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呂芝書則一直盯著謝雪的臉――少女身上那種純良無害的，洋溢著幸福的樣子，那種普通女孩兒因為即將嫁給一位如意郎君而感到美滿快樂的樣子，還有她身上那件高定的華美婚紗，都讓她無端起了某種詭吊的嫉妒心。
明明她和她的歲數(shù)都差那么多了，她卻還是會為這種平凡小丫頭片子的幸運而感到內(nèi)心不平衡。
她討厭看到這樣的情景……
她永遠討厭看到這樣的男女搭配。
呂芝書在角落盯著正在交談的謝清呈與謝雪，心中越來越扭曲，她不知為何竟氣得發(fā)抖，耳中嗡嗡鳴顫，眼前閃著陸離光怪的幻影――
真惡心……
賤人……兄妹二人都是賤人……
那種逐漸強烈的古怪恨意，竟催生出了她心里罪惡的種子。一個許久以來，一直在她腦袋里盤旋，卻始終沒有生長出清晰面目的計劃，終于在這一刻破土而出，突然開始有了可怖形狀。
她想，她知道該怎么去做了。
是的……只要一切順利……她就可以讓這不知羞恥的謝清呈，還有準備攀龍附貴的謝雪，都沒有好下場……！
第173章
婚宴上的旖旎
轉(zhuǎn)眼到了六月。
高校放了假，衛(wèi)冬恒順利拿到了畢業(yè)證書，在六月中旬的某一天，衛(wèi)家包攬下了杭市的一家高端度假山莊，以宴請四方賓客，舉辦謝雪與衛(wèi)冬恒的婚禮。
那家度假山莊占地面積極大，卻靜臥在寸土寸金的市心景區(qū)內(nèi)，毗鄰著國賓館，奢豪程度可想而知。山莊品味很好，并非一味擺闊顯富，而是將這座度假圣地建的曲徑通幽，小廊回合，亭臺樓閣之間皆是山泉璁瓏，一些地方更是要船載槳搖才能抵靠。
衛(wèi)家將這小京都似的山莊包下三日，好讓客人們有充足的時間落腳及歇息。
而賀家作為滬州有頭有臉的藥企巨擘，自然也受到了衛(wèi)冬恒一家的誠意邀請。
與會當(dāng)天，賀予因為想早點見到謝清呈，所以比呂芝書與賀鯉來的都早。
“賀少，歡迎蒞臨，不勝榮幸�！庇e小姐早已在接駁車前駛達前就等著了。
草坪上的客人們?nèi)宄扇海荚谡勑︼L(fēng)生。
八卦是人類的天性，在哪兒都不例外，賀予穿過草坪的時候，聽到有兩個關(guān)系顯然十分親篤的貴婦在小聲議論：
“聽說是未婚先孕呢�！�
“你聽誰說的？”
“大家?guī)缀醵贾懒�，這事兒瞞不住的…”
“你說衛(wèi)三少年紀輕輕就往婚姻這種火坑里跳，他也不像是那種急著想結(jié)婚想收心的男人啊，難不成就是因為對方肚子里有了孩子，才………”
其實賀予也知道謝雪懷孕了。
但他對此最大的反應(yīng)就是，為什么謝清呈不是個女人。
如果謝清呈是個女性，他們之間有過那么多次沒有任何保護措施的關(guān)系，謝清呈早就該懷上他的孩子了。那樣一來，謝清呈也許就不會輕易離開他。
為什么謝清呈就懷不了呢……
賀予神思不屬地來到大廳，見到了和衛(wèi)家長輩站在一起的謝清呈。
那一瞬間，他的心臟像是被重重擊了一槍。
――謝清呈為了妹妹的婚禮，把自己最近所有的不如意都鎮(zhèn)壓了下去。他穿著黑天鵝絨西服，領(lǐng)口下是銀藕色的絲質(zhì)襯衫，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漆黑的眉目如同刀裁。整個人的氣質(zhì)沉穩(wěn)清貴，容貌英俊無儔。
賀予原地站了好一會兒，才回神上前，按照客人的禮儀，先是與衛(wèi)家長輩打了招呼。
然后他來到了謝清呈面前，心如擂鼓。
“謝醫(yī)生�！�
