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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9章

    謝清呈頓如醍醐灌頂,猛地意識到了這一切的源起!

    他一下子在原地愣住了。

    趁此機(jī)會,段璀珍大聲喊道:“賀予,過來!”

    “……”

    賀予眉心緊皺。

    “過來!!他是騙你的!他拋下你!你也根本不是非他不可��!”女人的聲音尖利如鉆機(jī),往賀予的心里猛刺!

    她歇斯底里地叫道:“根本沒誰重視你!你只會一次次受騙!醒醒吧你!你想想他曾經(jīng)是怎么對你的��!你難道都忘了嗎?��!你無非就是把他當(dāng)了謝雪的替代,卻在他身上吃了多少的虧!你想想��!”

    賀予的眼神越來越混亂了,他捂著頭,隨著段璀珍的尖叫,他眼前閃過一幕幕謝清呈從前冷漠的樣子――

    “你病了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

    “你死了再托夢來通知我,我心情好的話,也許會去你墳頭給你上一炷香。畜生。”

    “滾吧!”

    滾……

    滾!!

    眼前是謝清呈的背影,拖著行李箱頭也不回地遠(yuǎn)去……

    這一幕幕猶如尖利的碎片穿身而過!

    賀予渾身發(fā)抖,好像有無數(shù)看不見的傷口在他身上綻開,萬箭穿心……

    他喃喃道:“是……心里有個洞……我心里有個洞……你們都在騙我……你們誰都不要我……都是假的,蠟燭是假的,朋友是假的,親人是假的……沒有一個是真的�。 �

    “所以我……所以我……所以我一直都在找一個可以替代這些溫暖的東西……”

    他倏地抬起頭來,瞳仁血紅,眼神光在其中顫抖著。

    “沒有什么是不能被替代的……你也是……你也不過就是一個替代品!你永遠(yuǎn)都不過只是一個替代品!!是我在一個替代品身上用了太多的真心,結(jié)果把自己害成這個樣子��!是我傻!��!”

    他猛地將目光投到段璀珍身上,那雙眼睛已近完全空洞了。

    “你才是對的……你是對的……沒有什么是不能被替代的……這世上的感情最終只是人類為了滿足自己!沒有任何東西,是不能被替代的!!”

    他暴喝一聲,眼中血色更甚,子彈已經(jīng)耗盡了,他抽出刺刀,持在掌中,朝著謝清呈直沖過去�。�

    “小心!”

    最近的一個武警戰(zhàn)士剛剛擊殺一個改造人,扭頭一見這邊情況,立刻奔來支援,瞬間便與賀予打得昏天暗地。

    與此同時,鄭敬風(fēng)也結(jié)束了與一堆鬣狗的戰(zhàn)斗,豹目圓瞪著大喝著直逼近段璀珍――就是這個機(jī)會――!

    她正缺乏保護(hù)的時候��!

    “啊啊�。 倍舞湟娻嵕达L(fēng)襲來,歇斯底里地尖叫著,倉皇閃過鄭敬風(fēng)的一次攻擊,她發(fā)足狂奔,往總操作臺那邊跑去。

    鄭敬風(fēng)立刻追上,但段璀珍哪里是老刑警的對手,眼見著第二擊就要刺向她的眉心!

    忽然――

    不知怎么地,段璀珍竟在總操臺的柱子邊倒下去了。

    鄭敬風(fēng)一怔。他還未刺中她的腦部要害,她就像一條美女蛇蛻皮似的倒在了地上,凄艷的紅裙在她身后攤開,她大睜著眼睛,眼中毫無焦點,木然瞪著地穴的天花板。

    鄭敬風(fēng)有那么一瞬間以為她是在裝,又有那么一瞬間,以為她是被別人的流彈擊中了。

    然而這些念頭還未來得及生根,他就忽覺得后頸寒毛豎起,一種常年累積的職業(yè)第六感本能讓他一下子趴在了地上!果然,在他趴下來的須臾間,他聽到一聲爆裂巨響,他面前的一臺足有三米高的玻璃倉皿被子彈擊中,藥物反應(yīng)堆從皸裂破碎的玻璃后狂涌而出,連同里面泡著的尸體都滑了出來,沖在他身上。

    他一下子惡心得不得了。立刻從地上爬起來。

    但他顧不得這些,驀地扭頭看去,在他看清是誰朝他開了這一記冷槍時,他的瞳孔猛地一縮!

    朝他開槍的那人竟是――

    段聞?!

