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我感覺他的眼睛應(yīng)該還在流血,因為腥熱黏膩的液體從而耳邊一路滑落到了脖頸,我很有?些難受,又叫了一聲?他:“江森�!�
這時?,江森才終于松手,他扶著我的臉,眼神?之中積蓄著些晦暗。幾秒后,他扶著我站起身?,又握住了我的手,“上車再說�!�
說實話,我有?點摸不清現(xiàn)在的狀況,于是我只能欲拒還迎,在口頭上欲言又止,在行為上扭扭捏捏,在表情上無措茫然。
但江森沒有?吃我這一套,因為這個崽種他不回頭,真就對著目標(biāo)猛走硬生生將我?guī)狭塑嚒?br />
當(dāng)車門關(guān)上的一瞬,我聽見了權(quán)限上到最高層的提示音。
我:“……”
好吧。
江森打開了換氣系統(tǒng),他像一個不知道在忙什么但總而言之很忙的人一樣,將兩個座位艙調(diào)到了更?為寬敞的后座,又在駕駛系統(tǒng)里?輸入了幾個指令。
沒多?時?,車子緩緩啟動?。
案幾從我們之間的座位中升上來。
江森取出一瓶透明的噴劑對著眼睛噴了下,幾秒后,他那只腫脹充血的眼球的便好了些。他看到我好奇的視線,將噴劑收起來,低聲?道:“一些后遺癥,沒有?問題的,只是在情緒波動?比較大或者?壓力比較大的時?候會充血�!�
我一時?間沉默。
我道:“你找我有?什么事嗎?我其實并不覺得我們之間還有?什么聯(lián)系的必要�!�
這下,輪到江森沉默了,他道:“你這幾天都和季時?川在一起嗎?”
“翼世似乎想在捕真晚宴上對我下手,我僥幸活了下來,但是我不敢向外界透露我的消息�!蔽翌D了下,又道:“我昨天本?來想找個地方住幾天,等到事情平息后再出現(xiàn),因為我不確定還會面臨什么危險。也就是這時?候,我偶遇了季時?川�!�
江森思忖了幾秒,輕聲?道:“我知道了。”
他臉色平靜,語氣中毫無其他情緒。
我見狀沒忍住震撼了起來。
江森似乎……更?成?熟了?
我很難形容這種變化到底是什么,但是我總感覺如果?是以前,他聽到我這個回復(fù)大概會突然失心瘋?cè)缓笳f一些我感到費解的話。
比如,是我偶遇還是我和季時?川接頭。
比如,為什么我寧愿去找季時?川都不愿意去找他。
我又回想起來上一次質(zhì)詢會上他詭異的通話,一時?間,我感覺我得小心點了。我做事的原則很簡單,仗勢欺人,欺軟怕硬,還有?就是警惕精神?病與A同。于是我將方才撇清關(guān)系的態(tài)度調(diào)整到了較為柔軟的程度,神?情悲傷地望著江森,道:“你最近怎么樣了?我聽說了,捕真晚宴時?,正好是你和亞連的訂婚彩排……”
江森移開了視線,道:“亞連的精神?狀態(tài)并不好,他在那天劃傷了斐瑞的臉,而且在之前他有?很嚴(yán)重的自毀傾向�!�
他把?話說到這里?,我基本?已經(jīng)猜出來了,他想讓我去安撫住亞連——或者?,更?過分一點,他希望我成?為維持亞連穩(wěn)定的工具。
“我非常想幫你,對于亞連的事情,我也非常的難過�!蔽翌D了下,道:“可是我覺得我并不是亞連的解藥,或者?說他的癥結(jié)關(guān)鍵并不是我,而是你。你們已經(jīng)要訂婚了,我覺得你們或許更?應(yīng)該好好的交流感情,他需要的是你的關(guān)注,而不是我這個局外人。”
我將我自己摘出去的話語并沒有?激怒江森,他只是淡笑了下,有?些疲憊道:“我也是這么認(rèn)為的,只有?這一次可以嗎?”
我心中警鈴狂敲,蹙眉道:“我覺得你還是沒有?理解——”
江森俯身?,驟然之間,我和他的距離被?拉近了些。
他的眼神?之中幾乎透露著些絕望,“陳之微,就這一次。忘掉艾什禮,也忘掉斐瑞,去看看亞連吧。他……很想你,他想見到你,他被?困得無法動?彈,他日復(fù)一日的掙扎,無計可施�!�
江森最后道:“你知道亞連為什么傷到了斐瑞嗎?”
