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一夜無夢。

    第二天早上她醒得早，就在房間做了幾組簡單的拉伸運動，結(jié)束之后快速沖了個熱水澡，換了一身外出服，吃過早飯之后，出門去赴溫言顏的約。

    結(jié)果等她到了地方，距離約定時間已經(jīng)過去了半個小時，溫言顏還沒有出現(xiàn)。

    她倒也沒有急著打電話過去問，也沒有急著離開。

    又過了半個小時，她才起身往外走。

    不過當天下午她就知道了溫言顏失約的原因。

    她母親沒了。

    自殺，吞了一整瓶安眠藥。

    昨天晚上的事，今天早上家里的傭人發(fā)現(xiàn)的，送到醫(yī)院的時候已經(jīng)太遲了。

    并且，據(jù)說溫夫人本身已經(jīng)是癌癥晚期，正常情況也很難活得過三個月。

    是霍清玨打電話告訴她的。

    溫言顏懷著五個月的身孕，聽到母親自殺身亡的消息之后當場暈了過去，醒來之后又因為情緒太過激動，動了胎氣，現(xiàn)在正在醫(yī)院臥床靜養(yǎng)。

    聽完之后，宋蜜怔了好一會兒，才說“她昨天晚上給我打過電話，約我今天見面�！�

    “我早上在約好的地方等了她一個小時。”

    霍清玨倒不知道她們之間有過聯(lián)系，轉(zhuǎn)念一想，問“你要去看看她嗎？”

    宋蜜直覺這個時候去不太合適。

    但是心里又些放不下，不想放棄任何一個能幫封爵的機會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又覺得事情發(fā)生得太過巧合了。

    昨天晚上，溫言顏突然打電話約她見面，話里話外透著有辦法幫他們撈封爵的意思。

    同樣也是昨天夜里，溫言顏的母親吞藥自殺。

    這兩件事，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

    正想著，她的手機又有電話呼入，不是別人，正是溫言顏。

    她很快對霍清玨說了聲，“我有電話進來，待會兒再打給你�！�

    然后她接通了溫言顏的電話。

    “宋小姐，”溫言顏的聲音聽起來跟昨天判若兩人，沙啞，低沉，可想而知母親的死對她的精神打擊有多大，“抱歉早上我沒能赴約，因為家里出了點事�！�

    宋蜜并未點破，只說“沒有關(guān)系，溫小姐先處理家事，等你方便的時候，我們再約�！�

    “封爵能等嗎？”溫言顏的語氣里有一種宋蜜不能理解，卻能聽得出來的譏誚。

    下一句，這種譏誚的意味，更甚，“封盛芷她能等嗎？”

    宋蜜便沒作聲。

    然后她就聽見溫言顏說，“你跟我小叔子關(guān)系匪淺，他知道我在哪家醫(yī)院，讓他送你過來吧！”

    說完之后溫言顏就把電話掛斷了。

    宋蜜捏著手機站了一會兒，回撥了電話給霍清玨，“剛剛是你大嫂給我打的電話，她讓你送我過去見她�！�

    手機那頭的霍清玨自然求之不得，“我現(xiàn)在過來接你�！�

    “嗯。”

    再次掛斷電話之后，宋蜜不是沒有想過打個電話給男人問問情況的。

    想來想去還是沒有付諸于行動。

    既然他從來都沒有在她面前提起過他跟溫家的關(guān)系，她又何必多此一舉呢！

    就算真的要說，也應(yīng)該等她去見過溫言顏之后。

    畢竟她自己到現(xiàn)在都還是一頭霧水，完全搞不清楚這里頭的狀況。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

    在宋蜜得知這個消息的一個小時之前，溫宴禮也得到了消息。

    是池衡親自過來通知他們的。

    不過他不是很明白，溫云瀾為什么要這么做。

    等池衡離開之后，封盛芷的臉色非但沒有好轉(zhuǎn)，甚至還越來越難看。

    因為她對蜜兒動手的事，溫宴禮這兩天都很少跟她說話。

    要說，也只是說必要的話。

    譬如這個時候，眼見她整個人仿佛陷入了一種惶恐無主，他才問了一句，“有什么問題嗎？”

    他這一問，她的神色明顯更加不對了。

    她看起來很慌，甚至，流露出一種自責。

    等她開口說出前因后果，他才知道原來溫云瀾對她提出過這樣的要求。

    并且，她不止答應(yīng)了，還反過來強人所難，要求溫云瀾在溫夫人過世之后立即娶她進門。

    昨天上午，她才剛剛跟溫云瀾通過電話。

    昨天夜里，溫夫人就吞藥自殺了。

    所以她才會在聽到這個消息之后，既驚又怕，無法掩飾地表現(xiàn)出了一種，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的追悔莫及。