    他、他不是被謝清呈控制住了嗎?

    “老鄭!他不是段聞……我能感覺到!他不是段聞!是段璀珍!她能通過那個機(jī)器侵入段聞的大腦!�。 �

    這邊戰(zhàn)況激烈,謝清呈聞聲趕來,朝鄭敬風(fēng)大喝著提醒道。

    鄭敬風(fēng)大為震驚,下意識地回頭去看倒在地下的薇薇安的軀體。

    她是什么時候……

    他沒想完,就看到了她掌心里握著的一個紫紅色的按鈕狀儀器!

    原來段璀珍的腦電波在從小男孩移動到薇薇安身上的時候,就留了個心眼,她知道這是暫時性移動,支持不了太久,為了給自己留一條后路,她在混戰(zhàn)時把操作臺上固定的備用簡易遙控器悄然握在了自己的掌心里。

    在手術(shù)開始前,因為需要多項測試,段聞曾又和她做過一次腦部共聯(lián)實驗,所以此刻段聞頸側(cè)還貼著相應(yīng)的電波片,沒有摘掉。只要他們倆都還在這個大型操作臺附近,受到操作臺的輻射電波籠罩影響,通過這個簡易轉(zhuǎn)換器,就有幾率實現(xiàn)。

    賭一把的事,她成功了。

    段璀珍的意志力就非同常人,此時更是猛獸被逼入絕境,個人思維的力量完全被激發(fā)了出來,變得異常霸道兇猛,因此侵占別人大腦的時間竟比之前更長也更順利。

    “老鄭!快點!”謝清呈竭力用血蠱壓制著段璀珍,但顯然,他已經(jīng)快鎮(zhèn)不住這個瘋子了……

    戰(zhàn)況越來越混亂了,這個極容易誤傷的情況下鄭敬風(fēng)無法開槍,他只得抄起軍用匕首撲上去,這次的目標(biāo)是段聞的腦部。

    鐺的一聲!

    在這最后一刻,段璀珍徹底掙脫了血蠱,從旁握住一段破碎的合金鋼管,橫過去,擋住了鄭敬風(fēng)的攻擊!

    合金鋼管和軍用匕首擦出耀眼的金屬火花。

    雪亮的刀光映在兩個男人眼里。

    段聞在鋼管后面盯著鄭敬風(fēng),朝對方倏地露出一抹屬于段璀珍的冷笑――兩人大打出手,近戰(zhàn)相搏!

    要論近身格斗,鄭敬風(fēng)當(dāng)年在警校里就是第一,雖然他如今年事已高,力量已不復(fù)當(dāng)年,但他勝在經(jīng)驗豐富,料想段璀珍疊加段聞都不會是他的對手。

    可是十幾招拆下來,鄭敬風(fēng)卻越來越心驚,因為他發(fā)現(xiàn)自己無論怎么出招,段聞都好像提前知道一樣。

    “你到底是誰……”鄭敬風(fēng)質(zhì)問,“你到底是誰?!!”

    段璀珍只笑不答。

    謝清呈心里咯噔一聲,想起這件事他還沒讓傳話的廚子提前告知鄭敬風(fēng),立刻喊道:“老鄭!別用你以前教徒弟的格斗術(shù)!他是陳黎生!”

    鄭敬風(fēng):“�。�!”

    “段聞是陳黎生��!”謝清呈在混戰(zhàn)中大喝道,“段璀珍占著他的腦子,她能共享他的記憶!!”

    鄭敬風(fēng)如遭雷殛,這一瞬間,他好像什么都明白了……

    段聞,是陳黎生……

    是謝平的徒弟。

    他的老同學(xué)謝平,曾那么多年毫無保留地把自己的經(jīng)驗全部傳授給這個年輕人,那么認(rèn)真地教他,那么負(fù)責(zé)地指點他。

    因為謝平自己的格斗能力不算最優(yōu),他為了讓陳黎生青出于藍(lán)而勝于藍(lán),曾經(jīng)塞了鄭敬風(fēng)一包軟中華,私下里要鄭敬風(fēng)多帶帶他。

    鄭敬風(fēng)至今還記得那個下午,自己和謝平揶揄的樣子。

    ――

    “你自己徒弟要我?guī)�?�?br />
    “你搏斗比其他人都好,把煙拿去,人好好教�!�

    “憑什么啊,他又不叫我?guī)煾��!?br />
    “老鄭……你怎么還和我在這兒你的我的上了,快點把煙拿走,再不拿走我給所長送去了!”

