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蔣復朝!”蔣漢暫時松開胡瑤,把他也拎起來。
瞥了眼他額頭上的鼓包,又看一院子的狼藉以及他手上臟污屬于自已的那個杯子,蔣漢臉色又黑又沉,額角的青筋跳了又跳,忍不住又發(fā)火:“老子當初養(yǎng)狗的時候都比養(yǎng)你們省心!”
他本身就不是好脾氣的人,也怕麻煩,身邊多了他們母子倆之后,他的忍耐度一再被挑釁。
“那你養(yǎng)狗啊!狗還不愿意被你養(yǎng)呢!”蔣小朝豪不怕他的黑臉,晃著掛在空中的小腳跟他嗷嗓子。
“只有我跟媽媽大方給你養(yǎng)!還有誰肯給你當媳婦兒兒子��!”蔣小朝可清楚自已親爹的名聲了。
蔣漢氣笑了,丟他到一邊:“我不得連夜上山給你爺他們磕個頭道謝?”
第
13
章
你把它怎么了?
在蔣小朝梗著脖子嗷著嗓音跟蔣漢叫囂那一刻,胡瑤臉色更白了,真的怕蔣漢會揍他。
蔣漢確實也揍了,但只揍了他屁股就甩他到地上去。
蔣小朝很熟練搖搖晃晃自已站穩(wěn)了。
“朝朝�!焙幧锨皳Ьo他的小身子。
見他們滿身泥巴的還粘在一塊兒,蔣漢又看不順眼了,凝眉又要訓他們。
林招娣急急過來,她剛才跟蔣漢都沒有把事情說全,蔣漢只知道胡瑤被胡家人帶走一趟磕了頭,不知道胡瑤好了。
這兩日“大事”做了不少,林招娣在蔣漢跟前,也淡定了許多。
看著被嚇得臉色難看的胡瑤,她有些心疼,連忙跟蔣漢解釋一番,雖知道自已這樣可能有點多事,但也在蔣漢逐漸沉凝的眼神下艱難出聲懇請他別打胡瑤了。
其實林招娣也不知道蔣漢打胡瑤只打手心,畢竟蔣漢每回兇人的動靜不小,被打了手的胡瑤更是哭天喊地的。
這年頭沒幾家的男人不會打老婆,都是常事了,只要沒出人命,壓根就沒人會管,哪怕同是受苦的女人家,也都會讓你忍一忍,習慣了就好。
以前林招娣就一直在習慣著這樣的日子,但她就算是女人,也終究是人,常此被人糟踐,一次次的要把人逼瘋,她終于是忍受不了了。
撞破那樣的束縛,她才知道這般有多舒坦。
但李壯志跟蔣漢是比不了了,林招娣心里明白,李壯志始終只是紙糊的老虎,最大的志氣也就在家打她這個女人了,而蔣漢是真的狠,胡瑤跟她這樣的女人家,他壓根就不看在眼里。
此刻蔣漢還不清楚林招娣想著他怎么打胡瑤,他抬眸掃過不遠處摟著蔣小朝眼神難掩慌怕的她,眸子瞇了瞇。
是了,他就說她今天怎么有點反常,往日他打她一下,又是哭又是喊的,嚷得讓人頭裂,他還得吼兩句才能讓她認錯保證,錯是認了,但她他娘的就是不改,下次還給犯。
果真不愧是生蔣復朝的!娘倆一個死德性!有時候真的太煩了,他真想全扔了他們,養(yǎng)狗算了。
如果胡瑤不是給他生了個兒子,他真就扔她給回胡桂芬!他頭一回覺得自已做了賠本生意,花大三百給自已買了個麻煩精回來!也不知道那會兒怎么就鬼迷日眼生了惻隱之心!
