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秋來為了替父親洗清冤屈報仇雪恨,有多努力,沒有人比他更清楚。
他撥通那顆鍵,靜靜聽對方講完,約莫二十來分鐘,才將電話掛點。
回頭望,電腦的消息框一遍遍顫動之后又停下。銀光色的硬盤靜置在一旁桌面。
只有明白的人,知道這只硬盤意味著什么。
這是彗星存在于這個世界上最后的證明,是無法辯駁的鐵證。
陸離擁有的東西很多,可在這些東西里,真正是他想要的,卻少之又少。只要他心念一動,幾個簡單的操作步驟就能將這組文件從硬盤里徹底刪除。這組源代碼將永遠消失在世界上,不會被任何人知曉,許秋來也不會。
可他不能這樣做。
陸離花了一整天做出這個艱難的選擇。
如果今天數(shù)據(jù)沒有恢復也就罷,可是既然他看到了,就沒辦法當做不存在。
陸離二十三年的人生坦蕩無愧于任何人,更不想愧對秋來。無論結果是好是壞,他都把選擇權交給她,她有權知道。
*
出于最后的私心,陸離沒提自己已經(jīng)看過硬盤文件內容,這樣還能順理成章把他的身份再瞞些日子,能相處一天是一天。
復制留存了一個備份,他將硬盤交到許秋來面前。
“修好了?”
許秋來反應了兩秒才意識到這是什么,瞪大眼睛有些不可置信,“真的�。俊�
時間經(jīng)歷得太久,她早就把這東西拋到了九霄云外,陸離變魔術似的忽然拿出來,她的興奮之情幾乎溢于言表,當即放下碗筷,直接起身回房拿電腦,摩拳擦掌點擊鼠標,將文件打開。
秋來和陸離的反應一樣,只以為是程峰藏在保險柜里的會是什么絕密賬本資料。
隨著外接硬盤被雙擊點開,瞧清文件名時,她心下才一緊,生怕是眼前的屏幕顯示錯誤,拇指擦拭了文件名好幾下,抬頭看了一眼陸離,才輕顫著食指點開。
“是什么?”陸離明明知曉,心里已經(jīng)繃緊糾作一團,卻還要掩飾著失落,佯裝有興趣的樣子。
只一眼,許秋來便淚目了。
這是她父親寫的東西,是真正的彗星原代碼。
一行、兩行、十行……
她的目光一行行掃過,秋來不知道這文件是什么時候備份的,程峰留這只損壞的硬盤在保險柜,初衷或許只是想未來某一天能修好派上用場,啟辰兩撥創(chuàng)始人未來兵戎相見時,有趁手的武器恫嚇對方。
可惜一切還沒來得及發(fā)生,啟辰已經(jīng)出了事,而他亦第一個被送進了監(jiān)獄。
許秋來飛快拭掉眼角的淚光,關掉文件,握緊硬盤,將這份沉甸甸的重量貼在左心口,回答他,“是證據(jù),這一次,季光明跑不掉了�!�
第135章
在Q大開學之前,附小先收了寒假。
小學生開學是頭等大事,許秋來現(xiàn)在手里有點兒閑錢,順便幫秋甜換了新書包新文具盒,嶄新的小學生套裝配齊才騎車送她去學校。
秋甜除了笨點,學習的自覺性一向不需要人操心,因此許秋來臨近學校才想起來問她,“寒假作業(yè)帶齊了吧?”
“呀!”秋甜差點兒從自行車上跳下來,“練習冊我借給王川晨了,老師說作業(yè)進教室門就要收的……”
為什么借小胖,許秋來也是小學生過來的,自然再清楚不過。
從前季時安也抄她作業(yè)抄她卷子,恨不得把‘許秋來’這三字兒都抄上去呢。
電話沒接通。
小胖玩兒這么嗨,昨晚肯定點燈熬油奮戰(zhàn)到天明了,都不用猜,閉著眼睛都知道,她們姐妹倆出門時候,王家的車還穩(wěn)穩(wěn)停在車位上呢。
只能回去拿了,好在距離不遠,瞧秋甜小手臉頰凍得通紅,她嘆口氣,將自行車停在學校車棚上鎖,“咱們坐公交回去�!�
盡管只是群小學生開學,但附小的孩子們家里大都非富即貴,各種進口車堵了幾條街,只有公交車道是暢通無阻的,許秋來這會兒有點慶幸自己明智的決定了。
不過花了十來分鐘站在十二樓小胖家門口,出乎意料的,秋來在里頭聽見了男女的吵嚷,還有隱隱夾著王奶奶的勸架聲。
她敲門的手頓住,口型動了動問妹妹:“他家怎么了?”
