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不過有個事很奇怪，那天是徐少邀請你去，但到了會場又不和你同框，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蔣宇把水喝完，沉下目光。
“昨天穆總也去了，你怎么沒和穆總打招呼？”劉峰又問。
蔣宇摸了摸鼻子，把杯子放下。在洗手間里和穆先成坦誠相見，算不算打招呼？
“穆先成�！笔Y宇念著他的名字，抬起下巴，忽的笑了起來，身體往后仰靠在沙發(fā)，“我巴結(jié)不上啊�！�
劉峰一怔，轉(zhuǎn)頭看向蔣宇，他沒有再說話，目光很沉。
劉峰皺眉，覺得蔣宇這個話可能是真的。
蔣宇炒了這么長時間還是沒有工作，粉絲連著罵了三天，且愈演愈烈。眼看著劉峰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他才急了起來。
蔣宇從出道到現(xiàn)在干干凈凈，生生被劉峰給攪和成了個無恥小人。
周五劉峰絞盡腦汁寫了一篇公關(guān)稿要發(fā)在蔣宇的，蔣宇把賬號密碼給出去，剛要繼續(xù)看學習資料。手頓住，立刻拿起電話打給劉峰。
劉峰接電話很快，匆忙說，“忙死了，快點說�！�
“你先別發(fā)公關(guān)稿�！�
“什么？現(xiàn)在不發(fā)什么時候發(fā)？你都被罵成什么樣了，再不發(fā)你就徹底完了�！�
“你把賬號還給我，我來發(fā)�！�
“什么？你別胡來�！�
蔣宇沉默片刻，開口，“你信我么？”
劉峰不信蔣宇，蔣宇就是個胡作非為的主兒。
蔣宇：“……”
他深吸一口氣，接著說道，“你不信我，總該信我和梁天翔認識吧？我保證這件事能處理到最好。”
“你拿什么保證？”
“至少比你那個自殺式公關(guān)強�！�
劉峰不說話了。
蔣宇拿到賬號看到存稿箱里的公關(guān)稿差點沒笑出聲，幸虧他要的及時，不然這些東西發(fā)出來這輩子蔣宇都抬不起頭了。
蔣宇打開手機，并且艾特了梁天翔。放下手機，他起身去廚房開火煮泡面。
水剛燒上，電話就響了起來，來電是梁天翔。蔣宇瞇了瞇眼，把恨意壓下去，他接通了電話。
“小宇。”
蔣宇手指點了下桌面，走向廚房，“梁哥�！�
“你姐姐現(xiàn)在怎么樣？”
水開了，蔣宇本來想關(guān)火�？吹椒序v的水，他似乎又忘記了關(guān)火這回事，他站著停頓了很長時間，開口，“我姐姐走了�！�
“什么？”
蔣宇扯了下嘴角，沒笑出來，他忽然很煩躁，很想把鍋踹翻。但最終他什么都沒有做，他拿起煙盒取出一支煙借著爐灶上的火點燃了香煙，靠在流理臺上，“走了，大年三十。沒想到梁哥還記得我姐，她在地下有知的話，應(yīng)該會很高興。”
電話那頭死寂般的沉默。
蔣宇吐出煙霧，煙霧熏的他瞇了眼睛，蔣宇關(guān)掉了火。
廚房安靜下來，許久后，梁天翔說，“那天參加完首映禮就去青海拍戲了，沒有信號也沒看到。剛剛助理才告訴我，我會澄清�！�
“謝謝了�！笔Y宇的聲音帶了笑意，梁天翔現(xiàn)在大概是怕死了他提姐姐，做賊心虛。
“以后有什么事跟我聯(lián)系，我們兄弟也有個照應(yīng)。”
“好。”
梁天翔掛斷了電話，蔣宇把手機扔到桌子上，碰的一聲響。他掐了掐眉心，頭疼欲裂，真他媽想殺人。
電話又響了起來，蔣宇拿起來接通，劉峰的聲音直沖過來，跟電鉆似的尖銳，鉆的他耳膜疼，“梁天翔轉(zhuǎn)發(fā)了你的微博，這孫子還挺講義氣――”
