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謝清呈哪里不知道他這樣做的原因?
賀予這是犯完渾之后又怕了。
謝清呈看著他忐忑不安,卻又強自鎮(zhèn)定的樣子,一時間心里竟很不是滋味。自己以前并不會這樣的。
他從前只知道回避他,拒絕他,與他講道理,告訴他絕無可能,哪怕他們確確實實發(fā)生過契合度極高的性關系,他們依然不可能在一起。
他以為賀予這樣聰明的人,會選擇知難而退的。
可這個聰明人就像忽然沒了頭腦似的,一次一次撞著南墻,撞得頭破血流了,也不肯回首。只要他靠近了,那小鬼還是會滿頭是血地仰起臉來,對他說:“謝清呈,我喜歡你。”
謝清呈的心像是被這樣曠日持久的狠撞,磕開了一道裂口。
他覺得賀予往那道裂口里放了什么。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東西,起初他根本不在意。
可從志隆地下室的火海逃出來之后,那個東西像是得到了某種滋養(yǎng),在他心里越來越明顯地動了起來――
謝清呈覺得不舒服。
那東西刺得他的心感到疼。
他不喜歡這樣,他從未有過這樣的感覺,從未因某個人而感到心臟里的一部分開始不受控制,他想沉著臉,拿起冰冷的手術刀把它切除,因為它讓他覺得危險,覺得刺痛,覺得不安。
他想把它無情地切割出去,像切闌尾,切贅瘤,切掉一切病變的組織,好讓它不要影響自己。
但當他發(fā)現(xiàn)它的存在時,它已經(jīng)開始往他內(nèi)心的深處鉆了。
他摘不掉自己的心。
謝清呈因此有些情緒混亂,他神色仍淡,卻沒和之前一樣,直接說出什么能刺痛賀予的話來。
賀予見他沒再說話,稍稍松了口氣,卻仍不敢掉以輕心,很戒備地望了望他37度的薄唇,過了好一會兒,才道:“哥,我叫個酒店送餐,那個……你想吃什么?”
謝清呈實在是心又亂,人又累,躺回床上,以手遮額。
男人沙啞道:“隨便�!�
賀予就叫了兩份早餐。
他自己是比較喜歡英式早餐的,但那卻不怎么對謝清呈的胃口。
于是他給謝清呈點了滬州特色的雞湯小餛飩,又要了一份皮蛋瘦肉粥。
酒店的餐車推來,送到套房臥室外,賀予就讓人回去了。他才不愿意讓其他人看到謝清呈和他做完之后渾身散發(fā)著性感成熟氣息而不自知的模樣。
“來,起來吃點吧�!�
賀予把碗端到了床邊,柔聲哄他。
謝清呈沒想到自己活到三十多了,還要被一個小毛孩子哄吃早飯,一時內(nèi)心很微妙。
他沉著臉起身,不過除了腰酸腿疼,倒也沒有更難受的感覺。昨晚他昏了過去,賀予就去浴室拿濕毛巾蘸了熱水,一點一點地擦拭,替他清理干凈,半點不嫌麻煩。雖然謝清呈昏沉間,模糊覺得賀予是在處理完了之后,又忍不住胡鬧了幾回,但至少都是做了些措施的。
謝清呈不知賀予這種行為是文明還是不文明。他也懶得去想這種垃圾事了,坐起來準備吃一些東西緩過精神。
賀予拿著勺不放。
謝清呈:“怎么了。’
“我喂你吧……”
謝清呈:“我喂你差不多。”
賀予還就真的坐下來。
“好,那你喂我�!�
謝清呈:“………”
人不要臉真是天下無敵。
“你喂吧。”
謝清呈當然不會這么做:“你手斷了?還要人喂飯,自己吃自己的去。”
賀予的西式早餐還在外面桌上放著呢,他也不急著享用,就看著謝清呈喝粥吃小餛飩。
謝清呈喝粥的樣子很好看,吃東西也不怎么出聲,一點一點地拿勺送著,賀予隱約能看到他雪白的齒和溫潤的舌尖。
謝清呈送粥的時候含了一點勺子,賀予看著他這個動作,心里泛癢,喉結(jié)滾了滾。
謝清呈:
“……餓了就去吃東西,一直看我干什么�!�
賀予開始鬼扯:“我也想嘗一口你的�!�
謝清呈懷疑他吃不到就不走了,于是把勺子連同粥碗一起遞給他。
酒店的皮蛋瘦肉粥熬得很糯,瑩瑩雪白的粳米和新鮮的肉餡燉作一碗,里面切了嫩姜絲和皮蛋。大廚的手藝很不錯,但賀予嘗了一口說:“還是你手藝好。”
謝清呈揚眉。
小鬼挺會夸的,做飯的人都喜歡聽這種話,一頓飯下來,誰吃的最多最討廚子歡心。賀予又問:“這個雞湯小餛飩我能嘗嘗嗎?”