秋甜小聲道:“這個春節(jié)王爸爸都在外面做生意,小胖說他每次回來家里都吵架,我覺得,王爸爸可能在外面有阿姨了�!�
秋來大驚,趕緊捂孩子嘴巴,“許秋甜,這怎么能瞎說呢,你從哪兒聽來的?還對誰講了?”
“我沒有瞎說,過年有天我回家的時候,看見一個阿姨在停車場給小胖他爸爸整領子�!鼻锾鹞�,“我怕小胖傷心,就沒有跟他講�!�
“以后也不要講�!痹S秋來下封口令。
丈夫變心了,身為枕邊人,王川晨的媽媽肯定最清楚。也幸好秋甜是個早慧的小孩兒,若是她沒保守住秘密,這件事對心智懵懂的小孩來說,打擊是毀滅性的。一個家庭維持起來何其困難,秋來平日里羨慕別人闔家圓滿,未曾想無憂無慮的小胖,這會兒也跟她們家秋甜一樣,成了倒霉孩子。
“知道了,我不說�!鼻锾鹚X袋點頭,“那我的作業(yè)還要嗎?”
秋來想了想,“你來敲門吧,就說約小胖一起去學校。”
門很快開了,來開門的是王媽媽,這個平日里嫻靜優(yōu)雅的女人此刻額發(fā)微亂別在耳后,神情憔悴,瞧見兩姐妹,她不自在擠出一抹勉強的笑意:“秋來,看來今天得麻煩你幫忙把我兒子帶去學校了�!�
兩個孩子平日里上學總是嘰嘰喳喳,或許是被父母的情緒影響,這天一路上,小胖的興致都不大高昂。他年幼漆黑的眼睛里寫滿困惑,直到上了公交車,才在喧嚷嘈雜的聲音里,抓緊她的手指頭,小聲問道:“秋來姐,‘離婚’是什么意思��?”
許秋來不是一個柔軟的人,她經(jīng)歷的事情遠比許多平凡人一輩子所能經(jīng)歷的更殘酷、更悲慘,但是看著孩子怯生生的眼睛,她想了想,蹲下來輕聲道,“就是爸爸還是你爸爸,媽媽也還是你的媽媽,只是他們分開了,不住在一起,但還是會一樣愛你�!�
她不知道一個孩子需要多久才能坦然對家庭創(chuàng)傷釋懷,她也只能趁孩子還小,給他一些更容易接受的定義,去潛移默化將他恐懼的事情變得沒有那么可怕。
小胖似懂非懂地點頭,許秋來將孩子攬到腰間,輕輕拍了兩下腦袋安撫。
也就在這時,她聽到后面?zhèn)鱽硪宦曒p笑。
“我真是想象不到,你居然也會有這么溫柔的時候�!�
秋甜聞聲比姐姐更早回頭,轉身就瞧見一個高(油)大(頭)白(粉)凈(面)的眼鏡男,心中立刻警鈴大作,“你是誰?”
“你就是秋甜吧,妹妹你好,我叫利風,是你姐姐的朋友�!�
誰是你妹妹。哼。
男人看姐姐的眼神讓秋甜十分不舒服,不想跟他握手,但是第一次見面,家長還在,她不敢太任性,干脆雙手背起來推辭:“我吃了油條沒有洗手哦�!�
“沒關系的,真可愛。”
利風揉揉她的腦袋,卻不想,這下更觸碰到秋甜的逆鱗,小卷毛強忍怒氣,拍掉他的手躲回秋來身后。
“我的頭只有姐姐能摸。”
“好巧。”許秋來扶穩(wěn)妹妹。
“不巧,剛才在公交車站瞧見你,我才跟著上來的,你想事情太專注了,喊了好幾聲都沒應�!�
許秋來覺得自己也不能過河拆橋,把抗拒表現(xiàn)得太明顯,努力收斂表情,“謝謝你上次的日程表�!�
“我們相互幫助,沒什么謝不謝的。”
“還沒開學,你怎么會忽然過來這邊?有事嗎?”
