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我不敢用工具�!奔具B霍張著手,看向王昭謀,言語中帶著謹慎,“我怕掌握不好力道�!�
王昭謀微微一笑,起身去廚房,從冰箱里拿出一個程嫂為季大寶備著的冰袋,回來后坐在季連霍面前,拉起季連霍通紅的手掌,將冰袋溫柔放上季連霍手心。
季連霍怔怔看著王昭謀牽起自己的手,手心冰冰涼涼的,卻一點都壓不住心底悄然升起的熱度。
季連霍張了張唇,目不轉(zhuǎn)睛的注視著眼前修長白皙的手。
昭謀哥指甲向來都修剪的極為干凈整齊,像他的人一般,一絲不茍,昭謀哥的手指骨節(jié)分明,指尖帶著一點漂亮的粉色,像是桃花瓣尖的淡色,讓人看了就挪不看目光。
季連霍專注看著這只手,調(diào)整自己手中冰袋的位置,似乎終于放到一個完美的位置,眼前的手就要撤開。
季連霍看到自己手指不自覺的伸蜷了一下,像是不舍離開的那只手,想要追隨他跟過去。
這一伸碰到對方指尖,冰涼涼的,是剛剛為自己調(diào)整冰袋受了凍。
“昭謀哥,你手指凍到了。”季連霍立即伸出另一只手,小心又大膽的,握住眼前這只手的四指指尖。
像是握住了全世界,季連霍感受手中的冰涼滑潤,冰袋上的水漬沾染到男人指尖,再到自己的手心中,是奇妙的傳遞。
并且,昭昭指腹好軟。
程嫂端來最后一盤菜,眼瞅著小季握住少爺?shù)闹讣�,少爺也沒有抗拒,只是靜靜的看著對面少年。
氣氛似乎有些微妙,程嫂盡量小聲的放下最后一盤菜,快速撤離現(xiàn)場。
“暖了嗎?”王昭謀看著季連霍兩只發(fā)紅的耳朵。
“暖,暖了。”季連霍抿著唇,手一點點離開昭謀哥的手指,臉頰發(fā)燙的低頭,看向自己面前的飯碗。
看少爺和小季都開始吃飯,程嫂默默嘆了口氣,拿起奶瓶上了二樓。
季大寶趴在床上抽噎著,臉上是鼻涕和淚水的混合,屁-股被揍的又紅又腫
,像是發(fā)酵的饅頭。
程嫂一臉無奈,擦了擦季大寶的臉,只見一行淚水又從崽子圓潤的臉蛋上流下,悲傷到了極點。
程嫂也不覺得大寶冤屈,今天那場面,如果不是小季及時出來保護少爺,后面指不定會成什么模樣,這小家伙竟然還大搖大擺的站在樓梯上承認,引起禍端的帖子,是他發(fā)的。
挨打還真不是啥稀奇事。
“先吃點啊�!背躺┌涯套鞂ο蚣敬髮殻敬髮毟杏X自己都快被打飽了,勉強喝了幾口奶粉,只聽程嫂再次開口,“吃飽了,就能撐住打�!�
季大寶一聽,頓時悲傷的咽不下去。
還有下半場?
季連霍右手敷著冰袋,就用左手捏筷子夾菜,左手不太靈活,夾塊菜夾了兩次沒有夾起來,季連霍正準備夾第三次,只見旁邊伸來一雙竹筷,夾起自己沒夾起的菜,放在自己碗中。
季連霍臉瞬間紅了起來,眼看著昭謀哥將每個碟子的菜,都給自己夾了些,然后拿起一個瓷勺,遞給自己。
“用勺子會輕松些�!�
季連霍臉上燙的愈發(fā)厲害,捏著昭謀哥給的勺子,吃著昭謀哥給自己夾的菜,簡直好吃到了極點!
上次自己幫昭謀哥選風水大師,昭謀哥就給自己夾了雞腿獎勵,這次也是獎勵嗎?
季連霍眼中忍不住的帶起欣喜,大口大口吃著眼前的飯菜,像是被主人獎勵加餐的大型犬,開心的很不得原地轉(zhuǎn)圈圈。
自己要做的更好!
得到更多的獎勵!
