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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3章

    “……”

    “你聽到他說什么了�!辟R予的聲音異常的冰冷,“既然聽到了,就按他說的去做�!�

    “跟我上去�!�

    謝清呈眼眸中帶上了類似感激的情緒,看了賀予一眼。

    賀予卻再沒有看謝清呈,只把已經(jīng)不知如何是好的陳慢拽著,兩人一起上了舷梯,爬到了通往志隆總部的那個唯一還能打開的門臺前。

    那個大門的生物識別系統(tǒng)對賀予而言也不難突破,賀予很快就將密碼解開了,他面無表情地把陳慢推了出去。

    “你是王政委的外孫,放心,在黃志龍全須全尾地逃出國門之前,他不會動你�!�

    他說著,摘下了自己手腕上的佩戴式錄像儀,那里面已經(jīng)搜集了很全的證據(jù)。他把這個錄像儀塞到了陳慢手里。

    陳慢這時終于意識到了他要做什么,想再進來,卻被賀予抵住了門。

    “逃出去�!辟R予沒有和他多說任何話,居高臨下地望著陳慢,一只手已經(jīng)觸上了生物識別門的關門按鈕。

    大門在兩人之間緩緩地關上,當只剩下最后一道縫隙時,賀予隔著那道縫隙,漠然地看著陳慢,用只有他們倆能聽見的聲音,說了一句――

    “陳衍,我知道你喜歡他�!�

    陳慢渾身一震!原本就很蒼白的臉色更加透明了。

    賀予接著道:“但是你最好收斂著點,永遠別告訴他。因為謝清呈不是gay,他不會喜歡男人的,你要的他永遠也給不了你。你記著我今天的這句話�!�

    陳慢面色煞白,還來不及說什么。

    大門已轟然關閉。

    這樣一來,這間濃煙滾滾的地下室里,就只剩下賀予和謝清呈了。

    賀予回過頭,一步一步走下舷梯。

    謝清呈怎么也沒想到賀予竟然會把陳慢送走,自己去而復返,做出如此離譜的事情,他臉色都變了:“你他媽上去!瘋了?回這里干什么?!”

    賀予走過來,臉上是令人難以捉摸的神色。

    謝清呈又罵他。真是瘋了,一個兔崽子剛送上去,又來一個?!他們都和他過不去嗎!

    賀予不在意,他不去聽謝清呈都罵了他一些什么。他腦袋里此刻充斥著的,是謝清呈對陳慢一貫的態(tài)度,那實在是比對自己好了太多。

    他甚至相信,如果是陳慢追求謝清呈,大概也會比自己容易如愿吧。

    至少在謝清呈眼里,陳慢是個好人,而謝清呈對待好人都是友善的。

    現(xiàn)在陳慢又被注射了RN13,一旦成為了精神埃博拉患者,那就完完全全能與謝清呈同病相憐了。

    他再也不是謝清呈身邊唯一的幼龍。

    賀予所擁有的,能羈絆住謝清呈的東西,原本就不多,乃至連相同的病痛都要算作一縷紅線。

    現(xiàn)在連病痛都不是唯一的了。

    賀予就這樣一步一步上前,然后――

    他的手覆在了謝清呈的手背上。

    就那么扣著他的指掌,將他的手從那個控制栓上慢慢地,堅定地,不容反抗地――移開了。

    舷梯回縮,碎鐵落下,烈焰蹈舞,濃煙似霧。

    賀予在這末日黃昏般的混亂中,在這越來越難以呼吸的災劫中,他伸出手,不容抗拒地抱住了謝清呈的身體。他把謝清呈緊緊摟到自己懷里,冷聲道:“是,我就是瘋子�!�

    “……”

    “你一直都知道的�!�

    他說著,一口咬破了自己的嘴唇,染著銹澀的鮮血,而后狠狠吻上了謝清呈的嘴唇。

    那個吻很深,帶著常人根本無法承受的情熱深重。

    一吻結束,賀予沒有半句廢話,竟是又一次對謝清呈用了血蠱――

    “我要你,立刻離開這里�!�

    謝清呈沒想到他會來這一招,臉色驟白!

    賀予深色的瞳眸望著他:“聽我的話,謝清呈�!�

    “這是我的命令�!�

    第140章

    你主動吻了我

    賀予對謝清呈只用過沒幾次血蠱。

    用的太少,竟讓謝清呈潛意識里都忽視了賀予還有這樣的尖牙利爪。

    “賀予,你……!”

    “我說過,要讓你別再拿自己的性命換任何人的命。是你不聽。是你逼我�,F(xiàn)在我只能這樣要你按著我說的去做,謝清呈。”賀予輕聲道,“你走吧�!�

    他原本是不打算與謝清呈多說什么的,但是講到這里,他看見謝清呈的眼神,這才頓了一下,往下補了些話。

    “別在意,我替下你,不是因為我喜歡你。而是因為我本來就不怎么想活著……我最無牽無掛。”

    “你剛才和陳慢說,如果他出了事,他父母會難過。但――你想一想,如果你出了事,謝雪會不會痛不欲生?”