胡瑤讓他定定看著,不適發(fā)毛的感覺生起,她忍不住微微又顫抖了一下,眼睫垂掛的水汽凝聚,迅速往腮邊滑落。
她感覺到自已真的很怕他,大概是他給她殘暴的印象太深入人心了,在他將她拉近跟前打了那一下手心后,他黑沉的臉色擴散著未知莫大的危險感,她連眼淚都控制不住了。
胡瑤五官好看,生得最漂亮的就是眼睛,沾了水意哭起來自帶幾分我見猶憐嬌弱感。
蔣漢瞥多了兩眼。
胡瑤低下頭,摟著蔣小朝的手又抖了抖。
是這樣的眼神了,見他跟見鬼似的,腦子好了還沒腦子壞的時候討喜!
蔣漢扯了扯嘴角,倒也不繼續(xù)嚇她,再嚇怕是又該傻了。
人好了挺好,總不會再像之前那樣跟蔣復朝到處給他弄麻煩事,說人話也該聽懂了!
“行,等她傷口好了再算賬�!彼S意敷衍林招娣一句,余光瞥向胡瑤。
果然她僵得跟木樁子似的。
“蔣復朝,滾過來收好這些!把你爹的杯子洗干凈!”
蔣漢大步進里屋前扔下一句。
蔣小朝癟了癟嘴巴,又稀奇地覺得蔣漢這回很輕易只打了他兩下屁股而已。
“瑤瑤�!彼p輕晃了晃胡瑤發(fā)僵的手,讓她松開他,他還沒發(fā)覺到胡瑤的不對勁。
胡瑤抿了抿唇,跟他一起把院子里的狼藉收拾好。
蔣小朝洗不干凈蔣漢的杯子,胡瑤接過來替他洗。
忽然蔣漢唬人的聲線又在屋里響起,他在喊蔣小朝。
猛然渾厚的喊聲嚇了胡瑤一跳,手里的杯子沒抓穩(wěn),掉在地上碎了。
胡瑤抖著手撿起碎片,又想哭了。
“磨磨蹭蹭站那做什么,過來!”
她在洗完杯子在門口躊躇不動,蔣漢掃了一眼,皺眉。
他一皺眉胡瑤就更坦白不了摔他杯子的事了。
“瑤瑤,爸爸又買了餅給我們吃呀!你來坐這里!”
蔣小朝對蔣漢的態(tài)度也是反復無常,這會兒有酥餅吃,又跟蔣漢親父子一樣了。他一只小手捧著酥餅啃,一只手拍了拍身旁的椅子,歡悅著小嗓音朝胡瑤喊。
“你腦子里除了餅還有什么,蔣復朝,看你頭撞的?跟誰又看不過眼了?”蔣漢隨意地問,又端詳了兩眼他額頭上明顯的小包。
“這回報你爹我的名字都有人敢動你?誰?”
此時他姿態(tài)慵懶地坐在蔣小朝旁邊,漫不經(jīng)心又饒有興致般地問,可眸子卻微微瞇起,聚著不悅冷戾。
胡瑤很安靜過來,一聲不吭。
蔣小朝感覺到她的緊張了,眨了眨濕漉的眼睛,沒有說是給胡瑤不小心撞的,輕輕捂住自已額頭的小包。
“沒有呀,我自已摔倒了�!�
“呵,蠢貨�!笔Y漢眼里的鋒芒散了。
蔣小朝鼓了臉頰,哼了一聲反駁,很有大道理:“人都有不小心的嘛,爸爸可能也會不小心摔跤,摔得好慘�!�
這話簡直就是詛咒,蔣漢不愛聽,扯住了他的臉蛋湊近他跟前:“蔣復朝,不會說話就把嘴閉上,沒人怪你�!�
“好吧�!�
現(xiàn)在有餅吃,蔣小朝都是特別好說話的。
胡瑤看著親近的父子倆,突地覺得這畫面還有些溫馨,有蔣小朝的調(diào)和,蔣漢自帶兇狠冷戾的五官都柔和了一些。
“我…”她想趁著這時候跟他坦白杯子的事。
剛說了一個字,他向她投來了目光,深邃幽沉,莫名的欺壓氣息傳來。
胡瑤說不下去了,形狀好看的唇瓣抿了抿。
“你,你那個杯子很重要嗎?”她還是提心吊膽輕聲問了出來。
“不值錢�!�
她還是頭一回這么正常跟他說話,說實在蔣漢感覺有些稀奇。
胡瑤松了一口氣:“我把它……”
“蔣復朝他爺留給我的傳家寶罷了�!笔Y漢淡淡道,又看向她:“你把它怎么了?”