“……你好。”
謝清呈是女方的長輩，就算再不情愿，這一刻，他還是必須去面對賀家長子的致禮。
他把手伸給了賀予。
賀予握住了，一秒，兩秒，三秒……
謝清呈松開了他。
賀予獨享了他三秒的溫?zé)�，他望著謝清呈的眼睛，然后說：“祝賀你�！�
“……謝謝�！�
他們之間曾經(jīng)有過比火還熾烈的告白，比霧還纏綿的情話。
他們曾經(jīng)輾轉(zhuǎn)相擁，熱汗交融，整整一天一夜都沒有分開。
現(xiàn)在卻只剩下了這樣瘦骨嶙峋的對話。
賀予最后深深望了他一眼，離開了。
接下來的時間里，他并沒有什么機會再和謝清呈說話。
謝清呈作為謝雪唯一的親人，有很多地方需要去幫忙，盡管黎姨也來了，但她畢竟年紀在這兒，許多事情弄不明白，還是得由謝清呈接手處理。
婚禮當(dāng)天下午，是客人們抵達的高峰。
賀予在其中見到了不少熟人，令他有些意外的是他的私人醫(yī)生安東尼也來了。
“賀少�！卑矕|尼穿著一套淡粉色的西裝，帶著花束和禮物，在天鵝湖邊遇到了賀予，便微笑著打了招呼。
“好久不見了，安醫(yī)生。”
“是好久不見了。”安東尼上下打量著他，笑道，“你啊，幾乎都是通過微信找我的。我這私人醫(yī)生的錢，拿的可一點都不安心�！�
賀予笑笑，對此不置多言。他看了看安東尼攜來的禮物，給他讓了路：“您是要去迎賓那邊吧，我就不打擾了�！�
他其實略有些奇怪，不知道安東尼是誰請來的客人。因為安東尼并沒有直接去找謝清呈和衛(wèi)家長輩，而是帶著花束和禮物往山莊深處去了――但這終究是別人的私事，賀予如今對什么都興致缺缺，自然也就未再多想。
再遲一些的時候，陳慢到了，他和賀予目光對上，兩人神情微僵，礙著今天是人家大喜的日子，沒說什么惡語。
陳慢去和謝清呈打招呼的時候，氣氛也有些尷尬，雖然陳慢至今尚未捅破窗紙，沒有和謝清呈明說自己的感情，但那一晚宿舍門口發(fā)生的沖突，也足以讓謝清呈和陳慢之間的關(guān)系變得不復(fù)從前。
賀予在遠處看著陳慢失落的側(cè)臉，心里在泛起無盡諷刺和痛快的時候，也有那么一分悵然。
他和陳慢，一個瘋狂，一個溫沉，一個還未愛上的時候就索取了對方的身子，一個直到現(xiàn)在還沒敢把“我愛你”說出口。
可兩個年輕人的結(jié)局竟都是一樣的。
他們都在冰山面前敗下陣來，如出一轍的慘淡。
“賀予，你在這兒啊，找了你好半天了�！�
背后有人說話。
賀予回頭，先是感到一陣晃眼，而后才看清那是自己滿頭珠寶的母親。
呂芝書拉著賀鯉的手，兩人都是剛剛才到。
賀鯉看到賀予還是有些畏懼，甚至有些心虛，他嘟噥著打了聲招呼，就把視線游移開去了。
“看到新娘子了嗎？”呂芝書笑瞇瞇地，“很美吧�！�
賀予：“沒注意�！�
呂芝書：“……”
“爸怎么樣了？”
呂芝書流露出了些難過的神色：“你爸在家休息，可能是病的有些重了，心情不好，不愛搭理人……一直就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唉……我也不敢太打擾他，人煩的時候最怕擾，就讓他先靜一靜吧……”
賀予聽完，點了點頭。
賀鯉倒有些不高興了，輕聲嘀咕：“好歹是咱們親爸，你怎么就這么冷淡……”
賀予想，那他要是像照顧你一樣，從小照顧我，我也能和你似的，把孝字寫在腦門上。
但他瞥了眼呂芝書，想起之前賀繼威和他說的那些事情，這種刻薄話終究還是沒有道出口。
賀予只是用涼薄的眼神盯著賀鯉看了一會兒，讓賀鯉在兄長陰冷的氣場下訕訕閉了嘴。
然后道：“這里挺好看的，你們先忙吧，我再四處逛逛�！�
.