晚餐過后,王昭謀本來想詢問一下季連霍關(guān)于冷家的事,忽的想到季連霍還要教育季大寶,于是選擇等一會。
季連霍吃完晚餐,就直接上樓進入房間,不一會功夫,崽子的痛哭聲,再次傳了出來。
這頓打斷斷續(xù)續(xù)的持續(xù)到了晚上,似乎是害怕影響王昭謀休息,季連霍才堪堪停了手。
季大寶哭的眼淚都快流不出來,張著嘴干嚎,鼻涕橫流,蹭的臉下床單一片濕。
好不容易等到小叔不打,季大寶就聽到敲門聲,大哥這個時候才來,說讓小叔去書房談談。
季大寶委屈巴巴的看著王昭謀,大哥你這時候來有啥用,打都打完了!
眼看季連霍進了書房,程嫂有點心疼的上樓,幫季大寶冰敷,季大寶緊握著小拳頭,疼的一抽一抽,委屈到了極點。
小叔憑什么這樣揍自己!自己明明承認了帖子是自己發(fā)的!
還有,冷家太爺爺來難道不好嗎,小叔不愿意回冷家,可他問過我嗎!
王昭謀叫季連霍來書房,看著少年發(fā)紅的兩只手,微微一笑,聲音和煦。
“連霍,你有沒有發(fā)現(xiàn),大寶這次挨打,并沒有像以前一樣認錯。”
季連霍眉頭蹙起,說起季大寶這次做的事,仍然是怒意不減。
“大寶他根本沒有意識到自己做錯了什么,他胡亂在論壇發(fā)那種帖子,他不僅引來了冷家,還誣陷您!”
“但是光靠打,他不會意識到自己的錯誤。”王昭謀專注看向少年的眸子。
“你有沒有想過,也許大寶,需要其他的家人?”
季連霍頓了頓,看著王昭謀的眼睛,意識到昭昭想問什么。
昭謀哥表面上說大寶,其實他也在詢問自己,需不需要其他家人。
想到季大寶熱情的朝老人伸手要抱抱的模樣,季連霍有些黯然,季大寶太小,他的父母又雙雙去世,他也許,真的需要更多的愛。
“大寶……可能需要�!奔具B霍垂頭,“但我并不需要�!�
看著少年模樣,王昭謀勾唇,玩笑般開口,“冷家比王氏有錢有勢,如果你回去,會比在我這里,有更好的生活條件;并且那里有你的血親,你的爺爺姑姑,他們應該會待你很好�!�
“昭謀哥,我不想去�!奔具B霍抬眼,一雙略含水汽的黑潤眼睛,直直注視著王昭謀,“哪怕冷家很有錢,但我的答案,還和之前一模一樣。”
王昭謀眸子微動,猶豫片刻后,像往常一樣的,抬手用指腹,輕輕抹過少年眼尾。
“昭昭�!奔具B霍輕蹭王昭謀的手,胸口鼓起十二萬分的勇氣,目光中是濃濃的赤誠。
“對我來說,這世上有比錢,比身份地位,更重要的事物。
就連我自己的生命,也比不過他�!�
王昭謀沉默不語,看了少年許久后,緩緩垂下手,目光挪向桌上的文件。
“夜深了,去休息吧�!�
季連霍抿了抿唇,看到眼前人沒有流露出反感的神色,心底有些暗暗的雀躍,乖順的離開書房。
王昭謀靜靜看著眼前的文件,卻沒有動手翻開。
手機突然響起,王昭謀接通電話,是醫(yī)院守著的人來匯報情況。
“王總,孟小童父親的手術(shù),成功了!”
“很好�!蓖跽阎\語調(diào)如常,“繼續(xù)守在醫(yī)院,以免張家殘余勢力反撲�!�
掛斷通話,另一個電話又緊跟著打進來,看著來電顯示中陌生的號碼,王昭謀眸子微暗,按下通話鍵。
兩人齊齊安靜了許久,終于,略顯蒼老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
“昭謀,我想和你談一談。”
第95章
知道一個人的名字,
知道他曾經(jīng)的住處,再去調(diào)查他的過往,就變得沒那么困難,再也不像大海撈針一般,
尋不到蹤跡。
看了四五頁關(guān)于季連霍的資-料,
冷老爺子一夜未眠,
第二天一早,
就要去看看孫兒和小重孫曾經(jīng)的住處。
冷婉音攙扶著冷老爺子,
走在泥濘的巷子里,冷修明跟在后面,
眉頭緊蹙的看著自己占滿污泥的鞋。
冷老爺子停在一處破敗骯臟的院落前,敲了敲掉漆的木門,
里面人聽到動靜,好奇的探出頭,
看著眼前幾人,“你們找誰?”
