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為了緩解尷尬，就說了句，“我那證件都帶了，今天應該能辦好�！�
“哦，好，我，我也都帶了。”
倆人一路無話。
到了地兒之后，容嘉爸爸拿鑰匙打開副駕駛的抽屜，結果里邊兒東西太多，嘩啦一下卻掉丁小偉腳上了。
對方連忙說了句“對不起”，開始從那堆紙張里找東西。
丁小偉道：“你這東西方車里多長時間了，都沒時間把事兒辦了？”
“早就想辦了，一直沒空……”他把戶口之類的東西挑了出來，就要把其余的東西再塞回去。
“得了，我來吧�！倍⌒タ此麖鸟{駛座彎過腰來，姿勢實在別扭，肯定不舒服，干脆自己給他撿起來。
“哎，謝謝了。我先下車問問遷戶口的在那棟樓�！�
容嘉爸爸先下了車。
丁小偉把一堆紙胡亂地塞進了抽屜里，正往里撿呢，他發(fā)現(xiàn)了一張挺眼熟的東西。
是這車的年檢手續(xù)，他幫著老板辦了好幾年了，一眼就能認出來。
丁小偉也就隨便看了一眼，但是眼睛掃到落款的時候，他的身體僵住了。
第五十一章
這車檢證明是幾個月前開的，上面顯示著車輛所屬是單位，不是個人，而那單位的名字正是周謹行的公司。
丁小偉手指頭直抖，腦子里亂哄哄的，盯著這么張紙片兒，看了半天。
他其實不是沒想過，這個容嘉爸爸來得也實在太是時候了，正好救容華母子于水火之中，換做哪個女人，能不感動，更何況這還是自己兒子的親爹。
不惜一切的親爹和留著心眼的后爹，只要不是腦子有問題的，肯定要選前者。所以丁小偉對容華，是一點不好的想法都沒有。自己沒本事，幫不了她，他反倒感激老天爺給了她們后路，他打心眼兒里希望他們一家人能和和美美一輩子。
可是當他知道這事兒也是周謹行攙和的之后，就全變了味道。
他看著遠處朝車走來的容嘉爸爸，快速地把東西塞回了原處，裝著若無其事地下了車。
倆人齊齊往旁邊一座大樓走去。
辦理手續(xù)的時候，丁小偉裝著漫不經(jīng)心地問，“你現(xiàn)在忙什么生意呢�！�
“哦，跟我表哥倒騰窗簾兒呢，現(xiàn)在在家具城有個店面。”
“挺不錯啊，挺掙錢的吧�！�
“還湊合吧，大錢是掙不了，有個店面起碼穿衣吃飯啥的有保障。”說完他重重嘆了口氣，“哎，要不是差容嘉……”
丁小偉知道他想說什么，因為個不懂事的孩子白白扔進去幾十萬，換誰心里都平復不下來。
丁小偉又問道：“你們淘金那塊兒，還真有金子啊。一開始那么多年掏不著，你們還能堅持下來，挺不容易啊�！�
對方道：“淘金不是電視上演的那樣，找個洞就挖，或者往河里放個篩子就能篩出金子來。我們開始去的時候，那地兒是經(jīng)過專家測探的，確實是有金脈的，只是方圓幾里地，這個金脈在哪兒都有可能，別說當時的技術了，就是現(xiàn)在，準頭也縮小不了多少。再說就算找準了，要是埋得太深，沒錢也挖不下去。所以一折騰好幾年，都是正常的。人吧，都有個心理，總覺得再挖挖，就能挖到了，即使好幾年挖不到，都挖了那么多年，誰舍得扔下啊�！�
“那你們那段時間都靠什么活著啊�！�
“那片兒山除了金礦，還有鐵礦和煤礦，不過都是別人的，我們幾個經(jīng)常趁著半夜去偷偷挖了賣點兒錢……”那人說到這里，仿佛陷入了回憶里。
丁小偉本來只是想套他話，結果話一起頭，他有點兒好奇，不小心就把話題帶遠了，他就趕緊往回扯，“不過還好你們后來挖著了�！�
容嘉爸爸笑著點了點頭，笑容有幾分尷尬，把臉也瞥了過去，沒看丁小偉。
丁小偉繼續(xù)問道：“你說這事也巧，容嘉出事了，你正好也回來了，也有錢了，有時候不得不信命啊�！�
容嘉爸爸沒回話，似乎也不想多談了，就干笑著符合了兩句。
