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他正要說話，就被胡秀杰用手上的一卷資料按住。
胡秀杰皺眉道：“我們到底是你老師還是你粉絲，知道你的事還得通過網(wǎng)上關(guān)注你？真夠不像話的……謝瀾到底考什么樣？請假這么多天，我們還以為你考砸了在B市散心�！�
謝瀾正要張嘴，底下董水晶茫然道：“他不是簽約了嗎？”
“對啊，全班都知道了吧？”
“我們都知道啊。”
“原來老師不知道嗎？”
謝瀾還沒張開嘴，就見老馬的臉上剎那間迸發(fā)出神采。
返老還童。
老馬猛吸一口氣，一把攥住胡秀杰的胳膊，把胡秀杰攥得直皺眉。
“什么政策？！降分？還是降重本？還是……”
謝瀾道：“是提前錄取。”
老馬一下子沒說出話來，站在教室門口，瞳孔都在顫抖。
“還有別的嗎？”他問。
“別的沒什么了……”謝瀾咕噥了一句，跟竇晟一起走下講臺，往教室左下角窗邊，他們那熟悉的窩點走去。
保送就是保送，最簡單清楚的政策就是保送，沒有那么多彎彎繞繞的條件。合同一簽，板上釘釘。
真要有別的，就是冬令營。
CMO的全國決賽還是要參加，但他已經(jīng)提前鎖定了精英冬令營全國六十張入場券之一，今年冬天要進入國家集訓(xùn)隊選拔。
T大的老師說，有可能讓他進今年的國家隊，參加明年7月IMO。也可能多培訓(xùn)一年，后年再戰(zhàn)，反正要看集訓(xùn)情況。
他私心希望是后年，大一結(jié)束再去比。一方面準(zhǔn)備時間能充裕一點，另一方面，今年年底想陪竇晟忙活他的年度視頻。
班里鬧哄哄地討論了一陣，老馬和胡秀杰站在走廊低聲交談，過了好一會老馬才回自己班看自習(xí)。
聽腳步聲，不難想象到馬臉上春風(fēng)滿面。
胡秀杰回班關(guān)上門，拍了拍講臺桌。
底下瞬間安靜。
她依舊是一貫的冷臉，但時不時微微揚起的嘴角還是暴露了一些激動。
“行了啊，簽了就簽了，謝瀾第一節(jié)
下課來找我一下。已經(jīng)簽了TOP
2不要得意忘形，還沒簽上或還沒考上的同學(xué)正是拼搏時，就算不全去前兩所，咱們這兩個班也全都是頂級大學(xué)的苗子。高三了，別讓任何事影響到你們的狀態(tài)，保持積極進取的心態(tài)，保持穩(wěn)定高效的學(xué)習(xí)節(jié)奏，保持健康強壯的體魄，你們都……”
她目光掃到竇晟，突然皺眉道：“竇晟�！�
竇晟剛放好書包，有些不知所以地抬起頭，“��？”
胡秀杰視線在他臉上兜圈圈，眉頭越蹙越深，“一個假期沒見，怎么瘦這樣？生病了？”
前面同學(xué)聞言紛紛回過頭來。
車子明嘀咕道：“是啊，前兩天二試的時候我就想說，豆子好像瘦了？”
竇晟啊了聲，含糊其辭道：“可能是有點吧……沒事，我多吃飯，再過兩個月就胖回去了。”
胡秀杰皺眉，拍拍講臺桌，又開始了新一輪的訓(xùn)教。
“營養(yǎng)也要跟上！這周末家長會，你們家長來了我還要重點強調(diào)，高三這一年……”
謝瀾趁她發(fā)言，趕緊把手機關(guān)機塞進書包深處。
竇晟湊過來低聲道：“男朋友，視頻BGM還沒好嗎？再不拍，我要被老胡盯死了。”
“別催，別催�！敝x瀾煩躁，“在B市我說要剪音軌，是誰拉著我半夜瞎逛？你還有臉催？”
第98章
殺生丸
九月中，秋老虎肆虐。
大課間跑操結(jié)束，謝瀾站在體育場門口那棵梧桐樹下，靈魂出走。
英中高三每天兩趟大課間跑操，各班排方陣，把人像夾心餅干那樣夾著，不緊不慢跑上二十分鐘。