    很長一段時間里，溫宴禮都維持著一言不發(fā)的沉默，沒有對自己母親之前所做的事，和此刻的反應(yīng)，發(fā)表任何意見，作出任何回應(yīng)。

    他在消化這件事。

    結(jié)果她卻越來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我不是真的想取代她做溫夫人……我是為了封爵，我不能看著封爵坐牢啊……我也是為了你啊，我不想讓你被人非議！”

    “……阿禮…你不是私生子……我和你父親是領(lǐng)過結(jié)婚證的，當年，我們也是……”

    “夠了！”他突然站了起來，壓抑而冷酷的語氣驚得她整個人一哆嗦，瞬間噤了聲。

    他看見了。

    看見了自己母親的驚怕，慌亂，也看到了她臉上交錯的淚痕。

    他知道她需要寬慰，需要肯定，需要一個來自自己兒子的擁抱。

    可是這一刻，他只想離開她。

    離開這個有她存在的空間。

    因為事到如今，她所做的一切，都讓他想要逃離。

    她對蜜兒的態(tài)度，她對溫云瀾提出的要求，以及她現(xiàn)在的哭訴。

    于是他就轉(zhuǎn)身走掉了！

    頭也不回的！

    至少這一刻，讓他逃避，讓他安靜的獨處一刻。

    或者是，軟弱一刻。

    封爵還在拘留所里，外公才剛剛從鬼門關(guān)搶救回來，他現(xiàn)在是家里唯一的男人，他有太多的責無旁貸。

    他只能選擇抽煙。

    整整抽掉了一包煙之后，他撥通了宋蜜的手機，想要從她那里汲取一些些力量，“蜜兒，你現(xiàn)在在做什么？”

    第109章

    為什么要從宋蜜身上下手？

    這個，宋蜜正在酒店房間等霍清玨來接。

    “我在看項目資料�！闭f著，她合上了面前的電腦顯示屏，仰后靠進椅背里，“哥哥在做什么？”

    “你外公今天狀態(tài)怎么樣？”

    隔了一會兒還沒聽到男人的回應(yīng)，她心頭一動，又叫了聲，“哥哥？”

    那頭還是沒聲音。

    但是隱約能感覺得到他的呼吸。

    于是她便也沒有急著追問什么，只說，“哥哥累了就歇會兒，我陪著你。”

    話聽到這里，溫宴禮喉嚨了哽了哽，喉結(jié)緩動，終于又喚了她一聲，“蜜兒�！�

    宋蜜應(yīng)“我在�！�

    然后手機里便又陷入了沉默。

    男人不說話。

    她也不言語。

    無聲的陪伴。

    人都有脆弱的時候，誰都不是銅墻鐵壁，從封爵出事到外公從鬼門關(guān)被搶救回來，他的精神壓力早已經(jīng)超負荷。

    并且，這中間還有一個始終不能理解他的母親。

    她能想象壓在他肩頭沉甸甸的重擔。

    她能體會到他內(nèi)心的困苦和壓抑。

    其實他已經(jīng)做得很好了，冷靜自持，處變不驚。

    在她看來，換做任何一個其他人，都不可能比他做得更好。

    并且，昨天萊文醫(yī)生告訴她，早在她聯(lián)系上露絲之前，男人已經(jīng)先一步聯(lián)系上了他在紐城的助理，開出的手術(shù)酬勞可謂是天價。

    宋蜜一直知道他做律師必定收入不菲，只是現(xiàn)在想來，她還是低估了。

    也或許，他的身份不止于此。

    之前她就得到了確切消息，沈延鋒之所以一直沒有拿到林淑香手里頭的股份，是因為她的大兒子方成巖有意將股份賣給其他人。

    兩個多月來，林助理幾番接觸試探，始終沒能從方成巖嘴里打聽到這個人的身份信息。

    直到封爵出事之后，男人回錦州為翁羽瑩做一審的最后一次開庭辯護，庭審結(jié)束之后，林助理安排的暗中密切留意方成巖社交動向的人，不單拍到了方成巖跟他單獨見面，還拍到了當時放在他們兩個人中間的桌子上的一份股權(quán)轉(zhuǎn)讓協(xié)議書。