    “站��!拿過來!真是的,你怎么教個徒弟就和教兒子似的……”

    鄭敬風(fēng)眼中霎時盈滿了淚水。

    他發(fā)出一聲幾乎整個地穴都能聽到的怒吼:“陳黎生!你怎么能?啊?!你怎么能�。�!”

    當(dāng)年他受老友所托,對陳黎生可謂是傾囊相授,難怪很多擒拿招式明明是他自創(chuàng)的,段聞卻能在第一時間做出反應(yīng)!

    鄭敬風(fēng)心痛如絞,瘋了一般對眼前的人報之以重拳,盡管他知道這一刻段聞的意識被段璀珍壓制了,段聞自己也許并聽不到,但他還是不管不顧地朝著這個畜生怒喝著,撕搏著。

    ――

    “陳黎生,我是你師父的朋友,他讓我好好帶你,從今天開始,你就得跟著我好好學(xué),我不是給每個人都開小灶的,明白嗎?”

    艷陽天里,鄭敬風(fēng)拍著陳黎生的肩,對他咧開一個有點痞的壞笑。

    陳黎生:“謝謝鄭隊,明白�!�

    花壇旁,謝平捧著一杯熱茶,微笑地看著。

    眼淚淌滿了老鄭溝壑縱橫的面龐,他怎么也沒想到……竟然是他!

    竟然是他�。�

    “左勾拳,對,然后右邊出腳,回旋踢過來,速度一定要快,否則別人就反應(yīng)過來了。來,再來一遍。”

    當(dāng)年的聲音仿佛就在耳畔,嘲笑著他,夢魘余聲般回蕩著。

    鄭敬風(fēng)雙目通紅,他一拳又一腳地攻擊著,他不允許任何人奪走他的對手――必須是由他親手殺了他――

    左勾拳,右邊出腳……

    他看到段聞做出反應(yīng)了――段聞已經(jīng)在回旋踢的位置抬起了防御的胳膊……

    鄭敬風(fēng)褐瞳一沉,他眼前回閃著謝平和周木英的臉龐,他看到了四十多年前金三角的星空,他聽到了星空下他們?nèi)齻年輕人的放聲大笑……

    鄭敬風(fēng)沒有踢回旋,他直直地把自己的身體撞過去,撞在段聞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攻擊的胳膊上,很痛,非常痛。

    胸骨都好像折斷了。

    但是與此同時,他也看到了段璀珍眼里一閃而過的驚恐!

    是在對方意料之外的動作……

    鄭敬風(fēng)沒有給對方絕地反擊的機(jī)會,只見得軍用匕首的寒光一閃,眼見就要刺入段聞的心口了��!

    噗地一聲――

    是李蕓��!

    在這危難關(guān)頭,李蕓的改造人竟殺出重圍趕來,飛身過去奪鄭敬風(fēng)的匕首!

    下一秒,那匕首握力失控,拉扯中直直地刺到了李蕓的胸口位置……

    來不及撤回了。

    匕首刺入,瞬間直沒匕刃!�。�

    那是……

    那是和謝清呈父母一樣的反應(yīng)……這些高級改造人因為確實存留著活人的一部分思維,所以他們有可能做出活人生前的舉動。

    李蕓在本能地保護(hù)著他的同學(xué),他的朋友。

    那個他以為,僅僅只是陳黎生的人。

    幾乎是在同一時刻,因幾個人的沖撞搏斗,李蕓撞斷了身后一個高大的反應(yīng)裝置堆,那個反應(yīng)堆上有一個易爆警示牌,而此時裝置架子因為被撞斷了一根,搖搖晃晃地,眼看著就要摔砸而下。

    謝清呈身涌各種強(qiáng)悍異能,他雖盲,卻比能看到東西的人更加敏銳,他驀地反應(yīng)過來,朝還愣在原地的鄭敬風(fēng)喊道:“老鄭,躲遠(yuǎn)點,要爆炸了!”

    鄭敬風(fēng)臉上淌著熱汗,仰頭一看,立刻回神,打了個滾起身,朝著反方向跑去。

    而被李蕓緊緊護(hù)在身下的“段聞”,事實上是段璀珍的意識,她也意識到了這一點,開始驚叫著要從李蕓胳膊下掙出來�?墒抢钍|最后一刻要親自護(hù)著戰(zhàn)友的心愿太強(qiáng)烈了,她竟一下子掙脫不能,眼見那反應(yīng)裝置傾斜下來,即將整個倒下砸落,段璀珍失聲尖叫出來。

    “放開我!放開我��!放――”聲音戛然而止。

    下一秒,段聞的眼眸忽然一顫,瞳仁里又有了屬于他自己的光。

    “砰�。�!”

