā)往下滴著水,正看著他們倆。
第66章
忍不了
陳慢雖然不放心,但他從來都不太敢忤逆謝清呈,于是走了。
謝清呈來到門口,站在賀予面前。
賀予還是領(lǐng)獎時的裝束,滬大學(xué)生校服,配著勛章。
謝清呈掃了一眼:“我真是要恭喜你了。男生學(xué)生會主席。”
賀予:“……”
“你還有什么想說的。”
他有什么想說的?
當(dāng)然不可能形如怨婦,責(zé)問這男人為什么要刪了自己。
但刨地三尺,也再尋不到任何一個合適的理由。
賀予不答,謝清呈則慢慢瞇起眼睛,審奪著他。
那種眼神讓賀予感到惱火,又感到不安――從小他只要欺騙了謝清呈,或者有什么事情瞞過了謝清呈,謝清呈就會以這種目光逼視他。而他顯少在旁人處得到這種像x光一樣要把他穿透的眼神。
他本能地焦躁。
他用目光踅摸著謝清呈的臉龐,到浴袍的衣領(lǐng),到順著黑發(fā)淌落的水珠。
陳慢不知道謝清呈為什么一回家就要洗澡。
但賀予卻是心知肚明。
正因為太明白了,他覺得很不舒服――謝清呈都答應(yīng)他了,他倆以后少不了糾纏,他就這么急于把他留下的痕跡洗干凈么?
而且謝清呈還允許陳慢和他一起回家。
甚至……甚至謝清呈對陳慢是那么得放心,那么隨意,陳慢在家,他也可以管自己洗澡。
謝清呈根本不相信他說的話。
陳慢兩個字,忽然就成了附骨之疽,讓賀予備受折磨,讓他的眼神都染上一層銹色:“那他呢?他來這里干什么?”
謝清呈驀地就有些窩火。
其實陳慢來,只是因為他之前落了一些述職報告在謝清呈家里,順道來取的。謝清呈對陳慢不設(shè)防,再說這屋子本來就太小了,他擔(dān)心這么近的距離,陳慢會覺察到他身上那種不屬于他自己的味道。
所以哪怕陳慢在,他也堅持先去洗了個澡,把那些東西從身體里滌干凈。
怎么到賀予嘴里就有了那么骯臟不堪的感覺?
謝清呈眼神發(fā)寒:“你有病吧賀予,他來這里和你有什么關(guān)系。”
“怎么沒關(guān)系�!�
“他是我什么人,你又算是我什么人?”
“……他是你什么人我不知道……”賀予沉默一會兒道。
“但我是你什么人……”賀予神情變得極陰沉,半個多小時前的舒心仿佛都是上輩子的事情了,他的眼神里又籠上了那種謝清呈所熟悉的病態(tài),“你洗干凈了就忘干凈了嗎?”
“你自己答應(yīng)我的,你剛剛才答應(yīng)我的�!�
謝清呈用一種幾乎沒有溫度的眼神盯著賀予,在這種鋒銳眼神的逼視下,任何舉止都像是不值一提的。
謝清呈在第一次和賀予發(fā)生關(guān)系后有應(yīng)激反應(yīng),然而他不是個廢物,一旦當(dāng)他重新調(diào)整心態(tài)站起來,那么他內(nèi)心的強大,會讓任何傷害在他面前都近乎無效。
“……你聽著賀予,我答應(yīng)了你,那也是答應(yīng)了你床上的事情,下了床你什么也不是。我們倆現(xiàn)在什么關(guān)系也沒有�!�
他說話間,衣襟散開了些,露出了下面薄冰似的皮膚,一個多小時前賀予在他身上留下的吻痕,就是凝在冰面下的桃花。
夭艷,卻極冷。
沒有生命的活氣。
一滴水珠落下來,順著謝清呈面龐的弧度滑落,到了下頜,滑入頸側(cè),賀予的視線就順著水珠的痕跡不動聲色地望下去。
蜿蜒濕潤,直到鎖骨……
謝清呈冷冷地把浴袍整了整,打斷了他冒進的目光。
賀予重新抬起頭來,對上那兩池極冷的桃花潭。
“你沒有什么事,就走吧�?偛恢劣趪L了點新鮮,就一直沒完沒了下去。”謝清呈每字每句都在刺他,“那和禽獸又有什么區(qū)別。而且顯得你――”
他頓了一下:“很沒見識�!�
賀予的神情變得很難看,他似乎一方面不想在這個男人面前承認(rèn)自己確實很沒見識,所以他之前甚至騙謝清呈說自己不是第一次,謝清呈也不是讓他感覺最好的那一個。
但另一方面,他又清楚謝清呈早看出了他的鬼扯,他們在會所的那一次,他那么急躁,不得要領(lǐng),在那邊忍得滿頭薄汗,太陽穴青筋都在跳了,還是不知道該怎么做,磨了好長一段時間。
謝清呈又不是處男,他怎么可能看不出這小伙子是在給自己的顏面找補。
“……”
賀予盯著謝清呈還沾著水珠的臉,氣憤道:“我這次找你,不為那事兒�!�
“稀罕�!敝x清呈說,“那是為了什么�!�
但這會兒賀予更加不能承認(rèn)自己來找他是因為刪人的事兒,不然更丟人。
于是賀予隨口就胡扯。
“因為我病了。”
“……”
賀予說:“我病了,我要你給我看�!�
“……”
“你還記得你曾是一個醫(yī)生嗎,謝清呈�!�
他不提這個倒還好,一提這個,謝清呈就覺得無比的惱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