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
快……快請御醫(yī)來,圣上,派人入圍場請圣上回�!�
“
??。”
下頭的太監(jiān)急忙忙隨侍衛(wèi)騎了馬去傳話。
這頭魏七癱在草地上嚇得站都站不起了。
他的腳像是崴了,侍衛(wèi)首領(lǐng)無法,只得道:“魏小公公,小的得罪了。”
說完將魏七馱在背后欲騎馬將他帶回營帳。
魏七此刻見不得馬,更莫說是坐上去了。
他望著那喘著鼻息的高頭大馬,心里直發(fā)顫。
“
不,不騎馬,走回去�!�
安喜趕來,瞧見魏七滿臉的鮮血直嚇得渾身哆嗦。
“
魏……魏七,傷……傷著哪兒?”
他的聲音都在抖。
“
安公公,魏小公公應(yīng)當(dāng)無礙,咱們身上的血都是死馬的,并非人血�!�
安喜雖早已瞧見一旁狼藉血腥的馬尸,可直到聽了這話才終于松了口氣。
魏七不愿再騎馬,安喜只好派人去抬步輦,走是不能走回去的。
若叫圣上瞧見他的魏七受了驚嚇后還要這般血糊糊地崴著腳走,自己這個御前總管也不用再當(dāng)了。
侍衛(wèi)首領(lǐng)背著魏七至安喜方才歇息的地方安置好,幾個太監(jiān)捏帕子替其凈面。
不一會子步輦來。
四個太監(jiān)抬著步輦,安喜等人跟在旁側(cè),才走了不過小半里地,(近兩百米)便聞身后馬蹄聲陣陣。
步輦輕停,眾人跪地接駕。
皇帝狠勒馬頭,塵土飛揚,氣勢洶洶。
他翻身下馬,面帶煞氣,盯著魏七上下掃視,目光鋒利似刀刃。
魏七縮在步輦中不敢動。
他是想接駕,可是腳上鉆心地疼,且他十分怕皇帝這副要殺人的作派,想裝可憐模樣搏他心疼。
可是后者此刻正在氣頭上,他瞧魏七似是無事,一路提著的心才終于落下。
可又見人鬢發(fā)散亂,黑發(fā)與耳旁皆沾血污,面色蒼白,衣襟前也都是狼狽的印記,還縮在步輦上瑟瑟發(fā)抖。
他滿腔擔(dān)憂俱化為滔天怒火,夾雜著無窮的后怕,鋪天蓋地對著魏七發(fā)泄。
“
你是沒長腦子么!”
皇帝氣得大聲怒斥,幾步疾馳,抬腳就去踹步輦。
不省心,太不省心!
“
朕叫你慢些!”
那會子應(yīng)得好好的,轉(zhuǎn)頭便將他的囑咐拋在腦后。
碰碰的踹木頭的沉悶聲,響在草原之上,也不知天子是否為鐵打,像是不曉得什么是疼。
魏七真是他的克星,從前一年至尾也不見發(fā)怒的天子,這短短幾年便沾有了人氣。
眾人嚇得不敢出聲,龍顏大怒,來勢洶洶,誰敢去勸。
安喜私心里想著:
咱家看人不力出了事,圣上定要責(zé)罰,叫他先對罪魁禍?zhǔn)装l(fā)了火,咱家才好逃過一劫。
他心里也怨魏七鬧騰,好好的非要去騎馬做甚,卻不知騎馬一事是皇帝先提的。
魏七在抖動的步輦上晃,被皇帝這兩嗓子喊得腦袋發(fā)懵,他本就受了驚,這會子更是難受。
皇帝探身,捏住他的下頜惡狠狠兇道:“
回話!你啞巴了?”
魏七也委屈,他百口莫辯,分明只是輕輕一拉,誰能想到平日里溫順的馬兒突然就發(fā)了狂。
“
奴才……我……我……再不騎馬了……”
魏七拽住皇帝的手臂,眼角泛紅。
“
是,你再也別想騎馬了�!�
皇帝瞧他模樣委屈氣消了些,沉聲重復(fù)。
他將魏七打橫抱了,穩(wěn)步朝營帳那頭走。
安喜跟在后頭默然瞧著皇帝寬大的背影與魏七露出的耷拉著的雙腿,總覺得事出蹊蹺。
第88章
情深意重
皇帝抱著人回內(nèi)城御營,
一路上魏七都埋頭不敢亂動。
皇帝的臉色陰沉如死水,胸膛起伏不定,顯然仍是氣極。
他確實是怕了,他一直都無法忘記兩年前壽康宮里的那場驚心動魄的爭奪。
魏七嘴角的鮮血,青白的面色,還有之后夢中他七竅流血,死不瞑目的僵直身軀,
種種都令天子生出恐懼。
且這些恐懼隨著他對魏七的喜愛,于不知不覺中日日加深。
宮里每年都有奴才消失,有的有由頭,
有的沒由頭,甚至連尸首都找不著的亦有之。
皇帝不想他最喜歡的這個奴才有朝一日也會悄無聲息地消失在宮里。
兩年來他有幾回都夢到魏七被害,找尋無果。
經(jīng)年之后又突被人自不知名的偏僻宮殿的枯井內(nèi)撈出了魏七的尸首,或是從哪處假山下挖出了一截他殘破的骸骨。
夢境有時太真,
真到若驚醒時身旁躺著魏七,他會忍不住去撫摸,
魔怔一般地探人鼻息。