他倒不是不能運動，但耐力不行，這種跑法不如直接要他命。
等到竇晟終于跑步去把水買回來了，他才慢悠悠地回了神。
生活不易，謝瀾嘆氣。
本來保送到手，還以為高三能輕松點，但卻沒想到國內(nèi)高三的日子會這么苦。
比如清晨五點五十宿舍廣播里準(zhǔn)時響起的“高考單詞廣播”。
每天晚飯后，胡秀杰站在門口沒收西門外的小食品。
老秦在一個尋常的禮拜二晚上留了四篇高考真題作文。
化學(xué)老師穿元素周期表T恤上班，穿了一周，第二周又變成常見化學(xué)方程式。
這還不算夸張，某個周日晚上回來，謝瀾一進教室門差點嚇?biāo)�，定在講臺上和底下大眼小眼對瞪半天，才恍然意識到所有女生都把劉海剪到眼眉上方半公分的位置了。
就……挺禿然的。
千言萬語，就是“硬核”二字。如果不是胡秀杰死命令竇晟高三不許帶相機，《硬核高中生存實錄》素材量恐怕能翻倍。
數(shù)著手指頭過日子，終于熬到九月結(jié)束，十一國慶，盼來了三天假期。
放假前一晚下了雨，走廊的窗開著，穿堂風(fēng)把一整排教室的門接二連三地砸進門框。倒數(shù)第二節(jié)
晚自習(xí)下課鈴響，謝瀾去上了趟廁所。
他正要噓，旁邊全科A的一個哥們忽然清了清嗓子。
“風(fēng)急天高猿嘯哀，渚清沙白鳥飛回�！蹦侨藢χ鴰拇纱u墻，字正腔圓地背誦道：“無邊落木蕭蕭下，不見長江滾滾來。”
謝瀾受到了極大的震撼，“你干什么呢？”
“上廁所的時間浪費了怪可惜的，我隨便背背�！蹦侨嘶卮鸬溃謸Q了一首：“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語。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誒兄弟，抱歉，你是不是被我吵得尿不出來？”
謝瀾茫然。
“那我換一首幫你�！彼f，“銀瓶乍破水漿迸，鐵騎突出刀槍鳴。曲終……”
“不必了。”謝瀾默默拉上褲子，轉(zhuǎn)身面無表情地走了。
回到座位上坐下，竇晟放下筆笑問道：“還好嗎二貓？”
謝瀾嘆氣，“我想逃離這個恐怖的高中。”
“你知道因為什么嗎？”車子明扭過頭神神秘秘道：“因為你已經(jīng)保送了，所以這些痛苦對你而言毫無必要，更顯得苦上加苦。但我們這些黃蓋還在拼，我們甘之如飴，知道吧？”
“黃蓋？”謝瀾更迷惑，“黃蓋干之如姨？什么意思？”
“好了好了�！备]晟連忙拉著他坐下，“再忍忍，馬上放假了。”
上課鈴響，胡秀杰的高跟鞋聲在走廊上響起。
謝瀾抓緊時間問竇晟道：“明天去拍攝，對吧？”
竇晟嗯了聲，“服化道團隊都約好了，這次要拍的場景也搭完了，國慶這三天假爭取拍掉三組。”
謝瀾聞言深吸一口氣，點頭道：“好�！�
他知道竇晟對這個動漫萬花筒的視頻上心，但之前沒想過是這么上心。
編曲定稿后，竇晟就開始聯(lián)絡(luò)團隊。場景搭建、服化老師、攝影老師、武術(shù)指導(dǎo)、后期和特效制作，全都請了最專業(yè)的工作室。那天他用竇晟的ipad追番，竇晟的微信掛在后臺，突然彈出一條通知，卡里刷走八萬多。
他嚇一跳，趕緊去問，竇晟卻說只是先給人家交了一筆定金。
謝瀾當(dāng)時愣了好一會，他從沒想過要在一期視頻里砸上幾十萬。
高三晚自習(xí)四節(jié)，十點半放學(xué)，到家已經(jīng)十一點多了。他回屋洗完澡，把浴室門開了一半吹頭發(fā)，隱約聽見竇晟還在打電話。
下意識把吹風(fēng)機切換到低風(fēng)模式。
