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喲,姓季的,這是你女兒��?”領(lǐng)頭的男人上下掃了一眼白尋音,忽然笑了:“小模樣長的不錯�!�
“音音!”季慧穎身子微抖,厲聲喝道:“回家去!”
白尋音卻愣在了原地,澄澈的雙眸怔怔的看著眼前的男人。
這聲音,熟悉的拿腔作調(diào)……她認(rèn)得,就是三年前高利貸追債的那幫人!
看到他們就能想到當(dāng)初白鴻盛從八樓一躍而下的畫面,白尋音腳底板涌上一股熟悉的寒意,牙齒不自覺的咬的咯吱作響。
“姓季的,你叫你女兒回家沒用,我們又不是不知道你們家地址�!蹦腥藷o所謂的笑,他一雙吊梢眼睛,顯的陰鷙又狠厲:“總之你不給錢,我們就天天過來,到時候耽誤了你女兒高考的話……你覺得誰損失重?”
白尋音回過神,一下子明白了。
原來這些天季慧穎的躊躇不安,輾轉(zhuǎn)反側(cè),甚至偷偷看存折……都是因為這群追債人又纏上來了。
他們顯然是打定了主意要趁著這個節(jié)骨眼纏上來,讓季慧穎生怕踩在她高考前后打擾她的心情,于是不得不拿錢。
白尋音垂在身側(cè)的手攥成拳,指甲深入掌心。
“你、你們不能這么不講道理�!奔净鄯f一輩子都在體質(zhì)內(nèi)工作,溫文爾雅的性子,即便氣急了也只是臉色青白的講道理:“我老公被你們逼的跳了樓,法院已經(jīng)清除我們和你們之間的債務(wù)……”
“呸!法院算個屁!”男人急頭白臉的打斷了她,冷冷嗤笑:“法院管得了老子天天過來這破小區(qū)‘散步’?它管不著!你男人當(dāng)時欠了老子那么多錢,以為死了就算了?給不給錢,你們自己看著辦!”
男人說完,就帶著身后的跟班閑庭信步的走了。
兩個人心事重重的回到了家里。
把包掛上,季慧穎回頭看著臉色蒼白的小姑娘嘆了口氣,輕聲安慰:“音音,別怕,他們再來咱們就報警,會有辦法的�!�
可是警察會不會管,就不一定了。
白尋音知道這個道理,但她不想讓季慧穎知道她什么都清楚,免得她擔(dān)心,于是只得點了點頭。
孤兒寡母最容易被人欺凌,尤其她們是兩個女性,在世人眼里柔弱又沒用的女人。
白尋音幾乎能想到那群追債人的想法,覺得她們一定會受不住的給錢保平安,然后一次的妥協(xié)下去,就是永無止境的被要挾,可是……
白尋音茶色的眼眸閃過一絲凜冽的寒光,她拉開抽屜,從里面拿出一把刀子放進了書包里。
這是當(dāng)年白鴻盛送給她的瑞士軍刀,必要的時候……可以保命。
十七歲的少女第一次想要碰觸利刃,沒有對任何人說過她是抱著‘魚死網(wǎng)破’的心情的。
生活總是這么難么?還是等長大了就好了?
白尋音再次捫心自問了一遍這個問題,隨后輕輕的嗤笑了一聲。
命運就是一個賤人,生活就是那么難。
第二天放學(xué)后回到小區(qū)巷子口見到那兩個追債人的時候,白尋音并不意外——自從昨天下午在自家小區(qū)門口見到這兩個人,她就知道他們一定會找上來。
吸血鬼和蛀蟲只喜歡盯著弱者欺凌,而她看起來比她媽媽還要‘弱’。
白尋音推著自行車在人高馬大的兩個男人面前站定,雙眸冷冷的。
“小姑娘,你這是什么表情�。俊蹦腥丝吹剿@‘視死如歸’的模樣忍不住笑了:“我們就是想跟你聊聊,聽說你學(xué)習(xí)不錯,高材生?”
他說著,就想把手伸過來觸碰女孩的下巴。
然而下一秒,深夜里寂靜的巷子口傳來一道殺豬似的慘叫——
“艸!��!我□□媽的��!”
男人捂著流血的手,蔓延著的血像是浸入到他的眼睛里,雙目嗜血一樣陰狠的盯著白尋音大罵:“你個賤女表子!竟然敢他媽帶刀!”
然而白尋音根本不聽,在拿出瑞士軍刀義無反顧的劃傷男人的手時,趁著他慘叫的當(dāng)口她的第一反應(yīng)就是跑。
必須跑!跑的越快越好!跑出這逼仄的巷子口!