“劉哥。”蔣宇打斷了他的話，冷質(zhì)嗓音清越，“你把李越的聯(lián)系方式發(fā)過來。”
第9章
“你要李總電話號碼？”
蔣宇打開了窗戶，凜冽寒風吹進來，過了正月十五。這個城市在霧霾的籠罩下，又恢復(fù)死氣沉沉的寂靜。
“嗯。”
“怎么了？”劉峰問，“現(xiàn)在情況不是挺好么？梁天翔也出來給你澄清了，有梁天翔的這條――”
“有沒有？”蔣宇皺眉。
“有――”
“發(fā)過來。”蔣宇掛斷了電話，手上的煙已燃大半，蔣宇把剩余的煙摁滅扔進了垃圾桶。劉峰的短信就到了，一串數(shù)字。
蔣宇看著這串數(shù)字很長時間，他深吸一口氣。手有千斤重，抬起來幾乎用盡了他全部的力氣，他把自己賣了。
一條不足二十個字的短信，蔣宇足足編輯了半個小時。短信發(fā)出去，蔣宇把手機扔在桌子上，抬手抽了自己一耳光，轉(zhuǎn)身走回臥室。
梁天翔必須得在網(wǎng)上澄清蔣宇并非踩著他上位，即使這樣會得罪粉絲，他也必須得這么做。蔣宇發(fā)的那條，實際上是三個人的合照，蔣宇馬賽克了中間的人。
梁天翔掛斷電話一腳踹翻了椅子，助理嚇了一跳，躥起來撲到梁天翔面前，“梁哥？怎么了？”
梁天翔抬手扯松西裝領(lǐng)帶，蔣宇拿蔣然威脅他。
“打電話給露西�！绷禾煜柙谖葑永镛D(zhuǎn)了兩圈，又重重坐了回去，他緊緊握著手機，“讓她過來一趟。”
“好，我這就去辦。”
助理匆匆離開房間，梁天翔直起身，目光漸沉。那個面團似的蔣宇敢來威脅他，誰給他的膽子？
蔣宇的短信發(fā)出去，李越一直沒回，頭兩天蔣宇還提心吊膽生怕那孫子忽然出現(xiàn)。等了一周，李越跟死了似的。
蔣宇在心里想，這貨如果能被車撞死就好了。
網(wǎng)絡(luò)時代，最大的特點是節(jié)奏快，梁天翔發(fā)完澄清，粉絲就一盤散沙落了下去。一周時間，蔣宇的。
周一劉峰打電話過來，蔣宇正在超市跟一群大媽擠在一起選蔬菜，拿出手機接通，“劉哥�！�
“沒在家？”
“沒有。”蔣宇擠出人群，走到安靜的副食品區(qū)，“有事？”
“來公司一趟，快一點。”
“行�！�
蔣宇用最快的速度結(jié)賬，直接打車去了公司。
半個小時后劉峰就看到蔣宇拎著菜穿著羽絨服，晃進了辦公室，他差點背過氣，一把拉住劉旭往里面走，“你先過去坐吧�！�
他揚聲叫助理小蔡，“去樓下給旭哥買杯咖啡�！�
劉峰把劉旭推進了總經(jīng)理辦公室，關(guān)上門回頭指著蔣宇，“你把手里的東西放下。”
蔣宇皺眉，放下菜，“干什么？這么急叫我過來？”
他環(huán)視四周沒看到特殊，劉峰拉著他往小辦公室走，“劉旭在里面呢，現(xiàn)在有個機會，徐少投資了一部電影。劉旭兼任監(jiān)制，想拉你一把�！�
蔣宇點頭，“我知道了�！�
“你小心點說話�！�
蔣宇把頭都快戳地上了，劉峰推開辦公室門，笑著對劉旭說道，“蔣宇過來了。”
這里實在太不堪入目，劉旭十分嫌惡，他甚至都沒有坐�；仡^看到蔣宇，他微頷首，“具體劉峰告訴了你吧？”
劉峰告訴他什么了？蔣宇回頭看劉峰。
劉旭咳嗽一聲，手一不小心碰到桌子，他立刻拿出手帕用力的擦，語速快了起來，“明天早上你過去三文影視試鏡，合適的話就簽合同。”
“行行行�！眲⒎迕Σ坏鼞�(yīng)道，“明天我們就過去�！�
劉旭瞧不上劉峰，壓根不拿正眼看他，“沒什么事我先走了�！�
“什么劇本？”蔣宇開口。
劉峰抬腿就想踢他，蔣宇轉(zhuǎn)頭斜睨他一眼，劉峰把腿又默默收了回去，說道，“改編影視，我馬上跟你說�！�
“還有什么問題？”劉旭個不高，仰著下巴試圖做出個居高臨下的姿態(tài)，奈何蔣宇太高。他揚的不倫不類，跟個頸椎病患者似的。
“沒有。”
“那我先走了。”
“我去送你�！眲⒎骞凸匪频膿u著尾巴把劉旭歡送出去。
蔣宇轉(zhuǎn)頭走到沙發(fā)處坐下。
“蔣哥？”
蔣宇回頭看到劉峰的小秘書拎著咖啡進來，指了指桌子示意，“咖啡放這里吧�！�
“劉總不在？”
“嗯，出去了�！�
小秘書把咖啡放下，偷摸看了蔣宇一眼。他們這個破到風雨飄搖的公司還有老員工愿意跟下去，大部分都是因為舍棄不了蔣宇的顏值。
蔣宇打開咖啡喝了口，拿出手機翻看著新聞。
劉峰很快就回來了，看到蔣宇手里的咖啡，“你怎么喝上了？”
“不然呢？”蔣宇放下杯子，抬頭，“什么角色？”
“男四號，劇本現(xiàn)在還沒出來。”劉峰從辦公桌上拿起一本書，扔給蔣宇，“你找吧，就是叫許珈彥的那個角色。都市輕愛情，男女主都已經(jīng)定了下來，女主是井蘭。這個男四號你要是拿到手，一點都不虧，沖著井蘭票房都不會太差�！�
蔣宇翻著書找許珈彥的名字，“井蘭？井蘭來配戲？男主是誰？”
“梁天翔�！眲⒎逭f，“梁天翔和老東家解約，剛簽到三文，徐少為了捧他就搬來井蘭配戲。找你是編劇的意見，編劇應(yīng)該是你的粉絲，前幾天我看她轉(zhuǎn)發(fā)你的。”
“什么時候？”蔣宇抬頭。
劉峰一臉恨鐵不成鋼，蔣宇估計連，簡直想錘死他，“你就看書吧，好好琢磨下劇本。導(dǎo)演是成安，要求很高的�！�
蔣宇垂下頭繼續(xù)翻劇本，終于找到許珈彥的名字。
蔣宇一杯咖啡喝完，站起來，“書我?guī)ё吡�。�?br />
“你等等�！�
蔣宇回頭，“嗯？”
劉峰過去關(guān)上辦公室門，壓低聲音，“你跟李總聯(lián)系上了？”
“還沒呢�！笔Y宇把書揣進羽絨服口袋，往外面走，“聯(lián)系上了跟你匯報�！彼麚]揮手，“走了。”
梁天翔是主角，來找他做配角？
蔣宇用了一晚上的時間看完了整本書，許珈彥是女主的弟弟，他和姐姐相依為命，姐姐為了幫他受制于男主。后期他知道了整件事，又自甘墮落，走上了吸毒的不歸路。
早上八點第一抹朝陽從落地玻璃照射進來，蔣宇放下書走到窗前點了一支煙。煙霧升騰，漸漸迷了蔣宇的眼。他忽然蹲下去把臉埋在腿上，心臟疼的喘不過氣，他想哭出聲但張了張嘴也沒能發(fā)出聲音。這個情節(jié)不就是他和姐姐么？不過蔣然沒有那么好命。
蔣宇蹲了很長時間，他站起來抹了一把臉，扔掉煙轉(zhuǎn)身走進洗手間洗澡。十點要去見導(dǎo)演，他不敢耽誤太久。
蔣宇難的認真選了一回衣服，他穿白色襯衣搭配黑色的外套，規(guī)規(guī)整整的牛仔褲和板鞋。他把胡子刮干凈，對著鏡子收拾發(fā)型。
門鈴響了起來，蔣宇過去開門。
劉峰乍然看到蔣宇這一身學生氣打扮，驚愕的張了嘴，“我操！”
蔣宇的發(fā)型一年四季都處于狂躁狀態(tài)，忽然服帖，精致五官就顯露出來。劉峰一句我操翻來覆去的念，生是沒憋出下一句話。蔣宇穿上外套，取出眼鏡戴上。他以前是戴眼鏡，后來做手術(shù)矯正視力，就再沒有碰過。
“怎么樣？”
戴上眼鏡遮住了蔣宇過于凌厲的目光，白玉似的肌膚，乖巧服帖的黑發(fā)下面是偏于寧靜的眼。一如初見，他那時候站在劉峰面前，一身學生氣。
他說，簽我你不會吃虧，我會火。
劉峰把手里早餐放下，上下打量蔣宇，“怎么――穿這樣？”
“許珈彥剛出場時候的打扮�！笔Y宇指了指桌子上的，“書里寫的�！�
劉峰撲過去看書，蔣宇把扣子扣好，目光漸漸沉了下去。
“我想拿到這個角色�！�
管他主角是誰，管他是誰拍，蔣宇想拿到這個角色。他并不熱愛演員這個職業(yè)，進入這個行業(yè)是因為想知道那晚上除了梁天翔還有誰在場。但這個角色讓他悸動，他瘋狂的渴望。角色里，他的姐姐沒有死。
“勢在必得。”蔣宇說。
劉峰看著蔣宇，忽然想到一個詞，過剛則折。
試鏡的地點是三文影視，改編作品大多是面目全非。蔣宇不知道劇本會留哪些，只能把所有場景都熟記。
“劉旭通知你過來，角色十拿八穩(wěn)�！�
蔣宇也這么想，走出電梯就和盛澤碰了個頭，盛澤是剛火起來的小鮮肉，之前蔣宇拍的那部網(wǎng)劇的男主角。
盛澤上下打量蔣宇一眼，忽的嗤笑一聲繞開他就進了電梯。
劉峰的臉色頓時變了，等電梯門關(guān)上，狠狠罵了句，“什么玩意�！�
電梯門關(guān)上，蔣宇看到接待的助理走過來，連忙斂起了情緒走過去恭敬的跟人打招呼。
“你們跟我過來吧�！敝砜吹叫Φ恼~媚的劉峰，皺眉道，“你就不要進去了�！�
面試的辦公室在十一樓，蔣宇又跟著助理上樓。
進門就看到成安和井蘭坐在一起，他們聞聲抬頭，看到蔣宇那瞬間他們齊齊頓了下，成安咳嗽一聲開口，“蔣宇？”
蔣宇點頭，他氣質(zhì)干凈，戴著眼鏡顯得斯文俊秀，“我是蔣宇�！�
成安眉頭皺了下，翻著手里的資料，蔣宇的外形實在太好了。這和他想要的許珈彥不一樣，他很難形容那個感覺。即使蔣宇經(jīng)過了偽裝，他氣質(zhì)矜貴，仍是那朵高嶺之花。
“你試試這場戲。”成安把劇本遞給蔣宇，身子后仰靠在椅子上，注視蔣宇。
蔣宇上前拿到劇本，他沒想到這么快就開始。
只一遲疑就進入了狀態(tài)，翻看著劇本。
耳朵里聽到井蘭的聲音，她聲音壓的很低，“太干凈了�！�
這場戲是后期，許珈彥已經(jīng)開始吸毒，女主去找他兩人發(fā)生爭吵。臺詞很長，蔣宇看了兩遍，他的記憶力還算好。
蔣宇把劇本放回去，走到中間看了眼攝像位置，蔣宇往旁邊走了兩步，看向成安鞠了個躬。他摘掉眼鏡扯亂了襯衣，揉亂了頭發(fā)垂著手在房間里走了一圈看到一把椅子拎過來。
整個過程，他一直低著頭。成安換了個坐姿，盯著蔣宇。
他抬起頭的時候整個神情都變了，猩紅的眼，他仰起頭，“你教訓我啊？呵？你有什么資格教訓我？”
蔣宇的演技不算成熟，他的走位有點問題，沒有站到燈光下。
但是一瞬間，所有人都被他拉入了劇情。
劇情里，姐姐扇了他一耳光。但在這里，只有蔣宇自己一個人，他得一個人演完全部的臺詞。
蔣宇往后退了兩步，靠在了墻上，他抬手按在嘴唇上手指微微顫抖，似乎在拼命掩飾，他笑出聲，“我不需要一個賣身求榮的姐姐，你也不配再做我的姐姐，我看到你惡心。你知道么？我一想到――”
原本的臺詞是你為了錢在別的男人身下呻吟，蔣宇沒有出口，他咬著牙，他說不出口。他狠狠擦了一把淚，卻依舊梗著脖子，“我不想再看到你�！�
蔣宇在演一個毒癮即將發(fā)作的人，他從神情到動作越來越入戲，全場寂靜。沒有人出聲，蔣宇的顏值已經(jīng)不再重要，他的演技讓人能忽略他的顏值。
“滾！”蔣宇忽然抓起放在空地的椅子砸在地上，巨大的聲響，他指著前面的虛無，“滾啊！”
聲嘶力竭之后，全世界陷入安靜。
蔣宇顫抖的手漸漸垂下去，他的背也拱下去，順著墻滑落縮在墻角。他的身體顫抖，他抱著頭用力揪著頭發(fā)，似乎在壓抑著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