    當然，也不排除是方成巖指定了溫遠律所代理林淑香名下股份的出讓事宜。

    但，如果讓方成巖真正屬意的“買家”，就是他呢？

    他高價購入林淑香名下持有的四海集團股份的理由是什么？

    在這個基礎(chǔ)上再想深一層。

    一個剛剛跟陸之遠拆伙沒多久的溫遠律所，絕對不足以支撐他調(diào)動這么大一筆資金，再加上他對萊文醫(yī)生的助理開出的天價酬勞。

    所以，她家哥哥要么是個投資天才，要么就是個低調(diào)到隱形的財團總裁呢！

    不過從長遠來看，宋蜜是絕不希望他跟四海集團沾上任何關(guān)系的。因此方成巖那邊，她已經(jīng)授意林特助可以適當加價，盡全力爭取。

    手機這頭，溫宴禮不知陪著自己一言不發(fā)的女人心中所想。

    卻能清楚的感覺到，自己在過去一個多小時之內(nèi)，仿佛已經(jīng)冷硬成了雪地里的一塊石頭，毫無半點兒溫度的一顆心，正在一點一點地恢復生機。

    原來兩個人相愛的意義，是這樣。

    無聲勝有聲。

    這絕不是他第一次從她身上體會到這種契合和熨帖。

    只是每一次，他都會比上一次，甚至是上一刻，更慶幸他遇見了她，愛上了她。

    并且，被她愛著。

    又過了一會兒，他斂去了所有思緒，垂眸看著腳下的一地煙頭，忍不住蹙眉，“我沒事�！�

    聽著男人恢復到了往常一般清冷沉磁的聲音，如最頂級的低音炮一般，迷人又動聽，充滿了質(zhì)感，宋蜜心頭的一片烏云頃刻間便散了去。

    很快的，她語氣輕快又篤定道“我知道�！�

    卻沒想到下一句，男人竟然會說“蜜兒，不管發(fā)生任何事，我都不許你離開我。”

    宋蜜的第一反應(yīng)是擰眉，卻沒有將懸在心頭最直接的疑問問出口。

    她沒作聲。

    接著便聽得男人又說了一句，“這是我的承諾，你記住，任何時候，我都不會允許你離開我�！�

    這個時候，她是絕不希望他再為了自己煩心的，盡管腦子里早就想遠了，嘴上卻十分從善如流地回了一句“我知道了�！�

    得了這句話，溫宴禮便準備掛電話了，“準時吃晚飯，對著電腦處理工作最多兩小時，起身活動一下，眼睛不舒服的話，記得滴眼藥水�！�

    “如果沒有特殊情況，晚上我回你那邊。”

    宋蜜應(yīng)了聲，“好�！�

    跟著他便說了句“那我先掛了�！�

    “哥哥再見�！�

    然后兩個人便同時掛斷了電話。

    很快的，手機歸于了沉寂。

    房間里也重歸了安靜。

    可宋蜜心里頭的疑惑卻沒有了斷。

    難道剛才他情緒低落，不是因為家里的事，而是因為她？

    可是最近她完全沒有任何其他的想法，除了忙公事，就是想方設(shè)法地找路子撈封爵，剩下的，就是盡可能地抽時間陪他了。

    他怎么會突然因為她而產(chǎn)生如此強烈的負面情緒？

    ——“宋蜜，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不透風的墻，有些事，老爺子真當他能瞞得滴水不漏？”

    ——“有些東西究竟是香餑餑，還是燙手山芋，我沈三未必真的就是兩眼一抹黑�！�

    這個時候，她首先想到的就是沈延業(yè)的這兩句話！

    她知道過去兩個月，沈延業(yè)拿著那張所謂的“欠條”找他麻煩的次數(shù)不少，雖然始終沒有占到什么實際的便宜，但是既然兩個人不斷有接觸，沈延業(yè)有沒有可能跟他提起過這些事？

    盡管她始終不認為沈延業(yè)確切知道什么，但，所謂的關(guān)心則亂，也不排除他會被沈延業(yè)這些賣關(guān)子的話所影響。

    ——除了沈延業(yè)，或許還有她自己！

    傅偲偲組閨蜜團灌她酒的那天晚上，她從喬豫東車里離開之后，一路暴走，后面不知道怎么就遇見了他，最后也是他把她送回酒店的。

    在她醉得厲害卻又沒有直接醉倒，而他又在她身邊的那一段時間里，她跟他說過不少的話。

    第二天醒來之后她是記起來了一些的。

    但是一直沒有跟他確認過。

    會不會是那個時候，她自己吐露過什么？

    不過直覺上，她又覺得不太可能。因為她的忍耐力和意志力都是專門訓練過的。

    可哪怕是一個再強悍的專業(yè)人士，在喝醉酒的情況下，也不可能保證自己不出現(xiàn)思想和行為舉止上的偏差。

    所以這一時之間，她還真是有些……難以判斷。

    ——又或者，還是因為封爵的事？

    他是怕她會答應(yīng)喬豫東的要求，給喬豫東半年的時間追求她，以換取封爵免于牢獄之災(zāi)？