謝雪與衛(wèi)冬恒辦的是新式婚禮，沒有那么多繁瑣的流程要走。
大家都知道重頭戲是晚上的宴會，晚宴開始前，賓客們有充足的閑暇可以享受這一步一景的風(fēng)光。
晚宴是六點開始，四點的時候，按照衛(wèi)家的特殊家規(guī)，新郎是要單獨與新娘父親談一次話，從照顧新娘前一段人生的長輩那里悉知教誨，這才好在即將開啟的盛宴儀式上迎娶自己的心上人。
因為謝雪的父親謝平早已去世了，這個環(huán)節(jié)的替代人，自然就成了謝清呈。
兩人見面的地方，設(shè)在山莊內(nèi)的萱閣。
萱閣是一方空幽靜闃的私閣別院，院內(nèi)養(yǎng)著一池錦鯉荷花。
謝清呈到的比衛(wèi)冬恒早，就在那散發(fā)著熏燭幽香的日式包廂內(nèi)安靜地等著衛(wèi)冬恒入席。
其實哪怕都已經(jīng)是婚禮當(dāng)天了，謝清呈仍然覺得像是做了個夢，畢竟謝雪要嫁給這樣一個小兔崽子，他以前是從未想過的。
可無奈自己的妹妹喜歡，他最終也毫無辦法，他的果斷在面對親人的柔軟時，幾乎是毫無用武之地。
這些日子接觸下來，謝清呈勉強不用有色眼鏡去看問題，發(fā)現(xiàn)衛(wèi)冬恒確實也不似傳聞中那樣紈绔不堪。雖然與他心中設(shè)想的沉穩(wěn)妹夫八竿子打不著邊，但好像也沒到那么糟糕的地步。
雖然笨是真的笨，第一次正式見他的時候，小白毛居然朝他鞠了個躬，然后緊張地管他叫岳父。
謝清呈想起來這事都忍不住微揚眉。
荒唐，他有這么老？
桌上的茶喝了一半了，他抬手看了看表，衛(wèi)冬恒還沒來。
新郎有事耽擱，也是正常的。
他于是又等了一會兒。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這包廂內(nèi)的熏香點的太重了，空調(diào)開的又不足，謝清呈慢慢地竟覺得頭有些暈，身上也發(fā)熱。
他最初沒放在心上，他還在想著有哪些話要與衛(wèi)冬恒說。
比如謝雪喜歡吃芒果，但是吃多了她也會不舒服，一定不能由著她，她饞的時候給她半顆最多了。
又比如……
茶壺里的茶水已經(jīng)全部喝盡了。
謝清呈抬手去倒茶時，發(fā)現(xiàn)什么也倒不出來，而自己的手竟然也沒什么力氣。
好奇怪……怎么回事？
這么熱……就像中暑了一樣，而且渾身上下都沒勁……這種感覺……
等等！
謝清呈心里咯噔一聲。
這種感覺……怎么好像是他在會所喝了59度梅之后……
謝清呈頓時渾身一凜，盡管他的腦目此時已經(jīng)昏沉，但他還是忽然明白自己這是……他這是他媽的被算計了！
是因為什么？
茶嗎？
不，應(yīng)該不是，他才喝了那茶沒多久，消化起來不會那么快，那么就是……
他的目光轉(zhuǎn)過去，瞬間定在了那盞裊裊升騰著的熏香上。
是香！
這香有問題��！
謝清呈身上的感覺越來越不對，好像有一捧火燒了起來，如果現(xiàn)在衛(wèi)冬恒在現(xiàn)場，那么――
皮膚逐漸變得滾燙，但額頭卻滲出了冷汗。
“……”
體內(nèi)越來越熱，連喉嚨深處像有火在燒，身上一陣又一陣地涌上無力感，脊椎就像被通了微弱卻無止的電流。
謝清呈喘了口氣，抬眼從包廂內(nèi)的金屬空間裝飾里看到了自己此刻的模樣。
他的面龐此刻已經(jīng)變得緋紅，似有無形的病欲在他眼眸間蒸騰，他的桃花眼成了違背主人意愿，汪盈著熱潮的春潭。
謝清呈不敢再看，他把目光轉(zhuǎn)了開去……
他……這他媽的是……怎么回事……是誰干的……！
怒氣上涌，竟也催化了毒性。
