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那是一雙極陰沉的眸子,光是對上,便足以教人毛骨悚然,像是來自幽冥的使者,渾身散發(fā)著極詭譎冷沉的氣息,不同于他的邪與狂,而是絕對以陰寒。
他心下便明白,若是對立,人將會是最可怕的敵人,這種人為達(dá)目的,是可以不擇手段,毀天滅地的。
此人明顯是沖著依依而來,難道,這便是君楚泱所斷言的血厄?是他為她所需承受的災(zāi)劫?
第六章
直到入了夜,依鳳的心情仍是起伏不定,淡淡的憂惶繞著,揮之不去。
酒,可以平定心神。
于是,她取來一壺酒,斟了滿杯飲盡。
奇怪,沒有味道。
想不起她多久沒這么喝酒了,腦中唯一記著的,是鳳千襲哺喂她的畫面,這樣喝的酒,真的會比較香甜嗎?
好像是。難怪她現(xiàn)在感覺空空洞洞,像是少了什么,喝不出味道來,沒有他喂著時的好喝。
要不要去找他喂?
她站起身,不一會兒,又頹然坐了回去。
還是不要了,她現(xiàn)在心里頭好亂、好亂。
她抱著頭,想起了今日街上驚鴻一瞥的身影。
聶子冥--
她不敢相信,有生之年還會再遇到這個男人,這個宛如邪魔化身的男子!
這個名字、這個男人、這張俊邪面容,是也一直極力想擺脫的過去,更是她生命中最灰暗的一段記憶,如果可以,她情愿這輩子都別再想起--
遇上他,究竟是幸,抑或是不幸?她已無法分辨。
她的身世,便如說書人所形容,早年失怙失恃,飄零無依,如果不是遇上他,她會在妓院中過著送往迎來的日子,直到年華老去,花顏凋殘。
可,遇上他就真在是件好事嗎?不,那只是更可怖的人生的開始。
十歲起,她便在他身邊,他霸道地宣稱她是他的,她也清楚自己沒有選擇的余地,將來非嫁他不可。
聶子冥將她視如心頭珍寶,待她珍寵到了極致,只要她稍有不順心,定要人以命相抵。
幸遠(yuǎn)嗎?錯了,那才是她不幸的開始。只因那樣的珍寵,已到了幾近病態(tài)的地步。
那時,為了排遣寂寞,她養(yǎng)了只白兔,紅的眼睛,雪白柔軟的皮毛,令她愛不釋手。吃飯時抱著它,入浴時抱著它,睡著時也抱著它,對它喜愛到
無以復(fù)加。
然后,一件她怎么也料想不到的事發(fā)生了。
聶子冥由她手中奪過那只白兔,一掌活生生捏死它,血肉模糊。
原因:是這只白兔該死,不該奪去她的注意力。她的愛無比珍貴,只能給他,其余卑賤的事物,不配得到。
這件事,教她大受打擊,夜夜躲在被子里,為白兔之死哭得傷心欲絕,也因為這件事,她怕了,從此不敢再養(yǎng)任何寵物。
一而再、再而三,只要她重視的事物,全都會被毀去,久而久之,她也不敢再對任何事表現(xiàn)在乎。
她知道他是認(rèn)真的,要奪她完完全全的愛,不容任何人、任何事分去寸許,只要是她放在心上的東西,他都會不顧一切的毀去,他的手段太極端,她不敢領(lǐng)教。
十五歲那年,她救了一名腿受了傷的姑娘,偷偷藏在房里,不敢讓他知道,只等傷一好,她就立刻送走她,以為這樣就什么事都沒有了。
可,她太天真,在他的地盤下,有什么事能瞞得過他呢?
他還是知道了,并且讓他十幾名手下,一一凌辱了那名小姑娘。
她永遠(yuǎn)忘不了那雙帶著濃濃怨恨的眼神,對她說道:"你不該救我的,如果你不救我,就什么事都不會發(fā)生了,我恨你,我死都不會原諒你的!"
當(dāng)夜,那個姑娘便懸梁自縊了。
是��!她說得沒錯,她是不該救她的,不救,最多就是廢了一條腿:救她,卻教她連命都送掉了,死得何其悲辱。
她激動地沖去質(zhì)問他,他卻只是若無其事地說:"你關(guān)心她,為她療傷,她費去你太多心思,該死!"
呵,說到底,全是她的錯!她不該忘了自身的處境,讓一時的惻隱之心冒出頭,鑄下大錯,是她害死了一條無辜的生命。
她懂了,雖然懂得太晚,但起碼,該看清的,她也終于看清了。
此后,她牢牢封鎖住所有的感覺,掏空了心,不讓自己再去在乎什么,這樣,就沒事了吧?這樣,就不會再害到誰了吧?
久而久之,她也幾乎忘了,喜愛一樣事物,究竟是什么滋味。
直到二十歲那年--
侍候她的婢女,在替她梳頭時,簪子不小心割傷了她的臉,她本欲瞞下,只要不見他,待傷好,便可瞞過。
然而,依舊沒有成功,她很清楚那名婢女會有什么樣的下場。
就在那一個無月的黑夜,他將她帶上高樓,要她看清楚他怎么懲治該死之人。
她沒有求情,求情代表在意,而在意,只會讓那個人死的更快。
那個婢女臨死之前,悲切地吼叫著。"你們這兩個冷血的惡魔,我詛咒你們不得好死!"
她怎么也忘不掉那一幕,他將人五馬分尸,就在她的面前,肢體離析,血肉飛濺!
人是死了,可婢女說的話,卻緊纏上她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