“沒事,我就是來找你的�!崩L注視著她微笑,分明是張英俊深情的臉,許秋來卻被注視得一陣頭皮發(fā)麻,不著痕跡往后退半步,“能別這樣嗎?我不太習慣�!�
“好吧�!崩L見她油鹽不進終于斂色,也沒再肉麻,抓緊扶手站她旁邊,進入正題,“季光明最近和警方高層走得很近,春節(jié)好幾次邀請了人聚會,你要小心,齊進專案組的新指揮調令可能馬上就要下達了�!�
許秋來有點兒意外,她趴通風口才偷聽到的消息,利風竟然連調令不日下達都知道了。
按道理,他們母子在那個圈子沒什么根基,利風竟然這么清楚季光明的動向,足以可見手段厲害。高級socialbutterfly的消息流通渠道、速度和準確率真不是蓋的,難怪從前戰(zhàn)時總得培養(yǎng)那么多漂亮妖艷的女間諜。
季家兄弟在暗處有這么虎視眈眈的對手,許秋來還真有點兒為他捏把汗。
但利風現(xiàn)在勉強算她戰(zhàn)略合作對象,就算可憐季時安,出于合作操守,許秋來也不能對這昔日的玩伴透露半個字。
秋甜看她們神神秘秘講著自己聽不懂的東西,心里給利風劃個大叉叉。
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比起這個四眼田雞仔,還是大魔王實在一點,至少他不會用奇奇怪怪的眼睛看秋來,也不會假惺惺裝作很溫柔的樣子,上來就碰她頭發(fā)夸她好可愛。
陸離這個大笨豬也不知道搞什么鬼,從前纏秋來纏得那么緊,最近不知道躲哪里去了,都不見人影。
秋甜渾然不覺自己的雙標規(guī)則已經(jīng)在不知不覺中將陸離囊括到被偏袒的那一方,大魔王剛認識時候比利風還過分,直接戳了她的小揪揪呢。
誰料這次秋甜想曹操曹操到,才下公交車不久,就遇見了陸離。
利風剛買了奶茶請她們喝,這會兒在跟秋來說著話,隔著幾米遠,她都能看見對方尾巴上翹起來拼命招搖的孔雀羽毛,拼命散發(fā)的男性荷爾蒙。
秋甜率先發(fā)現(xiàn)后方遠遠有輛車跟著,瞧清那熟悉的車牌,秋甜心道不好。
怎么有種被抓奸的感覺?
她三步并兩步跑上前抓住秋來衣角,“姐我們快走,小胖說他肚子疼要趕緊到學校上洗手間!”
秋來沒瞧見后面的陸離,只把妹妹的話當真了,當下同利風道別,牽著兩人走到校門口,陸離終于跟上來。
他的皮膚比平日還要白些,?i麗的五官帶著幾分憂郁和無精打采,微斂的眉眼有種十足的厭世感,狀態(tài)有點兒像許秋來剛認識他那時候了。
“你是不是又熬夜了?不是說內測挺順利的嗎?出問題了?”許秋來疑惑,又心疼。
陸離斂眉,目光若有若無盯著她手里那杯奶茶,“沒熬夜,就是有點感冒,工作也沒出問題,別擔心。”
秋來只以為他想喝奶,伸手把未開封的奶茶遞過去,誰料陸離接是接了,卻沒喝,路過垃圾桶時候,悶不做聲整杯扔了進去。
直到聽見奶茶咕咚落到桶底的聲音,她才猛地反應過來:“怎么了?”
陸離看起來是個酷哥,平時日常生活還是挺平和的,不怎么發(fā)火,能招惹到他的人有兩種,要么蠢得厲害把他氣得夠嗆,要么沒有半點眼力見實在叫人煩。
“里邊兒都是香精和奶精,有什么好喝的。”
“就是!”
此話一出立刻得到秋甜的應和,小卷毛難得和陸離腦回路對上頻道,有人帶頭,她有一學一,踮腳抬手,把充斥著奶精和香精的垃圾飲料咕咚跟著扔進去,整個動作流暢無比。
剩下王川晨戀戀不舍咬著吸管,徘徊在跟好朋友統(tǒng)一戰(zhàn)線的邊緣,小心征詢秋甜的意見:“我的也要扔嗎?”