第
14
章
會給他留門了
胡瑤紅唇緊閉不說話,眼神飄忽。
“你摔了�!笔Y漢一語道破。
“對不起�!焙幪拐\認錯,不去看他的神情。
“摔了就摔了嘛�!笔Y小朝不以為然,什么傳家寶的他不知道,但是他知道他爸爸抽屜里又不止一個這樣的杯子。
“怎么,你想替你媽受罪?”蔣漢睨他。
“別打他!”胡瑤趕緊又將蔣小朝摟過來,還換了個位置護在身后。
她伸近的指尖劃過他的手臂,留下輕微的觸感,轉(zhuǎn)瞬即逝。
再看就是她警惕的眼神。
一副他真會打死她寶貝兒子的模樣。
不錯,腦子好了都知道護著蔣復朝了,以前哪次不是啃著餅在一旁看。
“我不打他,打你,過來�!笔Y漢示意讓她靠近些。
胡瑤身子僵住。
蔣漢似是不耐了,握住她手腕將她拉近。
她輕飄飄的沒什么重量,輕輕一扯,整個人就撞進他懷里了。
他身上的肌肉結(jié)實硬邦,胡瑤磕在他身上,不說撞到的地方疼,不小心的還撞到她傷口了。
短瞬的刺痛由傷處擴散,胡瑤眼前黑了一片,她只覺得眼皮有些重,下一秒身子軟了下去。
蔣漢一頓,攬住她的腰,垂眸看著擱在他懷里面色蒼白的她,眼神稍有幾分不可思議。
這么脆弱?是嚇的還是這輕輕一撞的?
他完全不痛不癢,她就跟團棉花似的。
“媽媽!”蔣小朝一驚,手里還剩一點的酥餅都扔了,扁著嘴撲過來,控訴地看著蔣漢,眼睛很快也凝起淚花了。
“爸爸討厭!媽媽等一下又傻掉了,變成瑤瑤�!彼X瓜子轉(zhuǎn)得還很快。
看著她額頭包扎的紗布滲出淡淡血跡,蔣漢蹙眉,攔腰托起渾身軟綿的胡瑤,抬腳掃開他:“上邊去�!�
胡瑤的傷口不淺,蔣漢掀開紗布,看著那道血淋淋的口子,本就蹙著的眉不自覺緊了幾分。
他麻利地給她換了新的藥,蔣小朝趴在一邊皺巴著臉像個老太太一樣念叨,緊抓著胡瑤的手一副生怕她就這么去了的模樣。
啰嗦至極。
聽得蔣漢不耐彈開他的爪子,讓他去叫衛(wèi)生站的醫(yī)生來給胡瑤瞧一瞧。
蔣小朝馬上閉上嘴巴跑去了。
……
胡瑤是晚上醒的,睜眼就跟湊在她面前緊巴巴瞅著她的蔣小朝對上眼。
“瑤瑤,你醒了!”蔣小朝眼睛亮了亮。
他湊得太近了,肉乎的臉蛋幾乎都粘在她臉上。
胡瑤沒忽略他眼睛里的緊張擔憂,她對他笑了笑,動作略微遲鈍地摟住他。
緩過勁來,她松開他坐起來,下意識左右張望兩眼。
發(fā)現(xiàn)房里沒有蔣漢的身影,暗松了一口氣。
“瑤瑤,你餓嘛?”蔣小朝很貼心問。
胡瑤晚飯沒吃,又暈到現(xiàn)在,他不提還好,一說她真就感覺有些餓。
“朝朝吃飯了嗎?”胡瑤握著他的小手:“你……爸爸呢?”