正好戶口也辦好了，倆人也沒閑話家常的交情，容嘉爸爸客氣地把丁小偉送回了家，這事兒就算結了。
丁小偉心里卻埋下了一個大疙瘩。他的心情其實挺復雜的，一方面他覺得他該生氣，可是他發(fā)現(xiàn)自己連生氣的力氣都提不起來了。
主要是類似的經(jīng)歷太多，周謹行背著他不曉得干了多少缺德事兒，真要細究起來，絕對能把他一個大活人氣背過去。跟周謹行生氣，就好像是自己跟自己過不去似的。
可是丁小偉又不能因為這些自我開解而釋懷。
他是個藏不住事兒的人，心里想什么，臉上都寫著。趕巧的是那天周謹行沒來，要不丁小偉真要把他按墻上好好問問，他他媽還有多少事兒瞞著他。
給倆孩子喂飽之后，丁小偉慢慢開始收拾東西，他最近房子找得差不多了，還在兩個房子之間猶豫，過兩天就要定下來。他不能總讓玲玲和熠熠寄一個房間，孩子是要長大的，尤其他覺得讓孩子跟狗睡不太健康，他非得把熠熠這個毛病給改過來不可。
正收拾東西呢，電話響了。
電話上是個陌生號碼，座機的，丁小偉也沒想，就接了。
一接通，那邊兒就傳來一陣女人的哀怨地哭聲，這給丁小偉嚇得手一哆嗦。
“喂……喂？”
“小偉……”
丁小偉仔細辨認了一下，才從那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聲音里判斷出來，那是江露。
“江露？你，你怎么了這是？”
“小偉，救救我……小偉……”那邊兒哭得聲音都變形了。
丁小偉心里咯噔直跳。他急道：“你怎么了江露，出什么事兒，你在哪兒呢？你受傷了？還是怎么的？你，你要真出事兒了趕緊報警啊！”
江露哭道：“不，別報警，小偉，你來，來我這兒，你幫幫我，我求求你了，幫幫我。”
丁小偉心里一陣難受。別管江露怎么對得他和他們老丁家，這畢竟曾經(jīng)是自己老婆，都哭成這樣了，求著自己幫忙，他怎么可能不幫。
“你在哪兒呢，你現(xiàn)在怎么樣，受傷了嗎？你到底怎么了�！�
“你，你來，來我家，我把地址發(fā)給你，小偉，你來，救救我，別報警，千萬別報警，也別叫救護車，我，我沒事，你來，別帶別人，我求你了�！�
“好好好，你別急，那個，我過去怎么也得兩個來小時吧，你真沒事兒？”
“你來就行，你自己來�！苯稓舛即簧蟻硭频摹�
丁小偉聽她的聲音，應該是哭成這樣的，江露也不是腦子不好使，真要是要命的事兒，肯定就叫救護車了，所以應該沒什么大礙。
丁小偉先安慰了她一句，然后說自己馬上過去。
丁小偉掛上電話，揣著錢和銀行卡就出了門。江露住在另一個城市，不過倆城市挨著，現(xiàn)在大半夜也不堵車了，要是打車過去，兩個小時就能到。
這種緊急時候丁小偉也顧不上花錢了，叫了輛出租車就心急火燎地往江露給的地址趕去。
他這一路上江露至少打了七八個電話，一律是哭著問你怎么還不到，那聲音聽上去又無助又可憐，給丁小偉急得恨不得飛過去了。
好不容易趕到了地方。
江露一給他開門，丁小偉就傻眼了。
要不是知道沒找錯門，他真的不敢相信眼前這個女人是他的前妻。
眼前的女人臉被打得腫成了兩倍大，頭發(fā)被剪得亂七八糟的，好像還沾著膠水，脖子和胸前被指甲抓出了好幾道血印子，胳膊上歪歪扭扭地用油性筆寫了什么“婊子”“騷貨”之類的字樣。再看客廳，能砸得基本都給砸了，屋里狼藉一片。
江露撲到了他懷里，哭得撕心裂肺的。
丁小偉嘆了開口，一邊拍著她的背，一邊擁著她進了門。
其實不用江露說，只要長眼睛并且知道背景的人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兒了。
當初那個暴發(fā)戶勾搭江露的時候，江露和丁小偉都不知道他是有老婆的人。江露跟丁小偉離了婚，才發(fā)現(xiàn)那暴發(fā)戶根本不像他說得“早就離婚了”。