“喝你的吧,沒事兒,別學他們倆,吃的有什么罪�!鼻飦淼汕锾鹨谎郏呐乃�。
直到把兩個小的開學報道流程走完,送進教室,秋來才抽出空和陸離談心,“你剛看見利風了呀。”
陸離沒說話,只是緊牽著她的手。
“他的氣你有什么好生的,我又不可能喜歡他,我最喜歡你,你是知道的呀�!痹S秋來仰頭看他,波光粼粼的眼睛里倒映出他的樣子。那目光是寬容的,柔軟的,秋波眉微挑,分明春天明明還沒到,他已經(jīng)感覺那眼波中將人融化的笑意。
“剛才你不上來,現(xiàn)在生悶氣,還扔人家的東西,真像個孩子�!�
陸離的神情終于有些許松動,認真解釋,“不是我想扔,回憶到他做過的事說過的話,我的神經(jīng)不能自我控制�!�
許秋來被這答案逗笑了,“論壇那事兒出來時候我們都還不認識呢,我不是已經(jīng)報仇了嗎,你怎么到現(xiàn)在還耿耿于懷啊�!�
“成年人的秉性是很難改變的,受了懲罰不代表就會長記性,遇到同樣的事情他還會做同樣的選擇,這不就還在往你跟前湊嗎?不要掉以輕心,也不要給他接近你的機會�!�
“好吧,你說的都對,聽你的�!痹S秋來像剛剛哄王川晨一樣,踮腳拍拍他的腦袋,“等季光明的事情結束了,我們之間應該就不會再有往來了。”
其實她對利風也不是很感冒,她在意的點主要是,陸離的情緒敏感失控得有些反常,平日他就算不高興,也根本不屑這么做。
感受著許秋來全然沒有修飾的情緒和毫無保留的喜歡、寬容,陸離心頭針扎般一顫。
他從來沒覺得自己是一個這么膽怯的人。
自從他做出選擇,這些日子,陸離沒有一天不在患得患失中渡過,假若秋來有天知道了真相,假如彗星的存在被公開,現(xiàn)在的溫情,還能繼續(xù)存在嗎?
第136章
臨近開學,許秋來還在為即將下達的專案組人員變動調令想法子,這天晚上接了秋甜放學,才到家門口,黑漆漆的樓道里站了兩個正在等候的警察,都穿著便裝,為首那人赫然就是凌眉。
許秋來見到他們,神情只頓了片刻便緩過來,從背后抬手指指秋甜,示意他們噤聲,掏出鑰匙開門,將妹妹塞進去叮囑:“少看會兒電視,寫完作業(yè)先睡覺,放茶幾上我晚上回來給你簽名。”
秋甜最有禮貌,放平時早就給人打招呼了,她的目光落在來人的臉上,又移回姐姐這兒,似是敏感察覺氛圍不對,有些不安,小聲附耳問她:“姐,這兩個人找你干嘛呀?”
許秋來拍拍她的小腦袋,“我上次受傷就是為了救這個阿姨,她們感謝我呢。進去吧,記得睡覺關窗門反鎖,不用等我�!�
秋甜這才安心進門。
門關上,凌眉開口:“抱歉,秋來,你得跟我們走一趟了�!�
平心而論,許秋來救過她的命,她也打心眼兒里喜歡這個年輕漂亮又聰慧的女孩子,不愿意她摻與在這個案子中,但事實就是,調查到現(xiàn)在,連宋景收到的那封威脅信,都和許秋來脫不了干系。女警剛看完兩姐妹互動,是硬著頭皮才說出這句話,或許是覺得太生硬,她說完又補充,“有些事情需要你配合調查�!�
許秋來卻無所謂,“沒什么好抱歉的,我也想著,你們差不多是時候找來了�!�
從她決定救施方石那刻起,暴露在警方的視線里只是早晚的事,再之后,為了得到想要的結果,她大多時候是顧不了會不會留下痕跡的,警方是比預想的來得早了一些,但好在如今證據(jù)和該拿到的東西,她都已經(jīng)搜集得差不多,也到了該收網(wǎng)的時候。
主持審訊的人是路南崢。
黑漆漆的屋子里,白熾燈往臉上一打,秋來不等對方先問,自己開口打招呼:“我叫許秋來,20歲,我父親是前光赫總經(jīng)理許問。三年前您親手偵辦過他的案子,我們也算熟人了�!�
未曾料到她如此坦率,路南崢怔了怔。
施方石病愈后在審問中已經(jīng)交代得差不多了,加上他拿出來那些東西,塵封幾年的案情真相已經(jīng)浮出水面,他如今清楚地知道許問的冤情,因此,當許秋來這樣開口時,他猶豫半晌,艱難吐出回應,“你父親的事情,我很抱歉�!�
“您的道歉,遲來了三年呢�!痹S秋來安靜注視著他,那深邃黑沉的眼眸,說不上來有沒有憤怒,有沒有怨恨,“但也算是等來了,倘若我父親泉下有知,他一定十分欣慰�!�
在審問開始前給受審者道歉,失去氣勢與權威,這其實是審訊技巧中的大忌,但路南崢還是在沉默中重新開口了。
