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夜色散去，雨也?停下，天光撥開云層。
斐瑞虛弱地倚靠在墻角，肩膀上的血跡一滴滴落在被子?上。他冷冷地盯著終端，卻又在某個瞬間，嘴角痙攣了下，使得他露出一個神經(jīng)質(zhì)的笑意?。
什么都?沒有改變。
他的渴求與憎恨仍然?存在，浸染在血液里，幾乎成為了某種特質(zhì)。
斐瑞不再抗拒，他揚起下巴，頭抵在墻壁之上。
輕微的聲響從他喉嚨之中溢出，身體緊緊貼靠著墻。
他的手心?里捏著一枚紐扣。
扣子?上仍然?有幾絲白色的織物，如今在他的手心?里，被汗水或是血亦或者是其他所浸濕。在他手心?里留下一個深深的紅色痕跡，乍一看?以為是它?所帶來的烙印。
那只手攥得很緊，但幾秒之后，力道又驟然?松弛。紐扣就這?樣從掌心?滴溜溜地滑落到他的指尖，又被指尖帶動?著回到掌心?。
*
嗚呼，天亮了。
我站在陽臺開始抽煙，心?情是真的開朗。
艾什禮還在沉睡，我的行李已經(jīng)收拾好了，距離正?是出發(fā)也?只剩幾十分鐘。
雖然?我大可以再溫存一下抱著他再睡兒之類的，但是我認為時間不應(yīng)該浪費在這?上面，而是該做點更有意?義的事。
比如，抽一根清晨的事后煙。
當煙灰紛紛揚揚落下時，我掏出終端。
然?后看?見兩個已接通過的電話。
……？
草？
第
33
章
兩個已?接來電將我的好心情毀得一干二凈。
一個是江森，
一個是斐瑞。
兩人?幾乎是前后腳撥打電話過來的，持續(xù)時間都并?不長，而那時我在洗浴間。
也就是說是艾什禮接的電話？
煙頭的火光向上吞噬著，
不知?何時已?經(jīng)?燒到了煙屁股。我的指尖差點被燙傷，卻仍然忍不住回頭望向酒店房間內(nèi)。
窗簾隨風飄動，
他?熟睡的影子便浮在窗簾的褶皺上，
華為影影綽綽的意象。
我的額頭沁出了點汗水，心臟跳動的速度快了幾分，
連呼吸都變得小心翼翼起來的。
那時候我忘了將終端帶回浴室，
應(yīng)該也是那時他?們打過來的電話。
江森說了什么?？
斐瑞說了什么?？
艾什禮到底知?不知?道，知?道什么?，知?道多少？
一連串問題在我腦中?挨擠了起來，漲得我的頭都大了兩圈。
我躡手躡腳地走到艾什禮身旁，
靜靜坐在床邊看?他?，飛速回憶著做完的對話與事情。難怪他?會?試探，但是如果他?真的知?道，那么?就不會?淺嘗輒止于試探。
在我長久的注視中?，
艾什禮醒了，
但沒有睜開眼。他?眼皮下的眼珠抽動了下，帶著眼皮輕輕痙攣，
但他?大概覺得自己藏得很好。
我俯身，
輕輕吻了下他?的額頭。
艾什禮的睫毛翕動了下，我低聲道：“抱歉。”
我話音剛落下，
艾什禮立刻睜開了眼，
望向我：“什么?道歉？”
我很是驚愕，
“你?醒了？”
“我早就醒了！”艾什禮側(cè)身，仰著頭抱著被子，
笑著看?我，“只是想聽聽看?你?到底想干什么?而已?�！�
“快說，為什么?要和我道歉。”他?昂著下巴，手指卻拉扯住我的衣袖，一用力便將我拉到床上，我連忙道：“等?等?就要出發(fā)?了，艾什禮，別這樣�！�
艾什禮卻只是抓著我的手扶到他?腰上，他?就這樣滾進我的懷里，小聲道：“就一會?兒，一會?兒都不可以嗎？不要跟我說不可以，也不要道歉，明明都是我主動的，為什么?你?總是這么?心事重?重?的？”
“我有很心事重?重?嗎？”
我問。
其實我也知?道，我現(xiàn)在臉上巴不得寫著心里煩三?個字，就盼著有人?能聽懂。
艾什禮笑瞇瞇的，“你?以為你?能藏得住嗎？”
我道：“抱歉�！�
艾什禮又道：“沒有關(guān)系，我會?等?你?準備好了的時候再告訴我。”
很好，就沖這個態(tài)度，昨天的電話絕無涉及到某些核心的談話內(nèi)容。
我瞬間放下了心，又去吻了下他?的額頭，道：“車快到了，我先離開了。你?好好休息�！鳖D了下，我又說，“你?看?起來很累，也很不舒服的樣子。”