“雪要直接人造，不做后期，不然就太假了。你們機器到位了吧？”
“嗯嗯，月亮可以后期再潤色。”
“明天會有幾個攝像老師？……機位呢？……好，那我們大概早上七點到�！�
竇晟把電話掛了，探身進來道：“少俠，頭發(fā)還吹不吹了？”
謝瀾索性把吹風(fēng)機放下，“明天拍什么，最后定下來了？”
“嗯。這三天拍‘雪’組，明天拍殺生丸，后天沈一沐，大后天拍天野�！备]晟道。
沈一沐和天野都是玄幻國漫男主，謝瀾不太熟，但殺生丸他很熟。
“大妖怪殺生丸啊。”他忍不住對著竇晟的臉走了個神。
竇晟笑道：“整個企劃里我最擔(dān)心的就是殺生丸，唯一的妖怪男主，太二次元了，拍不好的話整個視頻垮掉�！�
“我覺得可以的�！敝x瀾認(rèn)真點頭，“光是輪廓就很像，別擔(dān)心。”
這陣子他在網(wǎng)上看了很多cos，他自己感覺cos成敗的一大關(guān)鍵在于臉型貼不貼角色。比如同樣cos殺生丸，有些coser下巴尖得太過，有些邪魅，沒有了殺生丸的仙氣。有些coser臉頰又太飽滿，紙片人的感覺出不來，怎么看怎么違和。
但竇晟是真的臉型貼，他原本就是尖下巴，尖而不長，前兩天他看竇晟試戴殺生丸的銀色長發(fā)，面部妝還沒上，只是練習(xí)幾個眼神，就很有那味了。
竇晟走進浴室照鏡子，嘀咕道：“反正，要是視頻最后效果拉垮，就不發(fā)了，隨緣�！�
不發(fā)。幾十萬砸進去，不發(fā)。
謝瀾忍不住嘶了一聲，“你到底怎么想到要做這個企劃的？”
“心血來潮吧……”竇晟對著鏡子道：“我沒cos過，所以就是想挑戰(zhàn)一下，玩就玩大，錢砸也就砸了，沒事的�！�
謝瀾不敢說話，cos這事他也是純粹門外漢，既怕話說得太滿，明天被效果打臉，又怕反應(yīng)太平淡，讓竇晟提前挫敗。
拍攝前這一宿，竇晟沒怎么著，反而是謝瀾失眠了。
結(jié)果第二天到場地，竇晟化妝三小時一出來，謝瀾整個傻掉。
銀發(fā)如瀑，雪色的華袍空靈脫俗，鎧甲彎刀與右肩披散的毛皮剛?cè)嵯嘁r。竇晟額間一輪彎月，兩頰道道血痕，明明是硬漢氣質(zhì)，但俊美清冷的面容又帶出幾分仙風(fēng)道骨。
化妝老師笑道：“你這一套要秒殺太多專業(yè)coser了，對得起粉絲一聲殺殿下�！�
竇晟很在狀態(tài)，頷首的樣子也頗有殺生丸的孤傲氣。但他轉(zhuǎn)而朝向謝瀾，又瞬間切換回了平常的模樣，含笑挑眉道：“我?guī)泦幔俊?br />
謝瀾掏出手機，“嗯嗯，我先拍一張壁紙�！�
男朋友太帥，帥到他只能靠面無表情來掩飾，在手機屏幕后無聲尖叫。
竇晟笑得幾乎繃不住，幾次想找回殺生丸的感覺，但謝瀾快門還沒摁下，他又笑崩了。
“就這樣吧，別拍了，反正最后肯定會出幾組照片的�！彼χ嗣壹缟系拿斑@個手感好好啊，和梧桐的肚皮有一拼，我的銀子不白花。”
謝瀾忍不住伸手，“我摸摸�！�
竇晟站到近處，側(cè)著身讓謝瀾摸肩上披著的那條雪白的皮毛，又軟又滑，還很有厚度，謝瀾摸了一會，恍惚間竟然有種擼貓的錯覺。
擼他的大貓。
“行了行了�！备]晟任由他弄了一會，笑著退開，锃一聲將彎刀出鞘，
氣勢如虹。
他又收了刀，對謝瀾小聲道：“我去拍了啊，總看著你都沒法好好工作。”
謝瀾點頭，“去吧，我在棚外看著你。”
攝影棚里很空曠，第一組布景是皓月當(dāng)空，風(fēng)雪簌簌飄灑而下。大妖怪殺生丸背靠那皓月，高立樹梢，片刻后拔刀起跳，一瞬間閃現(xiàn)突破到鏡頭前。