“請問這是季連霍曾經(jīng)住的地方嗎?”冷婉音客氣詢問。
男人一聽是問人的,
眼睛一轉(zhuǎn),
抬手做了個數(shù)錢的姿勢。
冷婉音身邊的保鏢拿出張一百,快速遞給男人。
“季連霍,
那個災星怎么可能住我這�!贝┲婆f衣服的男人,
美滋滋的把錢捏手里,指向另一處,
“那才是他以前住的地方�!�
“為什么說他是災星?”冷婉音蹙起眉頭,有些不悅。
“你們不知道嗎?”男人兩手揣著,
一臉厭嫌,
“他克死他爸媽,
又克死他哥嫂,
前不久他外公也被他克死,他那個賭棍舅舅不知去向,八成也被他克死了吧?”
冷婉音眼中憤然,“他養(yǎng)父母分明是得病沒有及時治療,他哥嫂是遇到車禍,他祖父是年紀大了……還有他能考上溫江省的理科狀元,怎么可能是災星!”
“啥?他考上理科狀元了?”男人滿眼的不敢置信,“他舅不是說他傍上大老板了嗎?”
“他考上狀元后,電視臺之前有播!”冷婉音憋著口氣。
“老女人�!蹦腥舜е稚舷麓蛄垦矍暗睦渫褚�,“像你這樣的,白嫁我我都不要,我們家哪來的電視,一天天想的看啥電視臺?”
聽到“老女人”這個稱呼,冷婉音眼皮跳了跳,深吸一口氣,看向旁邊的保鏢。
冷婉音依舊保持風度,扶著冷老爺子朝男人的指的方向走去,冷修明回頭看了一眼,看到保鏢一拳狠狠砸上男人的鼻梁,一腳踢到男人的褲-襠。
冷修明默默回頭,跟上前面兩人。
又問了一位老人,冷老爺子和冷婉音站在一片長滿雜草的空地前,看不出半分房子的痕跡。
老人指著空地,“這就是季連霍之前住的地方,一夜之間,不知道怎么就被人推平了,八成是他那個賭棍舅舅,又賭輸了,把房子給抵出去了�!�
看著眼前一看就很有錢的幾人,老人邀請三人,進自己家院子。
“我們家院子,和季家的差不多,我和季連霍外公算是認識,經(jīng)常去他家�!�
老人給三人比劃著,“季家這間住人的房里,住著季連霍外公和他舅舅�!�
“那季連霍和季大寶住哪?”冷婉音眉頭忍不住蹙起。
老人打開房子旁邊的雜物間,“季連霍和他侄兒就住這,季家的雜物間比我這還要小點,一直沒修繕過,漏風又漏雨的,兩孩子就像是在垃圾堆里睡著。”
冷老爺子怔怔看著眼前窄小臟亂的雜物間,心口鈍疼。
“要說季連霍算是有點本事,半賒半買的,支了個水果攤子,他舅舅時刻盯著他那點錢,帶著債主來搜錢,季連霍不肯給,就把孩子打的遍體鱗傷的,手邊抄起什么就拿什么打。”
老人談起這些事,就忍不住搖頭嘆氣。
冷婉音一點點捏緊拳頭,眼中淚光閃動。
“不過這還算輕的。”老人滿眼無奈,“你們不知道,季連霍他賣水果還惹到混混,那些人可不是好招惹的,直接上了刀,季連霍在診所昏迷了一天才醒來,醒來也沒錢住院,只能穿著全是血的破衣服,抱著他侄子回來,在家躺了好久。
他舅那兩天經(jīng)常說,每天回去得踢一腳那個災星,看他還喘氣不,要是沒氣了,就直接拉出去埋了�!�
冷老爺子別過頭,已經(jīng)有些站不穩(wěn)腳,冷婉音抹著淚扶穩(wěn)父親,不知道季連霍竟然受了這么多的苦。
“不過后來不知怎么的,季連霍他認識了一個大老板�!崩先藫蠐夏槪澳谴罄习迨莻好人,還特有錢,看見季連霍侄兒餓的哭,還給他買了奶粉尿不濕啥的。”
冷修明一聽,忍不住開口詢問,“那位老板,是不是姓王?”
“好像就是吧�!崩先瞬淮_定的回憶著,“季連霍外公走的時候,我見過那個大老板,人長的俊極了,我活這個年紀,也就只看到那么俊的一個�!�
冷修明已經(jīng)確定,就是王昭謀。
“季連霍他外公的去世后,還是那個大老板幫的忙�!崩先讼肫饋碇睋u頭,“你們不知道季連霍他舅,簡直就不是個東西,偷孩子的奶粉尿不濕賣錢不說,賭輸了,還想把孩子也給賣了,也怨不得季連霍要跑,要誰誰不跑?”