“爸爸出去了,瑤瑤你要喊爸爸嘛?”蔣小朝表示可以幫她把蔣漢喊回來。
“不,不用�!焙庍B忙搖頭。
這輕輕一搖,又感覺頭有點暈了。
她緩了緩,沒繼續(xù)再問蔣漢的事。
蔣小朝跟她說了一會兒話,見她面色好了一些,也還是那個對他很溫柔的胡瑤,便沒那么擔心了,蹦蹦跳跳地去廚房將留給她的晚飯捧過來給她吃。
“爸爸烤了土豆,烤了雞蛋,還有這個肉肉……”
裝著食物的碗挺大的,蔣小朝半捧半抱著。
“哪里來的雞蛋和肉啊?”胡瑤是真餓了,也沒扭捏,接過碗吃起來。
“爸爸買的呀,我的雞蛋也給瑤瑤吃�!笔Y小朝很認真地幫她剝雞蛋殼。
“醫(yī)生伯伯說瑤瑤要好吃的才能好起來�!�
他軟聲跟胡瑤說話,說是給胡瑤剝雞蛋,可雞蛋太香了,他剝完下意識張著嘴巴咬了一口,咬完才反應過來。
咬是咬了,但還沒吞,他眨了眨眼睛,吐出來把那口雞蛋蓋回原位,用小手捂住遞過去:“瑤瑤給你�!�
“……”目睹了這一切的胡瑤有些好笑啞言。
“朝朝吃吧,這里還有一個�!�
說來蔣家的吃食是很不錯的,蔣漢經(jīng)常會帶肉回家,雞蛋什么的常有。
胡瑤在兩天前就知道蔣小朝特別喜歡吃雞蛋,無論什么樣的做法,他都喜歡。但就算他很喜歡,也不會像其他小孩子那般獨食只自已吃,他會分給她。
蔣小朝真的好好。
胡瑤看著面容乖巧的他,眸光又柔了柔。
其實胡瑤不知道,蔣小朝也就對她一個人這么大方,方才晚飯的時候,他因為把自已的雞蛋留給她,搶了蔣漢的,蔣漢毫不例外又教訓了他一頓。
吃完東西,胡瑤洗干凈碗,看了外邊漆黑的夜色,想了想還是又問蔣小朝。
“朝朝,你爸爸去哪了?”會什么時候回來?
“爸爸被劉杰叔叔喊走啦,什嘛田地跟爸爸講�!笔Y小朝把床上屬于自已的小枕頭抱走。
胡瑤忽然一慌:“朝朝,你,你今天不跟我一起睡覺了嗎?”
“爸爸不喜歡跟我睡覺!”蔣小朝郁悶鼓了臉。
蔣漢一回來,他很自覺的回自已房間一個人睡。
“那,媽媽去你房間跟你一起睡好嗎?”胡瑤緊看著他詢問,讓她獨自跟蔣漢待在一塊,單是想想,她渾身的寒毛都已經(jīng)豎起來了。
“好呀!”蔣小朝點點頭,不知道她想什么,沒有異議,還挺開心的。
他一點頭答應,胡瑤趕緊就跟著他過去了。
給不知什么時候回來的蔣漢留了門,母子倆說了一會兒話,很快睡過去了。
蔣漢是接近凌晨才回的家,院子里漆黑一片,堂屋倒是點了一根蠟燭,明黃的燈火瑩擴著一小片范圍,將將照亮進門的路,帶有幾絲說不出的溫馨感。
燭火已快燒盡,蔣漢大步進門,連著掰起它周遭滴落凝固沾塊的蠟液,鋒眉微挑。
不錯,都會點蠟燭給他留門了。
原本燥煩的心情莫名平靜了幾分,捏著那點忽明忽暗快要熄滅的蠟燭,他大步向房里走去。
等瞧見床上一片空落還少了一個枕頭時,蔣漢呵了一聲,又不爽了。
就她那點鵪鶉似的心思一眼就看透,怕他怕成那樣,腦子好了還敢跟他待一塊兒?
看來她也沒他想的那么脆皮,傷了暈了醒來不也照樣亂跑亂跳么?
忽的她看他那副慌怕驚懼的模樣劃過腦海。
蔣漢瞇眼,好像哪哪又覺得不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