謝清呈略微抬起了下巴,示意他拿去。
這酒店的滬菜師傅做小餛飩也很有講究,皮子都是現(xiàn)搟的,餛飩?cè)獠荒芏啵@無關厚道,多了便顯臃腫,不夠輕盈。滬州的小餛飩講究的是一個“水上漂”,皮子要流云似的浮在燙水間,熱氣蒸騰,碗中載一個九重云霄。
雞湯滋味濃郁,但需要濾成清湯,不可見油見厚,免得給薄云似的餛飩裹厚重了。如此一來,湯清餡細,佐以一把細碎嫩蔥,紫菜碎,再切幾絲蛋皮點綴,那就是滬州最落胃的傳統(tǒng)小食。
作為外灘邊歷史最悠久的酒店之一,其廚房師傅的手藝自然也得練至如臻化境。
賀予嘗了,說:“還是沒在你家吃的那一回味道好�!�
謝清呈冷笑一聲:“挑的你�!�
但謝清呈是個爹系男。
他聽著,多少是有些受用的。
“醋呢?”輪到謝清呈自己吃餛飩了,他就開始找醋。
“在外面餐桌上。我去拿。”
謝清呈在碗里倒了許多醋。
賀予看著都覺得倒牙,酸著他了:“你啊,怎么倒著這么多?”
“小餛飩醋不夠怎么吃�!�
謝清呈說著嘗了一口,覺得還是淡了,又加一點。
賀予想了想,就開始沒邊:“謝清呈,你好會吃醋�!�
“……”
“你要是什么時候能吃我的醋就好了�!�
謝清呈的回應是把醋瓶子遞給他:“拿著。放回去吧�!�
等吃完了飯,謝清呈看了看時間,也該回學校去了,下午三點多還有兩節(jié)課,于是準備起床。賀予一來一回和他插科打諢了那么久,沒有受到什么來自謝清呈的清醒拒絕,正覺輕松,但這會兒見他要穿褲子起來了,又忍不住警鈴大作。
他忽然上前,干了一件很荒唐的事兒――
他把謝清呈正準備扣皮帶的手給按住了。
謝清呈:“你干什么?”
“……”
“松開。”
“……”
”賀予,我讓你松開。”
他覺得這兔崽子真是莫名其妙。他拽著他不讓他把褲子穿好是干什么?
“你……”賀予因著一股自尊,不肯立刻把話說出來,但悶著實在難受,他又著急,又得忍著,憋了好一會兒,才青著臉問,“你,你穿上褲子,會不會就翻臉不認人了?”
這回輪到謝清呈無言了。
這都什么跟什么?
他的褲子又不是被施了什么魔術!認不認人和褲子有什么關系?
賀予顯然也知道這一點,但他只是太迫切地想要與謝清呈在一起了,人一旦迫切,就會去相信一些不著邊際的東西。
賀予悶聲道:“誰讓你之前都是這樣……床上都好好的,下了床就要和我講一堆大道理……我不聽。”
看著他執(zhí)拗而殷切的樣子,謝清呈心里的那個東西又開始一刺一刺的難受。
他甚至發(fā)現(xiàn),自己再一次認真地想過――要是賀予是個女孩,那現(xiàn)在他們之間的關系會怎么樣?隨即他又覺得這念頭大荒唐。
如果賀予是個女的,他們之間十有八九就不會發(fā)生這種事。
而且就算他是女的,以自己現(xiàn)在的狀況,難道就能有什么好的結(jié)局?
謝清呈閉上眼睛。
他感覺自己是在與賀予一同墮落下去,他感到不妥,而面對賀予癡求的目光時,他竟會生出那樣不合時宜的憐憫與猶豫。如此陌生的感受,令謝清呈一時間不知該做出怎樣的反應,進行怎樣的處理。
他最后說:“你松開,我不和你講大道理。”
“那你會不會不認人?你會不會不認賬?”
謝清呈咬牙――他都不知道他是在恨自己還是恨賀予了。
“我認。”
賀予:“真的?”
謝清呈:“我認賬,我會去前臺付賬�!�
賀予被他此賬非彼賬地偷換了概念,心中懊喪,卻還是回答:“……那個帳,我付過了�!�
可誰知謝清呈一聽這就來火。
“賀予,都是大老爺們兒,我他媽憑什么每次都要你來付這房費?”
賀予條件反射地就說:“因為是你被――”
話說了一半,腦子終于追上了嘴,立刻住了口。
但謝清呈的眼睛已經(jīng)瞇起來了。
“我被?”
“……”
賀予想,他總不能說,因為是你被我睡了一整晚,吃虧的是你吧?
只得改口道:“因、因為是你被子弄臟了,賠床上用品的錢你來付,這樣總好了吧?”