    賀予淺笑一下,那笑容里帶著幾分高傲,幾分孤冷,一點也不像是一個要赴死的人。

    “我不一樣�!�

    “……”

    “我死了,沒什么人會真心實意地感到傷心。”

    “……”

    “你是個很理智,很會計算的人,你知道這是損失最小的犧牲�!�

    “走吧,謝清呈,別做錯了選擇。”

    賀予說完這句話,拉下了控制板上的應急扳手。

    謝清呈已被他的血蠱折磨得抽魂拆骨,賀予的語言仿佛化作看不見的線絲,潛到他的身體里,繞住他的骨頭,他的關節(jié),要操控他。他只能機械地按著賀予的吩咐,一步一步往落下的舷梯上走。

    熱汗浸透了謝清呈的背脊,他想回頭,但賀予這次渡到他喉間的血太多了,下的命令又太堅定。

    謝清呈這一次竟無法立刻掙脫賀予的控制……

    賀予站在原地,看著他往樓上,往陳慢的方向走去。

    賀予不是一個內(nèi)心寬容的人,他不會希望謝清呈和陳慢在一起,哪怕他死了,他都想要謝清呈一輩子只和他一個男人上過床。

    只要想到陳慢也許會吻那薄淡如初春之冰的唇,想到謝清呈在床上那么漂亮的樣子或許會被另一個男孩子看到,他就嫉妒得恨不得把陳慢一起拖下地獄。

    所以他要在最后,那樣陰冷地告誡陳慢――謝清呈不會喜歡你。

    謝清呈是直男。

    他永遠不會去愛一個男人。

    這些話原本是扎在賀予自己心里的刺,一想到就會疼。

    但這一刻,他卻覺得這些刺也不是一無是處,至少可以在他死后,讓陳慢百孔千瘡。

    他很確信,陳慢撐不過這些尖刺的折磨。

    陳慢會放棄的。

    人這一生,擁有的感情是有限的,它們被均分給了父母,子女,兄弟,朋友……愛人。

    陳慢是個正常社會里走出來的人,他能給予謝清呈的感情再深,也只是被拆分出來的一部分。

    賀予不一樣。

    賀予只有謝清呈一個。

    他身體里生命中,全部的感情,都只寄托在了謝清呈一個人身上。

    所以陳慢得不到謝清呈會傷。

    而賀予若失去謝清呈,會死。

    “走吧。”賀予又一次催動血蠱,對謝清呈這樣說道。

    “離開這里�!�

    “然后……”

    仿佛要把血蠱的力量施于謝清呈的余生似的。

    賀予說:“忘記掉我�!�

    謝清呈被他最后這番話氣得五內(nèi)俱焚,過頭的憤怒竟讓他驀地掙開了血蠱的嵌制,他劇烈嗆咳著,烏眉怒揚,壓著渾身的顫抖,轉(zhuǎn)身回頭!

    賀予目光一沉,他剛想再一次加重血蠱之力,將力量壓疊在謝清呈身上,可是就在這時,頭頂忽然傳來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吱呀聲。

    賀予抬頭,是一段燃燒著的椽木!

    那段木頭燒灼著,已經(jīng)搖搖欲墜,幾乎就在賀予注意到同時,最后一點連接固定的地方也燒穿了。

    斷木直直地墜了下來――

    只聽得一聲巨響!

    “賀予!!”

    謝清呈在那一瞬間忍著撕心裂肺的劇痛,像把千根傀儡絲在眨眼間從血肉中扯出,完全掙開了血蠱的掌控,猛地朝賀予撲了過去。

    “砰��!”

    燃燒著的建材砸了下來,同一時間,謝清呈撲在了賀予身上,借著慣性將賀予猛推到一邊。

    這是千鈞一發(fā)間發(fā)生的事情,謝清呈帶著賀予滾到了角落里,兩人均未被那火焰熊熊的斷木砸到,但那是一段Y形建材,木頭旁邊還有用以固定的鋼筋鐵骨,建材狠撞地面時鋼骨砸斷飛出,不偏不倚地就撞到了謝清呈的后背。

    謝清呈悶聲承受了,但卻忍不住咳出一口血來。

    賀予怎么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他忙抬手去摸謝清呈的臉:“謝清呈,你、你怎么……”

    謝清呈一個巴掌直接甩到了他臉頰上,抽得賀予腦中都嗡嗡作響。

    “忘你媽呢忘了你,苦情劇看多了吧你!你給我他媽的,起來��!”

    他自己還嘴角沾血,頰上蹭灰,額頭上俱是因為掙開血蠱而滲出的冷汗。

    但他仍然是那么強硬,?x著賀予的衣襟就把對方拽起。

    只是他背后被砸的實在太厲害了,那正好是肺部的位置,他一起身就牽動傷處,臉色發(fā)白,忍不住低低喘息著,咳嗽著,因為太痛,腰也有些軟了。

    見他這樣還要護著自己,賀予不禁紅了眼眶。

    他緊緊抱住他,近乎是哽咽的:“謝清呈…你…你為什么要這樣……你又不喜歡我……你那么討厭我……為什么要……”

    謝清呈抬手用力戳了他的額頭一下:“別那么多廢話�?焐先ァN野褢卑饫聛��?禳c!”