若碰上身旁無人,他唯有握緊拳頭喘息,獨自在幽暗寂靜的夜里與心中的恐懼抵抗。
蕭??儼從來都不是毫無破綻。
他看得魏七看得很緊,在宮里魏七從來都不能邁出乾清宮一步。
出了宮也大都伴駕,
便是留下了他也要派一眾禁軍守衛(wèi)。
天子也不知究竟什么是愛,他的母親早逝,祖母強硬,父親又太過冷漠無情。
無人告訴他心疼與憐惜,
恐懼與遷就其實差不離就是愛了。
皇帝只是不想丟了這個奴才而已。
這個能在深宮的寂靜夜晚陪他下棋看書的奴才。
他終于發(fā)覺,原來縱使自己能翻云覆雨,可若想在宮里護(hù)得一個喜歡的奴才周全,亦非是件容易的事。
且……他垂頭望著懷里的人。
現(xiàn)下看著很是乖巧安靜,身形修長,體格也不弱,腦子亦不笨。
其實太過活潑鮮活,內(nèi)里天真純良又倔強難馴,美好的東西向來不長久。
他的心緒起伏不定,手臂微顫,漸漸用勁收緊。
可皇帝的心意與害怕,懷中的人從來都不懂。
因為皇帝是天子,天子怎會向一個奴才訴說他荒唐的恐懼與噩夢。
他不會低聲下氣地請這個奴才好好保重自己,更不會直言他的喜愛。
魏七只知自己被困住了,且是掙脫不開的束縛。
帝帳中,太醫(yī)早已候在榻旁,見圣上抱了人入內(nèi),慌忙請安。
皇帝將魏七放至榻上,力道稱不上是溫柔。
御醫(yī)照例將帕子搭在魏七的手腕上,診了會子脈后溫聲問:“魏小公公,您可有哪處不舒坦�!�
魏七偷偷瞥了眼負(fù)手立在一旁的皇帝,垂下腦袋悄聲道:“腳疼�!�
“嗬�!被实垡宦暲浜�。
屋內(nèi)人俱是一顫。
御醫(yī)將魏七的下擺輕輕撩開后便停住不敢再動了。
“安公公,勞請您幫在下一把�!�
安喜點頭,上前替魏七除鞋襪,御醫(yī)轉(zhuǎn)身回避。
后者縮腳,他怎好意思叫安爺替自個兒脫鞋襪,這樣臟的事。
“安爺,小的自個兒來�!�
“你又折騰什么,給朕老實些!”皇帝突劈頭又是一句罵,聲線冷厲。
魏七縮著脖子不敢出聲了。
安喜瞪他一眼,示意他莫要再惹事。
他將魏七的褲腳輕輕揭開,傷在小腿與腳腕處。
安喜用巾子將魏七的腳包住。
“
大人�!�
御醫(yī)這才轉(zhuǎn)過身來。
真真是麻煩,不過是成了皇帝的人,便連手腳都不能叫別的男子亂碰了,即便魏七亦可算得上是男子。
可天子此刻就如同閻王一般兇神惡煞地立在旁邊,御醫(yī)兩股顫顫,實在不敢亂動,生怕冒犯了魏七惹得皇帝不快。
御醫(yī)隔著巾子將人的腳捧了細(xì)細(xì)查看,即便只是這樣,皇帝仍舊微皺著眉頭,心中不大舒坦。
他忍住脾氣,問:“傷勢如何?”
“
回圣上的話,魏小公公無甚大礙,內(nèi)里無事,只腳上稍有擦傷與扭傷。
皮肉傷養(yǎng)上幾日便可好,倒是腳腕出處的扭傷需得要個十來日�!�
萬幸馬兒是特為魏七這樣的生手挑選的,不算太過高大。
魏七又還機智,護(hù)住了自個兒的腦袋,是以傷得并不嚴(yán)重,大多只是皮外傷,面上血淋淋罷了。
可若沒禁軍護(hù)衛(wèi),馬兒發(fā)狂亂中踩著了魏七,那也十分危險,保不齊要丟了命的。
“
無礙便可,你瞧著辦罷�!�
“
??�!�
御醫(yī)說了無礙,皇帝背在身后捏著的拳松開。
幾個奴才將魏七打理妥當(dāng)后,他揮退眾人,預(yù)備找魏七算賬。
安喜退下前提著小心低聲勸,“
圣上……魏七還傷著呢,您莫氣壞了龍體�!�
人方才受驚了,不要罵得太狠。
皇帝壓根就不搭理他,只是撩袍子往榻邊坐下。
眾人躬身退,帳簾合。
魏七屁股往榻里小幅度地挪。
皇帝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力道有些大,后者不再動彈了。
“
朕今兒早間入圍前說了何事?”
他探身湊近,掐住魏七兩頰,語氣冷如寒冰。
魏七嘴唇顫抖一時答不上來。
“
回話!”
皇帝掌中施力,厲聲低斥。
“
您,您叫……叫奴才慢些,仔細(xì)些,只許……騎著走,不能跑。
且要,要跟著禁衛(wèi)。”
魏七心虛,照著他早間留下的原話一字不差地復(fù)述。
記得倒是挺牢,可也沒見照著做。
“
原是記著的,朕還以為朕的囑咐你轉(zhuǎn)頭便忘了呢�!�
魏七小心翼翼地抬眼偷瞧他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