謝清呈的臉色愈發(fā)不好看了。
他回頭看了看那完全不能再用的被子,別說是弄臟,根本就是被扯壞了,他想到昨晚上發(fā)生的那些破事,沒再吭聲,垂眸一件一件穿好了自己的衣服。
他現(xiàn)在是真的在怨恨自己了。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這么失控,他媽的錯了一次又一次。
說句實話,謝清呈從前根本不是這樣的人,他極有自控力,凡事一旦觸及他的底線,他都能夠立刻止損,知道如何妥善處理。
可賀予就像一個入侵了他防火墻的計算機病毒。
他好像從心里開始被攪亂了。
他覺得自己實在太不應該。
磨蹭了半天,兩人終于到了樓下,辦理退房手續(xù)。
這個時間點,酒店大堂的人挺多,有的人沒什么邊界感,喜歡在別人處理退房事宜時湊得很近,有意無意間就會窺探到別人的隱私,因此謝清呈和賀予checkout的時候就非常之尷尬了。
前臺雖然訓練有素,聲音很低,不該說的話也不會直接說出來,但抵不過同在辦理業(yè)務的其他旅客素質(zhì)堪憂,晃晃悠悠地轉(zhuǎn)著,還往他們的簽單上面瞟。
床上用品賠償費。
潤滑劑……
“嘖……”
賀予回頭冷眼看向那個偷窺別人床事還好意思發(fā)出一聲嘖的旅客,旅客訕訕地把目光轉(zhuǎn)開了,又當沒看到。
辦完手續(xù),門童前來問客人需打車去哪里。
賀予:“打一輛車,先去滬醫(yī)科,再去滬大�!�
謝清呈略為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他以為賀予沒那么快會想回學校的。
賀予不好意思地笑笑:“哥,我下午也有課,再曠的話,平時分拿不到了。我遲一些再來找你吧�!�
謝清呈:“好好上你的課去�!�
兩人往酒店上下客的偏門走的時候,他們身后的電梯又下來了一對辦理退房的客人。謝清呈和賀予是背對著電梯門的,所以完全沒有注意到。
那是一對瞧上去關系非常親密的情侶,小姑娘挽著她男朋友的胳膊,有說有笑地和他走出來。
那竟然是――
謝雪和衛(wèi)冬恒��!
衛(wèi)冬恒是昨天剛從西北回來的,本來他爸給他的活兒要到今年八月才能干完,誰知這紈绔公子對謝雪倒是動了真心,硬卯著一口氣,在五月中就把事情全部結(jié)了尾。他爹覺得有意思,這熊玩意兒居然能為了個丫頭努力到這地步?于是想再試試他,又給他扔了些新的活兒,衛(wèi)冬恒本來也不那么在意,打算和自己老子耗到底,再把這些活兒給超前完成了。
結(jié)果不成想,他接到了謝雪生病的消息。
他在部隊里那一陣子,手機都不常能用,謝雪又是個報喜不報憂的人,所以滬州發(fā)生了什么事兒,他壓根就不知情。
至于謝雪生病的消息為什么會突破火線傳到他耳朵里呢?那都要多虧王政委的這張嘴。
王政委和衛(wèi)冬恒他們家往來頻繁,老政委督辦完黃志龍事件,搭機回到燕州的當天,他就和衛(wèi)冬恒他爹打了個電話,說陳慢差點被抓了當人質(zhì)的事兒。
他既然說到陳慢住院,就順嘴提了還有個小姑娘也中了招,也在醫(yī)院躺著呢。
結(jié)果這就給衛(wèi)冬恒聽到了。
衛(wèi)冬恒急了,當天就去找他老子吵了一架,撂挑子不干了,一定要回滬州。他爹在兒子面前沒底氣――衛(wèi)冬恒確實把他本來要讓他干的活兒全部提前做完了。于是只得放衛(wèi)冬恒提前離開了西北。
沒成想,他回來的時候,謝雪已經(jīng)痊愈出院了。
兩人這些日子得了空就膩在一起,也得虧謝清呈這陣子被賀予纏得昏了頭,竟然沒有發(fā)現(xiàn)自己妹妹出院后很反常,都沒怎么出現(xiàn)過在自己身邊,好像很忙碌的樣子。
衛(wèi)冬恒這小流氓,別看他小時候和個匪似的,骨子里也有文藝的一面,也喜歡這家歷史悠久的酒店,滬州那么多豪華賓館,比這家奢貴的大有店在,可他和賀予一樣,帶心儀的人來開房,選的都是這家。
而且說來很巧,他們的房間和謝清呈賀予的房間其實是挨著的……要不是這房子隔音非常好,昨晚兄妹倆的聲音還都能被隔壁房間聽見……
“你等我,我簽個單。”衛(wèi)冬恒對謝雪道,“大堂那邊有冰激凌店,你去那邊買一支冰激凌坐著吃�!�
謝雪:“你要什么口味的?”
衛(wèi)冬恒拽得二五八萬的,很桀驁:“不要,我才不吃這種小姑娘吃的東西。”
謝雪覺得他好笑,跑去冰激凌店給他買一支最甜的。
那冰激凌店一半在酒店內(nèi),另有一半櫥窗是沿著街的,謝雪無所事事地等店員做甜筒時,目光無意望外一瞥。
正好瞥見賀予和謝清呈兩人從酒店出來,坐上出租車的背影,賀予還非常曖昧地扶了一下謝清呈的腰。
謝雪頓時瞪大眼睛,一下子愣住了。
第155章
收收你的腦補
謝雪回到酒店大堂的時候,人還有點發(fā)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