    賀予:“我不走�!�

    “你走了我可以另想辦法,你不走你就和我耗在這里!時間就剩那么點了,你還要和我賭這個嗎?!”謝清呈威脅賀予和威脅陳慢是一個路數(shù)。

    要么不浪費另一個人的犧牲,總有一個被救。

    要么,就是賭上兩條人命為代價。

    謝清呈的魄力一直是很強的,沒有哪個小輩在他面前能撐過去,堅持自己的選擇。

    但,賀予是個例外。

    賀予在火光中,在越來越難以呼吸的這間地下室,他望著臉頰擦傷,衣衫狼藉的謝清呈。

    他說:“我走了,你有什么辦法能出去?你只是想犧牲自己罷了!”

    火焰的折射給賀予的臉頰側(cè)渡上一層明光。

    他的眼神熾熱,堅定,柔軟,但又瘋狂。

    賀予說:“你不走我不走。謝清呈,早在水庫里的時候我就和你說過了,我不怕死。”

    “你死了,我在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任何一個重要的人了。我不知道我要說多少遍,你才能夠相信我�!辟R予頓了一下,一字一句道,“――你不是可有可無的。我不能沒有你。我可以失去性命,但我不能失去你�!�

    “謝清呈。要死一起死,我不會離開你。”

    謝清呈瞪著他,聽著他眼眸通紅的自白,心底不由地重重震顫了。

    這一番愛到病入膏肓的話……正觸及在謝清呈最束手無策的地方。

    世上他最聽不得的,就是這句“我不能沒有你�!�

    中學時他出了車禍,當時支持著他活下去的,是謝雪對他的依賴。當他在治療倉內(nèi)忍受著無邊痛苦的時候,時常想到父母的葬禮,在葬禮上,謝雪還不知道生死是什么,她乖乖地看著謝平和周木英在遺體告別后被推入焚尸爐內(nèi),沒有太激烈的反應。

    她對于“死亡”這個概念,還是懵懂的。

    直到幾個小時后,她跟著謝清呈去接“爸爸媽媽”回家,她左等右等,最后等到工作人員捧出兩匣子的骨灰,她站在原地不肯走,怔怔地問:“爸爸媽媽呢?”

    謝清呈忍著悲痛告訴她,這就是了。

    這些尚且溫熱的,但很快就會涼去的灰,這些支離破碎的骨,有一些未燒全的尚能看見完整的形狀……

    這就是曾經(jīng)笑著擁抱過他們,保護過他們的父母了。

    他花了很久才向謝雪解釋清楚,他們的爸爸媽媽已經(jīng)離開了。最后謝雪終于多少明白過來,眼里淚花亂轉(zhuǎn)。

    她忽然害怕地哭著拉住謝清呈的手,撲到謝清呈懷里說:“哥哥,哥哥有一天也會走嗎?我不要!我不能沒有哥哥�!�

    “哇��!我不能沒有哥哥了!哥哥不要走!哥哥不要出事!哥哥不要走!”

    謝雪的哭聲成了一張招魂的符咒,貼在謝清呈的心臟處。

    后來,哪怕行尸走肉,他好像也會被那女孩的哭聲驚醒,搖搖晃晃地從深海煉獄,走回四月人間。

    就是這句話把他從地獄召喚回來的。

    ――我不能沒有你。

    這句話會讓他覺得,自己盡管已經(jīng)殘損不堪,卻依然是被人需要的。

    他還有用。

    他……不是一個活在世上毫無意義的人。

    但,就是這樣這一句話,他其實也已經(jīng)很久沒有聽人這樣懇請真誠地說過了。

    隨著謝雪的長大,她慢慢地有了自己的想法。她雖然尊重他,但很多時候她也會覺得謝清呈管的太多,待她太嚴。

    她的口頭禪從孩提時的“不能沒有哥哥”,變成了“我有自己的想法,我自己也能行的。”

    謝清呈明白她才是對的,只是他放不下。

    但是花生葉死,果結花亡。

    人和人之間的關系就像曼珠沙華的生長,新舊更迭。花,葉,果,并不能同時承載在一株莖葉上。

    他漸漸地也學會放手了,也知道自己該從她的生活中淡去了。

    這一具殘朽的身軀,好像已經(jīng)完成了它的大部分任務。沒有誰再那樣執(zhí)意地需要它。

    破布娃娃縫補自己,返回人間也要照顧的那個小丫頭,已經(jīng)不再需要它了,那個臟兮兮的,老舊的娃娃,不再是什么不可取代的,必須要留在世上的東西。

    直到這一刻,賀予滿臉熏著煙黑,皮膚上還有擦傷血痕,他對他說,哥,我不能沒有你。

    謝清呈胸口的那一道殘損的,逐漸失色,將墜欲墜的符咒,好像才被一個新的生命死死摁住。

    賀予不肯讓這張維系著他呼吸的符咒落下來。

    賀予對那個已經(jīng)在靈魂深處受盡了折磨,行將就木的破布娃娃說,謝清呈,我不會離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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