謝清呈頓時腰如過電，身子猛地一顫，渾身都在發(fā)抖……
此時此刻，他已完全不敢想象如果衛(wèi)冬恒按時來了，他們倆困在這里會發(fā)生什么。
在意識到對方的設(shè)計有多歹毒之后，謝清呈驀地砸了桌上的一只杯子，用顫抖的手拾起一塊尖銳的碎片，猛地往自己手上扎了一道口子！
“……！”
疼痛讓他忍不住皺眉悶哼一聲，但也勉強喚回了他的意識。
他借著這片刻的清醒，扶著桌子，強撐著酸軟的身體，踉踉蹌蹌地要往包廂外去……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剛碰到包廂門時，門忽然自動開了。
謝清呈一驚，驀地抬頭，眼前卻已模糊不清了。他此時的身體感官已變得非常敏感，混亂間聞到一股男性身上的味道，他心道不妙，想要趕緊離開，但那熏香的藥效竟已然在他體內(nèi)猛烈擴散開來。
他眼前一暈，身上發(fā)軟，緊接著就步履不穩(wěn)地往外傾去，驀地栽倒在了來人身上……
“謝哥？”
那人一怔，眸子里映出的是謝清呈緋紅的面龐，還有一雙已經(jīng)失神的眼睛……
這個熏香的勁遠比當(dāng)初的59度梅大的多，發(fā)作起來堪稱霸道。
“謝哥……你怎么了？你……”
謝清呈意識已經(jīng)完全亂了，他眉目之間是近乎凄惶的神色，喉結(jié)上下滾動著，睫毛瑟然顫抖。他堅強的本能還在支撐著他，讓他試圖推開那個接近他的男人，可是他手上已經(jīng)一點力氣也沒有了。
“出去……”
他濕潤沙啞的聲音勉強拼湊起這幾個字：“別……靠近這里……”
男人的手摟住了他，他鼻息間聞到了更血性的雄性氣息，身體受不住這樣的刺激，低低地喘了口氣。
“……別靠近，快走……離開這里……”
“……”
“離我……離我遠一點……”
但不知是不是因為濃郁的熏香已經(jīng)侵襲了來人，謝清呈徹底混亂之前，感覺到那個人的心跳越來越快，緊接著――
他就被那個男人猛地推進了萱閣內(nèi)，天地倒懸，耳內(nèi)嗡鳴，謝清呈意識到那個男人“嘩”地拉上了門，屋內(nèi)頓時陷入了一片欲望迷離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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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點整，宴會已經(jīng)開始了。
“新郎呢？”
“還沒來呢，還有半小時就是新人進場禮了，他怎么回事……”
衛(wèi)家二哥掏出手機又打了一次電話：“沒人接�！�
呂芝書坐在她的席位上，不動聲色地看著已經(jīng)開始壓不住混亂的衛(wèi)家人。這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
衛(wèi)家人說新潮也新潮，說傳統(tǒng)又非常傳統(tǒng)，他們家以前多家族聯(lián)姻，尤其是三四十年前，像衛(wèi)冬恒這樣的婚戀自由者幾乎是不可能被允許存在的。后來衛(wèi)家有個女孩子在婚禮當(dāng)天出逃了，鬧了很大的丑聞，自打那起，衛(wèi)家就找了道士來算，算出了與他們家最符合的方位氣場，就是這個度假村。
后來衛(wèi)家人也沒那么迷信了，不過這些家族習(xí)慣卻被完完整整地保留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