艾什禮的臉瞬間蒸騰出來一層紅，綠眼睛有了些惱怒，“好了！別說了，閉嘴，快走吧你?！”
我也笑起來，拎著行?李下了樓。
在等?車的間隙之時，卻依稀感到有人?的視線環(huán)繞在我身邊，但我四下搜尋，卻并?沒有找到主人?。于是我只好作罷。
無所謂，反正在哪里都是當猴子被人?欣賞的命，不如姿態(tài)瀟灑一些。
沒多時，約定?好的車終于在馬路盡頭浮現(xiàn)了，我提著箱子站在酒店門口，朝著那車揮了揮手。車便緩緩駛向了我。
就在此時，在暗處的視線也終于無法隱藏了似的，一道聲音叫住了我。
“陳之微！”
我順著聲音望過去，卻發(fā)?覺那聲音竟在高處——艾什禮不知?何時已?經(jīng)?站在了二樓的露臺之上。
他?扶著露臺，笑吟吟地叫我，眼睛彎彎，“呆瓜！”
我看?著他?，也笑，正想回應(yīng)，卻陡然發(fā)?覺三?樓的露臺上也倚靠著一個身影。
金發(fā)?藍眼的青年站在看?臺旁，白襯衫黑馬甲襯出勁瘦的腰線和寬闊的肩膀。他?似乎在微笑，但眼中?并?無笑意，只是看?著我，一言不發(fā)?。
是斐瑞。
“這里��！傻子！”
二樓的看?臺處，艾什禮再次朝我揮揮手，喚回我的注意力。我看?向艾什禮，但只感覺到斐瑞的視線并?未離開，依然聚集在我的身上。
艾什禮道：“下周我就看?你?！”
我張嘴，卻也只是笑，一句話不敢說。
我看?看?斐瑞，又看?看?艾什禮，像是一個點頭機器似的。我的臉也反復(fù)切換，不舍、愧疚、眷戀等?等?情緒反復(fù)切換，但這種純靠眼神戲的戲份不能滿足艾什禮，他?又喊道：“說話啊，呆瓜�！�
草了，這他?媽誰敢說話啊！
但好在，車子也終于行?駛到了我的面前。
我閉上眼，望著天空，道：“等?我！”
隨后迅速轉(zhuǎn)身拉開車門，逃命一般將行?李箱也拉扯進后座。
“砰——”
車門被我大力合上。
我抱著行?李箱，一陣陣地冒冷汗。靠著車窗，我看?見后視鏡里，三?樓與二樓的人?影依然還在，卡爾璐酒店在視線中?瘋狂后退，我這才重?重?地松了一口氣。
現(xiàn)在這個司機也不清楚底細，無論如何不能現(xiàn)在撥打電話，只能到了莊園之后再安撫他?們。
我在心里開始列計劃。
但人?是不可能一直讓腦子保持思考的，當車子行?進半個小時，周遭的風景變得越來越陌生時，我的視線與思緒幾乎立刻被吸引過去了。
無論如何，總算是暫時離開了這群就個不斷的人?，要開始新的生活了。
*
……居然就這么?離開了。
艾什禮感到有些不可思議，他?還不太擅長這種場面，心里總有些悠長的悵然。很快的，他?就收拾好了心情，準備上樓。
偏偏迎面碰見了下樓的斐瑞。
艾什禮抬起眉毛，奇怪道：“你?怎么?在這里？”
“這里是卡爾璐�！膘橙鹦α讼�，又道：“我昨天半夜還是不太舒服，就在這里睡了，怎么?了？”
他?說話一如往常，仍是溫柔耐心的；金色的發(fā)?絲柔順，眼睛熠熠生輝，衣服打理得十分好的。一切都是原來的樣子，但艾什禮卻敏銳地察覺到斐瑞身上有些不對勁的地方。
……是生氣了嗎？
艾什禮思考了下，問道：“昨晚你?還好嗎？抱歉，我昨晚確實有重?要的事，走不開�！�
斐瑞全然不介意似的，笑容和煦，“沒關(guān)系。相比起來，你?呢？你?……重?要的事如何了？”
他?在詢問艾什禮，可他?的眼睛卻像輕薄的紗簾似的，輕飄飄的找不到落點。
他?們倆都心知?肚明，這事到底是什么?，卻仍然保有一種秘而不宣的默契。
“進展得很順利�！卑捕Y眼里很有幾分愉悅，又道：“不跟你?說了，我太累了，上樓休息下�！�
斐瑞的眼神終于找到了落點一般，停留在他?的眉心，幾秒，他?道：“你?昨天……住的是陳之微的房間吧？客房打掃剛結(jié)束，那間房已?經(jīng)?重?新對外開放了，我?guī)湍?安排了你?之前喜歡的那間二樓的套房�！�
“嗯？這個時間也不是平時客房打掃的時間吧？”艾什禮愣了幾秒，有些奇怪，“算了，都行?。”