白尋音心肺隨著劇烈的奔跑不斷灌入冷風(fēng),直感覺火辣辣的疼,然而她還是感覺到身后急促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近的好像馬上就能碰觸到她,讓人猶如墜入無盡深淵的絕望——
然而有人拉了她一把!
“白尋音!”依舊每天悄悄送她回家的喻落吟正在巷子口買了瓶水,還沒等走就看到小姑娘不要命似的跑出來,仿佛身后有洪水猛獸。
他瞳孔猛的劇烈收縮,第一反應(yīng)就是扔掉手中的水沖過去拽住她:“怎么了��?”
第36章
痛
*有的時候,
懸崖峭壁的絕境中也能開出花來。
跑出巷子口被喻落吟拉住的時候,白尋音腦子一片空白,直感覺身上輕輕的顫了一下過后便是一身的冷汗。
滴水成冰的晚上,
通體涼意。
一瞬間,
白尋音還以為自己是被身后的追債人拉住了,
她眼前像是被糊了一層薄薄的霧氣,什么都看不清楚。
眼神空洞,
機械麻木的看著喻落吟拉住自己,嘴唇開開合合的好像在說什么。
“白尋音!怎么了?誰在追你?”喻落吟問話的時候下意識的把她拉到自己的身后護著,就這么一個耽擱的時間,
沒等白尋音張口,巷子里男人罵罵咧咧的聲音就傳出來了。
喻落吟清雋的眉目一凜,
沉冷了幾分。
他把白尋音推到墻上,自己推著自行車擋在她面前。
“臭小子!你他媽誰�。俊笔芰藗哪莻男人疼的說不出話來,只能臉色蒼白滿頭冷汗的齜牙咧嘴,讓旁邊的兩個跟班攙扶著他跑——要不然以成年男人的體力,
老早就追上白尋音了。
吃了一個這么大的虧,男人手心里的傷口幾乎深到見骨,
碰都不敢碰。
他們當(dāng)然不會默默的吃了這個悶虧,
受傷的人說不出來話,自然會有人幫他說。
“我告訴你你他媽別管閑事兒!把那丫頭交出來!”人高馬大的男人兇神惡煞的走過來,
伸手亂指亂比劃的瞪著喻落吟,
破口大罵:“這賤人把我大哥的手都給剌傷了,你護著他我他媽連你一起揍!”
“傷了人我們可以賠錢,好說好商量何必動氣?”三對一,
雖然有一個傷的不輕但也算三個成年人對一個學(xué)生,
只要腦子正常的人都不會硬碰硬。
喻落吟勉強笑著,
一只手死死摁著身后的白尋音讓她別冒頭,另一只手抬起來擋在身前,控制著他們之前的距離。
“醫(yī)藥費我可以出,全出�!庇髀湟餍α诵�,眼底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寒光:“這樣你可以停止找麻煩么?”
“艸,你他媽算個什么東西?也敢跟老子談判?!”男人顯然是看著喻落吟穿著校服是個學(xué)生就完全沒把他放在眼里,不屑的冷哼:“這賤人欠我們錢!欠那么多你個小屁孩能賠得起?光以為醫(yī)藥費?開玩笑,真是給你們臉了!”
“多也有個數(shù)吧�!庇髀湟魑赵谧孕熊嚢焉系氖种覆灰撞煊X的收緊,面上淡淡的道:“你開價就是了。”
……
他如此氣定神閑的模樣,反倒讓男人有些拿不準(zhǔn)態(tài)度了。
半晌后,他才瞇了瞇眼很是懷疑的問:“你真能賠的起?”
“這卡里有個七八萬。”喻落吟從錢包口袋里抽出一張卡,兩根修長的手指夾著遞過去,黑夜里卡面上仿佛閃閃發(fā)光,刺的追債人目光不住跟隨。
喻落吟很客氣的說:“你先拿去花,不夠再商量�!�
說著,他悄悄拉住白尋音在身后默默掐她的手,捏著她的指骨的力道毋庸置疑的堅定。
男人下意識的就去接卡,嘴里依舊不干不凈的說著:“告訴你,這賤人老子可欠我們幾十萬,我告訴你小子想在女孩面前充大頭也得有個數(shù)……艸�。 �
話說到半路,截然而止變成慘叫。
本來美滋滋的男人被喻落吟一拳打在下巴上,直感覺牙齒咬著舌頭和嘴皮,一瞬間疼的飆淚,一口血含在嘴里口齒不清的罵。
“走!”喻落吟動作極快,趁著那幾個人沉浸在‘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氛圍里時,打完人就把白尋音拉上了車,從德國空運過來的山地自行車結(jié)實的很,被少年騎的動靜稀里嘩啦,猶如脫了韁的野馬一樣沖出了阿郡胡同——
“快跑!”