閃現(xiàn)靠特效，但起跳和沖鏡要實拍，起跳需要跳出那一剎那的輕盈，沖鏡要拍出清冷逼人的殺意。簡單的兩個動作，竇晟反復(fù)拍了幾十上百次。說是外行心血來潮，但他干起來比誰都拼，全心投入，幾個小時眨眼過。
竇晟中午不敢吃飯，只嚼了兩根能量棒，謝瀾就站在攝影棚門口等著，好不容易等到傍晚發(fā)盒飯，餐車剛好停在他旁邊。
他挑了看起來肉最多的一種，準(zhǔn)備拿進去給竇晟。
隔壁棚工作人員拿飯路過，好奇地往里瞄了一眼，“這是哪個小明星在拍雜志嗎？”
謝瀾愣了下，搖頭道：“不是，我們拍著玩的�！�
“長這么帥啊�！蹦侨擞肿屑毻锍蛄顺蚋]晟，笑道：“這么帥可以考慮做演員啊，現(xiàn)在偶像劇可吃這種五官的男主了�！�
謝瀾知道竇晟對演員沒興趣，但還是忍不住問道：“偶像劇是拍什么？”
“拍男主女主談戀愛啊，吻戲啊，親親抱抱舉高高啊。”那人隨口道。
“……”謝瀾表情忽然有些冷，“但他唯一的愛好只是拍視頻……還有擼貓。”
工作人員笑笑，“我也喜歡擼貓�！�
謝瀾看著她拿盒飯走了，許久，嘖一聲。
這種被侵犯邊界的不爽感來的有些莫名其妙，但又很難忽視。
他嘆了口氣，轉(zhuǎn)身拿兩份盒飯進去。
竇晟已經(jīng)拍完了，正站在電腦前和后期老師激烈地討論。謝瀾路過，掃到了幾秒鐘初片，每一幀幾乎都是大工作室出品的CG級，非常震撼。
“怎么樣？”
竇晟笑著捏了個響指，“可以收了，換衣服吃飯。”
他說著對工作人員們道了辛苦，看著電腦文件保存，然后一瘸一拐地往后邊走去。
謝瀾愣了愣，立刻追上去，“腳怎么了？”
“剛最后沖的時候崴了一下�！备]晟撇撇嘴，“小事，還沒我打球崴得狠呢�！�
說是這么說，但今天只是第一天，明后兩天的分鏡動作比今天復(fù)雜很多，謝瀾很難想象竇晟要拖著崴傷的腳繼續(xù)。
竇晟自己倒真的無所謂，進換衣間三下五除二換回自己的T恤牛仔褲，摘了假發(fā)，臉上的妝也不卸，出來拉過一個小凳就坐下吃飯。
盒飯兩葷一素拼一份甜糕，看著有點油，但竇晟吃得很香。他是真餓了，謝瀾把自己的雞腿夾過去，他兩口就用嘴巴把骨頭剃干凈，順手把甜糕夾給謝瀾。
謝瀾發(fā)現(xiàn)竇晟腳腕剛才cos服束口的地方被汗水泡得發(fā)白，胳膊也有幾塊不知道在哪磕出來的淤青。
“太拼了。”他有些心疼地在男朋友腿上搓了搓，“早知道選題時謹(jǐn)慎點好了�！�
竇晟把嘴里的米飯囫圇吞下去，笑說，“我覺得特別過癮，這個比我想象中好玩，唉，一開始該拉你來一起錄的�！�
更衣間沒別人，謝瀾傾身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快吃吧�！�
竇晟嚼得兩腮鼓鼓，用嘴唇回貼了他一下，“嗯嗯�！�
滿當(dāng)當(dāng)一份盒飯被吃得一粒米都不剩，竇晟放下空盒揉了揉胃，突然嘶了一聲。
“等我一下啊，我還得去跟后期老師溝通一個細節(jié)，然后就收工帶你去吃烤肉�！�
謝瀾筷子一僵，“還吃烤肉？”
“啊。”竇晟瞟了眼盒飯，“這就是個開胃啊�！�
謝瀾：“……”
一斤飯菜開胃，可以的。
竇晟出去了，謝瀾止不住嘆氣，又帶著些憤懣把兩個飯盒塞進垃圾桶。
這還不百大嗎，敢問B站還有任何一個UP比竇晟更配得上這個百大稱呼嗎？
他戳開數(shù)據(jù)大神的帖子，匿名在下面回了一條。
-放風(fēng)橘貓：如果百大最后給謝瀾不給豆子，B站就真的早晚要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