“你不用擔心,等這次齊進的案子結束,你父親的案情徹底水落石出,我,包括當年的所有辦案人員,都會得到應有的處分。我們絕不會為犯過的錯誤找借口,逃避責任,所以,也請你配合我們的調查,把你回到這座城市開始,做過的所有事情,一五一十向我們交代清楚�!�
許秋來并不畏懼交代什么。
越界的事情她都已經(jīng)提前坦白過了,一事不二罰,再之后,她除了給宋景寄那封信逼他露出馬腳之外,再沒有過什么過分的行徑。若是后來宋景沒死,連她寄出那封信,旁人都沒有指責的余地,她已經(jīng)很克制了,畢竟信中一沒有威脅,二沒落款恐嚇,不過是夾了兩頁復印件而已,要怪只能怪宋景自己殺人心虛。
從程峰開始說起,啟辰的競價熱搜,假疫苗廣告,偽造賬本,公布虛假財務情況,再到齊進與申振勾結違規(guī)貸款,皮包公司互聯(lián)網(wǎng)金融圈割韭菜,合作洗錢,事發(fā)申振被殺人滅口,李助理逃往海外被牽制,施方石將車禍謀殺主使的證據(jù)移花接木,替雇主脫罪,警方重翻舊案后宋景遇害……
一樁樁,一件件,許秋來把自己在其間發(fā)揮的作用說得清清楚楚,也聽得審訊室單向玻璃內的幾個小警察嘆為觀止。
“我操,這姑娘可真牛,她那腦子到底怎么轉的,那些轍給我十輩子也想不出來啊�!�
“停停停,這段她怎么推導出結論的?你對講里跟路隊說說,叫她講慢點兒,我腦筋有點更不上了�!�
“哇,絕了,她應該來做刑警的,三年保準兩跳,原來從前在咱們面前展示的只是冰山一角,真可惜了�!�
……
同事嘖嘖驚嘆,凌眉卻有著和其他人都不同的感慨,她注視著審訊室里的許秋來,燈光照得她臉部每一個細節(jié)都毫發(fā)畢現(xiàn)。
她雖是在交代怎么將這些高高在上的仇人玩弄掌中,神情卻沒有半點快感與得意,稚嫩美麗的臉上只有疲憊、冷漠,還有不屬于她這個年紀的成熟和無動于衷。
那些能將一個成年人壓倒崩潰的殘酷現(xiàn)實與真相,在她說出來輕描淡寫,仿佛早已經(jīng)司空見慣。
“她才這么大,應該還是個孩子的。”
許秋來并不知道一墻之隔的人在討論自己什么,她說到尾聲,最后開口,“既然都講到這里了,警官,我要實名舉報幾個人�!�
那些關系到父親清白和死亡真相的證據(jù),許秋來從來都是備份留存,隨身攜帶的。
例如記錄著宋景取藥記錄的記錄簿,與金哥同牢房目擊證人的名單證詞……還有季光明縱火的真相。
“我書包里那些東西,都交給警方�!�
路南崢一件件拿出來查證,雙目瞪圓,不解至極:“有這些證據(jù)在手上,你為什么不早早拿出來?”
“我只是個學生,沒有火眼金睛,沒辦法確定哪些人是好,哪些人是壞,早早拿出來,然后落得和申振宋景施方石一樣的下場嗎?我的人身安全受到威脅也就算了,我還有妹妹,我不可能冒著風險暴露自己�!�
路南崢搖頭,無法茍同她的意見:“警方會保護你,你應該信任我們的�!�
許秋來笑而不答。
“那現(xiàn)在,你為什么又愿意相信我了呢?”
“因為你得到了壞人的背書�!�
“什么意思?”
許秋來不欲多講,只接著往下,將最后一件事情倒出來。
“路警官,我想你應該知道,你上級的調令馬上就會下來,他們會將你調離專案組�!�
路南崢渾身一震,暮地起身前傾:“你說具體點。”
“具體的說,張長林副隊,他會接手你總指揮的位置�!彼哪抗庠竭^他,歪頭盯著后面那黑漆漆單向玻璃試探,“他現(xiàn)在應該沒有坐在這道玻璃后面吧?”
“他出外勤了,不在�!甭纺蠉樉o緊盯著她,“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這位副隊長,他一直是嫌疑人在你們警隊的內應,齊進脅迫他為自己工作,從前種種不說,調查宋景的進度之所以被提前知悉,宋景之所以遇害,施方石之所以屢次被害,都是他走漏的消息�!�
許秋來拋出這枚核彈,讓所有人都沒了笑鬧打趣的心思,面面相覷,良久,才有人遲疑著悄聲問道,“她……說得該不會是真的吧?咱們張隊,真的是那種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