“操他媽的!”男人吐了一口帶血的唾沫,氣急敗壞的跺腳大罵:“人跑了!趕緊他媽的追��!”
白尋音迷迷瞪瞪的就被迫上了喻落吟的車后座,他兩條腿幾乎成了風(fēng)火輪,自行車速度騎成了汽車,周圍冷冰冰的風(fēng)呼嘯著掠過兩個人身上,吹的身上發(fā)麻,頭發(fā)都散開了。
她不得不伸手摟住喻落吟的腰,避免自己整個人被甩出這輛車子外。
“罵你還想我給錢?”喻落吟想起那幾個男人一口一個‘賤人’就覺得來氣,冷冷的嗤笑:“做夢,一群垃圾�!�
少年的聲音消散在凜冽的夜色里,譏誚,恣意而張狂。
車后座的姑娘聽的清清楚楚,抓著喻落吟校服衣服的手指不自覺的蜷縮了一下,莫名就有種‘安心’的感覺。
雖然他們現(xiàn)在只坐在一輛單薄的自行車上,黑夜里前路不知何方,雖然她還沒辦法告訴季慧穎一聲自己為什么還沒回家……
“站��!你們他媽的給我等著!”
但好景甚短,很快男人在漆黑夜色里氣急敗壞歇斯底里的聲音,就打斷了所有縹緲的思緒。
白尋音猛的回頭,就看到那三個追債人竟然開了車,離他們越來越近,近的聲音都能聽的一清二楚。
畢竟自行車還是比不過轎車。
“別怕,法治社會,他們不敢撞上來�!庇髀湟鞲惺艿叫」媚镒ブ约盒7氖衷陔[隱發(fā)抖,百忙之中沉著聲音安慰了一句。
心下轉(zhuǎn)了幾圈,很快就有了辦法。
“自行車太慢了,跑�!庇髀湟髟谒麄冞沒追上之前,當(dāng)機立斷的停下自行車不管不顧的扔在路邊,隨后扯著雙腿發(fā)軟的小姑娘下了車——
“抄小道跑,跑到車開不進去的地方!”
追債人用了車,他們就只有這一個辦法了。
只是林瀾的大街小巷里除了分外破舊的地方以外,處處路燈,燈火通明。喻落吟拉著白尋音隨便順著一條胡同里鉆進去,就聽到車停在路邊甩上門的動靜,男人惡狠狠的罵著,依舊在后面不依不饒的追。
這幾個男人徹底被兩個學(xué)生先后傷人的舉動打擊到了自尊,也不管不顧起來,一副無論如何也要把人捉住好好教訓(xùn)的架勢。
只不過想讓年少輕狂的孩子低頭認(rèn)輸是不可能的,這條胡同就算是個死胡同,他們都會想辦法翻過去。
“堅持�!鄙砗笞分鸬哪_步不停,急促的壓迫感之下,喻落吟就只能帶著白尋音一直的跑,但女孩的體力和男孩到底是有差距的。
聽到拉著的人呼吸聲逐漸沉重急促,身子變的緩慢沉重,喻落吟不禁咬牙攬過她的腰:“不能讓他們追到,音音你聽我說,剛剛下車的時候我打電話報警了,我手機里打開了定位軟件……”
話未說完,他見到眼前一棟黑壓壓的高樓,話音戛然而止。
他們不知道順著哪個方向跑的,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吸入的風(fēng)在五臟六腑里作祟,讓整個胸腔都隱隱生疼,但竟然跑進一個像是商業(yè)辦公區(qū)的高樓大廈里來了。
這樓周圍沒有逼仄的胡同可以躲,身后的人又相隔不過幾百米,喻落吟看著玻璃大樓周圍纏著的電線燈,咬了咬牙:“上樓!”
這種辦公大樓都是露天的,有安全通道,他們可以暫時躲進去看能不能找個地方藏身。
喻落吟說完就要拉著白尋音跑上去,但拽著人的手一動,卻發(fā)現(xiàn)拽不動——身邊的女孩身子幾乎僵硬成一座石像,腳下仿佛生根了一樣黏在原地。
他側(cè)過頭,就看到白尋音臉色蒼白,仰頭一眨不眨的盯著眼前的高樓,眼神像是茫然,又像是恐懼,倒映著這棟玻璃高樓和漫天的繁星。
白尋音完全沒想到,這沒頭沒尾長達(dá)快要一個小時的奔跑居然讓他們跑到吉光區(qū)來了。
好死不死的,這棟樓正是以前合能電子的辦公樓,也是……白鴻盛縱身一躍的大樓。
無數(shù)記憶不受控制的回到了腦海里,一時間白尋音感覺自己回到了三年前,變成了剛剛十五歲的自己,在那個灼熱的下午擁有了一個最絕望的夢魘。
揮之不去,周而復(fù)始。
白尋音耳邊忽然就什么都聽不清了,她怔怔的盯著自己的‘夢魘’,好像抬頭就能看到當(dāng)初的那個天臺,看到白鴻盛的身影一樣。
——這場景居然和當(dāng)年時分該死的契合,就連身后的追債人都一模一樣!