我握住了水杯。
江森道:“他看到了你和斐瑞的訂婚戒指�!�
我:“……?”
��?什么訂婚戒指?什么東西?
我的確為了保命答應(yīng)了斐瑞說的訂婚消息這件事,但問題是我已經(jīng)通過別的方法保住了我的小命��!我何必還非要訂這婚啊!不對,重點是我也沒有?給過什么戒指��!難道……難道是斐瑞自己準(zhǔn)備了戒指?還是亞連誤會了?
我有?些茫然,卻決定不將話說死,只是道:“我和斐瑞……算了,我答應(yīng)你。無論是出于斐瑞的立場,還是你的朋友的立場,還是……曾經(jīng)的亞連的追求者?的立場,我想我確實不應(yīng)該逃避,而是和他見一面,好好聊聊。”
江森沉默了幾秒點頭,突然站起身?,朝我的座位走過來。
我沒忍住往座位里?側(cè)縮了下,他站在我身?旁,手撐在座椅上,俯身?看著我。他的眼神?從我的眼睛開始向下掃,我向后傾身?,“還有?什么事嗎?”
他怔了幾秒,垂下眼睛,從桌上抽了幾張紙巾伸向我耳邊,“突然發(fā)現(xiàn)你身?上有?血。”
那是你的血,你也知道!
我握住他的手腕,“我自己來吧�!�
江森動?作僵了幾秒,“嗯”了聲?,將紙巾遞過來,竟也順勢坐在了我身?旁。
我:“……”
行吧我反正懶得理你。
我處理著脖頸與耳朵上的傷痕,剛擦干凈便發(fā)覺江森的肩膀挨擠著我的肩膀,灼熱的溫度幾乎要透過他的軍服傳到我的臂膀上。
我神?情復(fù)雜地看向江森,卻見江森靠在座椅閉上了眼。
他好像已經(jīng)十分疲憊了,眼下都是青黑。
算了,忍一忍,看完亞連馬上跑路。
我打開終端進(jìn)行了一番路線規(guī)劃,沒多?時?,也靠著座椅閉上了眼。
好累好累,今天搬了一天家具,我也是要休息的!
睡也!
當(dāng)我昏沉睡了許久后,車子停止了行駛,我也恍恍惚惚地睜開眼。
在我睜開眼看見附近景色的一瞬后,我的汗毛豎了起來。
我草,這他媽的不是安德森家的宅邸啊!
這他媽不是要我的命嗎?江森!你算計我!
我心中大喊,卻又聽江森道:“不用?擔(dān)心,你從別的路線過去不會碰到其他人的,他們會帶你去見亞連的。之后,我再來接你�!�
我:“……不可以讓亞連出來嗎?”
江森低聲?道:“在完成?訂婚儀式前,安德森家族不愿意讓他離開這里?,怕他又鬧出什么亂子。不過說不定你會讓他的狀態(tài)更?好些�!�
我:“希望吧�!�
江森解開了幾顆襯衫扣子,沒有?看我,像是在想著什么似的,笑了聲?。
車子停在安德森宅邸的停車場后,沒多?時?,幾個人帶著我換上了傭人的制服,引著我走向了一條頗為隱蔽的小路。
在無數(shù)古老的建筑之中穿行著,我終于被?引到了一間臥室前。
我還未進(jìn)門,便嗅到了若有?似無的玫瑰信息素,一時?間安心了點。
太好了,原本?我還擔(dān)心被?這個看起來精神?狀態(tài)不太穩(wěn)定的江森給關(guān)起來,如今看來,應(yīng)該沒有?這個擔(dān)憂了。畢竟,如果?江森想關(guān)我,現(xiàn)在可是個好時?機(jī),又何必要真的讓我見亞連呢?