    和二十多年前一樣,李蕓道了一聲:“小心!”就這樣擋在段聞身前,面對著陳黎生,背對著倒下來的重物。

    一聲劇烈的響。

    裝置塔砸落,過程中撞到旁邊橫著的鐵柱,玻璃四分五裂,緊接著火光轟地卷起!

    爆炸真的發(fā)生了……

    第249章

    已到了最后

    轟隆震響,濃煙騰起,殘片碎玻璃渣飛濺一地。

    但令人意外的,爆破所涉區(qū)域并不大,可能是那個易爆反應(yīng)堆里面的溶液并不會造成大規(guī)模連鎖反應(yīng),又或許是冥冥之中有亡人在天看著,這臺裝置最終竟沒有傷害到任何一個警察、軍人。

    它只是把李蕓,以及李蕓緊緊保護(hù)著,擁抱著的段聞給陰錯陽差地拖下了深淵……

    李蕓在那一瞬間像是被激活了二十多年前的記憶,他完全復(fù)刻了二十多年前的保護(hù)動作。

    可是他沒意識到,這一次砸下的不是燈牌,是會炸開的機(jī)械……

    硝煙,終于慢慢散去了,露出一片焦土。

    鄭敬風(fēng)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站直了身子,看著眼前這一切。

    他看著段聞渾身是血地淌在李蕓改造人的身下,大股大股的血水正從段聞的動脈中流淌出來。段聞全身的皮肉都焦?fàn)了,胸口雖然還有起伏,但也越來越趨微弱。

    鄭敬風(fēng)看著他。

    說來也不知為何,或許是因為這樣的欺騙和背叛實在太過悲哀,也太令他震撼。這種復(fù)雜的感情竟超過了一場浩劫終將結(jié)束的喜悅。

    他喘了口氣,戰(zhàn)靴踩在積滿了殘片廢鐵的焦黑土地上,一步一步,一直走到段聞和李蕓的軀體邊。

    他低頭,看著那個連面目都再也認(rèn)不出來的男人。

    “為什么�!�

    他問他。

    臉頰肌肉聳動,眼淚落下來,雨一般滴到了段聞的臉上。

    “陳黎生,為什么?啊?……你沒有感情嗎?!你不知道你師父他是沒有任何義務(wù)對你這么好的嗎?他那時候那么累,還每天事無巨細(xì)地教你,照顧你,他說你是個好警察!你會是個好警察�。£惱枭D―你為什么�。浚。∷婺銚踹^歹徒的刀!你說你不想回家他就帶你回他家去!他對你就像對自己的親生兒子一樣好,你到底……你到底是為什么……”

    說到最后,鄭敬風(fēng)已是泣不成聲。

    “你在設(shè)計他們的死亡的時候,你在害死……給你做過飯,陪你看過病的師父和師母的時候……你是什么心情?陳黎生……你告訴我你是什么心情!�。 �

    段聞躺在地上,他仍被李蕓緊緊擁抱著。

    那是一個保護(hù)同伴的姿勢,其實他的師父也曾這樣對他做過。

    這個時候,段聞的意識已經(jīng)完全回來了,但他也已經(jīng)快聽不清任何的聲音了。

    鄭敬風(fēng)的怒吼顯得很遠(yuǎn)很遠(yuǎn)。

    段聞呼吸微弱地這樣躺著,他原本是不會這樣輕易死去的,在最后一秒鐘,他的意識超過了段璀珍的腦電波,他重新回過神來――他本來可以躲開這個砸下來的爆炸裝置。

    就在那一秒,他是可以推開李蕓,自己躲開的。

    可李蕓緊緊抱著他,天真地,想要保護(hù)他。

    于是也就在那一秒,他猶豫了。他遲疑著沒有把李蕓用力推開自己逃出去,他在那決定生死的一秒鐘里,盯著李蕓的眼睛。

    他在那雙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倒影。

    就像很多年前,李蕓在小酒館外,撲上來替他擋住墜落的重物。一個少年望著另一個少年。

    沉靜的眸子盯著同樣沉靜的眸子,只是一個是假無心,一個是真無情。

    就這一秒鐘――

    段聞錯過了最后的逃開的機(jī)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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