“白尋音!”
喻落吟似乎是在她耳邊叫她,聲音慍怒,但她聽不太清楚,只感覺手腕被人緊緊的鉗制住,跌跌撞撞的被他拉扯著帶上了樓。
兩條細(xì)長的腿不受控制的發(fā)抖,跑上臺階的每一步白尋音都感覺三年前的經(jīng)歷在腦子里不斷閃回。
那時候白鴻盛也是生怕被人追上,兩個人像是死狗大汗淋漓的跑著,分明是一點力氣都沒有了,雙腿發(fā)軟,但還是用力的跑。
只是他們最后跑無可跑,被逼上了樓頂?shù)奶炫_,那群人卻還是追了上來。
這次也一樣。
喻落吟進了大樓后,用旁邊大概是公司人員放置的硬紙板上面捆著的塑料繩,簡單的拆下來捆住安全通道的把手。
“別出聲�!庇髀湟靼焉l(fā)抖的白尋音按在懷里,在她耳邊低聲又快速的說:“咱們向上跑,這邊樓多,他們不一定知道咱們藏在這里面�!�
他說完就拉著白尋音向上跑。
少年在等到警車搜尋到他的定位器追來之前,所有的安排都是正確干脆的,也是應(yīng)該的……可白尋音總感覺心里莫名的發(fā)慌。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之前在這里受過刺激的原因,白尋音總覺得……
他們不該上這個樓。
她想阻止喻落吟,用力拉他的校服衣袖,可少年強硬的攬著她,腳步不停。
就好像要竭力為她創(chuàng)造一個‘安全’的場所一樣,白尋音無助的搖著頭。
這棟玻璃大樓是中層,頂樓八層,他們爬到了七層的時候,驟然聽到一聲玻璃破碎的巨響,在靜寂的黑夜里尤為刺耳,讓兩個人下意識的腳步一頓。
他們從對視的瞬間里都瞧見了彼此的錯愕。
隨后,喻落吟抿了抿唇,在白尋音驚懼的眼神中彎下腰把她扛了起來,頭也不回的繼續(xù)向上。
“是我?guī)銇磉@兒的,出了什么問題我都會負(fù)責(zé)�!庇髀湟髟谛」媚锏拇反蛑欣潇o的說:“我先把你藏起來,你……”
他話沒說完,白尋音已經(jīng)重重一口咬在了他的肩頭,小獸似的力道讓喻落吟輕輕‘嘶’了聲,力道下意識的一個松懈。
白尋音趁機跳了下來。
兩個人已經(jīng)站在了最頂端的天臺,地面凹凸不平,在這里看夜景會充分體會到林瀾的廣闊美麗……
但是廣袤無垠,沒有什么藏身之處。
“你說你們跑什么跑��?”
突然一道男人的聲音從背后傳來,讓兩個人后脊梁骨猛然發(fā)寒,汗毛飛速的躥了起來。
是被白尋音一刀劃傷的那個男人,可能是因為疼痛的原因,他聲音比起之前有點虛弱。
但蒼白的臉上掛著陰鷙猙獰的冷笑,陰嗖嗖的:“跑的了么?還不是又到了這個地方?”
他像是在享受貓捉老鼠的樂趣一般,眼睛瞟著白尋音,玩味極了。
“小姑娘�!蹦腥撕雎允稚系奶弁矗谷恍α耍骸斑@地方你還記得么?不就是當(dāng)初你老子跳下去的地方?咱們跟這地方可真有緣分�!�
白尋音一把抓住喻落吟的胳膊,像是找了個支柱讓自己別倒下去。
她臉色蒼白的近乎透明,額頭浮著一層薄汗。
“萬事可商量�!庇髀湟靼阉兜缴砗笞o著,垂眸不經(jīng)意間看了眼手機上的定位軟件,聲音強作淡定的周旋:“我給你們錢,還是那張卡,密碼”
“□□媽的,你他媽少跟老子裝蒜!”男人剛剛不小心著了喻落吟的道,這次面對卡冷笑一聲,竟然直接無視掉過來狠狠還了喻落吟一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