房門被?打開,那是一如既往地幽暗又充滿著華美帷幔的房間,然而細(xì)細(xì)看過去卻觸目驚心。因為整個房間除了床外什么也沒有?。
黯淡卻又繽紛的光芒之中,帷幔折射著燈光,搖曳出幾分華彩來。
一張極大的柔軟的床立在正中間,亞連便躺在床上,他甚至不像告別時?那般縮在角落,而是只是躺著。床邊是許多?散發(fā)著藍(lán)光的醫(yī)療器械,冷色與暖色便迷離著映照床上,亞連像是一座被?安置在其中的漂亮傀儡,缺乏生氣。
我緩緩走到亞連床邊,坐下了。
亞連聽到了動?靜,眼皮翕動?了下,蒼白的臉上毫無血色。
他望著我,褐色的瞳孔中倒映著房間里?流動?的迷離光芒,臉上顯出了一種抽離的,無力的,又頹靡的氣息來。
安德森家族難不成?依靠吸食人的精氣而活著嗎?
李默也好,亞連也好,迦示也好,甚至是連江森都是……每個人身?上總透露著這樣無力又頹靡,缺乏生命氣息的蒼白來。
亞連的手有?氣無力地從被?子里?伸出,像是新樹的芽一般生長出來又攀到我手腕。
下一刻,他用?力地從掀開被?子,像是炮彈一樣朝我撲過來。但是他已經(jīng)太虛弱了,他最終只是無力地扶著我的肩膀,以一種癱軟的姿態(tài)躺在我懷里?,而我只是被?他的力道帶得晃了晃。
亞連的體溫很高,我不確定是因為他剛醒來還是因為他有?些發(fā)燒,我只是扶著他的腰,低聲?道:“你好好休息吧�!�
亞連沒有?說話,他的額頭抵著我的脖頸,幾秒后,肩膀劇烈顫動?起來。我感覺到大顆大顆的涼意與濕潤打在我的脖頸與肩膀上,讓我也忍不住瑟縮了下。
他哭了許久,哭得我?guī)缀醺杏X到他的呼吸都不太順暢了。我見過亞連哭過很多?次,但他的哭總帶著頤指氣使的憤怒與懊惱,并不像此刻隱忍。
對于亞連來說一定很痛苦,對于我來說只覺得輕松。
亞連都已經(jīng)這個狀態(tài)了,對所謂自由或是愛情的幻滅也就是一瞬間的事,火焰熄滅后人生會順利很多?,因為摸著黑行走只要能走完一段路就好,不會再思考自己到底在摸著什么、踩著什么、渴望著什么去走過這條路。
我靜靜地聽著他哭,許久之后,他才止住了淚水。
亞連抬眸望向我,我看見他蒼白的臉有?了漂亮的色澤,唇瓣也有?了些血色,這反而讓他看起來比方才氣色好多?了——即便他的眼神?之中有?著破碎的光芒。
亞連話音很是艱難,聲?音沙啞地道:“你……把?屬于我的訂婚戒指給了斐瑞�!�
他道:“你騙了我�!�
我道:“對不起。”
亞連道:“沒有?關(guān)系,我還是會恨你的�!�
他望著我,突然笑起來了,“你會和我一起下地獄的�!�
我頓了下,道:“我已經(jīng)在了�!�
亞連的笑意淡了些。
我又道:“看到你的一瞬間,就已經(jīng)在想,這里?真是地獄�!�
“你和江森的訂婚在即,我很抱歉我沒能來參加你們的彩排,但是我是衷心祝福你和江森的�!蔽疑焓謸崦讼聛嗊B的頭發(fā),他深深凝著我,我又道:“我來到這里?,是江森帶我來的。你還記得嗎?我和你說過,他很愛你,他只是不知道怎么表達(dá)對你的感情,而我和他相比更?是不值一提。即便他覺得你對我有?著其他的感情,但他依然愿意將我?guī)У侥忝媲埃皇菫榱俗屇愕木?狀態(tài)好一些,他……才是最擔(dān)心,最在乎你的人。說真的,我已經(jīng)很久沒——”
我把?很久沒見過少爺這么在乎一個人這句話吞下喉嚨,清了清嗓子才道:“我已經(jīng)很久沒有?見過這樣正直的人了�!�
亞連安靜地聽著,卻并不愿意放開我,而是緊緊地?fù)碇业难�,貼近了我。
玫瑰的芬芳讓我有?些口干舌燥,他的體溫更?是讓我有?些冒汗。
我推拒著他的肩膀,低聲?道:“亞連,不要這樣,我是來見你最后一面的�!�
話音剛落下,我聽見他耳邊傳來了一聲?很輕的笑聲?。
我驚異地望他的臉,卻見亞連褐色的眼睛倒映著奇異的色彩,下一秒,他將唇貼到了我的耳邊,低聲?道:“我一直打算和你見最后一面。”
亞連的笑聲?伴隨著熱氣撲在我的肩膀上。
下一秒,我感覺肩膀上陡然傳來一陣尖銳感,極淡的血腥味縈繞在鼻間。
我草,什么東西?!