這可給江露坑慘了。
江露本身是個要強的女人，自尊心也高。當年在大學的時候，也是校花級的美女，年輕的時候頭腦一熱，嫁了丁小偉，結果混得慘慘淡淡，自然心有不甘。
可是她當時頂著罵名跟了那個男的，即使心里再苦，哪敢回頭，就這么不甘不愿地做了二奶。她也跟無數(shù)二奶一樣，期望著這個男人有一天能把她扶正。
結果好幾年過去了，那男的就一直拖著她。而且外邊兒年輕漂亮的小姑娘那么多，那暴發(fā)戶新歡好幾個，哪里顧得上江露。江露眼看著自己往死胡同走，怎么能不急，這一急，就干了傻事，直接找正房談判去了。
正房本來是對她老公那些破事兒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但人家也不是吃素的，二奶都找上門來了，能當沒看見嗎。
現(xiàn)在好了，把江露好一頓收拾。
江露這么要面子的人，被整成了這幅豬頭的模樣，連家門都不敢出，也不敢找任何人，最后實在沒辦法，只好找了丁小偉。
在她心里，她始終相信丁小偉不會不管她。
丁小偉聽完之后，心情很復雜。一方面，他看著江露這樣，挺同情，也挺心疼的，可是另一方面，他真覺得她活該。
當初這個女人做的事兒，傷了多少人的心。
他媽都給氣出病來了，江露自己的爸也內疚得快給丁小偉跪下了。丁小偉當時有多恨她，就別提了。
可如今她混到這幅光景，他曾經(jīng)幻想過很多次的事情，真的成真了，他發(fā)現(xiàn)自己也沒有特別高興。也許是因為這個女人，他早就不在乎了。
她過得好與不好，都跟他沒關系。但是她過得不好，需要幫忙，丁小偉還是會幫。說一千道一萬，江露再可恨，她也是玲玲的媽。
丁小偉只能好聲好氣地安慰她。
給她做了飯，出去給她買藥，把她頭發(fā)上粘得那些膠水都給剪掉了，然后安慰著她睡了覺。
做完這一切之后，丁小偉真是累得夠嗆，不只是忙活一晚上沒睡身體累，心也更累。那份滄桑和感慨，沒經(jīng)歷過的人，永遠也沒法懂。
江露睡下的時候，天都快亮了。
丁小偉給周謹行打了個電話，說自己朋友有事去幫忙了，暫時回不去，讓他去照顧下倆孩子。
周謹行趕緊問什么朋友，什么事，需不需要幫忙。
丁小偉肯定不能告訴他，隨便編了個借口搪塞了過去，匆匆掛了電話。
然后他整個人就累得倒在沙發(fā)上睡著了。
第五十二章
丁小偉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迷迷糊糊中就感覺到有人在動他的衣服。
勉強睜開眼睛一看，江露還腫著的臉出現(xiàn)在他眼前，看樣子是在給他蓋被子。
江露發(fā)現(xiàn)丁小偉在看她，難受地別過臉去。
她也知道自己現(xiàn)在是什么德行，如果不是實在太無助了，她不會讓任何人看到她現(xiàn)在的樣子。
丁小偉也有些尷尬，撐著身子坐起來，“啊，你醒了。”
江露吸了吸鼻子，“小偉，謝謝你能過來�！�
“沒什么……你身體有哪里不舒服嗎，有問題不要逞強，也別嫌丟人，去醫(yī)院吧。”
江露趕緊搖頭，“不，不能去，沒事，過幾天，休息休息就好了�！�
丁小偉嘆了口氣，“我給你弄點兒吃的吧。”丁小偉看了看表，上班肯定要遲到了。
他趕緊起身給江露做點兒東西，自己也顧不上吃一口，“我得趕回去上班，你，你就在家呆著吧，等晚上我再過來。你家什么都沒有了，晚上我給你買些吃的�！�
江露眼圈微微泛著紅，哽咽道：“小偉，謝謝你�！�
“行了，別說謝了。我?guī)湍阋膊皇菫榱四�，是為了玲玲�！倍⌒ゲ粣劭此抢⒕蔚谋砬�，他三年前看了太多了，覺得特別沒意思。把人都傷透了，愧疚有個屁用。