冷老爺子目光復雜,想想昨天見著的曜明的孩子,那么可愛的小重孫,若是被人賣了,自己怕是死都難合眼。
“唉,你們說說,季連霍還帶著個孩子,在外風餐露宿肯定更苦了,八成是穿不暖吃不飽,那孩子體質(zhì)還差,隔三差五的生病,這么久沒見,也不知道他們怎么樣了�!崩先藵M臉的擔憂。
冷婉音的眉頭卻一點點舒展,想起昨天見到的,漂亮的花園別墅,兩個孩子身上暖和嶄新的衣服,還有季連霍考上的蘇城大學,一時之間,竟有種要喜極而泣的感覺。
冷婉音抬頭看向父親,發(fā)現(xiàn)老父親的眉頭也舒展許些。
如果不是王昭謀,自己極有可能再見不到季連霍和季大寶,就算是說王昭謀是他們的救命恩人,似乎也不為過。
幾人出了巷子,冷婉音回頭看了一眼被夷為平地的院子,心底滿滿的都是慶幸。
半天時間,冷婉音扶著冷老爺子走了很多地方,季連霍以前賣水果的攤子位置,季大寶住過的醫(yī)院,還有季連霍上學的蘇城一中。
“季連霍同學,那可是我們蘇城一中的驕傲。”班主任一提起季連霍,那是滿口的夸贊。
“雖然他之前被迫輟學,但好在他碰到王總,王總之前就給學校捐了一百萬,資助貧苦學生,之后看到季連霍,發(fā)覺這孩子確實有能力,就給他當起監(jiān)護人,供他上學,季連霍也是太爭氣,一考就考出個理科狀元!”
“就只是……發(fā)現(xiàn)季連霍有潛力?”冷婉音不太確定的問了一句。
就沒發(fā)現(xiàn)這孩子,長得好之類的?
“王總……也可能是想給自己手下培養(yǎng)個人才�!卑嘀魅巫聊ブ�,“季連霍剛復讀不久,就給自己定下蘇城大學經(jīng)濟類專業(yè)的目標,這一看就是王總給他定的,希望季連霍好好學,出了大學當他的左膀右臂,工作都解決了�!�
冷老爺子出了學校,看著周圍出入學校的學生們,長長呼了口氣。
“我感覺,有些奇怪。”冷修明一路聽下來,不由得有些疑惑。
“王昭謀對堂弟和堂侄,是不是……太好了些?”
冷老爺子轉(zhuǎn)頭看向冷修明,目色極其不悅。
“如果王昭謀沒伸手撈他們一把,你堂弟和堂侄,能不能活下來都是個未知數(shù)!”
“我明白他對堂弟堂侄有恩,可是他做的,未免也太多了些�!崩湫廾饔行┎唤�,“就好像……就好像知道他們是冷家的人,所以這般的幫他們!”
“如果王昭謀他知道你堂弟和堂侄是冷家人,為什么不在見到你后,就把他們交出來,和我們相認?”冷婉音看向冷修明,不滿質(zhì)問。
冷修明噎了噎,不由得想到自己當時在王昭謀面前,說用十億美元的投資,換盤龍玉的下落,對方目色淡然的安靜模樣。
他為什么那樣的護著季連霍?
連十億美元,都沒有從他口中撬出關(guān)于盤龍玉的一個字。
冷修明垂了垂眼,心中仿佛有一股,比被背叛,更悶的痛。
冷老爺子仰頭思索許久,長長嘆了口氣。
“爸,怎么辦?”冷婉音半喜半憂的看著老父親,喜的是季連霍和季大寶,被王昭謀收留,如今活的好好的,憂的是怕這兩孩子,因為之前的苦難,抵觸冷家,根本再不肯回冷家。
“我得和他,好好談一談�!崩淅蠣斪幽抗鈴碗s。
王昭謀如期應約,冷老爺子選的地方,是蘇城一處老式豪宅,等王昭謀趕到時,才發(fā)現(xiàn)眼前的豪宅早早就開始翻新,如今工程已經(jīng)進行到后期,一眼看過去,已經(jīng)和之前的模樣有天壤之別,復古又有格調(diào)。
“請問是王總嗎?”一年輕女人走出來,禮貌詢問王昭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