我用?力將亞連往后一推,連忙低頭,卻看見一管針劑扎在我肩膀上。
“砰——”
亞連被?我推到在地,身?體撞到地板上。他半點不嫌疼,一面大笑一面望著我,臉上有?著某種近乎甜蜜的光澤。他沒有?急著起身?,竟直接跪在地板上匍匐過來,我的視線有?些模糊,只能看見他寬大的睡衣下是消瘦的身?體,衣擺搖曳著。
我下意識往后縮了縮,用?力拔出針管開始查看�?墒菂s怎么也看不清針管上的字,額頭一陣陣?yán)浜埂?br />
亞連卻這樣匍匐著,伸出手摸著我的小腿,再次攀附過來。他一把?將我手中的針管搶走扔掉,將我推倒在床上,將腦袋枕在我的胸口上。
我的身?體幾乎要陷在柔軟的床上,天花板上燈光映照在絲質(zhì)帷幔上,像是流動?的彩色的河水。
亞連便壓在我身?上,黑色的發(fā)落搔得我脖頸發(fā)癢,我只覺得身?上愈發(fā)疲憊。
我踏馬真服了,真把?我當(dāng)小白鼠是不是?!
李默一次你一次,下一次是誰!
可惡!我不會真要死了吧!
我道:“亞連,是、是什么?”
我感覺我的舌頭有?點重,以至于我結(jié)巴了起來。
亞連輕聲?道:“是讓你跟我一起死的藥�!�
他笑出聲?來,側(cè)過頭,用?唇親吻著我的脖頸,又一路親到下頜。
玫瑰信息素狂亂釋放,我?guī)缀醺杏X到四面八方都是涌向我的玫瑰,它們生長在各個角落,幾乎要將我絞殺。
媽的,你別放信息素了,我快昏迷了,心有?余力不足��!我在臨近昏迷前夾緊了雙腿,以避免因死后四肢沒硬其他硬這件事被?報道然后被?嘲笑一輩子!
我感覺身?體一陣陣下墜,恍惚中,我聽見了開門的聲?音。
第
135
章
“李默先生,
客人來訪�!�
“嗯�!�
李默應(yīng)了?一聲,下屬離去,沒多時,
議事廳的門開合。他聽見很輕的腳步聲,并沒有抬頭,
仍然在看?終端上所顯示的中心法院法官秘書長的消息。
秘書長于今日于自家車內(nèi)被發(fā)現(xiàn)尸體,
根據(jù)現(xiàn)場勘察報告顯示,生前遭遇過非人的虐待。中心法院相關(guān)負(fù)責(zé)人表示會追查到底,
可惜多家媒體都表示秘書長死因直指法院內(nèi)部腐敗——秘書長于幾日前宣布明年不再接任,
言語中直指聯(lián)邦中心法院疑似收取某財團(tuán)賄賂并大開綠燈。
這個財團(tuán),毋庸置疑是摩甘比。
李默標(biāo)記了?新?聞時,江森已經(jīng)站到了?他身前,他這才抬頭看?向?江森。
江森的精神狀態(tài)似乎好了?不少?,
只是臉上?卻有了?些?不起眼的淤青。
又是和迦示……?
李默蹙眉,卻并不在意,金絲框眼鏡下,眼神冷淡,
“坐�!�
他看?著江森坐下后,
才道:“我懶得和你廢話,將你的人從教會撤走,
四城那邊煩請你不要將手伸得那么長。”
“教會的人……?”江森頓了?下,
像是有些?疑惑,幾秒后他才垂著眼道:“可是,
無?論如何她是我的朋友,
最重要的是,
我覺得或許亞連會——”
“亞連不日就和你訂婚了?,陳之?微對他來說本該就是過去的事�!崩钅驍嗔�?江森,
金色的眼眸泛著冷,“與其順著他費盡心思找她的尸骨,不如想其他的方法解決,不是嗎?”
他勾起了?唇角,話音譏誚,“你在同輩之?中向?來出色,難不成連未來伴侶都安撫不好嗎?”
江森沉默許久,他長長地吐出一口?氣,道:“今晚我會撤回人手的�!�
他又道:“但是四城,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