丁小偉趕著最早的一班大巴回去，急匆匆地趕去上了班，只是一上午都心神不寧的。
午休的時候他給周謹行打了個電話，問早上去照顧孩子沒。
周謹行辦事向來穩(wěn)妥，自然是不可能疏忽，他追問道：“你昨晚到底去哪里了，一晚上不回來。”
丁小偉不耐道：“說了朋友有事……那個，事兒沒完，你今天再去一趟吧。這兩天我可能都回不來，我?guī)兔φ疹櫵麄円幌�。�?br />
周謹行那邊兒沉默了。
丁小偉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有點心虛。可是想到容嘉爸爸那件事兒，他還沒時間跟周謹行算賬呢，就想自己心虛什么。
周謹行沉聲道：“好吧，那你記得忙完了早點回來�！�
丁小偉對于他沒有繼續(xù)追問，松了口氣。
他下了班之后，趕緊趕到汽車站，跑到江露哪兒。他在江露家附近的超市買了一堆吃得和藥，急匆匆往她家趕。
江露似乎是一天都沒怎么動，丁小偉進屋一看，她還窩在沙發(fā)上發(fā)呆，身上蓋著早上他蓋得毯子。
丁小偉看她這樣，跟電視上那些想不開的人神情特別想，就有些擔心。
“哎，江露，你沒事兒吧�！�
江露看了他一眼，勉強笑笑，虛弱道：“你來了�！�
“嗯，剛下班，你想吃點兒什么�！�
“你以前……也就土豆白菜做得還能吃�！�
丁小偉一點頭，“行，就這個了�！�
倆人吃飯完，丁小偉收拾碗筷呢，江露沒頭沒尾地問了一句，“聽說你跟她離了�！�
丁小偉“啊”了一聲。
“你們家那邊兒的，姓容，不是嗎？”
丁小偉悶聲道：“是，你怎么知道的�！�
“我跟老杜他們一直有聯(lián)系�！�
老杜是他們大學時候的同學，跟丁小偉是一個地方出來的。小地方，張家長李家短的，隨便然找個人都打聽得著。
丁小偉沒所謂地“哦”了一聲。
“是合不來嗎？”
“不是，還可以�！�
“那是……對，對玲玲不好嗎？”江露有些緊張道。
“不是，對玲玲挺好的。”
“那為什么？”
丁小偉口氣不善道：“這個，跟你也沒關系，別瞎打聽了�！�
江露低下了頭。
丁小偉又有些后悔，刺激個病人干什么呢。他忙好聲好氣道：“反正也分開了，也就不想提了�！�
江露沉默了半晌，突然小聲道：“小偉，如果……我，你，你還愿意要我嗎。”
丁小偉身子一頓，倆人之間只能聽到水龍頭嘩嘩地水聲。他很快反應過來，繼續(xù)低著頭洗碗，裝作沒聽見。
江露眼睛里慢慢聚集了淚水。
丁小偉覺得心冷得跟浸在冰水似的，說不上什么滋味兒。
收拾完碗筷，丁小偉給江露上了些藥，就打算走了。
他把藥在桌子上一一擺開，“這些藥是吃的，這些是抹的，你看說明書來吧，冰箱里我給你買了很多吃的，夠吃個三四天的。我看你手腳也沒事兒，這些應該都能自己做，過幾天我再來給你買東西，沒事兒就別出去了，好好在家養(yǎng)養(yǎng)吧�！�
丁小偉說話的時候也沒敢看江露，他害怕看見江路那失望傷心的神情。
說完他就要走。
江露突然動了一下，猶豫道：“小偉……”
丁小偉微微一頓，卻沒停下。
江露突然跳下沙發(fā)，幾乎是沖了過來，從丁小偉背后緊緊抱住了他，小聲哭了起來，“小偉！”
丁小偉深深吸了一口氣，“江露，路都是自己走出來的，你想反悔，太晚了�！�
“玲玲！玲玲呢！你想讓玲玲一直沒有媽媽嗎�！�
丁小偉握緊了拳頭，咬牙道：“你有什么資格提玲玲。”他硬著心把江露的手臂掰開，大步?jīng)_出了門。
他趕著最后一班車回了家。
路上江露給他打了好幾通電話，見他不接，又給他發(fā)短信。
丁小偉看了幾條，狠狠捶了下身下的坐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