斐瑞點頭，又道：“……所以，你?父親也同意你?們了？”
他?頓了下，才說：“真可惜，明明以你?的身份，可以擁有更好的生活與婚約的�！�
“我已?經(jīng)?說了一萬次了這不是我喜歡聽的話題�！卑捕Y有些不耐，對他?擺了擺手，“我走了，回見。”
不知?道到底是斐瑞太奇怪，還是自己太奇怪，他?們今天的對話總有幾分說不出的疏遠和尷尬，甚至感覺彼此都沒話說。
或許，昨晚他?沒去陪他?，確實讓他?有些意見？艾什禮心里想著，又有些懊悔自己方才的語氣不太友好。
斐瑞看?見艾什禮的背影消失在二樓的走廊盡頭，他?重?新轉(zhuǎn)身向樓上走。
*
特雷西莊園比我想象中?的恐怖。
它如名字一般，風光秀麗，占地面積極大，室外有沙灘海洋溫泉，室內(nèi)也有各種娛樂設(shè)施。
但它的生態(tài)實在是太完整了，以至于我被領(lǐng)著挨個介紹時，只剩震撼——這和島嶼有什么?區(qū)別，完全孤立外界的樣子。
我甚至開始思索，到底是什么?樣的人?，會?選擇一個荒山野嶺中?的“都市”來度假。
由于是第一天報道，我只用參觀和熟悉業(yè)務(wù)，直到晚上，保安隊隊長才正式給?我分配任務(wù)。
她告訴我，我這一周，一三?五守莊園大門口給?人?放行?，二四六則是待命——意思是哪個部門需要我，我就去哪里站崗。
至于周末，我則擁有寶貴的休息時間。
看?看?，就算是五城，一旦接壤六城七城這種中?環(huán)城也會?立刻被染上剝削打工人?的壞毛病。
不過這是之后的事情了，今天熟悉完一些業(yè)務(wù)流程后，我就可以回到員工宿舍休息了。
該說不說，員工宿舍比我在十二城住的地方好多了，面積挺大還有電梯精裝修堪稱領(lǐng)包入住的典范。
對此，我十分滿意，并?且開始給?江森打電話。得趕緊打聽清楚一下，他?和艾什禮到底透露了多少事。
然而，這通電話，我撥打了三?次。
并?沒有打通。
這不是個好征兆。
畢竟這人?看?起來很忙，但是很少漏接電話，搞不好平時只是在裝作很忙實際上天天對著終端摸魚。
當我打到第五個電話時，他?終于接聽了，然后只給?我留下一句話：“抱歉，我正想給?你?打電話，我剛剛給?你?發(fā)?送了一套新的身份證件，可以的話，這幾天就趕緊離開卡爾璐酒店，離開五城。我還要繼續(xù)處理一些事，之后再回復(fù)你?！”
第
34
章
中心城今夜并不平靜。
對于江森來說尤其是。
原因?非常簡單，
那就是——李默回到了中心十二城。
李默·安德森是安德森家?族最核心也是最為重要的人，他早在多年前就以一己之力促成?了由企業(yè)或是貴族以“贊助”來拉票的生態(tài)并從中獲取利潤。除了企業(yè)家?之外的身份，他同時也是聯(lián)邦權(quán)威財經(jīng)雜志的分析師，
兼任聯(lián)邦財政部顧問，并且他年少?時期曾撰寫的《經(jīng)濟曲線中的黑白鍵與圓舞曲》一書更是在常年位居于暢銷書排行榜第?一。
更令人震撼的是，
李默是一名omega，
而他成?名的那個?時代，也正是對于omega束縛最多的年代。他被無數(shù)omega視作精神領(lǐng)袖，
更是無可非議的O權(quán)代表人，
也正是他推動了聯(lián)邦廢除omega庇護所這?一機構(gòu)以及強制AO配對的法案。
除了這?些成?就外，李默的個?人情感?經(jīng)歷也十分受關(guān)注。他曾為了平民的戀人，自愿舍去安德森家?族的冠姓與庇護，但可惜后來戀人意外去世?，
他悲慟至極。這?段經(jīng)歷也被某電視臺花高價買下版權(quán)，拍攝成?了聯(lián)邦收視率最高的影視劇。
以上這?些殊榮與八卦，并不在江森的關(guān)注范圍里，他的關(guān)注范圍只有一件事——李默是亞連的叔叔，
而他對亞連尤為寵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